中國非暴力鬥争史 [First ed.] 9628363026

Table of contents :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作者簡介
國際書號： 962-8363-02-6
目錄
序言（羅納德． M.麥卡錫）
前言
一丶偶然得來的機會
二、多種原因造成的誤解
三丶文化傳統中的主流和支流
四丶時代的使命
(1) 天下大亂說
(2) 動亂、割據與內戰說
(3) 和平轉變說
五、給執政當局的箴言
六丶鳴謝
第一章 非暴力鬥爭的基本理論和知識
第一節 傳播非暴力理論和知識的必要性
一、人類社會充滿矛盾與鬥爭
二、人類鬥爭方式的基本分類
三、非暴力鬥爭是鬥爭的高級形式
四丶非暴力鬥爭的具體含義
五、應該大力開展對非暴力鬥爭的系統研究
第二節 非暴力鬥爭的發展簡史
第三節 主要理論框架
一丶基本觀點
二、主要根據
第四節 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
一丶不能自立的統治者
二、應該主宰—切的人民
第五節 權力和權力資源
一丶權力的定義
二丶各種權力資源
1, 權威 (Authority)
2. 人力資源 (Human Resources)
3. 知識丶技術和能力(Skill, Knowledge and AbiIities)
4. 無形因素 (Intangible Factors)
5. 物質資源 (Material Resources)
6. 制裁手段 (Sanctions)
第六節 組織領導與鬥爭紀律
一、組織領導
二丶鬥爭紀律
第七節 戰略戰術和鬥爭方式方法
一丶戰略戰術
二、鬥爭方式方法上的基本特點
三、鬥爭的主要方式
1.「不作為」行為或「怠忽」行為 (Acts of omission)
2. 越權行為 (Acts of commission)
3. 混合行為 (A combination of the two)
四丶鬥爭的主要方法
1. 非暴力抗議和勸服(Nonviolent protest and persuasion)
2. 不合作(Noncooperation)
a. 社會不合作
b. 經濟不合作
c. 政治不合作
3. 非暴力干涉(Nonviolent intervention)
九丶若干特殊問題
1. 非暴力閃電式總攻擊 (Nonviolent blitzkrieg)
2. 徹底不合作 (Total noncooperation)
3. 選擇性抵抗 (Selective resistance)
4. 政治柔術 (PoIiticaI Jiujiitsu)
5. 對於幾種轉變機制的掌握
a. 改變戢點 (Conversion)
b. 讓步 (Accommodation)
c. 強制 (Coercion)
d. 瓦解 (Disintegration)
6. 鬥爭結局 - 勝利和失敗
第九節 問題與展望
一丶求得共識
二、發展理論，交流經驗
三丶加強宣傅
四、爭取國際支援
第二章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第一節 中國和中華民族
第二節 略論民族傳統
第三節 中華民族甚難剖析
一、知人難，知己亦不易
二、偉大還是醜陋？
第四節 中華民族的若干基本特質
一、有系統完備而又高度發展了的古代文明
二、有系統嚴密的治國理論和完整鞏固的政府制度
三、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優越感
四、有頑強的安土重遷傳統與大一統的內聚力，缺乏離鄉背井的進取心
五、有熱愛和平的美德，缺乏反抗精神和當家作主的氣概
六、有強大的同化力和過多的安全感
七、有過多的歷史遺產和包袱
第五節 中國人民的非暴力思想
一、非暴力是中國人民的主要思想傾向
二丶孔子和儒家學派的非暴力思想
1. 仁義
2. 禮
3. 忠丶恕丶孝
4. 中庸與忍讓
三丶孟子的非暴力思想
四、墨子的兼愛與非攻
五、道家的非暴力傾向
六、法家思想與暴力
七丶兵家思想中的可取之處
八、中國人的宗教觀與非暴力的關係
第三章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第一節 概說
第二節 啟、益王位之爭的和平解決
第三節 太王對付侵略的和平方式
第四節 周朝重視輿論的寶貴傳統
第五節 子產鼓勵公開批評政府
第六節 厲王座制輿論遭流放
第七節 衛懿公重鶴輕人激起兵變
第八節 人類最早全面制止戰爭的條約－宋華元與向戍的弭兵之盟
第九節 墨子用攻守之術阻止戰爭
第十節 鄒穆公不關心百姓受到抵制
第十一節 用和親方式改善國際關係
第十二節 最高權力和平轉移的嘗試——霍光的廢立會議
第十三節 原始的黨爭
一、遠古至春秋戰國的黨爭
二、東漢的黨爭
三、唐朝的黨爭
四、宋朝的黨爭
五丶明清的黨爭
第十四節 設置諫官與上書言事
李斯《諫逐客書》挽救秦國
賈誼上書成名
王安石上萬言書建議變法
康梁公車上書
第十五節 城市工人的抗議活動
蘇州紡織業抗議增加捐稅
景德鎮瓷器工人抗議加稅
門頭勾煤炭工人抗議徵收商稅
清朝鼎盛時期的工人運動
第十六節 陳情請願
第四章 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第一節 中國的歷史之謎
—、老化現象造成的自滿與保守
二、幾千年專制主義對民主潮流的抵制
三、領袖與群眾的惡性互動
第二節 骯髒戰爭衝開了中國的大門
一、帝國主義發現中央王國是紙老虎
二、使中國淪為半殖民地的幾場主要的戰爭
1. 鴉片戰爭 (1840-1842 年）
2. 英法聯軍之役－第二次鴉片戳爭 (1857-1859 年）
3. 中日甲午戰爭 (1894-1895年）
4. 八國聯軍之役 (1898年）
第三節 歐風東漸給中國帶來的變化
一、鴉片戰爭前中國所接受的西方文化
二丶門戶洞開以後的巨大變化
1. 洋務運動所帶來的巨大變化
2. 外人設厰所帶來的生產上的變化
3. 留學生出國和西方文化的傅入
4. 國家某些制度的改革
第四節 清末的非暴力行動
一、本階段的一般情況
二、一九一一年的保路運動
1. 運動的緣起
2. 運動經過
3. 運動的影響
第五節 震撼全國的五四運動
一、五四運動的歷史背景
1. 內憂外患使中國人民忍無可忍
2. 二十一條的由來及其主要內容
二、巴黎和會上的屈辱激起全國的憤怒
1. 中國與第一次世界大戰
2. 巴黎和會上的屈辱
三丶運動的經過
四、五四運動的重大影響
1. 五四運動是愛國主義的旗幟和警鐘
2. 五四運動揭示了群眾運動和非暴力鬥爭無比強大的力量
3. 展開了新文化運動
a. 提倡民主與科學
b. 打倒舊思想、舊道德，提倡新思想、新道德
c. 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
第五章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一、中國人民本階段的基本任務
二、本階段非暴力行動的基本特徵
第二節 福州事件和抵制日貨運動
第三節 一九二三年的兩起慘案
一、二七大罷工
二、長沙六一慘案
第四節 從五卅慘案到省港大罷工
一丶五卅慘案
二、沙基慘案
三、省港大罷工
第五節 三一八慘案
第六節 北伐時期的非暴力行動和部分租界的收回
一丶收回漢口英租界
二丶收回九江丶鎮江英租界
第七節 一二九運動
一、運動前的國內外形勢
(1) 一九三一年七月二日的萬寶山慘案
(2) 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事變
(3) 一二八松滬戰役
二、一二九運動的直接導火線
三、運動的經過與影響
第八節 全面抗戰開始前後的政治形勢
—、影響中國命運的西安事變
二、一九三七年的蘆溝橋事變
第六章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一丶中國內戰不可避免
二、內戰發展簡況和「是誰丟掉了中國？」
1. 中國內戢的四個階段
a. 打打談談階段 (1945年8月至1946年6月）
b. 國民黨進攻階段 (1946年7月至1947年7月）
c. 共產黨反攻階段 (1947年7月至1948年8 月)
d. 國民黨總崩潰階段(1948年9月至1949年4 月)
2. 簡論毛澤東和蔣介石
a. 兩人所處的時代背景
b. 毛澤東的為人及其所憑籍的侵勢
c. 蔣介石的為人及其致命弱點
3. 時代潮流和人謀不臧使蔣丟掉了政權
三、本階段非暴力鬥爭的特色
第二節 由平靜到活躍的中國知識界
第三節 戰後學運的第一炮 - 昆明一二一慘案
一、一九四五年末的形勢和雲南的政治環境
二丶慘案的發生經過
三丶慘案的影響
第四節 重慶一二五大遊行
第五節 一九四六年的反蘇遊行
第六節 一九四六至四七年的抗暴運動
一、一九四六年以後的基本形勢
二、沈崇被強姦案
三、其他反對美蔣暴行的事件
1. 上海二九血案
2. 台灣二二八事件
3. 武漢景明大棲集體強姦案
四丶抗暴運動的影響
第七節 震撼蔣介石統治的五二0運動
一、有關五二0運動的一些說明
二、運動前的主要形勢
三、運動的發生發展經過
1. 中央大學的「吃光運動」
2. 中大、金大等校遊行請願
3. 全國各主要地區的學校採取聯合行動
a. 南京各校決定五月二十日遊行請願
b. 滬杭地區代表進京請願
c. 平津地區熱烈響應與五一八血案
4. 「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的頒佈和堅決鎮壓的前奏
5. 南京五二0血案紀實
a. 京滬蘇杭豫京滬蘇杭豫學生決計冒死按原計劃遊行
b. 血染珠江路口
c. 對峙國府路上
6 . 平津的五二0遊行和天津血案
7. 動盪的五、六月之交
四丶五二0運動的簡單評價
一、 口號適當而且有力
二、發生在重要城市
三、參加人數眾多，鬥爭英勇
第八節 一九四七至四九年間的蔣區學運
一丶嚴厲鎮壓下的鬥爭新方式
1. 分散和突擊式的戰略戰術
2. 靈活多樣的組織機構
二、五二0以後的若干主要活動
1. 對于子三慘案的抗議
2. 深入群眾的中小型活動
3. 包圍青年部的反迫害鬥爭
第九節 一九四九年的四一慘案
第七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從延安到一九八六年
第一節 本諧段的基本特徵
一、人類歷史上最艱苦的鬥爭環境
二、共產黨對待非暴力鬥爭的錯誤態度
1. 對非暴力鬥爭的矛盾心態
2. 粉飾太平的自大狂
3. 缺乏現代政治學丶社會學常識
三、譜寫史詩的英雄年代
第二節 延安時期的非暴力鬥爭
一、共產黨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由來已久
二、延安抗大學生反對特權的活動
三、丁玲、王實味的冤案
丁玲
王實味
第三節 一九五二年的三反糾偏
第四節 整風運動中的非暴力行動及其災難性後果
一、對一九五七年整風運動性質的簡單詮釋
二、整風反右前的國內外形勢
1. 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走向衰微
2. 「風乍起，吹皺一池死水」
a. 取消「毛澤東思想」並使代表大會當設化
b. 決定此後核心人物升沉的命運
c. 迫使毛澤東採取以退為進的戰略
三、從整風到反右
1. 毛澤東的最初打算
2. 忽然翻臉的原因
四、整風聲中的非暴力行動
1. 反對官僚主義
2. 反對宗派主義
3. 對歷次運動的意見
4. 要求民主與法治
5. 關於學習蘇聯及其他
6. 對毛和黨中央的某些意見
a. 攻擊了共產黨的根本制度
b. 爭取高位甚至想與共產黨平起平坐
c. 直接冒犯了毛澤東本人
五丶反右派鬥爭的步驟和方法
1. 從步驟的逐漸確定看反右運動是否是預謀
2. 鬥爭的主要方式方法
a. 歸納法
b. 演釋法
c. 強迫上馬
3. 打擊範圍和處理辦法
a. 打擊範圍
b. 處理方式
六、反右鬥爭的惡劣影響
1. 無情地打擊了建設國家的有生力量
2. 言而無信和兔死狗烹的做法喪盡人心
3. 鑄造了說假話的時代
4. 大搞個人崇拜和極權政治，導致全黨迅速腐化
5. 大躍進、反右傾、文化大革命都是反右的直接產物
第八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從廬山會議到八六學運
第一節 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上的反毛運動
第二節 少數民族的抗議活動
第三節 文革中某些正義的非暴力鬥爭
第四節 個人反抗
一丶早期的個人反抗
二、文革中的個人反抗
1. 張志新事件
2. 遇羅克事件
3. 其他
4. 個人對政府的訴訟
第五節 一九七六年的「四五運動」或第一次天安門事件
一丶周恩來之死與弔唁規格上的鬥爭
二丶清明節前後的淖周活動
三、四月五日的血腥鎮壓
四丶運動的後果與影響
1. 高層人士變更促成政局的大動盪
2. 為中國非暴力鬥爭開辟新紀元
第六節 上訪人潮和西單牆事件
一、鄧小平東山再起時的形勢和他的手段
二、揭批聲中的上訪人潮及其社會影響
三、揭批聲中的大字報運動與西單牆事件
1. 大字報的由來與作用
2. 西單牆的興起及其矛頭所向
3. 鄧小平復出時給人民的見面禮——對民運的無情鎮壓
第七節 一九八六年的學潮
一、鄧小平胸中的成竹和執行上的兩手
1. 中國的改革是逼出來的「水到邊開溝」和「農村包圍城市」的對策
2. 只改經濟不改政治是鄧的既定方針
二丶不斷的「抓」「放」和不斷的「動盪」
三、一九七六年以來不斷發生的群眾性非暴力鬥爭
四、一九八六年的全國學潮
1. 改革開放的相對穩定時期
2. 改革聲中所出現的種種矛盾
a. 通貨膨脹加重了人民的生活負擔
b. 官倒使人民切齒
c. 官僚腐化貪污和魚肉百姓
d. 黨權政權阻礙改革開放
e. 資富不均加劇
f. 民族矛盾加劇
3. 一九八六年的學運及在高壓前的退卻
a. 山雨欲來風滿棲的全國學潮
b. 鄧小平決心血腥鎮壓
c. 學生在高壓前撤退
d. 鄧小平走馬換將和「反對背產階級自由化」
e. 捨身飼虎者的歷史悲劇
第九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震驚世界的八九民運和天安門事件
第一節 概說
第二節 一九八九年春季的形勢
一、人民群眾對於現實政治的強烈不滿
二、一九八九年的特殊際遇
1. 從歷史方面講
2. 從現實方面講
三、一九八九年春季的民運徵兆
第三節 胡耀邦之死激起強烈悲憤與大規模悼念活動
一、噩耗激起無邊悲憤和大規模哀悼活動
二、弔唁轉變為強大的非暴力行動
三、學生組織的建立及主要缺陷
第四節 威嚇丶拖延和整肅高層使矛盾激化
一丶對民運加以威嚇
二、拖延對話使學生憤怒
三、整肅高層的嚴重後果
第五節 揪心裂肺的集體絕食運動
一、簡論絕食及其他激烈的非暴力行動
二、絕食團的組成和震撼中外的七天
1. 絕食是政府逼出來的結果
2. 絕食使海內外華人曉夜不安
三、停止絕食轉入新的鬥爭
第六節 戒嚴、靜坐示威和軍民衝突
一、處心積慮的劊子手
1. 鄧小平早有殺機
2. 鄧調動大軍的可能性
3. 對所調軍隊的選擇與整頓
二、戒嚴令激起無比憤怒
三、靜坐示威
1. 組織和決策上的弱點
2. 強弩之末的困守
四丶軍民衝突
第七節 八九民運中的新氣象
一、社會各階層勇敢的支援
二、規模空前的遊行示威
三、堅定的非暴力原則
第八節 屠城 - 罕見的現代化軍隊對和平居民的掃蕩
一、頑固派盼望已久的時刻
二、山雨欲來風滿樓
三丶難以置信的瘋狂屠殺
四丶餘震
1. 人民對共產黨與軍隊怒目而視
2. 空前的紅色恐怖
a. 號召檢舉
b. 人人過關
c. 通緝逮捕
d. 槍斃
3. 對民運人士的無聲援助
4. 政府和經濟上的重大衝突
第九節 八九民運的偉大成就和經驗教訓
一、八九民運的偉大成就
1. 提高了全民覺悟
2. 狠狠打擊了一黨專政的獨裁制度
3. 點燃了革命火種
4. 顯示了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5. 鼓舞了蘇歐人民的鬥志，促進冷戰的結束
6. 重塑了中國人的形象
二、八九民運的經驗教訓
1. 缺乏統一或者互相協調的組織領導
2. 缺乏成熟的戳略戳術和失去了光榮撤退的機會
3. 沒有工農大眾的積極參與
4. 民運精英沒有充分發揮作用
5. 個別領導人素質太差
第十節 對未來中國的展望
一、屠殺與開放挽救不了獨裁制度的命運
二、解決中國問題的方式
三、為建設民主自由、富強康樂的新中國而奮鬥
後記
主要參考書目（名著一般不錄出版者）
民主大學簡介
民主大學出版物

Citation preview

力鬥 爭＾ 。 黎惜平

黎惜平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作者簡介 本書作者為中國大陸知名的資深社會科學家。早年在求學時 期曾今加反對國共內段的學生運動 。其後歷經中共治下的連串政 治運動， 一九五七年反右時曾經劃過右派·之後表期從事教學及 硏究工作。八九年之後曾先後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鈺約市立大 學及麻看的愛因斯坦硏究所等學術機構作訪問學者、兼課教師及 客座硏究員·本書就是由愛因斯坦研究所資助撰寫的。作者現正 從事淤中國當代史及國際問題的研究工作，為了保·戛共親友不至 受無辜牽連，故其藩作及文章以筆名佺表．

黎惜平著

＂磗出版 一九九八年六月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作

者：黎惜平

出

版：民主大學 香港灣仔軒尼詩道郵局郵箱 20237 號

出版日期： 一 九九八年六月

國際書號： 962-8363-02-6 定

價：港幣九十八元

目

錄

作者簡介 ．．．．．．．．．．．．．．．．．．．．．．．．．．．．．．．．．．．．

11

M.麥卡錫） ．．．．．．．．．．．．．．．．．．．．

lX

序

言（沿納德

前

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x .l .l .1

第 一章

第二章

．

非暴力鬥爭的基本理論和知識．．．．．．．．．．． l 第一節

傳播非暴力理論和知識的必要性

第二節

非暴力鬥爭的發展簡史

第三節

主要理論框架

第四節

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

第五節

權力和權力資源

第六節

組織領導與鬥爭紀律

第七節

戰略戰術和鬥爭方式方法

第八節

若干特殊問題

第九節

問題與展望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33 第一節

中國和中華民族

第二節

略論民族傳統

第三節

中華民族甚難剖析

第四節

中華民族的若干基本特質

第五節

中國人民的非暴力思想

vi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第三章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 ． ．．．．．． ． ．． ．

．

61

第一節 概說 第二節 啓；盂王位之爭的和平解決 第三節 太王對付侵略的和平方式 第四節 周朝重視輿論的寶貴傳統 第五節 子產鼓勵公開批評政府 第六節 厲王壓制輿論遭流放 第七節 衛懿公重鶴輕人激起兵變 第八節 人類最早全面制止戰爭的條約 宋華元與向戍的弭兵之盟 第九節 墨子用功守之術阻止戰爭 第十節 鄒穆公不關心百姓受到抵制 第十一節 用和親方式改善國際關係 第十二節 最高權力和平轉移的嘗試 霍光的廢立會議 第十三節 原始的黨爭 第十四節 設置諫官與上書言事 第十五節 城市工人的抗議活動 第十六節 陳情請願

第四章

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 ． ．．．．．．．． ． .. 85 第一節 中國的歷史之謎 第二節 骯髒戰爭衝開了中國的大門 第三節 歐風東漸給中國帶來的變化 第四節 清末的非暴力行動 第五節 震撼全國的五四運動

第五章

抗H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 ............... 111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第二節禰州事件和抵制日貨運動

目

錄 vii

第三節 一九二三年的兩起慘案 第四節 從五卅慘案到省港大罷工

第六章

第五節

三 一 八慘案

第六節

北伐時期的非暴力行動和部分租界的收回

第七節

一二九運動

第八節

全面抗戰前後的政治形勢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 ...... 129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第七章

第二節

由平靜到活躍的中國知識界

第三節

戰後學運的第－炮

第四節

重慶一二五大遊行

第五節

一九四六年的反蘇遊行

第六節

一九四六至四七年的抗暴運動

第七節

震撼蔣介石統治的五二0運動

第八節

一九四七至四九年間的蔣區學運

第九節

一九四九年的四 一 慘案

昆明一二 一慘案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從延安到反右 ． ． .................

167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特徵 第二節 延安的非暴力鬥爭 第三節 一九五二年的三反糾偏 第四節

整風運動中的非暴力行動 及整風的災難性後果

第八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中） —從廬山會議到八六學運 第一節

． ． .........

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上的反毛運動

209

viii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第二節

少數民族的抗議活動

第三節

文革中某些正義的非暴力鬥爭

第四節

個人反抗

第五節

一九七六年的四五動運或 第一次天安門事件

第九章

第六節

上訪人潮和西單牆事件

第七節

一九八六年的學潮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震驚世界的八九民運和天安門事件 ． 第一節

概說

第二節

一九八九年春季的形勢

第三節

胡耀邦之死激起強烈悲憤與

． ．

241

大規模悼念活動 第四節

威嚇｀拖延和整肅高層使矛盾激化

第五節

揪心裂肺的集體絕食

第六節

戒嚴｀靜坐示威和軍民衝突

第七節

八九民運中的新氣象

第八節

屠城一＿罕見的現代化國防軍 對和平居民的大規模屠殺

第九節

八九民運的偉大成就和經驗教訓

第十節

對未來中國的展望

後記 ．．．．．................................... 299 主要參考書目 ．．．．．．．．．．．．．．．．．．．．．．．．．．．．．．．．303

為黎惜平教授著《中國非暴力鬥爭史》所作

言

序

一

九八九年的天安門事件向中國之外的全世界顯示出 一 個事

實，即對於作爲實現政治和社會目標之鬥爭手段的非暴力行動， 以往在中國僅僅是 一 種模糊的認識，而今則已經不僅具有可能 性，而且已經成爲現實。在對於道 一事實進行理解時，世界人民 對於中國早期的學生運動和民主運動，對於一 九 一九年的五四運 動，以及中國人運用經濟抵制手段以反對外國入侵和保護自己的 經濟等史實，獲得了更多的了解。然而，對於中國的歷史，人們 卻仍然看作幾乎全是有關暴力｀騷亂電篡奪和戰爭的紀錄。餘下 的問題便是：在中國究竟是否存在着 一 部非暴力鬥爭史？ 黎惜平教授用具有說服力的「有」來回答了這個問題。正如 同他所著（中國非暴力鬥爭史）中所說明的那樣，非暴力鬥爭並 不僅僅限於是這 一 樣種信仰，即和平比戰爭好或者協作比暴力 好；而是認爲非暴力鬥爭是與下述這樣 一 個問題密切相關的，即 在衝突和對抗當中，和平居民將使用所可能使用的方法和手段以 採取有效的行動。通常，非暴力鬥爭是對於忍無可忍狀況的 一 種 反抗的聲音；在其他情況下，則是這樣 一 種方式，它對於威脅人 們重大價值與利盆的種種勢力，採取主動地拒絕接受與進行合作 的態度，從而希望保衛這種價值和利盆。而在一 些更爲特別的場 合，非暴力鬥爭通過佔領 一塊他們認爲屬於自己的某 一 空間，使 用非常直接的方式以與對方進行鬥爭。非暴力行動遠不只是 一 種

x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簡單的或自發的抗議，而是可以在戰略上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之 指導下進行的。 正如黎惜平教授所表明的那樣，中國的歷史傳統包含着許多 這樣 的實例，在 這些實例中， 政治家和領袖們在本來有可能使 用暴力的對 抗中，採取了迂迴的和 非暴力的方式 。而更重要的 是，他還指出，

一

般的說，中國人民很久以來就通過請願電張

貼牆報、抗議和陳情等方式高喊出了自己的聲音。在某些情況 下，他們影響政府決策；而在另 一 些情況下，他們則遭到可怕 的鎮壓。但是，不管是在哪種情況下，他們的堅持性都是很引 人注目的。黎惜平教授對於近百年來中國歷史的深刻認識，使 得他有可能爲了記述非暴力行動史，而再現了許多歷史 事件， 包括二十世紀二十年代 和三十年代反對帝國主義的罷工和 抗 議，以及從一九四五年到 一 九四九年這一 動盪時期的學生運 動。 最爲重要的是，他對中國共產黨同時在黨內和國內鞏固其權 力的這些年月中所發生的抗議與不合作 行動進行了集中整理。黎 惜平教授指出，中共在國內只是爲了它 一己的目的才利用騷亂和 鬥爭的這種政策，從整體上說來，在國內並沒有被人民毫無異議 地加以接受和遵守。他細心地把文化大革命的抗議活動與 對周恩 來之死的自發性哀悼寸西單牆大字報運動，以及八十年代中期直 到一九八九年的學生運動聯繫起來。正 是 這種把表現得如此多樣 化的行動—一因爲這些行動是在不同的原因下針對不同的對手而 採取的一一加以聯繫並集中起來的工作，將會給予中國的讀者以 最深刻的印象。 作爲美國麻薩諸塞州坎布里奇市艾伯特·愛因斯坦硏究所科 研經費部主任，我感到特別高興的是我們這個機構對於黎惜平教 授的工作進行了支援。作爲有關暴力行動的歷史和理論方面的研 究者，我們非常清楚，在衝突問題上採取非暴力方式，對於參加 者來說可能是代價非常昂貴而且非常危險的事情，並且沒有成功 的保證。然而，我們卻有可能從所犯過的錯誤中得到教訓，了解

序

古

XI

可以使自發行動納入戰略紀律指導之下的種種途徑，以及在向地 位牢固的權力當局挑戰時減少所付的代價。在這本中國非暴力鬥 爭史當中，黎惜平教授從理解與探索方面開闊了豐富的資源·其 他的學者們將在他的帶領下跟進· 艾伯特·愛因斯坦硏究所 科研經費部主任

蕭納德．M·麥卡錫博士

言

前 一丶偶然得來的機會

青壯年時期曾經篤信馬列主義，頗受極端化了的階級鬥爭學 說的影響，認爲只有暴力革命才是社會發展的主要動力。這 一 方 面是因捨痛恨舊勢力的盤根錯節和反復滋生，以爲只有革命的洪 流才能夠把它沖刷乾淨；另方面也覺得以牙還牙是 一 種樂事，而 聖雄甘地那種軟弱無力的不合作主義則形同乞討，不僅效果有 限，而且實在太不解恨。 年紀－老，對人事經過多次反芻，覺得某些論斷未免太過於 絕對化。法國大命初起時，對專制王朝摧枯拉朽，固然痛快；但 後來經過幾十年的反覆，國家元氣喪盡，雅各賓專政時期殺人如 麻，連發明斷頭機的人自己也被送上了斷頭台；跟許多經過開明 專制而漸變爲君主立憲制的國家如英國｀丹麥、瑞典·挪威等國 家相比，未見得有多少亻憂越性。漸變與突變何者爲優，是很難加 以絕對化的。 更何況在某些専制傳統深厚的圍家，由具有「鐵的紀律」的 隊伍用暴力手段所奪來的政權，其本身也往往是專制和酷愛暴力 的。人民何曾因此得到什麼好處？俄國的十月革命和中國 一 九四 九年的革命， 一 再生動地證明了這點。 另一方面，不僅甘地以較小的代價爭得了印度的獨立，近年 來蘇聯和東歐的民主運動和非暴力鬥爭，也終於撕毀了鐵幕，打 垮了專制，結束了冷戰，爲全人類作出了極大的貢獻。要是當初 採取武裝鬥爭或激烈戰爭的方式，不知該會犧牲多少人命，而且

xiv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其成功速度也不見得會有一九八九年的蘇歐那樣快捷。可見非暴 力鬥爭的確是 一 種強大有力而且能盡快取得勝利的手段。 八九民運在天安門｀在全國所顯示出的巨大力量，使我深信 在不久的將來，一 旦覆舟狂濤捲起，中國人民完全有可能用非暴 力鬥爭的方式，推翻共產纖的一黨獨裁制度，建立起自由、民 主｀法制和尊重人權的新中國。 要想用非暴力鬥爭的手段去取得中國革命的勝利，就必須對 這種手段有比較深刻的認識。非暴力鬥爭的理論與實踐，在西方 雖然流行了幾十年，並且愈來愈引人注意；但這是 一 門跨學科的 學問，一 種跨社會階層與黨派的鬥爭實踐，它本身還存在着許多 值得進 一 步探討的問題。不過用不着灰心，僅僅是它當前所取得 的爲各方面所公認的成果，特別是有關非暴力鬥爭威力的分析、 戰略戰術的研究和鬥爭方法與手段的使用，對於鬥爭中的中國人 民來說，就有很大的使用價值。可惜這些東西在中國很少流傳， 並沒有引起社會上的重視，迄今還不見有 一 本系統研究中國非暴 力鬥爭問題的著作出版。八九民運時的學生領袖和知識分子中的 精英們，如果對當代非暴力鬥爭的理論有所認識，肯定是會取得 更大的成績和避免應該能夠避免的犧牲的。 在天安門屠殺之後，我由於偶然的機會，與美國專門研究非 暴力鬥爭的愛因斯坦硏究所(The Albert Einstein Institution) 有所接觸，並通過替他們翻譯和編寫 一 些東西的過程，開始對非 暴力鬥爭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對天安門事件進行了反覆思考， 於是便接受他們的資助，撰寫這本（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書中 以中國的歷史條件爲背景，從古代 一 直寫到八九民運，而以中共 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爲重點，對此 一 共寫了三章。這本書被有些 人認爲可能是第 一 本系統研究中國非暴力鬥爭的著作。但願此書 能趕在中國發生巨變之前出版，對祖國的和平演變發生 一 點作 用。 當初接受這－ 研究課題時，本以爲是 一 個比較輕而易舉的任 務，沒想到後來越寫越投入，越寫越費力，不只花去了我整整兩

前

古

xv

年半的時間，並且在探討我們民族的優點和歷史上的遭遇，解剖 那個我曾爲它所標榜的理想而效忠賣命的政黨，分析它自毀長城 並給祖國和人民帶來無窮災難時，竟會流下那麼多的老淚。 本書對於中國共產黨的根本缺點，它的領導人的品格和在相 互鬥爭上的特色，膽敢說是根據自己的見聞作出客觀而獨特的分 析，決沒有因爲自己的「忠而見謗，信而見尤」，或因一九五七 年整風時的仗義執言曾遭受無情打擊便感情用事。我希望這些分 析能夠對研究中國問題的人有某種參考價值。

二、多種原因造成的誤解 「在中國共產黨的統治下也能夠搞非暴力鬥爭？能夠起作用 麼？」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外國，都有不少人對此深表懷疑。 「在中國歷史上居然會有非暴力鬥爭？」有更多的人以爲我 說的是瀛海奇談。 這是一 種深深的誤解。 非暴力鬥爭或者非暴力主義在中國不僅有非常深厚的思想基 礎，並且在早期已經有了初步的實踐，而在近現代史上則曾經是 政治鬥爭中愈來愈起作用的因素。本書將對此作詳細而具體的陳 述和分析。 然而，此種誤解之所以產生，是有其特定的原因的。首先是 非暴力鬥爭在中國一直只是無聲無臭地存在着。從古以來，中國 人民只是在迫不得已時，才進行某種非暴力鬥爭。這完全是一 種 自發行動，並沒有系統的有關理論，當然更不知道這是文明時代 最應該提倡和最強有力的政治鬥爭武器。外國有關非暴力鬥爭的 理論和實踐很少傳播到中國來，當然也就沒有引起中國理論界和 政治活動家的重視與研究。這也同時就是一 九八九年天安門鬥爭 之所以未能取得更大效果和避免不必要損失的重要原因。 其次是共產黨的統治從多方面抑制了對非暴力鬥爭的認識和 道種知識的傳播。在對敵鬥爭時，共產黨最大的特點之 一 就是強 調階級鬥爭｀武裝革命和暴力行動，認爲只有暴力行動和武裝革

xvi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命才是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是時代列車的火車頭。雖然他們在 掌權以前也曾經採取罷課罷工、遊行示威等非暴力鬥爭，但只是 拿它作爲輔助手段；而對於各種提倡以非暴力鬥爭爲主要手段的 主張，則一律痛斥爲和平主義、投降主義、奴隸主義·修正主義 等等。總之把一切醜惡的罪名，都加到它所不同意或反對的路線 上去。 然而，在維護其統治與鎮壓國內反對派時，中共則又抱着 一 種極爲矛盾的心態。一 方面，它對非暴力鬥爭的某些形式並不理 解而且甚爲輕視。例如當碰到有群眾特別是他們認爲專政的對象 舉行絕食時，他們會覺得甚爲可笑：

「

你絕食？那你 是自找苦

吃，餓死了活該！」天安門事件之前，連廣大群眾也並沒有把絕 食看作嚴重的抗議和有力的武器。因此，以往在新聞嚴格封鎖和 群眾覺悟甚低］缺乏支援的情況下，有多少意志堅決的鬥士，由 於採取絕食或自焚（非暴力主義在理論上不主張自焚這種損失慘 重的自狀行為）的悲壯行動而枉自斷送了寶貴的生命，卻並不曾 在這口千年古井裏激起一 丁點死水微瀾。但是，在另一方面，中 共對於罷課遊行等群眾運動卻又恨得要死，怕得要命；從延安時 代起就進行了殘酷的鎮壓，爲首的大多被打成反革命，永世不得 翻身； －般參加者也被寫進檔案，畢生受到影響。以上就是中共 統治下非暴力鬥爭之所以不易展開，沒有引起普遍重視和得到正 確認識的根本原因。 第三是國際方面的誤導。有一些國際事務的觀察家和非暴力 鬥爭硏究者，鑒於落後而且實行極權主義的國家常常對於非暴力 鬥爭實行殘酷的鎮壓，因而就得出在共產中國沒有也不適宜採取 非暴力鬥爭的錯誤結論。另外也有若干硏究非暴力鬥爭的專家武 斷地認爲非暴力鬥爭不適用於超級大國（如美·蘇）和準超級大 國（如中國與印度） 。這當然並不能算是一種很有代表性的意 見，而且蘇聯衛國戰爭、中國抗日戰爭、特別是天安門事件和此 後蘇聯的巨變等事實，也都生動具體地批判了這種觀點。因此本 書將不再在這方面多加討論，僅在此指明這種觀點是造成對中國

. 1 . 1 v x

宅

前

問題誤解的因素之一 。

三丶文化傳統中的主流和支流 一

個民族，特別是文明歷史悠久的民族，其文化傳統往往是

多種多樣的，其中有些因素甚至是互相矛盾的，但是其中必定有 主流和支流之分。在中華民族的五千年文化傳統當中，雖然也有 主張自私爲我｀以牙還牙的流派，但是在群眾中佔主導甚至爲各 個學派所共同宣揚的則是和平·忍讓和爲公、忘我。對此我們將 在第二章中加以討論。 對於和平善良的中國人民來說，主張暴力本是 一種與他們格 格不入的外來思想。馬克思主義所宣揚的階級鬥爭和暴力革命， 廣大群眾最初把它看作是洪水猛獸。後來日本的侵略和國民黨的 腐敗，迫使人民奮起反抗。這種形勢幫助共產黨迅速取得了政 權。這個黨用 一 手持經書…－ 手持寶劍的方式，通過 一 系列政治 運動的干鈞壓力，強迫大家把它的觀點接受下來。但是這些觀點 並沒有 深厚的社會基礎，沒有文化傳統作根擄。的確，在土改、 鎮反等大大小小的運動當中，共產黨用劃清界線｀

「

大義滅親」

和個人前途等法寶，曾經強迫人們作出互相檢舉揭發乃至彼此坑 害的行爲，使得人與人之間互相心存戒備，連父子夫妻之間也不 敢真誠相見，形成了一個人人說假話的恐怖時代，暴力行爲變成 了司空見慣的等閑事情。 但是物極必反。當毛澤東從垃圾堆裏重新撿起斯大林「階級 鬥爭愈來愈激烈」的破旗，宣揚

「

與人奮鬥，其樂無窮」時，做

夢也不曾想到經過反右派、反右傾機會主義、四清，特別是 一

化大革命」等層出不窮的大小運動，廣大人民會把這

「

文

套完全看

透並且對之深惡痛絕。而今共產黨已經失去了除監獄和屠殺以外 的一 切曾經行之有效的統治武器，出現了恢復民族優秀文化傳統 和宣傳非暴力鬥爭的大好時機。 當然也應該認識到，人群是由各種各樣的分子組成的，決不 能說所有的中國人都主張和平，反對暴力·由於長期而殘酷的壓

xviii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迫 ， 有些人想走極端，覺得非暴力鬥爭太軟弱｀不過癮 ， 主張 「以暴易暴」或「以牙還牙」

，

特別是文化較低的年輕人容易如

此。這就是爲什麼在中國的群眾運動中容易發生暴力事件干擾的 原因之一 。應該對這些人進行教育和加以防範。

四丶時代的使命 時代在演變，歷史在前進。四、五十年代共黨人自信是永不 動搖的鐵統江山，而今不但正在變色，而且朝不保夕了。中國必 須改變 ， 中國 一定改變。這是任人皆知而且確鑿不移的判斷。但 是中國將怎樣演變以及其後果如何，則是 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 ， 值得人們加以研究。 由於多種因素的衝擊 ， 特別是天安門事件的強烈影響 ， 蘇歐 發生了深刻的巨變 ， 長期困擾與威脅人類的冷戰已經基本結束。 這是本世紀末的頭等大事。但是人們也不可太樂觀或者高興得太 早。世界並沒有真正太平，影饗世界和平與安寧的重要因素之 一，

就是中國的發展和演變。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幅員廣大＼人口眾多而又內聚力很強

的國家。就憑着這些因素 ， 才使它在

一

八四九至 一九四五年的百

餘年間 ， 沒有被如狼似虎的東西方帝國主義者所吞噬． 中國在漢唐等盛世 ， 它的文明與富庶，曾經使遠近鄰國非常 羨慕。當時商賈與留學生雲集，就像今天第三世界國家之嚮往歐 美 一 樣。但是自從資本主義誕生以來，由於至今尙無定論的某些 原因，中國遠遠地落在時代潮流的後面，受盡了凌辱。中國人被 譏笑爲貧窮懦弱的東亞病夫。但是也有具遠見卓識的人物如拿破 侖等 ， 把中國比作睡獅。那就是說， 一旦這獅子醒來時還是不好 對付的。 九 一一年這頭獅子只是打了 一個哈欠，之後依然醉生夢死

一

如故。 一九四五年這獅子開始蘇醒 ， 但卻被體內的兩股勢力鬥得筋 疲力竭，沒有引起世界的重視。

前

一

古

xix

九四九年這獅子完全蘇醒了，曾經引起西方的恐怖，但他

卻又被專制主義｀平均主義等痼疾弄得瘦如癟三，以至有些人把 它看作是紙獅子｀紙老虎。 經過文化大革命以毒攻毒的洗禮，和最近十多年的改革開 放，這獅子不但已經蘇醒，並且變得肥壯起來了。而今它正蠢蠢 欲動。是簡單地激怒它，還是精心地馴化它，這對地球村四鄰的 居民來說，決不是 一 樁可掉以輕心的事情。 關於中國迫在眉睫的變化，其可能表現的形式和經歷的途 徑，人們有多種推測，但歸納起來不外以下三種說法： (1)天下大亂說 這一 派可以幻想小說（黃禍）爲代表。他們認爲，鄧小平死 後中國的改革派與保守派將發生激烈的衝突與內戰，引起台灣與 外國的干涉，終於發生毀滅性的核子戰爭或者第三次世界大戰。 中図是核子俱樂部的第三大國，而又地大物博，擁有佔世界 四分之一的人口和幾百萬常備軍，並且可以迅速組建起數百萬乃 至上千萬的補充軍隊，而其領導人又是以搞世界革命爲目標和十 分好戰的。六十年代初，陳毅（時爲中共中央委員｀國務院副總 理及外交部長）在中外記者招待會上曾經公開宣稱：美帝蘇修同 時打來，乃至打第三次世界大戰，中國都不怕，都歡迎，我們一 直等着，頭髮都等白了。毛澤東也曾在內部講話中 一 再宣稱： 「第三次世界大戰 一 定會發生。遲打不如早打，小打不如大打， 打得只剩下兩憶人了更好建設。（！）」這一 切就使得「天下大亂 說」似乎並非危言聳聽，因而有不少人相信，並爲此深深憂懼。 如果因爲憂灌而引起對中國問題的關心和幫助解決，那麼有 此一說也無需爭辯。不過稍加分析就可以看出，即使不說絕對沒 有這種可能，其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根本用不着提心吊膽。 從歷史上說，以漢族爲核心的中華民族並不是 一 個向外擴張 的民族。它的對外戰爭以禦侮性者爲多，例如漢代班超通西域也 主要是爲抵禦匈奴。所謂黃禍，主要是西方帝國主義者別有用心 的誣蔑，也是替西征的蒙古人捎的黑鍋。此點本書將在第二章中

xx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詳加討論。至於上文所說中共領導人好戰等特點，則今天的情況 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中共領導人今天的目標僅限於保持政權 不被推翻，不作齊奧塞斯庫（被推翻的羅馬尼亞獨裁者），早已 放棄其世界革命的幻想。憑戰爭起家的老 一 輩好戰分子不僅大多 已經作古，其倖存者經過開放的洗禮，也知道了 一 些天下大事， 不再盲目自大。而且他們也知道，在和平環境和比較優越條件下 長大的青年人不再喜歡打仗，即使領導想黷武也沒那麼多炮灰好 搜羅。 (2)動亂、割據與內戰說 這一派認爲共產黨早已不能有效地嚴格控制國內局勢，而又 沒有產生能夠代替它的政治勢力或黨派。因之 一 旦鄧小平死去， 國內必然發生風潮起伏．群龍無首｀地方割據和軍閥混戰的長期 不安局面，成百萬乃至成千萬的難民湧向四鄰，給世界至少是東 南亞造成困擾和不安。 這種局面出現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卻遠沒有一般觀察家所估 計的那麼嚴重。雖然有可能在混亂中發生相當規模的流血鬥爭· 武裝衝突乃至小規模戰爭，但是北洋軍閥時代的那種長期而大規 模的內戰絕對打不起來。這是因爲：首先，人民的覺悟程度已經 今非昔比。而今人心思定，任何人都找不出長期而大規模作戰的 埋由，膽敢妄爲的軍閥必將自取滅亡。其次，而今已經不再有北 洋時代那種國際條件。當時各派軍閥之所以能夠各霸一方，是因 爲有帝國主義列強作後盾，出錢出槍，讓中國人打中國人，替他 們霸佔勢力範圍，以便能瓜分一 塊較大的肥肉。而今殖民地時代 已經同冷戰一道進入墳墓，聯合圍對索馬里與前南斯拉夫的內戰 尙且出兵制止，難道還有人膽敢到中國玩火麼？誠然，想吃中國 這塊肥肉的鄰邦不是沒有，但它連自己都還沒有完全從戰敗圈的 泥坑中爬起來，怕只能乾流口水而已。 混亂中必然會有許多想出國的人趁失控之機外流，但那也只 不過是現在「人蛇」的若千倍，決不至出現越南、柬埔寨那種難 民潮。

前

言

xxi

總之，經過 一 番或長或短的混亂之後，中國必然出現由妥協 而產生的比較民主自由的局面。雖則如此，這仍然是一個代價太 大·應該防止產生的局面。 (3)和平轉變說 這就是說，鄧小平死後，國內將發生大大小小的遊行請願｀ 罷課罷工等非暴力鬥爭，並匯合成洪流，強迫統治者逐漸讓步， 替天安門事件平反，給人民相當的民主·自由與人權，建立 一 個 與蘇歐相似的比較民主的政府，並逐漸使之臻於完善

。

這是最理

想的一種方式。 當然，由於中國的特殊國情，人民文化水平較低和缺乏民主 訓練，而又國大人多，在轉型之際是 一定會發生 一 些暴力事件 的

。

這在任何國家都在所難免，何況是中國這樣一個複雜的大

國，並且許多人在思想上正處於一 種罕見的真空狀態：四十餘年 的唯物主義宣傳和對孔孟的批判，打垮了宗教信仰和拋棄了儒家 溫良恭儉讓的亻憂良傳統；文革的動亂和蘇歐巨變，粉碎了共產主 義的美夢和對救世主的期望與崇拜；而共產主義國家的沒有法制 和長期對資本主義｀自由主義和西方民主的批判，又使很多人沒 有守法的習慣和缺乏關於民主的基本知識與修養，這就使得許多 人，特別是被政治運動所毒化了的許多中·青年人，現在正處於 不敬宗教、不遵傳統·不信主義·不服權威｀不守法度和不講民 主的一種極其危險的不穩定狀態，很難斷言他們在社會巨變中不 起破壞作用。當然，大多數中國人民是愛好和平與擁護安定的

。

至於個別軍警單位，也很可能會實行小規模的軍事鎮壓，但卻決 不可能重演天安門那種慘劇。這是因爲鄧死後已經再沒有人能夠 牢固地掌握軍隊；齊奧塞斯庫的被處決和東歐某些領導人的受審 也使得少數或個別死頑固軍事首腦不敢這樣做；而使軍人蒙羞的 天安門屠殺也使得廣大士兵和下級軍官決不肯再這樣做 。 以上三種方式雖然各自的可能性有大有小，但都不是絕對沒 有可能。至於究竟出現哪 一 種局面，則取決於我們的主觀努力。 （易經）上說，

「

可以人定勝天行」

。

這話並非絕對正確，但在

xxii中國非呆力鬥爭史

一

定的條件下人是可以起決定作用的。今天的比較開放了的中

圈，客觀上已經具備了用非暴力鬥爭去爭取和平轉變的基本條 件。能否如此，關鍵在於我們能否就非暴力鬥爭的問題，從理論 和知識上進行廣泛的宣傳，使之成爲未來中國爭取民主與和平的 人們的行動指南；也讓統治者知道非暴力鬥爭的力量之所在，從 而因勢利導，不作出損人害己、禍國殃民的蠢事。本書就是爲了 爭取達到這 一 目的，以實現和平轉變這 一 前途而撰寫的，也許可 以算是第一本試圖在這方面進行系統研究的嘗試性著作。 本書的寫作目的也不止是爲了要影睿中國大陸的政治鬥爭。 在台灣還有兩千多萬中國人，那裏的政治鬥爭也並沒有完全排除 暴力，甚至在立法院和國民大會也還演出全武行來。在新加坡、 東南亞和美澳等地區，有幾千萬華人和華僑，他們勤勞、儉樸丶 聰敏，但卻不善於也不積極參加政治活動。他們不了解非暴力鬥 爭的威力，在受到欺負或侵犯時，常常是逆來順受，而不是奮起 進行合法的非暴力鬥爭。希望本書也能對鼓勵他們關心政治和起 來保衛自己的權利而進行鬥爭，起一 點推動作用。 不僅中國和海外華人如此，即使在西方發達國家，非暴力鬥 爭也仍然是一 個值得大力加以研究的課題。自從印度的聖雄甘地 於第一次大戰前後提倡非暴力抵抗與不合作運動以來，經過八九 十年的宣傳與推廣，這 一 問題雖然已經引起許多人的重視，有許 多學者和機構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出版了許多有份量的專著，但 還遠沒有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學術界並沒有把它當作政治與社 會領域頭等重要的問題加以研究，政府當局並沒有給予它以足夠 的重視和順應民心地去解決矛盾，廣大人民群眾只是拿非暴力行 動如罷工罷課、遊行請願等當作一種發洩不滿情緒的民主權利來 行使，而遠沒有認識到自己通過非暴力行動所可能發揮的作用， 因而人民離真正當家作主還差得很遠。並且非暴力鬥爭的參加者 由於缺乏理論知識和組織領導，時常發生暴力或越軌行動的干 擡，使運動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或甚至發生反作用。 一 九九二年 美國洛杉磯的嚴重騷亂即其 一 例。因此，作者也希望本書能夠對

前

言

XX! 11

推動各國非暴力鬥爭或非暴力行動的理論與實踐貢獻一點微薄的 力量。 正是由於以上種種原因，所以我把研究和宣傳非暴力鬥爭， 看作是 一 種時代的使命。希望它能夠使人類在相互進行鬥爭時 （這種鬥爭我相信是與人類的歷史相始終的），徹底從使用暴力 的野蠻狀態擺脫出來。

五、給執政當局的箴言 由來的統治者無不宣稱自己是代表人民或與人民的利盆是一 致的。其實在實行民主共和之前，統治者與人民之間只不過是奴 役與被奴役的關係而已，充其量 統治者只不過扮演了 一 個很好的 牧羊人的角色。 民主革命以來，從理論上說， 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也大 多由人民選舉產生，但實際上人民還遠不是國家的真正主人。當 權者由於所處地位的關係，或至少由於受到權力的腐蝕，常常把 人民當作被統治的對象，對於群眾擴大民主的要求，經常採取限 制的態度。因此，各民主國家的民主權利，如普遍選舉、男女平 等寸文對種族歧視等等，無不是通過百數十年的不斷鬥爭， 一 點 一

滴爭取得來，而絕少是統治者主動賜予的，並且這些權利至今

還仍然很不充分。有一些打着人民公僕旗號上台的當權者，由於 濫用權力和違背民心而被趕下台，甚至弄得身敗名裂的，並不少 見。因此，即使是民主國家的領導者，也應該對非暴力行動有深 切的了解，才能因勢利導，而不至做出違反民主的事情來。 特別要再三告誡的是共產主義國家的領導者。他們對於非暴 力鬥爭與國家的和平演變，所採取的是一種極端錯誤的態度，以 致愈來愈被動，並使自己完全轉化成人民的對立面。 資本主義國家的領導人，大都懂得非暴力鬥爭，特別是集 會、遊行與請願，只不過是高壓鍋上的減壓放氣閥門，它可以避 免把矛盾激化爲暴亂，絲毫沒有什麼可怕的，因而大都是聽之任 之或加以引導，而不是用制止的方法以粉飾太平。

xxiv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共產主義圍家則不然。當權者爲了誇耀其虛假的舉國空前一 致

，

把任何形式的非暴力鬥爭都一律看成洪水猛獸，嚴格鎮壓。

這就使自己與人民相距愈來愈遠

，

終至喪盡民心。

早期爲共產主義而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者 ， 我相信很多 人都是具有憂國憂民之心和擁護民主自由的。但是掌權以後 先是自己地位的改變 封建傳統 僚｀

一

，

，

，

首

再加上馬列主義的嚴重缺陷和中國濃厚的

於是一個個很快就蛻化成爲騎在人民頭上的封建官

意孤行的獨裁者，乃至金口玉言的無冕皇帝。斯大林｀毛

澤東、鄧小平所走的就是這樣一條道路。天安門前學生的要求

，

有些地方也許過高或者過急，但基本上代表了中國人民的呼聲； 而且他們秩序井然，舉世交口稱讚。鄧小平等人竟因他們違背了 當權者的利益 萬軍隊

，

，

冒犯了當權者個人的尊嚴而下令開槍

，

調動幾十

用機槍坦克等現代化武器，對手無寸鐵的和平居民與學

生進行大規模屠殺，造成古今中外罕見的慘案 的憤怒聲討和嚴厲制裁

，

，

招來全世界人民

使中共幾十年來所懸掛的「爲人民服

務」的人民政府金字招牌摔得粉碎。害人終害己，天安門事件對 中共所造成的損失是無法估計的。從某種角度說來，這也是對非 暴力鬥爭缺乏正確理解所導致的悲劇。 亡羊補牢

，

猶未爲晚。倘當權者能有悔禍之心，改弦易轍，

用正確態度對待必然即將到來的大規模非暴力鬥爭，使中國的問 題得以和平解決

，

則國家幸甚！當權者本人及其子孫亦幸甚！

正是這種力求中國問題和平解決的憂國憂民之心 顧資料缺乏

，

生活條件困難

，

，

迫使我不

並且承澹政治風險，來撰寫這本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它很可能給我招來有家難歸·有國難投 的嚴重後果。因爲共產黨的領導集團是世界上對批評和自我批評 闡述得最透徹而又最剛愎自用，從來不作自我批評也不肯接受批 評的統治者

，

他們曾使得萬千忠言直諫之人受盡折磨

，

並使後來

者三緘其口。但是，五十餘年來我既已不顧「路漫漫其脩遠 兮」 ， 曾經「上下而求索」 ；而今當然只能是「亦予心之所善 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前

言

XXV

六丶鳴謝 末了，由衷之情使我不得不在這裏說幾句感謝的話。我深深 感謝愛因斯坦硏究所和所內的傑出學者Dr. Ronald M. McCarthy, Dr. Gene Sharp, Bruce Jenkins等。是通過與他們的交往，我 才獲得了許多有關非暴力鬥爭的知識；是他們的大力支援，使我 能定下心來寫完這本嘗試性的著作。我也特別感謝關心和支持我 的 一 些美國朋友｀知名學者G abri e l

A.

Al mond,

Aa r o n

叭ldavsky, Lucian W . Pye, Theodore J . Lowi, 唐德剛， George McKenna, James M. Rhodes等教授，是他們的大力推 蘑，才使得我有機會與 一 些學術單位建立聯繫。我也非常感謝福 特基金會(Ford Foundation)及其工作人員」enny Ball, Peter F. Geithner和Mary Lopez'是他們的熱情幫助，我才有機會攜 眷來美作比較長期的科學研究。

黎惜平

璽非暴力鬥爭史

，〒＇ 一 三2Z

弟

早

非暴力鬥爭的基本理論和雉識

非暴力鬥爭(nonviolent struggle)，在有些場合也被稱作 非暴力行動(nonviolent action)。 本書的重點在研究中國非暴力鬥爭的歷史與現狀。中國的非 暴力鬥爭雖則源頭久遠而且波瀾壯闊，但中國人只有愛好和平、 反對暴力的哲學思想，至於有關非暴力鬥爭的理論，則很少有人 做過系統的研究。即使在非暴力鬥爭甚爲發達，有關理論書籍眾 多的西方， 一 般人也只是以行使公民權利的心態，在不滿現狀時 採取罷課罷工、遊行請願等手段；而對非暴力鬥爭的威力以及有 關理論，也往往缺乏深刻的認識。因此，在具體接觸中國問題之 前，先對非暴力鬥爭的基本理論和知識作一番扼要的論述，應該 是很有裨盆的。 在介紹非暴力鬥爭的當代理論時，作者盡量將其以中國人易 於理解的方式陳述，並使之與中國的國情和傳統學說相結合；而 當碰到某些有爭議的問題時，也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供 同好者參考。

第一節

傳播非暴力理論和知識的必要性

一、人類社會充滿矛盾與鬥爭

人間天堂能否建成，大同世界能否實現，我們不得而知；但

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我們卻深知在確實存在的這個世界裏，只要是有人類社會的地 方，就必然會有人與人之間的矛盾，也必然會有爲解決矛盾所進 行的鬥爭。全面而且持久的和諧與 一 致是沒有的。 至於我們身處的當前世界，雖然長期困擾人類的大規模冷戰 是結束了，但原有的國際及圍內衝突遠沒有完全解決，蘇歐諸國 正醞釀着新的尖銳矛盾、衝突與內戰，南斯拉夫正發生比法西斯 統治下還野蠻的慘劇。至於中國的局勢，則真正是

「

山雨欲來風

滿樓」 。總而言之，因暴力鬥爭而造成恐怖與死亡的事件，而今 是隨時可見可聞或可以預料的。這說明當今的國內國際矛盾，其 錯綜複雜，並不比任何時代爲少；而鬥爭的規模之巨大與手段之 殘酷，則較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代的暴力行爲，從恐怖活動 到使用現代化武器乃至核子武器的大規模戰爭，小則殺死許多無 辜和平民民，大則足以毀滅世界。因此， 一 切關心國內國際和平 的人士，有必要對於解決矛盾的方式方法，對於進行鬥爭的策略 手段，進行深入而且系統的研究。

二、人類鬥爭方式的基本分類 人與人之間的鬥爭不僅由來已久，而且是多種多樣的。 由來已久是因爲人類是 一 種社會性的動物。離開集體，單個 的人就不能生存。人類是在大大小小電 互相層層緊湊的社會當 中，通過合作與競爭來謀求生存的。激化了的競爭就是鬥爭。要 競爭就必須與特定的人合作，而合作則又是爲了進一 步的競爭。 就這樣，合作與競爭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很難分析清楚。但有一 點卻很肯定，那便是人們在競爭時，總免不了單獨或集體使用各 種克敵制勝的手段。 人們克敵制勝的手段雖則是多種多樣的，但是從鬥爭雙方對 於暴力的使用與否着眼，則可以區分爲暴力鬥爭與非暴力鬥爭兩 大類。愈是古代，使用暴力的時候就愈多。這是因爲用口咬和拳 打腳踢，是互相鬥爭的動物和人類所最常用和最順便的方式。不 過即使在文明進步以後，人們在使用暴力上也沒有變得更加文明

非暴力鬥爭的碁本理論和知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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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仁慈 一 些，有時他們甚至比古代還更爲兇惡殘忍。看來人類距 徹底擺脫野蠻時代還很遙遠。 然而有 一 點我們卻可以肯定，公開頌揚暴力的市場在縮小。 特別是冷戰基本結束之後，人類很有可能從此不再使用大規模毀 滅性的武器，不再打愚不可及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實現這一 目標 的有效途徑，就是 無論在內政或國際爭端方面，都大力提倡非暴 力鬥爭。而今這種努力已經越來越被人們所注意，這種方式愈來 愈被進行鬥爭的人們所採納。相信非暴力鬥爭終將成爲人類進行 鬥爭的最主要乃至唯 一 的方式，如果人類之間將來還有競爭和鬥 爭的話。 我雖然從小就嚮往世界大同那動人心弦的崇高理想，但卻深 信只要人類社會存在一天，競爭和鬥爭也會存在一天，只是那競 爭和鬥爭應該是文明的、非暴力的。 當然也還有兩手兼用，或者說介於兩者之間的，這就要看以 何者爲主。世界上很少純之又純的事物。對於以暴力爲主，偶爾 從策略上使用 一 點非暴力手段的，當然只能算作暴力鬥爭；而那 種以非暴力手段爲主，偶爾發生一點暴力行爲的，也就當然屬於 非暴力鬥爭。不過非暴力鬥爭的戰略家和學者一直把這種有意無 意混入的暴力，看作是 一 種違反紀律的有害行爲而堅決予以反 對。此外也還可以有暴力與非暴力的份量相伯仲，兩者相混或交 替使用的一類；但即使如此，我們也無須把它另作一類來加以探 討，因爲當我們對於暴力與非暴力鬥爭硏究徹底之後，對這一類 的了解與評價也就不言而喻了。

三、非暴力鬥爭是鬥爭的高級形式

並不是任何一 種不使用暴力的行爲都可以叫做非暴力行動或 非暴力鬥爭。本書所說的非暴力行動或鬥爭，指的是 一 種積極的 鬥爭，而不是任何種類的消極退卻或忍讓。它是人類鬥爭智慧發 展後的產物。 人類在進行鬥爭時也與其他動物一 樣，最原始最簡便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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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莫過於使用暴力。人類使用暴力的習性也並沒有因爲文明進步而 有所改變或削弱；而是相反，文明愈進步，科學愈昌明，鬥爭所 使用的暴力也就愈升級，殺亻易力愈強，殺害方式愈殘酷，如使用 達姆彈｀毒氣彈和細菌武器；破壞規模愈大，大到足以毀滅全世 界。不僅如此，有的人還創造出一些提倡暴力的理論，如法西斯 的所謂聖戰和馬克思的階級鬥爭與暴力革命理論，彷彿只有暴力 才是推動人類歷史前進的動力或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殊不知這 種謬論其實只是人類野蠻時代使用暴力的惡習的發展與理論化。 應該把暴力看作是早該放棄的罪惡手段。 非暴力鬥爭一般興起得比暴力鬥爭要晚，是人類懂得以柔克 剛之後所採取的鬥爭方式。不僅如此，它並且是一種比暴力鬥爭 更強大更有效的武器。但是，長期以來，這種手段並沒有被廣大 人群所理解，甚至還蒙受着深深的誤解。 爲了世界和平與全人類的幸福，急需對非暴力理論進行廣泛 的研究和宣亻專。這也就是本書寫作的根本目的之一。作者希望文 明社會廣大願意擺脫野蠻習性的人們，在進行鬥爭時能夠學會使 用非暴力手段。

四丶非暴力鬥爭的具體含義 前已指出，非暴力鬥爭有時也稱作非暴力行動，兩者的含義 基本相同並且常常混用，不過前者強調鬥爭的一面，多用於反對 強大而且實行高壓的對立面的場合。 從字面上說，非暴力鬥爭指的是在進行抗爭或解決衝突的時 候，不使用暴力，不給人身帶來傷害的那種鬥爭。這是人們在進 行鬥爭時的 一 種行爲方式或方法系列。它當然可以使用於任何兩 個或多個進行鬥爭的個人或群體之間。但是，當前有關的學者專 家及其學術著作，僅僅是用以指那種爲反抗國內暴政、破壞民主 體制的陰謀政變或者外鹵的侵略與干涉而進行的鬥爭。他們所研 究的鬥爭方式方法和戰略戰術，也只有得到人民擁護的一方才能 夠使用。所以當前學術界所說的非暴力鬥爭，實際上指的是正義

非蓁力鬥爭的美本理論和知議

5

一方在不使用暴力的情況下反對非正義 一 方所進行的鬥爭· 的確，困擾當前社會的主要是正義與非正義的鬥爭。不過， 除此之外也還存在着大量並不一定能夠明顯看出 是與非的鬥爭， 例如兩個社區的居民之間 或兩個國家之間因某種歷史原因或現實 利害所發生的衝突與鬥爭。這種鬥爭也可以釀成很大的災禍，也 同樣應該採取非暴力的方式。本書所集中研究的，主要是反對侵 略與壓迫的非暴力鬥爭，並以反對國內暴政爲重點，但卻希望這 種非暴力的鬥爭能夠推廣到人類的一切行動領域中去。當前有些 歐洲國家已經把非暴力鬥爭作爲國防政策的一部分加以採用，就 是可以將非暴力鬥爭推廣的一個實例。

五、應該大力開展對非暴力鬥爭的系統研究 如上所述，非暴力鬥爭雖然歷史悠久，並且在政治鬥爭中曾 經取得輝煌成就；但是參加者往往出於自發，所進行的多是缺乏 充分準備的倉促鬥爭，因而就減少了本來可以取得的更多的成 果。這在古代和在缺乏民主訓練的當代發展中國家尤其如此。 爲了擴大非暴力鬥爭的成果，爲了盡可能減少乃至消滅暴力 鬥爭，應該對於非暴力鬥爭展開系統的理論研究，加強普及宣 傅。這樣做至少有三種好處： 首先使參加者爲理論所武裝，由自發變爲自覺；使自己的行 動有高瞻遠矚的戰略戰術，靈活機動的方式方法和不虞匱乏的物 質與精神準備，其結果必然是事半功倍，這是無須論證的． 其次是可以使反對者受到抑制。反對非暴力鬥爭的大致有三 種人；

一

種是進步力量中的左傾激進分子。他們認爲非暴力鬥爭

是軟弱無力的表現，並且不如採取暴力鬥爭的痛快、過癮和易於 見效。他們認爲只有槍桿子才能夠解決問題；殊不知非暴力鬥爭 具有極強大的力量，它能夠以柔克剛。落後｀貧窮而缺乏武裝的 印度居然終於擊敗了帝國主義陣營中數 一 數二的英國，就是最好 的例證。當初印度要是採取暴力和武裝鬥爭，則肯定打不過英 國。而且即使在一 般場合，軍事鬥爭也向來就是有勝有負，取勝

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的機遇頂多也只有一 半而已。至於那種以爲非暴力鬥爭往往曠日 持久，從而對它加以輕視 的理由，也是似是而非的。須知軍事鬥 爭也是從來就不能保證速勝，歷史上苦鬥數年數十年的 戰爭有的 是，歐洲的三十年戰爭、百年戰爭是人們所熟知的 實例；而非暴 力鬥爭也常常有在較短的時間內就取得勝利的。所以，這種激進 分子 如果是真心爲了解決問題而進行鬥爭，那他們在對非暴力鬥 爭的理論和實踐作了系統 的了解之後，必然會放棄其偏見而站到 非暴力鬥爭的 一 邊來。 另 一 種是恐怖分子｀黑社會分子和法西斯分子。這種人是社 會的敗類，本不在爭取團結之列；但 當 他們知道非暴力鬥爭的偉 大力量之後，可以知所迴避或少起破壞作用。 第三種是當權派。可用以教育或威懾的方式，使之順應群眾 的正義要求或至少不走向反動和自取滅亡的道路。 當前世界各國的政府，由於時代的壓力，無不高舉着民主和代 表人民利益的旗幟。但從本質上分析，它們大致可歸納爲兩類：

一

類是由民主選舉產生，必須基本上順應民意的權力機構，如某些西 方國家的政府。另一 類是由政變或槍桿子產生，其主要目的是保持 自己利益的權力機構，如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政府。即使是前一 類政府，由於所處地位的不同，也往往因堅持己見而忽視 甚至壓制 非暴力運動。對他們進行非暴力鬥爭的系統教育，可使矛盾易於解 決。至於後一類政府，常常是只顧加強自己的權力，敵視和鎮壓非 暴力行動，其結果是造成自己的被動或甚至走上自取滅亡的道路。 天安門慘劇和羅馬尼亞共產黨領導人的下場就是近期的最顯著的例 子。向這種當權派宣傳非暴力鬥爭的理論，有可 能使其中某些人迷 途知返，或者使其中的某些力量分化出來。由此可見，並非只有人 民群眾才是非暴力鬥爭的宣傳對象。

第二節

非暴力鬥爭的發展簡史

前已指出，非暴力鬥爭的產生比暴力鬥爭稍晚，是人類鬥爭

非暴力鬥爭的差本理論和知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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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發展後的產物；但它的歷史也是非常悠久的。在世界各民族 有明文記載的歷史乃至傳說中，幾乎都有關於非暴力鬥爭的思想 和行動。至於這種思想和行動兩者相較，很難說誰先誰後；但由 於它是人類鬥爭智慧的產物，因而先有某種原始的非暴力鬥爭思 想是很自然的，只是各民族的 記載並不十分周詳，有時並沒有反 映出這種由思想到行動的過程而已。 有關中國非暴力鬥爭思想和行動的發展源流，本書除序言中 曾初步涉及外，還將在以後的章節中詳加論述，這裏不擬贅述。 但須指出的是

，

中國的非暴力鬥爭長期處於自發階段；即令在此

種鬥爭波濤洶湧、席捲全國的今天，也很少有人從理論上作系統 的闡述。這是中國社會科學研究方面的 一 大缺點。本書希望能對 此多少有所彌補 在國外

，

，

並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雖然也跟中國一樣

，

很早就有關於非暴力鬥爭的思

想和行動；但發展成爲比較系統的理論並引起社會的重視 ， 則是 從二十世紀初期開始的。 早在十四至十六世紀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文學｀藝術與哲學 各個領域

，

由於人文主義的興起

，

重視人的價值，因而在許多名

著中，作者都 主張創造和平幸福的生活，反對暴力和專制。這就 爲建立非暴力鬥爭理論作了初步準備。十八世紀以法國啓蒙學派 爲代表的歐洲各派學說，從人性論到國家起源學說 析

，

，

對主權的分

對暴政與暴力革命的反對和對社會和平安定發展的追求等

等，爲非暴力鬥爭的理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尤以盧梭(Jean Jacqu es Rouss eau)等人的「社會契約論」

，

各種反對暴政的理

論，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 eville)和拉 ·博埃蒂(Etie nne de 1 a Boetie)等的民主理論和孔德(Auguste Comte)的社會和 平安定發展理論等的影響最爲深刻

，

並經常爲當前的非暴力鬥爭

者所引證。 但是 動

，

，

非暴力鬥爭真正形成有理論指導的強有力的戰鬥行

並且引起外界廣泛的注意，則是從印度甘地(Mo h a n das

Karam chand Gandhi• 1869-1948)所領導的不抵抗和不合作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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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開始的。 被印度人民尊稱爲聖雄的甘地，早年留學英國學習法律。甘 地熱愛民主自由，反對壓迫和歧視。他曾去南非，提倡以非暴力 抵抗的方式反對種族歧視。第

一

次世界大戰之後他回到印度，提

倡以非暴力抵抗和不合作運動反對英國的殖民統治。他吸引了大 批農民和各界許多人士，把他們團結在自己的周圍。甘地的主張 最初不甚引人注意，並且還曾遭到激進分子的反對，以爲是徒勞 無功的舉動和軟弱無能的表現。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經過頑強而 且持久的鬥爭·英帝國主義在印度的統治大爲削弱，逐漸形成殖 民地的收入少於在當地維持費用的入不敷出的賠本情況。這就迫 使英帝國主義終於不得不以萬分沮喪的心情，同意印度於 一 九四 七年以自治領的名義實行獨立。這是號稱日不沒國的大英帝國所 受最嚴重的打擊，此後就在骨牌效應下幾乎先後失去了全部的殖 民地而退回到英倫三島本土上去。 一

個貧弱的印度，在不太長的時間之內，沒有經過戰爭，居

然擊敗了強大的英帝國主義。而當初要是使用暴力戰爭，不僅誰 勝誰負很難逆料，即令終於取勝，所付代價也肯定會要比採取非 暴力鬥爭大得多。於是非暴力鬥爭便引起了廣大政治活動家和社 會科學界的高度注意。甘地本人雖然不幸於一九四八年被右翼分 子所刺殺，但他所提倡的非暴力鬥爭卻日盆成爲人類解決衝突的 重要方式。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人類並沒有得到真正的和平環境。 長期而且尖銳的冷戰，使關心世界和平的人士憂心如焚；而日盆 發展的足以毀滅地球的核子武器，更使人類文明面臨絕滅的危 險。於是愈來愈多的政治社會活動家和各個領域的學者，把他們 的注意力放在非暴力鬥爭之上，希望人們能在不使用暴力的前提 下解決各種矛盾和紛爭。這就促使對非暴力鬥爭的研究得到了飛 躍的發展 。 非暴力鬥爭的理論，經過索羅(Henry D. Thoreau)等人的研 究提倡和各圉人民的實踐，其體系已經愈來愈完備，並發展成爲

非暴力鬥爭的綦本理論和知識

一

9

門既獨立而又跨學科的實用性很強的學問。索羅的著作（文明

抗命） （Civil Disobedience) 一 書雖然早在 一 八四九年五月即已 發表，但卻並未引起重視。到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中葉，由於 社會矛盾的發展和鬥爭方式的改變，此書忽然引起社會的廣泛興 趣。從此，非暴力鬥爭便成爲政治學家｀社會學家，特別是有關 國際關係｀社會運動和變遷｀和平研究｀衝突解決｀暴力與權力 的性質以及戰略戰術問題等各方面專家所着重硏究的重要課題， 從而成爲當前涉及面最廣的綜合學科之 一 。歐美各國建立了許多 獨立的或與其他學科共存的研究機構，例如非暴力行動課題組、 衝突分析與解決硏究所等等。美國哈佛大學的國際事務中心設有 非暴力制裁課題組；撰寫本書的贊助者愛因斯坦硏究所就是一個 以非暴力行動爲硏究中心的機構。至於出版物方面，已有大批成 熟的專門著作和有影響的刊物；報章上有關這 一 主題的文章則隨 處可見。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非暴力鬥爭已經成爲當今社會上十 分引人注意的問題之 一 。今後的主要努力方向，在於使有關的研 究工作者和非暴力行動的活動家，尤其是其領導成員，在理論與 實踐方面取得共識，並使之爲廣大群眾所接受。

第三節

主要理論框架

前面兩節已經涉及了不少有關非暴力鬥爭的理論和知識，現 在再把當前西方硏究界所特別強調的東西，適當結合中國的具體 情況，扼要陳述如下：

一丶基本觀點 當代非暴力理論與 一 切傳統的和平主義豆忍讓哲學或某些宗 教的非殺生主義的最大區別，就在於它並不是單純從講求文明反 對野蠻，講求和平反對戰爭出發；而是認爲非暴力鬥爭是一 種積 極的戰鬥行爲，是一 種比傳統使用殺戮方式的戰爭更爲強大、更 爲有效和較少犧牲的新式而且先進的戰爭。當然這並不排斥它同

10

中國非表力鬥爭史

時也認為對人身的殺傷，特別是使用大規模殺亻易武器如核子彈和 特別殘暴的武器，如細菌｀化武和達姆彈之類，是 一種野蠻行爲 而需要大力加以反對。

二、主要根據 非暴力鬥爭的理論家們認篦，只要採取相應的措施，就可以 從人民及其所使用的非暴力鬥爭中，開發出 一種無與倫比的巨大 力量，正如同我們可以從小小的核子中釋放出驚人的能量一 樣。 這乍聽起來有些像奇談怪論，正如同三十年代人們把使用原子能 看作是一種奇談怪論一樣。 在三十年代，少數科學家認爲，某種極其微小、在當時還無 法看見的名叫原子的小顆粒，包含有巨大的潛在能力，一 旦釋放 出來，可以產生 一種空前未有的能量和爆炸力。但是，在當時， 無論是最野蠻的侵略者如日本和德國，或者技術很先進的國家如 美英法等國，最初都不曾考慮要花錢費力去進行這種渺茫的試 驗。後來由於二次世界大戰的特殊形勢 ，迫使美國集中國內外的 優秀科學家和巨大的人力物力，終於造成了震撼世界的原子彈。 它對當今世界的影響是無須多說的。 非暴力鬥爭所要開發的這種驚人的力量，也正如當年的原子 能

一

樣，正面臨着一種必須開發而且也可能迅速開發的特殊形

勢。 必須迅速開發，這是因爲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迅速發展，並 且已經或者正在被瘋人所掌握。冷戰的結束，遠沒有解決人類所 面臨的國際國內的矛盾。對暴力鬥爭不及時加以制止，全人類幾 千年的文明成果就有可能毀於一 旦。 可能迅速開發，這是因爲當今世界已經具備了進行開發的條 件。現代化的交通與信息溝通設備，使地球相對縮小，以致人們 象徼性地把它叫做

「

地球村」

。

民主自由與人權已經成捨不可阻

擋的時代潮流，連天安門的劊子手而今也被迫不得不虛心假意地 打起保障人權的旗幟。當前世界大多數國家已基本上具備進行合

非是力鬥爭的綦本理論和知識

11

法的非暴力鬥爭的條件。全世界進步的人互相支援，足以對使用 暴力的獨裁者與侵略者施加前所未有的壓力。蘇歐諸國的和平演 變給予鬥爭群眾以莫大的鼓舞；而民智的提高和宣傳手段的進 步，又使廣大長期被統治的群眾迅速從歷史事件與現實教育中認 識到自己的巨大力量。至於這力量究竟能否開發出來，這就要看 贊同非暴力鬥爭的人士的主觀努力了。 在具體如何進行開發方面，主要是對人民進行宣傳教育，使 他們了解下列事項：統治者存在的條件及其權力的性質，人民在 歷史上的作用 及其對各種權力資源的影蓄，以及各種權力資源、 權力集結點、組織領導｀宣傳教育、非暴力鬥爭的戰略戰術·鬥 爭方式方法與紀律的知識等等。下面再分條加以論述。

第四節

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

一丶不能自立的統治者 對領袖的個人崇拜，是民主時代到來和民智高度開發之前世 界各民族所共有的現象。這也許是因爲遠自猿猴的時代起，人類 的祖先就是靠群居的方式生活的。每一個群體總有 一 個頭頭或首 領，這個頭頭在某些動物和人類的蒙昧時代是靠打鬥產生的，因 而他就必然會使本群體的成員畏懼，儘管群體的力量跟這個頭頭 的力量相比較，不知要強大多少倍。在中國及某些政教合一的國 家·統治者更把自己和宗教迷信連在一 起，這就產生了天命｀真 命天子等荒唐的東西，並進而製造出統治者具有特殊才能、品德 和武功的種種砷話。 他們顛倒是非地認爲 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 ；常將 稱統治者爲

「

「

「

普天之下，莫非王

君父」與

「

子民」並提，或

人牧」，以說明是統治者養活了人民。即使到了今

天，別有用心的統治者還在那裏用各種公開或隱蔽的方式，傳播 涸人崇拜的毒素。例如在中共統治下，當局想盡辦法，宣稱個人 所享有的一切好處都是毛主席、黨中央給的，個人應該永遠感恩 戴德。實際是完全相反，是中國人民在特定的條件下給了毛澤東

1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以 一 切。當今世界上從老牌民主陣營到發展中國家 是自籌經費；唯獨共產黨掌權的國家

，一

切政黨都

人民除了供養政府機構之

，

外，還要養活與政府機構幾乎相等的黨組織機構

讓它騎在人民

，

頭上作威作福；人民還必須向獨裁者及其所控制的政黨干恩萬 謝

，

真是荒謬絕倫。當個人崇拜受到打擊之後，別有用心之徒而

今又拋出所謂新權威主義，其目的在借屍還魂

，

這是無須多說

的。 從獨立性或者能否自立的角度着眼 一

好相反，是

，

實際情況與傅統說法剛

種統治者依賴被統治者的關係。誠然

，

人民需要有

人領導，但當他們失去或推翻了原有的領導者時，總可以產生新 的人選。這在古代是如此

，

在現代民主社會尤其如此；而統治者

一旦脫離或者失去了人民

，

則立即失去了存在的條件和價值。對

領導者的

一

切盲目崇拜和畏懼都是多餘的。在這個問題上，法囷

政治哲學家拉 ．博埃蒂(Etienne de la Boet ie) 說得再透徹不 「

那個如此虐待

，一

個身軀；並且

過了，他於一 五四八年在談到專制暴君時寫道： 你們的人也只有兩隻眼睛

，

也只不過有兩隻手

除了你們眾多得難以數計的城市中最渺小的人物所具有的東西之 外

，

他是一無所有。所不同的只是，他享有你們所賦予的摧毀你

們的權力。 」只有依賴人民富依賴人民所賦予的權力才能夠生 存

，

這就是一 切統治者的阿基里斯之踵(Ach」lies' heel)或致命

弱點。

二、應該主宰—切的人民

僅僅從以上對統治者弱點的分析 強大和應該主宰

一

，

就已經襯托出人民力量的

切。

人民的重要 性，先進人物很早就曾經作過深刻的論述。即使 在封建思想濃厚的中囷， （尙書）也認爲 自我民聽

」

，

「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

即認爲民意就是天意。孟子等人的民本思想更是光

芒四射。例如他說：

「

民爲貴

，

社稷次之

，

君爲輕 」 ；危害仁義

的君主是獨夫，可以把他殺死。歷史上許多人也懂得，人民像水

非暴力鬥爭的是本理論和知這

一樣，既柔順也剛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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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得民心者昌，

失民心者亡。但是這種先進思想遠沒有被廣大群眾所接受，起支 配作用的依然是君貴民輕的思想，直到共產黨掌權的今天也依然 如此。在中共統治下，人民和爲人民服務是最響亮的口號，但實 際上在開放改革之前，不止八億農民成了特權階層的貧僱農，其 他階層成了僱工，更嚴重的是迄今任何人如果膽敢提出批評或反 對意見，那就立即加上階級敵人的罪名而實行鎮壓。反右、文革 及天安門屠殺就是極顯著的例證。柔弱如水的中國人民，只有被 逼迫得走投無路時，才會颳起颱風並把舟給掀翻。但是，而今時 代不同了，人民完全可以在風平浪靜的條件下，即在使用非暴力 鬥爭方式的情況下，實現自己的目標。 在西方世界，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古希臘某些城邦及早期的 羅馬，雖曾在某些階層當中實行過有限的民主，但很快就被野心 家所利用和毀滅。文藝復興以來對於個人，對於人權，雖然曾經 有過極爲精彩的討論，而美、法等國的民主革命更是給予獨裁者 以致命的打擊；但各國人民卻是經過了將近兩百年的艱苦鬥爭， 才使得普遍選舉｀種族平等、婦女解放等基本人權，在某些地區 一

點 一 滴地先後實現的；而且直到今天，在某些國家還依然受到

種種限制。可見即使在民主制度建立較早的西方，人民離真正當 家作主還有很遠的距離。這是因爲雖然其掌權者大多由民主選 出，但一則選舉制度容易為少數人所操縱，再則權力往往使人變 質：

一

朝權在手，就容易把人民置諸腦後。而要使全體或大多數

人民覺醒過來，了解自己的力量與地位，並真正起來行使自己的 權力，還需要經過長期而艱苦的啓發教育工作。這也就是爲什麼 非暴力鬥爭迄今還沒有成爲最強大的武器，廣大人民的要求還常 常不能實現，以及人類在進行鬥爭時還經常使用暴力而不能早日 擺脫野蠻狀態的原因之所在。 要使人民真正當家作主，最根本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知道， 一 切統治者之所以有力量，就在於他們掌握了必要的權力資源；而 這些權力資源無 一 不是來自人民群眾。統治者權力的大小，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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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於他們所掌握的各種權力資源的份量或者百分比，也就是人民群 眾肯向他們提供多少權力資源。如果統治者違背或反對人民的意 志，人民就可以利用非暴力鬥爭的手段，撤回或者部分撤回自己 所提供的權力資源，那時統治者就將立即癱瘓或者崩潰。 人民的這種力量，前此之所以未能發揮出來，是因爲文化程 度低，社會科學不發達和在這方面研究不夠，以及缺乏有效的宣 傅溝通手段，以至廣大人民長期處於被奴役或者被忽視的地位。 主張非暴力鬥爭的人士，其最根本的任務就在於向群眾宣傳 有關權力的性質｀權力的資源，以及怎樣通過拒絕提供權力資源 的方法，來迫使統治者或侵略者實現人民的願望。當然還必須對 有關非暴力鬥爭的戰略戰術｀組織領導、鬥爭方式方法等一系列 的問題進行研究。下面將對這些問題作進一步的分析。

第五節

權力和權力資源

一丶權力的定義 權力(power)和權利(right)不同，前者指可以支配他人的力 量，後者指依法可以享有的物質或精神上的某種利盆和據此可以 使用的某種權力

c

權利是與義務密切結合在一起的。在多數外語

中，兩者的寫法及讀音並不相同，不易產生誤解。漢語中二者讀 音相同，寫法相近，常常被人們所混用。 權力隨着時代的不同，有不同的內涵和表現形式。在原始社 會，各個成員彼此之間憑力量的強弱決定支配與被支配的關係。 家長憑藉其養育之恩和在弱小者面前的優勢，取得對子女乃至妻 子的支配權力。族長寸部落領袖依據約定俗成的習慣或規章行使 發號施令的權力。國家建立之後，君主及其下屬 一 般都憑藉發展 程度不同的法律（即中國人所謂的王法）行使其統治權力。 很難給權力下 －個完整、科學而又為各方所廣泛接受的定義。 政治家'l去學家和社會科學家所下的定義之繁多，簡直可以滙集成 爲一本小冊子；但各種說法之間也有一種共識，那就是：在現代社

非蓁力鬥爭妁綦本理踰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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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最根本的權力是國家權力或者由政府代表國家所行使的政治權 力。一 切其他權力都是由政治權力所派生的。從行政部門｀司法系 統｀軍警機構到學校和社區負責人所行使的種種權力，無不以國家 法律爲根據，由國家所授予並以政府權力爲後盾。 至於形形色色的影霍力，例如某些政客的實際操縱能力，黑 社會的威脅與控制能力等，其支配力量有時甚至可以凌駕於政府 權力之上，但究竟只是 一 種局部的特例， 一 般不把它當作正式權 力看待。下文所說的權力都是指政治權力。

二丶各種權力資源 權力來自人民，或者說權力是由人民在自覺或不自覺的情況 下所提供的。但是權力卻不是 一 種單純的事物，而是由 一 些不同 的權力資源的全 部或者其中若干因素的相互作用所組成和產生 的。這些資源中的一種或多種受到損害，權力就將無法行使或者 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歸納起來，權力的主要資源有以下幾種， 現在將其種類｀性質及其與人民的關係分述如下： 1 ． 權威(Authority) 權威也可以稱爲合法性或威信。權威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國 度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取得或者喪失。在實行民主選舉制度的國 家，總統或其他國家領導人的權威經由選舉取得，經過彈劾或罷 免失去。在其他類型的圈家，權力往往經由事實上的成功所取 得，並經由政治上的挫敗而喪失。例如蔣介石通過北伐戰爭而基 本上取得全圈人民的擁護，也就是其政權取得了合法性；抗戰勝 利後他又因貪污腐化特別是接收時的驚人掠奪而失去人心，也就 是失去合法性，從而迅速土崩瓦解，逃離大陸。 不論統治者的合法性當初是如何取得的，統治者都不能保證 享有百分之百的權威。統治者權威性或者威信的高低，是以其政 策的是否得人心爲轉移的。統治者的威信愈高，則其所獲得的其 他權力資源也就愈多，其控制政治局勢的能力也就愈強。道就給 予非暴力鬥爭者以重大啓發，即爲了更有效地打擊敵人，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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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從打擊其權威性或者從破壞其威信着手。 2. 人力資源 (Human Resources)

統治者權力的大小，是由湞接聽從其指揮的各種人員以及向 他們提供幫助的人民和團體的數量所決定的，當然也受這種團體 的範圍 、組織形式和力量大小的影響。人力資源是最重要的權力 資源，離開了人就什麼事情也辦不好。 3. 知識丶技術和能力 (Ski 11, KnowIedge and Ab i Iit i es) 這實質上是人力資源的組成部分，但卻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沒有豐富的知識，先進技術和良好的能力，就不可能管理現代國 家。由此可見，在進行鬥爭時，組織好有能力的知識分子和技術 人員，使之拒絕提供合作，是克敵制勝的關鍵。 4. 無形因素 (Intangible Factors)

指的是心理和意識形態等方面的種種看不見的因素，如感情 上的好惡，意識形態上的認同或排斥，宗教信仰上的異同，共同 價念和使命感的有無，在鬥爭面前的士氣與民心，以及在對待上 級時的習慣與態度等等，都是影霍統治者地位乃至生存的重要因 素。如果這些因素都有利於統治者方面，那他就將能夠很輕易地 得到其他種種資源。反之他就將難以獲得其他資源，因而也就難 以維持其統治。所以對於種種無形因素加以利用，使之影響權力 資源的提供與否，是進行非暴力鬥爭的重要手段之一。 5. 物質資源 (Material Resources)

指的是物質財富｀財政金融·自然資源·經濟系統、通訊和 運輸手段等等，亦即權力資源中的物質部分。統治者對於這些東 西的直接間接控制程度，決定其權力範圍的大小和力量的強弱。 物質是由人所創造｀控制和佔有的。物質資源的充足與否，取決 於人的合作程度。所以，進行非暴力鬥爭的人士在與敵方較量 時，首先是爭取掌握各種物質資源的人，並通過他們去減少或者 切斷統治者的種種物質資源。 6．

制裁手段 (Sanctions)

指的是統治者可用以限制．制裁和懲罰被統治者的能力｀方

非綦力鬥爭的是本理論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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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範圍和實效。這是統治者所依靠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手段。 它可以是威嚇性的，也可以是實際使用的。制裁手段是人力資源 與物質資源結合後所形成的威懾工具，它當然受前兩者的支配。 非暴力鬥爭的人士可以通過對人力與物質資源的控制和對人心向 背的利用，以影饗統治者的制裁手段或使之完全失效。 一 九八九 年天安門民運期間，學生和市民通過說服教育，使鄧小平所調來 的軍警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幾乎失去威懾作用。學運領袖如柴玲等 人之所以能從天羅地網般的通緝關卡中安然脫險，也就是依靠人 民對政府的反感和對民運的支持。 老子說：

「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 只要我們的工作做得

好，統治者的一切制裁手段都是可以擊敗的。但也應注意，統治 者即使在崩潰之前，也總是或多或少掌握着某種制裁力量的。在 與之鬥爭時，要注意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以上種種權力資源，對於統治者來說，是一個很不穩定的變 數。很少有人能夠百分之分地掌握它們，也很少有人百分之百地 失去它們。到基本上失去 一切權力資源時，統治者也就不再成其 爲統治者了。權力資源的可利用程度，決定統治者權力的強弱、 權力所及範圍的大小以及持續時間的長短。因此，鬥爭的焦點常 常集中在對權力資源的索取和拒絕提供之上。

第六節

組織領導與鬥爭紀律

一、組織領導

人民具有極大的潛力，統治者的 一 切權力乃至生命線都掌握 在人民手中，這是無須論證的。然而有史以來，人民除在

「

覆舟

狂風 」 的激盪之下用暴力推翻政府以外，在通常情況下之所以未 能經常發揮主導作用，就在於沒有很好地組織起來。所以，當代 進行非暴力鬥爭的人士，把很大 一 部分力量放在對運動的組織領 導之上。 組織領導是 一 門很獨立學問，這裏不可能對它展開全面的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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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究。現在僅就組織領導在此 一 運動上的特點略加說明。 在民主國家，非暴力鬥爭一般都是爲了一定的目標，由多元 化的各種社會組織在協調整合下進行的，很少可能是由單 一 而且 嚴格的組織所指揮。但這並不意味着不能實行完善的領導

，

關鍵

在於各個參加團體對於鬥爭目標和戰略戰術等重大問題是否具有 共識。 在發展中國家，尤其是沒有言論與結社自由的國家，很難在 運動爆發之前成立完善的組織機構，這就需要運動的領導者事先 具有這方面的知識與涵養，並且善於迅速建立起必要的組織機構 來。 一 九八九年的天安門學運之所以能夠具有很大的震捲力量， 就是因爲迅速建立了有關的組織；而後來運動之所以未能取得更 輝煌的成果與盡量避免損失，則又與領導 運動的組織機構不健全 和不統 一有很大的關係。 由於進行非暴力鬥爭的團體一般都不是單一的政黨或全國性 組織，因而就必須善於利用原有的各種社會團體，如職業組織｀ 宗教機構｀政治團體富文體俱樂部以及文化｀地域、民族乃至氏 族等正規和不正規的團體。人們把這種團體叫做「權力集結 點」

，

原因是道些團體維繫着掌握權力資源的大批人群，是權力

的集中之點

，

它們可以在非暴力鬥爭中發揮極大的作用。

組織領導除了能夠集結與協調各方面的力量之外，還在於它 能夠有計劃地準備與訓練進行鬥爭的骨幹，籌措必要的款項與物 質資源，和在進行鬥爭時成爲作戰指揮中心。

二丶鬥爭紀律 非暴力鬥爭的力量，就在於它能夠以極其嚴格的組織紀律堅 持非暴力的原則，即使是在極殘酷的鎮壓面前也是如此。這就需 要事先有足夠的思想教育，並讓具有大無畏犧牲精神的先 進分子 站在鬥爭的第 一 線，以免在碰到嚴厲的鎮壓時經不起考驗。通常 在碰到嚴厲鎮壓時， 一部分人會顯得畏縮或沮喪，而另 一 些人則 會趨向於使用暴力以表示反抗和洩恨。這兩者都不利於鬥爭，而

非綦力鬥爭的綦本理治和知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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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使用暴力的危害更大。這不僅是因篦在使用暴力上優勢屬於對 方，而且因爲暴力行爲不易得到多數人的支持；再加上處於劣勢 下的暴力行爲，由於其保密性，不能吸收許多人參加，從而進一 步縮小了自己的隊伍。更不利的是，使用暴力適足以替對方的鎮 壓行爲提供某種合理的藉口：因爲用暴力對付暴力，跟用暴力鎮 壓非暴力群眾相比，其對內對外的社會與政治影響是大不相同 的。所以在受到殘酷鎮壓時使用暴力還擊，其結果只能是招來更 大的損失。

第七節

戰略戰術和鬥爭方式方法

一丶戰略戰術 戰略戰術的重要性無須多述。問題在於非暴力鬥爭是一種不 同於傳統戰爭的新的戰爭，有其特殊的戰略戰術與武器系統，必 須學會在非暴力鬥爭理論的指導下，找出一整套既足以威懾對方 又能夠保全自己的戰略戰術和方式方法。關於方式方法問題，下 面將作專題討論，這裏只約略論及 一 些值得特別注意的戰略方面 的問題。 在進行一場非暴力鬥爭時，應該知己知彼，提出有可能實現 的目標，並充分估計對方的實力和可能作出的反應，從而提出適 當的短、中、長程的計劃或者戰略戰術。例如在某一特定的鬥爭 中，始發階段究竟是應該全力出擊，先聲奪人，還是應該由小到 大，循序漸進：持續階段應該怎樣防止疲勞，避免半途而廢；結 束階段怎樣適可而止，但又要擴大戰果和爭取完滿的結局，等 等。這 一 切都必須因時因事因地制宜，而無法找出千篇一律的公 式，但領導者必須心中有數，未雨綢繆，而不能隨心所欲，倉促 應戰。 八九民運的不足之處，就在於缺乏統 一 的領導核心並由它對 戰略戰術作全盤的考噁。有些口號和目標定得太高或者不合時 宜，有些戰略戰術使用得不夠適當；特別是不懂得任何鬥爭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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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能只是勇往直前，有進無退，因而沒能夠在適當的 時候光榮撤 退。關於這些，我們將在第九章結合具體情節作進一 步的分析。

二、鬥爭方式方法上的基本特點 非暴力鬥爭方式方法的基本特點，約而言之，就是通過宣傳 教育，組織群眾，採用種種非暴力的不合作與對抗方式，以切斷 統治者的權力資源。只要使用得當，統治者的權力便會立即削弱 甚至歸於土崩瓦解。它與傳統鬥爭方式的根本區別，就在於前者 在任何情況下都絕對不允許使用暴力。這乍看起來，似乎失之軟 弱；其實不然。這不僅因爲暴力手段主要掌握在統治者手中，較 量起來，終歸是人民吃虧；而且因爲使用暴力，適足以給予統治 者以實行暴力鎮壓的藉口 ，彷彿統治者使用暴力是危了維持秩 序，制止暴亂。而嚴格控制自己，即使在血腥鎮壓前也不使用暴 力，決不以牙還牙，則能夠揭露統治者的殘暴臉嘴，使之陷於孤 立和馬人民爭得廣泛的同情與支持，並且替以後的勝利創造條 件。所以，在非暴力鬥爭中，哪怕是偶爾混雜一點暴力，也都是 極愚蠢和應該加以制止的行篦。 一

九八九年天安門前學生在屠殺面前的和平抵制行捨，是當

時所可能採取的最成功的典型事例。當時如果實行暴力抵抗，犧 牲的人不一定比不抵抗少，或者肯定要比不抵抗多，並且不會使 中共的殘暴面孔暴露無遺。而採取非暴力抵抗，則使中共在國內 一時幾乎喪失了它的全部威信與合法性，在國外遭到了強烈的國 際譴責與制裁，其所受損失是極爲慘重，大大得不償失，而且永 遠無法彌補的。

三、鬥爭的主要方式 非暴力鬥爭的方式，從其態度傾向着眼，歸納起來不外三 種： 1.「不作為 」 行為或「怠忽 」 行為 (Acts of omission) 指的是拒絕完成人們通常所應該完成的行爲，或者拒絕完成

非暴力鬥爭的碁本理論和知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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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習慣與規章要求他們應該完成的行爲。 2. 越權行為(Acts of commission) 指的是主動完成人們通常所不完成的行爲，或者完成按照習 慣與規章要求他們所不應該去完成的行爲。 3. 混合行為(A combination of the two) 指的是以上兩種方式混合使用的行爲。

四丶鬥爭的主要方法 非暴力鬥爭由於它所特有的目的要求，因而所使用的方法和 手段也與 一 般的傳統鬥爭有所區別。 一 方面是絕對不能使用暴 力，另方面又要力爭能夠產生強大的影響。當今世界上各國在 這方面所使用的鬥爭手段，從口頭與書面抗議到非暴力干涉和 全面不合作，到目前爲止，已經被認識到的計有將近二百種； 此外還有許許多多已經存在或者將在未來衝突中出現的手段沒 有計算進去。這些已知並且常用的手段，經過有關專家的收集 整理，按照其激烈的程度，可以大致區分爲三大類。當然這種 區分也不是絕對的，不僅使用者未必知道某種手段屬於何種類 別，而且許多手段往往在各種場合可以合倂使用。例如，即使 在最激烈的全面不合作階段，也仍然可以使用最溫和階段所使 用的口頭與書面批評抗議的手段。現將這三大類手段扼要介紹 如下： 1. 非暴力抗議和勸服（Nonvi olent

protes t

and

persuasion) 指的是對統治者進行最和平的反對或者企圖對其加以勸服的 手段。它們超過一般的口頭表示而又不達到較爲激烈的不合作手 段的程度。這是非暴力手段中最溫和的 一類。例如公開講演，發 表宣言，張貼標語文告，開宣講會，舉行哀悼會、抗議集會 以及 遊行等 等。其目的僅僅在於表明抗議者反對或支持某些事情，與 大眾或第三方面溝通，啓發更多的人支持他們的主張，以及影饗 和勸服對立面，使之改變主意，同意實行變革。或者動員群眾，

22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篦採取更強有力的行動作準備。 2. 不合作(Noncooperation) 非暴力行動幾乎全都或多或少包含有不合作的成分在內，只 不過本門類所述各種手段，其不合作的色彩更爲明顯，因而其給 予對方權力資源所加的打擊也就更爲直接與沉重。不合作手段可 以是自發的 ｀個人的行動，也可以是集體的和有組織的行動。可 以是合法的，也可以是非法的。具體做法是停止與對方的正常合 作，或者拒絕提供新的合作，從而使得正常的工作運轉變得遲緩 或者停頓。不合作是非暴力鬥爭中使用得極為廣泛的有力手段。 人們通常把不合作手段分爲三個方面。 a. 社會不合作：指的是拒絕與對方維持局部或者全部的社會 關係，例如把對方看作犯了罪行或錯誤而拒絕與之聯繫

b

天安門

屠殺之後，北京市民以敢怒而不敢言的冷淡態度對待駐京部隊即 其一例 。一 九二三年法、比入侵德國時，每當法、比軍人進餐館 飲酒，德國人便馬上趨而避之。二戰時丹麥人在面對德圈士兵 時，兩眼直視對方的身後，彷彿目中無人的樣子。其他如罷課， 對方舉行某種慶祝時閉門不出，拒絕參加某種社會活動如紀念毛 澤東的集會，以及爲對方所要迫害的人提供庇護所 等。天安門屠 殺之後，許多被通緝的民運人士之所以能安全脫臉，就是因爲廣 大中國人民對政府採取社會不合作的結果。 b. 經濟不合作：指的是停止特定的經濟關係或者拒絕建立新 的經濟關係以進行經濟抵制。道是不合作行動中最重要的一種， 其形式也是最多種多樣的，光是罷工就有一｀二十種方式，如抗 議性罷工，象徵性罷工（例如一九三二年法、比入侵德國時，魯 爾區和萊因區的居民舉行了 一 次三十分鐘的罷工） ，短期·中期 與長期罷工，經濟罷工，政冶罷工，農民或農工罷工，產業工人 罷工，辦公室職員罷工，專業人員罷工，囚犯罷工，選擇性罷 工，總罷工，同盟總罷工，等等。此外尙有多種形式的怠工和稱 病缺勤等。有時光是威脅要進行罷工，就可以達到某種目的。罷 -T.還可以與企業家聯合起來實行

「

經濟關閉」(economic

非暴力鬥爭的綦本理論和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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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tdown)，它可以給對方造成嚴重的打擊。 還有許多其他經濟方面的抵制，如拒絕納稅與償還債務，提 取銀行存款，抵制某種產品（例如抗日時期中國 人 民 抵制日 貨） ，拒絕買賣某種產品或證券（如天安門屠殺後，北京市民拒 絕賣 給軍隊以 他們所需要的物品，人民拒絕購買公債等）。經濟 抵制也可以由消費者、經銷商、製造業主｀老板和經理、金融資 本家以及國際同情力量等 施行（如天安門屠殺之後，各國對中共 所施行的經濟制裁等） 。 以上都是庫接指向敵對方面的，所以又叫做直接經濟抵制。 此外還有所謂次要的經濟抵制，即對第三方面實行抵制，以促使 他們加入到自己這方面來。 C. 政治不合作：指的是拒絕繼續進行通常 的政治合作和參 與。政治不合作可以有無窮無盡的表達 方式，其根本目的在於採 取 或拒絕採取某些政治行爲，以免給予敵對方面以幫助或給對方 造成某種損失 ，以便迫使對方改變某種政策或措施，甚至將對方 摧毀。具體做法有：拒絕承認統治者的合法性和權威，對其機關 和法律實行抵制，拒不服從命令，由官員和僱員實行不合作與怠 工＼文明抗命一一故意｀公開而且和平地違抗或觸犯法律命令和 規章制度等。政治不合作常常是非暴力鬥爭中的重要因素，它直 接打擊敵方的合法性與權威，使之失去運用其權力資源的能力， 從而歸於癱瘓或者崩潰。例如一九二三年法、比入侵德國時，德 國政府禁止地方政府服從佔領軍的命令。 以上三個方面的界線有時是很難劃清的。例如有時某些經濟 不合作手段，其實是爲了實現政治上的不合作，而社會不合作通 常都具有強烈的政治不合作 的意義。 3. 非暴力干涉(Nonviolent intervention) 這是非暴力鬥爭中最激烈的一種手段。它與前兩者的區別， 就在於它通過非暴力手段面接干預一種局勢，而不只是向對方傳 達某種意見或者撤回合作。人們通過此種手段去掌握主動權，並 且使局勢或對方的組織遭到破壞乃至瓦解。這 一類手段可以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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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理的、生理的·社會的、經濟的和政治的等多種形式。其具體手 段包括絕食，到辦公室或其他工作場所靜坐抗議 ，非暴力阻撓 (nonviolent obstruction)，建立新的社會行爲模式，留廠罷 工，上班而不出力，誘使對方進行拘捕，另建經濟機構乃至建立 平行政府，等等。 這些手段既可用於進攻，也可用於防守。它可以動搖乃至摧 毀人民所反對的現有行爲模式｀方針政策乃至組織機構，並建立 起受人歡迎的新的代替物。非暴力干涉還可以把鬥爭帶到對方的 陣營裏面去，使之自行崩潰。 非暴力干涉手段能夠提出現實而且直接的嚴重挑戰，然而這 卻並不意味着更快的成功。與此相反，它的第一個結果就是可能 遭到迅速而嚴厲的鎮壓。當然這也並不 一 定意味着失敗，只不過 非暴力行動的領導者應該有充分的思想準備而已。如果成功，則 勝利就有可能比使用其他手段到來得更快，因爲其破壞性是統治 者很難長期忍受的；如果因遭受殘酷鎮壓而失敗或退卻，則是捻 下 一 波更有力的鬥爭進行了準備。可以說，正義的非暴力鬥爭沒 有徹底失敗的時候。 一 九八九年中國學生開進並佔據天安門廣 場，是最有力的非暴力干涉；學生領袖有可能對鎮壓及如何應付 估計得不夠，但民運並沒有失敗，它爲蘇歐的巨變．冷戰的結束 和未來中國的民主化貢獻了巨大而寶貴的力量。 非暴力干涉手段在歷史上曾被廣泛使用並取得輝煌成果。 一 九五三年東德示威者用靜坐堵塞道路，阻止了蘇聯坦克的橫行； 一九五五年印度群眾對果阿的非暴力闖入，給予葡萄牙的殖民統 治以致命打擊；美國六十年代的民權運動中，人們用靜坐抗議結 束了午餐櫃台前的種族歧視； 一九八九年數以萬計的抗議群眾包 圍東德萊比錫市國家安全部大廈，要求檢査錄像，使得國家暗中 監視公民的特務行爲曝光。 平行組織機構或平行政府，在革命或反對侵略的情況下，有 時能夠起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果它能日盆獲得廣大群眾的支持， 就能逐漸接管舊政府的職能，並終於取而代之。美國獨立戰爭時

非蓁力鬥孚的綦本理論和知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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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出現的一些平行政府就是很好的例證。 非暴力鬥爭跟傳統的鬥爭相比較，它的特點與優點是既能夠 更直接地又能夠更間接地打擊敵人。所謂更直接，指的是它所打 擊的是對方的權力資源，亦即直接打擊到敵人的致命要害。所謂 更間接，指的是非暴力抵抗者並不使用敵對方面所使用的同樣手 段，以牙還牙地去進行鬥爭，而是使用迂迴戰術乃至政治柔術去 打擊敵人。

九丶若干特殊問題 有幾個問題需要着重加以討論，它們有的屬於方法系列，有 的則與戰略戰術有密切關係。它們是： 1. 非暴力閃電式總攻擊 (Nonviolent blitzkrieg) 指的是在鬥爭一開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把非暴力 鬥爭的各種手段，從示威遊行到總罷工與經濟關閉等等，同時加 以使用。特別是當發現進攻者相對軟弱或者其內部並不團結，而 自己的力量 又很充實並且有充分準備時，就最有可能採取這種戰 略。此種戰略的目的在向鬥爭對方傳達兩種信息：其一是自己有 決心展開一場頑強的鬥爭，對方即使花很大的代價也無法獲得想 要得到的勝利；另一是在此種嚴峻的鬥爭面前，對方的士氣和部 下的忠誠都將發生問題，從而面臨致命的危險。 這種戰略一般不可能迅速獲得勝利，而僅只是起到動員自己 的力量和警告對方的作用。應該緊接着採取比較能夠持久的其他 戰略。 2. 徹底不合作 (Total noncooperation)

指的是在鬥爭時，把各種不合作手段全都使用出來。此種手 段既可以在始發階段的非暴力閃電式總攻擊中使用，也可以使用 於其他適當的時刻。例如當對方用忍無可忍的野蠻手段對待居民 時，可以進行一次短暫的徹底不合作鬥爭以表示強烈的反抗。通 常它是在鬥爭的末期，當對方的控制能力已經大爲削弱，而進行 防衛的居民則處於非常強大和有利的條件之下時使用。

26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一

般來說，在採取這一鬥爭手段時，必須有異乎尋常的堅強

的決心，充分的準備，和能夠自力更生的社會條件。即使如此， 也不宜感情用事地輕於使用，或者較長時間的使用，因爲徹底不 合作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即使不遭到無情的鎮醚，進行防衛的 思民也必須忍受社會許多方面長期關閉的痛苦，要在極端困難的 條件下維持生存。 3. 選擇性抵抗(Selective resistance) 這是與前二者相對並且交替使用的 一種戰略，指的是在特定 的時間、有選擇地把鬥爭集中在某 一 與對方生死攸關的目標之 上，並且使用經過選擇的適當手段和由

一

部分人民承擔主要的鬥

爭任務。它的優點在於可以集中力量打擊主要目標，所以此種戰 略又叫做

「

要害上的抵抗」或者

「

非暴力陣地戰」 。卮了不使一

部分人民負澹過重，也捲了使得對方得不到喘息的機會，領導者 應該有計劃地輪流選擇打擊重點，以便人民可以輪番出擊，有勞 有逸，並可使對方因難以應付而疲於奔命。此與中國古代伍子胥 分兵輪番出擊的策略十分吻合。 對方在碰到以上三種強大抵抗的時候，必然會採取嚴厲的鎮 壓措施。抵抗者應該準備好有效的對策。著名的有效對策之 一就 是下面所要介紹的政治柔術。 4. 政治柔術(Po I itica I Jiu」itsu) 這是 一種以柔克剛的戰術，與日本的柔術（也叫柔道）和中 國的太極拳有某種相似之處。它指的是當鬥爭受到對方的儼厲乃 至殘酷鎮壓時，既不可後退，也不可任憑急躁偏激情緒的支配， 鋌而走險，採取暴力手段，而應該採取

「

政治柔術」 。這種戰術

可以使對方失去政治平衡而歸於失敗。其具體過程是： 當對方爲了對付頑強的抵抗而對非暴力鬥爭的群眾實行殘酷 的鎮壓時，只要被鎮壓的一方能夠頑強忍耐，堅持鬥爭，並加強 非暴力紀律，就一定能使清況發生轉變。這是因爲對方的暴行使 它顯露出一副兇惡的形象，使受迫害的一方贏得愈多的同清和支 持，中間力量變得與對方更加疏遠並轉移到抵抗的一邊來；而對

非暴力鬥爭的屋本理論和知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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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陣營內部則由於對殘暴行爲的不滿和對國內外輿論壓力的畏 懼，並擔心失敗之後承擔責任，而逐漸發展成爲異議分子，導致 不合作和抗命行爲，乃至發生罷工與兵變。這時鎮壓力量就已經 反彈回來，轉變爲打擊對方的力量了。這就是政治柔術發揮了充 分作用。對方終將因承受不了內外重重壓力而遭到挫敗乃至歸於 崩潰。 反之，如果聽任悲觀情緒支配，放棄鬥爭，固然會歸於失 敗；而聽任偏激情緒支配，鋌而走險，採取以暴易暴的對策，也 仍然只有失敗，並給鬥爭帶來更多的危害。其理由已見前述鬥爭 紀律部分。 5. 對於幾種轉變機制的掌握 一切非暴力行動都是爲了使局勢發生轉變，以實現一定的目 標。導致局勢轉變的機制可以匿別爲四種，即： a. 改變戢點(Conversion)：指的是對方由於非暴力團體的行 動，結果改變了自己的觀點，接受非暴力團體的意見，採納他們 的目標。這種僅僅使用理性和辯論就達到目的的轉變機制，是最 理想的 一 種，雖然有許多學者對其可能性表示懷疑，但是歷史上 也可以偶然找到這樣的實例。 b. 壤步(Accommodation)：指的是對方既沒有改變觀點，也 不是由於受到下文所要說的非暴力強制；但是對方在向非暴力團 體作出讓步時，以上兩種機制的某些因素都曾發揮作用。這時敵 對方面雖然全部或者部分接受了所提出的要求，但卻並沒有從根 本上改變自己的觀點。這是非暴力鬥爭中最常見的一種，但仍然 是通過非暴力行動改變了客觀的社會、經濟和政治形勢後所取得 的結果，而不是改變了對方領導的心腸。對方並非別無選擇，而 是因捨這樣做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損失，削弱內部分歧和反對 派。在實行這種轉變機制時，應該盡量讓對方保住面子，不讓對 方有投降的感覺。此種轉變在解決勞資糾紛中最爲常見。 一 九四 七年印度的獨立也不失為一個典型的例子。 C. 強制(Coercion)：指的是這樣一種局面，即儘管對方既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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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有改變觀點，也不肯讓步，但是抵抗者卻在很大程度上切斷了對 方的權力資源，因而便能夠在違背敵 人 意願的情況下，以強迫或 者限制的方式發生實現目標的轉變。這時對方已經失去有效活動 能力，但卻還保持着足夠的力量以維持其地位和進行談判。亦即 雖然目標已經在違反對方意願的情況下達到，但卻還沒有發展到 使對方瓦解的程度；但局勢已經無法控制，體制可能 已經被弄得 癱瘓或者處於不穩定狀態；不滿足抵抗者的要求，社會各方面就 不可能繼續運作。 d ． 瓦裙(Disintegration)：指的是這樣 一種情況，即對方的 權力資源已被極大限度地切斷，政府體系已經歸於崩潰，只有某 些基本上沒有權力的個人或小團體殘存着，已經沒有可被強制的 有效對象了。這是最大限度撤除權力資源所得的結果。 一 九 一 七 年俄國的二月革命可以算作 一個典型的實例。 敵對政權瓦解後 有可能產生 一個或多個平行政府，這時應該 特別注意防止別有用心的軍事或者政治集團趁機建立新的獨裁制 度。 6. 鬥爭結局一一勝利和失敗 人類爭取和平｀民主｀自由與人權的鬥爭，是一 場綿冝幾千年 的不斷的戰鬥，並且逐步取得勝利。因而，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 勝利常常屬於人民，並且鬥爭的總的結局是人民終將取得完滿的最 後勝利。但戰鬥是一 場一場展開的，從局部範圍看，鬥爭總會有勝 利有失敗。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 一種鬥爭方式能夠保證每次都獲 得成功。即使打成彼此各有所獲的平局，也仍然可以看作是人民取 得了小的勝利，因爲人民已經從原來的處境前進了 一步。 成功與 失敗 的關鍵在於戰略戰術和鬥爭技巧的使用是否得 當，以及自己是否具備了使用此種戰略與手段的條件，例如是否 具備力量與決心等等。當然 也要看鬥爭雙方的力量對比。 但是，非暴力鬥爭實際上的成功，要比人們通常所認識到的 多得多。這是因挹人們往往只注意鬥爭是否已經達到目標，而忘 「從長遠看問題和集小勝而成大勝的道理。印度的獨立運動前後

非是力鬥爭的綦本理論和知識

29

持續了幾十年，在一 九四七年正式成爲自治領之前，沒有 一 次達 到獨立的目標，但每經過 一 次鬥爭，都與這目標接近了 一 步。 暫時的失敗，往往是由於力量對比的懸殊所造成的。例如天 安鬥屠殺之前，無論運動的領導多麼出色，都只能是減少損失而 逃避不了被鎮壓的結局，這是當時的國內條件所決定的。但此次 運動卻大大削弱了中共的統治並推動了蘇歐的民主化，這又是空 前的偉大勝利。 在衡量勝敗結局時，要防止前述那種偏愛暴力，低估非暴力 鬥爭的威力的傾向；因爲這樣就必然會低估後者所獲得的成就與 勝利。至於在非暴力鬥爭中使用暴力的害處，已經在上文論鬥爭 紀律時加以指出，不贅。

第九節

問題與展望

兩次世界大戰以來，非暴力鬥爭無論從理論還是從實踐方面 去考察，都已經取得了無可否認的巨大勝利。但是，目前的國內 國際鬥爭，使用暴力的情況還比比皆是，人類離徹底放棄使用暴 力，擺脫野蠻時代的目標還很遠。爲了適應當前形勢的需要，以 推動非暴力鬥爭運動的發展，應該注意以下幾方面的問題。

一丶求得共識 當前研究以和平方式解決國內國際衝突的機構，從高等學校 的教學科研單位｀政府設立的研究部門，到各種形式的獨立研究 機構，難以枚舉，尤以歐美西方國家爲數眾多；但是他們在理論 體系上未必都有共識。有的從某種政治學理論，如地緣政治學 等，來研究國與國之間的矛盾衝突及其解決辦法；有的從思想意 識形態｀政治哲學和社會制度的角度來研究社會衝突的起因及其 平息的途徑。但這方面的研究卻並沒有在非暴力鬥爭的理論體系 方面取得廣泛共識。我們在上節及其他地方所陳述的有關理論， 也還只是 一部分學者的意見，並沒有被大多數人認爲是解決矛盾

3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衝突的主要指導思想。它甚至並沒有引起某些社會科學家與政治 活動家的重視，以爲只不過是一種書生之見而已。實際上，除開 人民群眾團體之間以及國家與國家之間應以平等協商的方式解決 矛盾衝突之外，對於一切暴政與侵略，以及對於政府不顧人民利 盆的獨斷行爲，都應該採取非暴力行動，以控制乃至切斷權力資 源的方式求得解決。這是唯－最有效而又最能減少損失的途徑。

二、發展理論，交流經驗

目前不少關於非暴力鬥爭的著作，其理論體系似乎還比較粗

放和不夠完善。有 一些爭論還有待磋商解決。學術界有不同的觀 點和意見是正常現象，但對於影響運動的開展和勝利的取得等方 面的重大問題，例如對超級大國或者極權國家能否採取非暴力鬥 爭的問題，應該有比較一致或接近的意見。 應該根據不同的國情，尋找出適合於這種團家的鬥爭方法與 經驗。例如在老牌民主國家，比較開化的發展中國家，文化經濟 比較落後的國家，一 般獨裁國家以及共產黨統治的國家等等，在 展開非暴力鬥爭時，有哪些共同的規律和特殊的注意事項。 當前應該特別加強硏究的是在共產織統治的國家如何展開非 暴力鬥爭的問題。雖然在這類國家中早就存在着非暴力鬥爭，但 是東歐國家，特別是波蘭人民，經過將近四十年的艱苦奮鬥才終 於取得了偉大的勝利·特別是一 九八九年以來，從天安門前的學 生運動到蘇歐諸國的基本上和平的轉變，導致了圈際力量對比的 根本改變，結束了困擾全人類幾十年的冷戰。道些鬥爭引起了全 世界人民的極大重視。然而，學術界在這方面的研究還很不夠深 入，對於在共產主義國家應該怎樣展開非暴力鬥爭還很少做系統 硏究 。本書就是針對共產主義國家應該如何展開非暴力鬥爭的問 題，作一番系統研究的初步常識。 不同的國家在進行鬥爭時，常常有他們自己特有的方式方法 和經驗，中國人民就習用

「

醉翁之意不在酒」和「聲東擊西」的

戰術－�例如通過悼念與推崇胡耀邦來眨低和批評鄧小平。這些

非蓁力鬥爭的屋本理論和知識

31

經驗如果能夠及時而很好地加以總結，不但將大大有盆於本國今 後的鬥爭，而且也往往能夠爲他國人民所借用或者從中得到啓 發。

三丶加強宣傅 非暴力鬥爭的全部力量，主張非暴力鬥爭的人士所希望開發 出的像原子能 一樣無比巨大的威力，來自讓全體人民都知道一切 統治者都是軟弱無力的。統治者的全部權力資源都掌握在人民手 中，他們權力的大小取決於人民願意與之合作和提供多少權力資 源。只有人民才是真正強大的，人民應該成爲國家社會真正的主 人。 不僅如此，人民還應該有起而行動的願望。這就應該選擇當 時切實可行的目標，進行耐心而持久的宣傳鼓動工作；並且讓他 們知道，在今天的條件下，只要擁有良好的組織｀正確的領導｀ 適當的目標和靈活的戰略戰術與鬥爭方式方法，就 一 定能夠獲得 勝利，而決不會像過去那樣徒勞無功或甚至遭受迫害。只有這樣 才能逐漸醴成運動的高潮。 以上所述，說起來容易，要做到卻十分困難。這實質上是要 喚起全體民眾 。古今多少志士仁人曾經致力於此，但卻並不是都 獲得了成功的。正因爲如此，所以從事非暴力鬥爭的人士必須有 鎂而不捨、百折不撓的精神，從事有關的宣傳工作。由於人民教 育水平的提高，交通運輸和信息溝通手段的發達，特別是由於各 國人民之間關係的密切，以及鬥爭經驗的廣泛交流，今天的世界 已經具備了人們夢寐以求的釋放群眾所具有的無比威力的條件。 只要我們能夠有效地展開宣傳與組織工作，這種理想就一定能夠 實現，並且與古人相比， 一 定能夠收事半功倍之效。 但是，當前這種宣傳工作開展得還很不夠，遠遠不能與今天 的鬥爭形勢相適應，以致不僅廣大群眾對於非暴力鬥爭的理論和 知識知之不多，並且有如本章第 一 款所說，在社會科學界和社會 活動家 當中也還缺乏共識。這就需要所有關心非暴力鬥爭的人

3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士，以加倍的努力展開普及與提高相結合的廣泛的宣傳工作

。

因、爭取國際支援 任何政治運動，爲了獲得成功，莫不注意擴大社會影饗和爭 取國際國內支援，非暴力鬥爭也是如此。不過在過去，由於信息 溝通和交通運輸上的困難，國際支援的作用比較不太顯著，人們 主要把注意力放在國家之內。而今情況已經大不相同，如前所 述，現代科技使地球一天天縮小，無論是地球哪一個偏僻角落所 發生的事情，都能夠被全球其他地方的人民清晰地看到和聽到； 物質上的支援也能夠在很短的時間送到。所以，人們很生動地把 今天的世界叫做「地球村」 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

。

同 一 個村子裏的居民， ，

「

出入相

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因此，在

今天，許多政治社會活動，大都着眼於形成 一股國際性、世界性 的力量。實際上，很多活動如國際大赦組織｀國際環保組織等， 都從厰際聲援中得到了很大的幫助。

一

九八九年的中圍民主運

動，從國際支援中得到了很大的鼓舞；後來對於天安門屠殺的國 際制裁，又給予中共很大的打擊，和給予堅持鬥爭的中國海內外 民主力量巨大的支持。主張非暴力鬥爭的人士最好是能夠形成一 股圉際力量，並建立相應的國際組織機構，以便把運動大大地向 前推進 一 步。

'〒，7

一三

弟－早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第一節

中國和中華民族

中國是 一個人所共知的文明古國，又是在當代世界政治舞台 上有重要影響的大國。它擁有佔世界第三的、九六0萬平方公里 的廣大土地，有佔將近世界四分之 一的十二億人口 ，是擁有相當 數量核武器的軍事大國。在政治上，自從蘇聯東歐社會主義國家 解體後，它成了僅存的少數幾個極權國家中的最大堡壘，是西方 國家的主要對手。在經濟上，當前各發達國家的生 產和貿易普遍 而且長期疲軟，但東亞和東南亞，特別是以中國爲主體的海峽三 方與新加坡所組成的華人經濟圈卻一枝獨秀。這就大大加強了中 國在國際事務中的份量。冷戰結束後的世界依然矛盾重重，其中 很大一部分是西方世界和以中國爲代表的殘存極權國家的矛盾。 由此可見，中國問題或者中國的走向，是與世界和平息息相關的 大事。 關心當代政治的人士，特別是提倡非暴力鬥爭的人士，經常關 心的是各國社會政治鬥爭的內容與方式。如上所述，中國是當代有 重大影響的大國，在中國所進行的鬥爭不僅會成爲世界政治鬥爭的 重要組成部分，並且還會對它周邊的國家產生重大影響。因此，了 解和研究中國，了解在當前中國所進行的政治鬥爭，對於關心世界 政治，關心推廣非暴力鬥爭的人士，是會很有幫助的。

3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一

個國家的政治鬥爭，其內容與方式是由多種因素決定的，

其中起關鍵作用的是人，是該國的主要人口及其 所具有的傳統和 特性。因此，在研究中國當前和未來的政治鬥爭時，應該把研究 中國人民放在很重要的地位。 不僅如此，非暴力鬥爭是 一 種廣泛存在的社會政治現象，但 是在不同的民族和國家，其開展的形式乃至戰略戰術， 往往有相 當 大的區別。例如中國人民在共產黨統治下所採取的

「

聲東擊

西 」 和「旁敲側擊 」 的方式，也許不易爲歐美人民所理解；而東 歐各國人民敢於英勇地帶頭衝破萬鈞壓力向極權統治作殊死鬥 爭，歐美人民敢於和勤於對各種大小事項表示意見，都是中國人 民所不容易學會的。因此，在論述 一 個民族的非暴力鬥爭，評估 其發展趨勢及所應採取的戰略戰術之前，先分析 一 下這個民族的 歷史與現狀也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節

略論民族傳統

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打垮法西斯統治以來，已經很少公開聽 到關於種族優越論的宣傳了。然而，在日常生活中，種族優越論 或者種族歧視依然是 一 種根深蒂固的流毒。在多民族的國家和社 會中，人與人之間的許多矛盾往往是因爲種族歧視所引起的，這 是人類思想中應該急切鏟除的 一 種痼疾。 民族並無優劣之分，但各個民族之所以能夠互相區別，除了 生理七的差別以外，主要還在於各民族於歷史長河中所形成的自 己獨特的傳統；這種傳統又與各國的社會政治鬥爭發生密切聯 繫，使之呈現特殊的民族色彩。 本書不可能在這裏討論人類學」民族學等專門問題，但卻可 以提出若干並無多大爭議的事項，作爲中國人民民族傳統的標 誌，以便在研究中國人民與非暴力之間的關係時有所參考。 在一切可以分類的事物當中，每 一 類事物必有其共性，否則 就不成其爲 一 類。而在同 一 類事物當中，其組成分子又必有其個

中綦民族及其非蓁力思想

35

性，否則就是單個事物或者單個事物簡單的重複而不成其爲一類 了。民族問題也是如此

。

每一個民族都有其個性及與其他民族的

共性。 所謂共性，指的是每個民族都是全人類的 一個組成部分，都 是人，都必然具有人的共性，即人性，包括人的自然屬性和社會 屬性。前者如追求生存與綿延種族的本能和欲望，後者如喜怒哀

樂愛惡慾七l胄，或者同隋、妒忌等等。我決不相信種族優越論，

我深僊以上這些好的和壞的、或無所謂好壞的種種人性上的特 點，是每一個民族及其每 一個成員所具有的；只不過在不同的個 人或群體身上，這些人性特點的多寡強弱有所不同而已。這種不 同也就是體現在各民族和個人身上的特色，也就是他或他們所特 有的個性。 一個民族的個性或者這個民族的特性，是在歷史的長河中由 各自不同的環境與經歷所形成的

。

例如居住在 海濱或島嶼上的民

族，像迦太基人和希臘人，喜歡航海；居住在沙漠和大草原上的 游牧民族，像匈奴和蒙古人，喜歡騎射、遷徙和遠征等。這些都 是並不包含任何褒眨意味的客觀事實。 所謂民族傳統，就是指 一個民族從歷史上所繼承得來的種種 特性

。

當然這些特性並不 一定是這個民族所獨有的，正如同某 一

特定人物的個性可以與他人有共同或相似之處 一 樣。 其次，所謂民族傳統，指的是那些比較容易由多數人在多數場 合所表現出來的特性。當然這並不是說人人必須如此，也不是指個 別現象與特例

。

比如有位中國名人的汽車在上海公路上拋錨之後，

連續向幾個中國人求救都碰壁，最後還是一 位外國人幫他修好了， 於是他便認爲中國人對人冷漠，無民族感情，並得出 天無此理」的結論

。

「

中國不亡，

這就太情緒化、簡單化了，因爲在紐約或西方

其他都市，不僅可以找出類似的例子，有時還比這更壞：好心幫助 別人卻招來訛詐、欺騙乃至搶劫，使人變得更爲冷漠，往往遇見他 人有難便趨而避之，連答理的人都沒有 說美國人冷淡，

「

。

美國不亡，天無此理」

你決不能因 此得出結論， 。

3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第三節

中華民族甚難剖析

一、知人難，知己亦不易 我這裏所說的中華民族，指的是以漢人爲主體的中國人，當 然也包括各少數民族在內

。

由於千百年來在 一 個基本上是政治文

化大一 統的條件下生活，除某些特例以外，中國人已經被鑄成了 許多共同的特質，但是這並不排斥各個民族還具有本民族所獨有 的特點

。

然而，要想說清楚中國人的特質又是很不容易的

。

這除了中

國歷史悠久，文化傳統複雜之外，還因爲我自己是中國人，是苦 讀中國歷史而又有許多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中國人。以中國人的 身分來評價中華民族，是 一 樁要同時解剖自己又解剖別人的任 務。也就是說，既要知己又要知人，這是我國從古以來評論家所 公認的難題。其所以困難， 一 方面是因爲主觀認識本來就不容易 與客觀事實完全 一 致；而更主要的是在評價人物時，有一 個自我 中心、蔽帚自珍和小看他人｀低估別人成績的因素在那裏作怪

。

所以，那平庸委瑣的劉季杵才會以傑出文豪自況，而班固則會看 輕與自己相伯仲的傅毅，以致曹丕得出干古馳名的「文人相輕」 的論斷。其實，相輕的何只文人 叫做

「

。

凡有血氣，莫不具有爭心」

中國有一 種相傳已久的說法， 。

從競爭的角度出發，便很容

易派生出抬高自己和低估別人的思想方法。正因爲如此，所以古 今中外的哲人才諄諄教誨我們，要永遠客觀和謙虛。 由此可見，在審己度人時，即使有實事求是之心，也容易產 生主觀臆測的錯誤。至於懷着政治目的，顛倒黑白，對治國之術 所知甚少而硬要戴上舵手｀導師的桂冠，搞死了幾千萬人，把國 家弄得民窮財盡，還要厚顏無恥地標榜自己是偉大｀光榮、正 確，那只不過是仗劍傳經，以力服人，而遠不是對自己知與不知 的問題了。 正是由於面前擺着主客觀難以一 致和容易偏愛自己這兩大障 礙，所以我在簡單評價中華民族時，滿懷戒慎恐懼的心情，力求

中举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37

做到冷靜客觀 一 點。

二、偉大還是醜陋？ 中華民族到底是偉大還是醜陋，這是一個很久以來就爭論不 休的問題。像我這樣孤陋寡聞的普通人，決沒有於此匆匆作出爲 各方面所同意的結論之奢望；倘能找出某些不容否認的基本特 徵，以作爲硏究這個民族與非暴力鬥爭之間的關係的依據，則於 願已償矣。 在對此發表意見之前，有 一 些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集體都有 重大影響的世故人情，不妨先分析 一 下。 當 一 個人倒霉的時候，不僅自己如俗話所說「人窮志短」， 容易自暴自棄，而且也必然爲他人所輕賤。這正如孟子 所說： 「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而與此相反，當一個 人一帆風順，有錢有勢的時候，不僅自己會志滿氣盈，過高估計 自己，而且旁人也或真或假地恭維備至。不信，可以翻翻古代歷 史和當前報紙。唐宋以來的皇帝，不管多麼低能，其頭銜或者謚 號上的美好形容詞，如聰明睿智聖哲之類，多到憨很長 一 口氣也 唸不完；即使殘暴遠甚於秦始皇，殺人不遜希特勒的當代暴君如 斯大林之流，也會有人給他加上種種肉麻的美稱。至於與事實相 差有多遠，那是很少有人注意的。只有極少數頭腦冷靜而又眼光 銳利的人，才能夠處順境時不狂妄自大，處逆境時不妄自菲薄， 客觀而且全面地評估自己。 對個人是如此，對群體也不例外。歷史上對於戰勝他國建立 強大王朝的民族予以頌揚，對於被征服的民族予以眨低，也是司 空見慣的。須知 一個民族的興亡，雖則與其本身的優缺點必然有 關，但也取決於許多其他的因素，人們不應簡單地以成敗論英 雄，也不應簡單地以興衰論民族。 我們中華民族曾經有過輝煌的歷史。從黃帝到清末，五千年 來雖然也有過「中原不絕如縷」的悲慘時期，但基本上是強大 的。在國運昌盛的時候，自己驕傲得不得了，處處以華夏上國自

3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居，把四鄰看作是蠻夷戎狄和屬圍；而不少鄰邦和部落也是對中 國文化推崇備至。漢唐盛世時，匈奴、烏孫、吐蕃等四鄰領袖以 能娶得中國公主爲殊榮。馬可．勃羅把中國描寫得像天堂 一 樣美 好。 由於一些尙待研究的原因，中國的資本主義時代遠遠落在西 方世界的後面，變成了被侵略和被瓜分的對象，中國人變成了愚 昧落後受人嘲弄的東亞病夫，被拐騙到海外的中國男女成了「豬 仔」

｀

「

豬花」

。

甚至在今天還有成干累萬的無知男女，不惜付

出三萬美元以上的代價，以

「

人蛇」方式偷渡到美國做奴役式的

苦工。被侮之後，自侮隨之

，

於是就出現了種種高論，諸如：以

黃河爲代表的中原 文化」溭秀；

一

「

黃色文化」不如以海洋爲代表的西方

「

藍色

個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是條蟲；以及作爲

結論的「醜陋的中國人」

，

等等。

的確，當今或自明朝後期以來的中國人，與某些先進國家的 人民相比

，

其身上是有很多嚴重缺點。但 一則這些缺點並非中華

民族所獨有的劣根性，再則其所以如此，原因要從歷史與現實環 境中去找，其責任則要由從明清到今天的統治者來承擔。 民族是個人的集合體。正如同每 一

一

個人都必然會有其優缺點

樣，每一個民族，特是創造了輝煌文化的古老民族

，

也必然會

有其自身的優缺點。 從人類學的角度說，各民族的歷史長短是大致相同的。從文 化的發展情況着眼，在漫長的幾百萬年的演化中

，

他們都有着戰

勝洪水猛獸成爲萬物之靈的光輝業績。但是在文明時代到來的近 幾千年，卻出現了相當大的差別。中華民族在文化上是世界上最 古老的民族之一

，

是世界古代四大文明之一 ，是黃河流域文明的

締造者，它與印度是從埃及到羅馬 諸 古老民族中碩果僅存的兩 個；而中國文化的系統性、凝聚力和同化作用，與印度文化相 比

，

又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一個能夠從幾千年的風雨飄搖中奮鬥過來的民族，我決不相

僧它僅僅是醜陋的。然而，它在現代的文明競爭面前又一度落後

中華民族及其非綦力思想

39

得如此遙遠，也是不容否認的事實。我相信其所以如此，必定是 這個民族有其致命的弱點爲內因。客觀地分析其優缺點以激濁揚 清，這就是我的根本態度。

第四節

中華民族的若干基本特質

要想全面評價一個民族，特別是像中國人這種古老的民族， 需要有淵博的知識和巨大的篇幅。我既無此能耐，這裏也不是適 當的場合。現在僅就其與國家興亡及非暴力鬥爭有關的某些特質 作一些簡要的說明。這些特質 分別來自外在環境·社會歷史傳 統，以及在此種條件下所形成的個人內在心理因素。至於它們到 底是優點抑或是缺點，以及在政治和歷史上曾經產生過什麼影 蓄，則要根據具體的情況進行分析。

一、有系統完備而又高度發展了的古代文明 中國的這種從物質生產到文化教育等多方面的文化成果，是 幾千年 一 脈相承，並且在資本主義到來之前是一 直領先於世界 的。這種文明的產生除了中華民族自身的智慧、勤勞和勇敢之 外，還借助於中國特殊的地理環境：東南臨海，西北有高山大 漠，這在古代是天然屏障，拱衛着肥沃的黃河與長江大平原，使 中國除了從北方不斷受到文化遠爲落後的游牧民族的侵襲外，在 生存方面不受埃及、巴比倫、希臘｀羅馬｀阿拉伯帝國、奧斯曼 帝國等強大國家或民族的直接威脅；但與此同時也就失去了與他 們直接接觸｀展開競爭和進行文化交流的機會，造成了中國文化 的某種封閉性。 這種古代文明的形成，還得力於中國強大鞏固的國力，但又 反過來大大地加強了這種圈力。

二、有系統嚴密的治國理論和完整鞏固的政府制度 至遲從西周初期（公元前十 一世紀）算起，中國就有了系統

40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的國家理論和完整鞏固的國家機構

。

這種統治理論爲以孔子爲創

始人的儒家所補充和發展。當時及此後的各個主要學派 墨

、

法、名·陰陽五行諸家

方針政策

，

部門

如道、

其彼此間的區別往往僅限於治國的

而對於君臣上下的立國綱常和原理則很少有不同意

見。在國家政府機構方面 ，

，

，

，

中國很早就有了由君主｀宰相·專業

以及大體相似的中央與地方機構

，

對國家進行有效的統治

與管理。所以，許多西方政治學家至今還認爲行政管理制度，特 別是其中的文官制度，是從中國發源的。 這種統治理論與政府機構的功過是頗難評定的。 一方面

，

它

們適合當時的條件，大大加強了國家的生命力。這就是古代中華 帝國之所以雖然不免改朝換代

，

但國家卻終於能夠延續下來的根

本原因；其命運與光靠武功的亞力山大和成吉思汗等人所創帝國 的勃興忽亡是大不相同的。另一方面 性與保守性

，

它們又助長了政府的頑固

，

以及壓迫的殘酷性與變革的困難性。也許這就是近

代中國之所以不易改革和追上時代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三、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優越感

從遠古時候起

，

這一群聚居在黃淮沃土的居民

與精砷文明長期遠遠高出於附近部族 感

，

以為自己是處身於天下的中央

，

。

由於其物質

因而便產生了很強的優越

，

並且是在最美好的土地之

，

上，把自己稱爲美好偉大的華族或夏族

，

而把四鄰則叫做蠻夷戎

狄；認爲自己有責任去開化他們，而他們則只配向中原稱臣。這 就是所謂

「

夷不滑夏

變於夷者也」

。

，

戎不亂華」

，

和

「

，

然把白人稱爲「鬼佬」

．

「

鬼婆」

「

、

，

崇洋媚外之餘，卻仍

老番」

，

把黑人叫做「黑

。

這種亻憂越感的害處是夜郎自大 心

未聞

稱人家爲英夷｀美夷之類；甚至在今

天，當不少人在國外淪爲打工仔（女）時

。

，

直到清末被西方列強打得鼻青臉腫、賠款割地

時，也還要精神勝利一番

鬼」

吾聞用夏變夷者

好處則是可以轉化爲自信

，

即使在「中原不絕如縷」的時候

，

中國人總是相信會有英雄

中華民族及其非是力思想

41

起來領導他們光復砷州，重建太平的。

四、有頑強的安土重遷傳統與大一統的內聚力，缺乏 離鄉背井的進取心

由於古代交通不便

，

中國人不知華夏之外還有從埃及、希臘

到英美的輝煌西方文明

，

因而世代留戀中土，認爲離開中図到四

鄰去謀生

，

是竄跡蠻荒，是受苦和不幸。直到近代，海外華僑還

往往以落葉歸根爲理想。只是從 一 九四九年以後， 一 則有些人覺 得中共的暴政實在難以忍受

，

另方面中國這塊土地上擁擠的人也

實在太多，生活太窮苦，這才提出落地生根的新的奮鬥目標。如 果中國人是像英｀荷、西｀德等歐洲圈家的人民那樣 於向海外移民

，

勇於和樂

那今天的世界政治地圖可能需要重繪。

，

上述民族優越感和對中土的留戀

，

使得中國人有很強的內聚

力：既不想做外圈人，也不能容忍祖國的分裂和被征服。中國人 對於大 一統的理想是從先秦就萌芽了的。中國人把大一統叫做天 下太平，而把三圈、南北朝｀五代等分裂局面稱爲亂世。歷史上 還沒有出現過認爲中國應該分裂爲多個圈家的有影響的學說。這 與歐洲和阿拉伯世界把由同 一 民族建立許多國家視爲當然是有很 大差別的

，

這也就是今天台獨主張成不了氣候的歷史根源。

五、有熱愛和平的美德，缺乏反抗精神和當家作主的 氣概 「

禮之用，和爲貴」與

「

兼愛非攻」

，

不只是儒墨兩家的主

張，並且是久已爲廣大群眾所接受的民族精砷。社會上以「刀槍 歸庫，馬放南山」爲太平盛世 有人窮兵黷武

，

，

以有戰爭爲亂世。歷史上雖曾經

但其最初動機往往 是想徹底消滅外侮或遠揚國

威；即使如此，也還常常因此受到後人的指責。古籍中還不曾見 到過有影響的鼓勵到異域去殖民的理論。也曾有人以 屍」爲志願，或者

「

「

馬革裹

願將腰下劍，直爲斬樓蘭」 ；但那只是因爲

把個人建功立業的雄心與保衛邊防的責任混淆在 一 起

，

才有人欣

4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賞的。而反對戰爭的詩文 河邊骨

，

，

從「 一 將功成萬骨枯」

、

「

可憐無定

猶是深閨夢裏人」到《吊古戰場文）等，其影響倒是非

常深遠的。對於四鄰，歷代主要是滿足於所謂

「

四夷賓服」的虛

榮，甚至把鄰邦的友好往來也自欺欺人地名之爲朝貢，但卻較少 見要把鄰國夷爲郡縣的政策。總之，中國雖然與四鄰曾經互相攻 伐

，

有過數不清的恩恩怨怨，所謂華夏的版圖也時大時小並且基

本上是有所擴大的；但歷代都是以建立一個統 一 而鞏固的華夏中 國爲最高理想

，

而不是追求建立什麼地跨歐亞非數洲的大帝國或

鼓勵到異域去殖民。中國人決不是一個富有侵略性的民族。所謂 黃禍，或則是出於某些政敵別有用心的攻擊，或則是替西征的成 吉思汗所背的黑鍋。東征西討並非中國人的主導情趣。只是到了 毛澤東時代，由於受馬列主義輸出革命、搞世界革命等理論的毒 「

害

，

中國政府才到處支持各國的反對勢力，並減出

洲

，

我國包打亞洲」（韓戰時陳家康語）的妄人狂語。而今蘇聯

東歐形勢已發生巨變

，

蘇聯包打歐

全球性冷戰已經結束，中共自己深感朝不

保夕；因而這種好戰狂便已經失去了其產生的土壤，中華民族已 經恢復了它幾千年所形成的愛好和平的美德。曾經受黃禍論影饗 的人可以高枕無憂矣。 關於中華民族愛好和平、反對暴力的特性

，

我們在下面還將

進一步作更詳細的論述。 這種愛好和平與提倡忍讓的傳統，再與強大的專制政權所用 嚴刑峻法相結合，就迫使中國人民走向另 一個極端，那就是廣大 群眾變得膽小怕事 口

，

，

柔弱如綿羊。太多人認爲

煩惱皆因強出頭」

，

遇事但求明哲保身

，

「

是非只爲多開

真是

「

事不關己，

高高掛起」 ，缺乏反抗精神與當家作主的氣概。只是當被壓迫得 走投無路或者再加上天災人禍時

，

這才被迫暫時鋌而走險

大小規模的農民起義，以顯示出其載舟覆舟的作用

，

，

舉行

但卻提不出

建立新制度的綱領，只不過造成改朝換代而巳。這就是在中國 封建專制和獨裁極權制度

，

，

無論是在大陸或台灣都能夠苟延殘喘

如此之久的重要原因。即使是到了今天，爲了學習和推廣民主制

中綦民族及其非綦力思想

43

度，也還要花費許多時間和付出昂貴的代價。就連身居異國的華 人，在受到幫派匪頭的侵害時，也只是想息事寧人，而不敢報案 和與惡勢力作鬥爭。 當然，憂國憂民和有遠見卓識之士頗不乏人，而且歷代都 有。從屈原、岳飛、文天祥｀譚嗣同、秋瑾到孫中山，他們都曾 經發出過振聾發聵的呼聲，但往往有如獨行者在荒漠中所發出的 吼叫，很少能夠獲得志同道合的回響。這正如魯迅所描述的，秋 瑾想用自己的頭顱與熱血去拯救和喚醒中國愚昧的平民大眾，而 這大眾之一的華老栓卻用烈士的血來治孩子的肺癆。

一

九一 一年

的辛亥革命，其歷史意義雖然偉大，但卻遠不是一 次全民動員起 來了的民主革命，而只能算是某些階層所發動的兵變。所以我們 才需要用那麼長的時間去進行補課，並且直到今天還遠沒有建成 一個真正的民主國家。這種現實就 迫使古今一 切先驅者需要具有 特大的熱情和堅持性。

六、有強大的同化力和過多的安全感 當代的中圈人號稱是以漢族爲主。其實這漢族早已不是純之 又純的原有居於

「

中土」的華族或夏族；曾經有幾十個漢族以外

的民族或部落，從九黎獫犹、匈奴回紇到遼金蒙滿，先後以不同 的方式融合到這個華族之中來。其中最主要的有兩種方式。 一種 是政府有計劃地用強迫內遷的方式，以分化和同化他們。例如三 國時期曹魏常將北方被征服的外族遷到內地以期實行同化。由於 同化不是短期能夠奏效的，於是一 旦華族的統治力量衰落時，便 發生叛亂。有名的五胡亂華的大動亂就是這樣發生的。但是由於 這些外族一般都是文化遠低於漢族，甚至沒有自己的文字，因而 即使做了征服者，甚至即使想竭力保持自己的獨立文化（如滿清 王朝） ，最後也仍然難逃被漢族同化的命運。 由於以上種種原因，特別是由於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相對卓越 的文化，以及眾多的人口和富饒的土地，形成了強大的國力，中 國人從古以來就具有特別濃厚的安全感，即使是在風雨飄搖乃至

44

中國非是力鬥孚史

被暫時征服的時刻，也從來沒有失去過可以光復舊物的信心。 這種安全感的好處是賦予中國人民以強烈的民族自信心，能 夠從歷史上的嚴重危難中，包括十九至二十世紀列強瓜分和抗日 戰爭那種危難中奮鬥過來，而沒有遭受從古代埃及·希臘、羅馬 人到近代印地安人所曾遭受 的那種亡國滅種的悲慘命運。 這種安全感的壞處則在於缺乏小國特別是較小島國人民所具 有的那種危機感和同舟共濟的精砷。因而許多人一向認爲安內重 於攘外，

「

遇私鬥則勇，遇公鬥則怯 」 ，慣於和長於搞

「

窩裏

鬥」。即使是在海外，即使是從死裏逃生來到海外搞民運的時 候，也莫不如此。 自己當年初到海外，發現哪裏有較多的中國人居住，哪裏便 有唐人街，我內心感到特別溫暖，彷彿回到了家中一樣， 以爲這 是中國人團結互愛的表現。後來經過仔細觀察，發覺其實不然， 或者甚至剛好相反，華人對同族人的剝削遠甚於對待他族。不信 可以隨便舉幾個例子：紐約的唐人街幾乎集中了國內上海｀廣州 等大都市的 一 切陋習，租房子除了按美國慣例收住戶一個月押金 外，還要收高得驚人的幾千元

「

頂金 」 。爲什麼？就是欺負許多

新來的同胞不會外語，離開唐人街難以生存。餐館與衣廠實行驚 人的奴役勞動，工時長達十二小時以上，工資遠低於法定水平， 就是欺你無力打入美國社會另找工作。連進行「公證 」 也統一規 定遠高於外國公證處 的收費標準，因爲一般華人非來此挨刀不 可。其他實例還很多，所以有人得出結論：華人聚居並不是爲了 互相照顧，以沫相濡；而是因爲知己知彼，便於下手·甚至連黑 社會幫派分子也是單挑華人欺侮。難怪有人慨嘆： 胞人！

「

狠心最是同

」

在海外的競選中，爲了集中選票，亞裔其他種族往往同族人 經過協商·推舉一人出來競選；而華裔則往往是寧願兩敗俱傷或 全體華人 一 起完蛋也絕不肯退讓，大有「寧贈外族而絕不予家 人」的決心。

一

位猶太神職人員告訴我：

「

我們在紐約不到三十

萬人，卻發出百萬人的聲音．這就是我們的力量之所在。 」 我默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45

然無以應。我深知我們雖有二百萬人在美國，卻恐怕還不能夠發 出二十萬人的聲音。總之，缺乏同胞感情，不團結，好內鬥，不 能從政治上集合起來爭取共同利盆，這就使得華人在美國以及其 他國家受到驚人的歧視。 這種盲目的安全感與缺乏同舟共濟之心的惡德，當其一旦與 膽小怕事和自私自利的心理結合起來，就會產生一種不關心國事 和逃避政治責任的濡夫思想。總認爲天塌下來了有高個子頂住， 我何必多管閑事。因而缺乏

「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胸懷。舉

一個我所親身經歷的例子：抗戰初期我們中學部高年級同學奉命 下鄉作抗日動員宣傳，向鄉親們分析當前的民族危機，列舉日寇 的燒殺姦淫罪行，講述岳飛｀文天祥等歷代民族英雄的光輝事 跡。同學們說得聲淚俱下，聽眾也頻頻點頭。向老鄉募捐一點銀 錢衣物時，也有人饗應；但是當提到

「

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

兵役政策時，就沒有人吮聲了。找幾個多子的父老進行個別動 員， 那答案總是：

「

中國 那麼多人，少 我一個兒子有什麼關

係？」只有在極個別的條件下，才能夠激起「母親叫兒打東洋， 妻子送郎上戰場」的踴躍參軍的局面。 此種盲目的安全感，變成了使中國這隻雄獅長期昏睡不醒的 麻醉劑。

七、有過多的歷史遺產和包袱

世界上很少有像中國那樣從官方到私人都極端重視歷史的國 家。從遠古的時候起，中國不僅在君主身邊設有左史記事，右 史記言；有自古至今一代不缺的官史，並且有數不清的野史和 私人筆記之類的著作做補充。這些歷史和類似的專著把以往的 歷史實事、文化成果和鬥爭經驗詳細地記錄了下來。這種豐富 歷史遺產的好處是，它們記載和傳播了中國人民在文化科技和 社會倫理等各方面的優秀遺產，使中國不愧禮義之邦的稱號。 這些優秀遺產中的倫理部分，如古籍中經常提到的忠恕、五常 （仁義禮智信） 、 四維（禮義廉恥） 、八德（忠孝仁愛信義和

46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平） ·三達德（智仁勇）與五美（恭寬信敏惠）等等，是中華 民族的立國根基

，

是中國社會的精神支柱，是歷代志士仁人爲

之奮鬥犧牲的力量源泉，是人類文化中的瑰寶。沒有 這種豐富 的優秀遺產，中華民族不可能跨越艱險

，

奮鬥生存到現在。直

到今天，西方 還有許多學者企圖從儔學中找尋治療資本主義腐 敗之風的良方。中圈人切記不可以因爲痛恨自己同胞所表現出 的 種種弱點 和惡德，就對這種寶貴文化遺產抱虛無主義的態度 而 否定一切。 然而，這眾多歷史遺產的壞處，則在於它們同時也記錄了歷史 一

上

切醜惡的東西，特別是爾虞我詐豆勾心鬥角的卑鄙伎倆和政治

手腕與權術。這些東西使西方馬基雅維里的（君主論）黯然失色。 這就是爲什麼精通中國 權術的毛澤東之流，雖然其國力還不夠強 大，卻有時可以把美蘇某些政客玩弄於掌股之間的文化背景。而 一 旦用這些權術來對付被奴役了幾千年的中國人民時，就會使國家民 族淪於極為悲慘的境地，正如毛澤東 掌權後所做的那樣。 中國 文化遺產 中 這些壞的東西，當世道清明寸玫通人和三正 氣上升時， 它們就像老池塘裏的殘渣 一 樣，形成厚厚的 一層污 泥，積澱在池塘的底部

，

成 爲人們所討厭但卻不泛濫、 不很礙

事的東西；它們只是在統治者的上層，或者在僞君子的假面具 後面運作着。然而 一 旦世道衰微·人心不善時，這些東西 就像搞 混水了的池塘，立即沉渣泛起，並且像瘟疫和狂風沙一樣，瀰 漫天際，使人透不過氣來；加之其腐蝕力極強，有 時 雖正人君 子也難避免。例如 一 個時期以來大陸不正之風盛行，有的人一 面痛罨，一 面自己也搞一點不正之風，因爲他覺得既然個人無 力回天， 波

」

「

不搞白不搞」

，

「

舉世皆濁，何不隨其 流 而揚其

！ 最可怕之處還在於這些東些的 特點是傳播極其迅速，真個是 「

「學好干日不足，學歹 一 日有餘 」

，

而且可以無師自通。

革命 」 兩派鬥爭時期，二十來歲的

「

革命小將 」 耍起手腕來，其

文化

技術之嫻熟與心腸之狠毒，十足令人寒心和嘆爲觀止。隨便舉一

中釜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47

個我所親見的在當時既屬常見而又使人驚心動魄的例子：北京某 著名高校兩派鬥爭中，甲派正處於困境時，忽然支持該派的 一 名 幹部被乙派打死。消息傳到甲派總部，頭頭們拍案叫好，欣喜欲 狂，道是這下可抓到反攻的藉口了。於是連夜趕印框上黑邊的這 位幹部的遺像，和譴責對方違反毛主席「要文鬥，不要武鬥」的 最高指示，打死

「

人民的好幹部」等種種罪行，標語貼遍全城，

並召開盛大的追悼會。會上這位甲派的頭頭聲淚俱下，痛悼死去 的好幹部，控訴對方的罪行，從而改變了本派的被動局面。知情 人對於這些頭頭們可以立即化歡笑爲悲痛的高出於舞台藝人的演 技，不勝驚嘆。 當前中國大陸社會道德敗壞之風四處瀰漫，就正是馬列主義 崩潰之後人民缺乏精砷寄托，導致千古沉渣泛起的一種表現。例 如妒忌本是人類性格中不好的一面，是各民族所共有；而發展成 爲大陸當前無處不在的

「

紅眼病」。據某些西方學者的分析，這

完全是由於官方倡導的絕對平均主義，加上普遍、長期而且極端 的貧困所釀成的惡果。 當前，由於東亞特別是海峽三方加上新加坡所形成的華人經 濟圈，在世界經濟疲軟的時刻，以一 枝獨秀的奇跡閃耀於東方， 於是有人便高嚷

「

廿 一 世紀是華人的世紀」

能完全由經濟力量來決定

。

。

能否如此，恐怕不

須知一群無教養的暴發戶，是不能影

睿世界和受人尊敬的。要想真正提高華人的地位，還有待發展精 砷文明以與經濟發展相配合。也就是說，要發揚祖國的侵秀文化 遺產，讓沉渣不再泛起和設法加以清除，並且大力吸收西方現代 文明中於中華有用的東西，這樣才能真正提高中國人的國際地 位。 不管以上對於中華民族的分析與評估是否能夠得到很多人的 認同，或者說肯定有很多人不會同意，但有一點應該是可以肯定 的，即中華民族不是一個好戰和富於侵略性的民族。關於中華民 族愛好和平的思想和實踐，及其與當代非暴力鬥爭的關係，留待 下文詳述。

4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第五節

中國人民的非暴力思想

一、非暴力是中國人民的主要思想傾向 在本書前言和本章前幾節當中曾經反覆申述，說明中國從古 就是 一個禮義之邦，其人民熱愛和平而反對暴力，只有在迫不得 已時才求助於暴力或者戰爭。這些並不是溢美之詞，而是有歷史 資料可以査證的。在中國有 文字記載的歷史當中，除了法家一派 曾經主張過暴力，公開提出「尙首功，務耕戰」的主張之外，再 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學派或者有影響的人物發表過主張暴力的言 論。即使是尙耕戰的法家，他們也只是在戰國時代，在互相兼倂 激烈的條件下，消極方面舄了自保以免於危亡，積極方面則爲了 富國強兵以統一中國，才提出這種見解，而不是爲了窮兵黷武或 到域外去殖民。盼望和平 之聲在任何時代任何作品中都是佔主導 的，而個別好大喜功窮兵黷武的人物則在任何時候都會受到譴 責。中國人愛好和平、反對戰爭和暴力的呼聲，在各種文學作品 特別是詩歌中表現得尤其明顯。例如李白的樂府（戰城南） ，杜 甫的（三吏） 、 （三別） ，就是極好的例證。爲了具體而且無可 辯駁地證明這 一 論點，下面我們將把中國有影響的各個主要學派 反對暴力的言論分別扼要列舉如下，以供參考。

二丶孔子和儒家學派的非暴力思想 孔子 (551-479 B.C. ）及其所創儒家學派是中國最有影響的學 派，它並且從西漢武帝當權的時候（公元前二世紀）起，就 一直 是官方規定的正宗學派，因而其思想也就成爲全國上下的行爲準 則。公開違反儒家的理論可以招致嚴重後果甚至是殺身之禍。只 有五四以來的左派和中國共產痲，才一再強調

「

打倒孔家店」和

大搞其批孔運動。儘管如此，但卻並沒有動搖儒家在社會中的深 厚影害。而在經過文化革命的摧殘之後，中共爲了美化其極左的 醜惡面貌，也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替孔子恢復名密。因 此可以 說，從遠古以來，儒家思想就一直是中國廣大人民的主要信仰。

中華民族及共非暴力思想

49

由於儒家只是一 個學派而不是 一種宗教，所以它的理論和觀 點能夠爲具有各種宗教信仰的人們所接受。亻需家思想在中國影饗 之深厚

，

較之基督教之於西方世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因此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

，

，

儒家思想也就是中華民族將近三千年以來最

佔主導的思想。 儒家思想並不是孔子 一 人的單獨創造

，

而是中國早期社會的

政治倫理傳統，特別是文武周公的言論與方針政策的積累

，

再經

孔子加以系統化、條理化而後確立的。它的時代背景是在春秋時 期諸侯力征｀戰禍連綿、兼倂激烈的時候，企圖找出 一 套維持安 定秩序的理論和制度來。 孔子的理論主要是關於政治和倫理方面的規範，特別是爲人 處世·安身立命的準則。他的基本精砷是提倡仁心仁政、禮讓之 風和中庸之道

，

反對極端行動。孔子的主張主要見於他和他的弟

子以及他所交往的人們的談話記錄 中

，

，

即現今所 傳的（論語）之

這是孔子學說的最可靠的典籍。此外，他的言行也見於（三

禮）的（禮記）中（大學）、（中庸）等篇，春秋三傳

，

孟荀言

論，其他先秦諸子以及（史記）等書中。 其中除莊周等人的記 述

，

可信

因係出自反對學派之口 ，

，

須禛重加以鑒別外，一 般都基本上

因爲基本精神都大致與孔子在（論語）中的思想相符

，

區

別僅 在於各自所作具體的發揮與解釋。例如孔子只 說「性相近 也

，

習相遠也」

，

並沒有在人性是善還是惡上作出結論；而孟子

與荀子則盡量朝有利於自己觀點的方面作解釋，這是各種學派在 發展演變過程中所常見的現象。 儒家思想博大精深

，

這裏不可能作全面的論述，僅僅從非暴

力的角度將孔子的思想分類陳述如下。爲論述方便，其中有時不 得不牽涉到某些儒家後學的發揮與解釋。 1. 仁義 仁義是中國人心目中最好的美德，是孔子以及所有儒家各派 的思想核心，也是其他許多學派所共同肯定的高尙行爲準則。儘 管各家對仁與義所作的解釋不盡相同，但還沒有見過公開主張不

5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仁不義的說教。 「

係

，

仁」字在造字結構上從 「

所以孔子說：

係，而是指

一

括性的定義

二人」

人也

。

「

仁」的含義極廣

指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

，

」當然這不是指一般的人際關

種慈悲爲懷的處世態度

孔子學說中 。

仁者

，

「

，

。

而他又從來沒有給仁下過概

不過我們可以從他有關的言論中歸納出兩個方面：

當他其指統治者與百姓的關係時 也就是孟子所說

「

，

以德行仁者王」

吸引天下的百姓並從而取得天下的 「

指的是實行體洫百姓的仁政

。

，

即主張採取行仁政的方法以

「

王道」

。

這與「以力假仁者

霸」

，

即使用暴力以取得天下的

可見

，

孔子在政治上的非暴力傾向是絕對不容懷疑的。在指個人

行爲規範時 「

，

孔子及其門徒的說法極多

仁者樂水」等等

肯定

，

霸道」是完全相對立的

，

，

。

於此

諸如「仁者不憂」

，

很難得出 一 個普遍性的定義。但有一 點 可以

即每當孔子替

「

仁」字作解釋時，都可以與慈悲、仁厚｀

同情等品德聯繫起來，而這些品德與暴力行爲是決不相容的。 「

的 「

義」字的解釋也同樣非常廣泛

其主要含義 可以歸納爲「正義」

。

行而宜之之謂義」

其與

「

。

「

，

並且常常是與仁相關連 「

｀

合理」與「適宜」

。

義」是以理服人，自然用不着暴力；當

仁」字結合在一起時

，

必然更是反對暴力的

。

但是，絕對不可以把提倡仁義的人了解篦無原則的柔弱的綿 羊。當出於保衛國家社會和倫理綱常的需要時 ， 則又應該 成仁」

．

「

捨身取義」

。

「

殺身

此點與當代某些非暴力主義者主張在任

何情況下都不採取暴力反抗是有很大差別的。實際上，在談到採 取群眾性防禦以抵禦外侮時，當代非暴力主義者也一 向是迴避談 論到底要不要採取武力抵抗這 一方式的

。

2. 禮 「禮」的解釋與

「

仁」同樣廣泛和難以簡單概括

是孔子學說的核心要素，但在儒家的其他派別中則不 量。

。

它與仁同

一

定有此份

禮也如同仁 一樣，在運用於國家、集體和個人時，其含義有

中華民族及其非鎏力思想

所不同。從國家的角度說

，

禮是國家制度

51

君臣關係和朝聘儀節

，

等，大致有如後人匯編的（周禮） 、 （儀禮）所記。 從個人的行爲規範說，禮指的是舉止端莊 周旋

，

「

發而皆中節」 「

有若說：

禮之用

，

之憤

忘其身

，

所以

，

言辭典雅；動容

因言論與孔子相似而著名的學生

，

和爲貴；先王之道

義而又謙恭守禮的人 ，

。

，

，

斯爲美

。

」 一 個有仁有 「

是絕對不會提倡暴力的。孔子把因

以及其親」

，

當作是

「

一朝

惑」（糊塗、愚蠢）的表

現。 3. 忠丶恕丶孝 這三者也是孔子言論中時常提到的東西，這裏僅分析其與非 暴力的關係。 忠

「

論語說：

指盡力報效

，

夫子之道

忠恕而已矣

，

的忠

是

一

」

對人際關係指爲人誠懇忠實。光從

不能看出它與暴力的關係。這裏所說的忠 ，

。

，

「

忠」對國家說

「

忠」字本身並

是屬於孔子倫理系統

個居仁｀由義｀守禮者的忠。像這樣的人，當然是一

定會反對暴力的。 恕

恕是推己及人

，

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沒有人會

願意別人對自己使用暴力，因而奉行恕道的人也 一 定不會主張對 別人使用暴力。 孝（悌） 場合的應用

。

在儒家的倫理中

，

忠與孝本屬同一行爲規範在不同

忠指的是對君主和上級盡力報效

兄的敬愛與順從

。

，

孝悌指的是對父

孝悌並且是仁德的根本（孝悌也者，其為仁之

本歟？） ；所以能孝能悌之人

，

也和上文所說忠的人 一 樣

是反對暴力行為的。不僅如此

，

奉行儒家孝道的人

之父母

，

應以守身爲大

會輕易使用暴力了

，

，

髮膚不可毀傷。像這樣的人

，

必然

認爲身體受 ，

當然更不

。

4. 中庸與忍讓 儒家對於

「

中庸」二字的解釋很不 一 樣。中庸之道對中國人

的影犏也是有好有壞的。有人把它解釋為 謂庸」

，

意即折衷與堅持。實際上

，

「

不偏之謂中

，

不易之

人們經常用以指的是：凡事

5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抱折中調和態度，不偏不倚，不走極端 孔子強調

「

小不忍則亂大謀」

，

，

並且引申爲盡量容忍。

提倡謙讓。這種精神再經孟

子等人的發揮，就變成了凡事退一步着想，並且從中尋求精砷勝 利的阿Q精砷。 中庸與 忍讓結合在 一 起

，

好的方面是培養了中國人愛好和平

的性格；壞的影謇是它與法家的嚴刑峻法相結合

，

摧殘了中國人

民應有的鬥志。 以上只是根據孔子和儒家的主要思想

，

說明其非暴力傾向，

而不是對這個學派的每一種觀點進行全面的評價

。

三丶孟子的非暴力思想 一

孟子（約372-289B.C.）的學說是儒家的

個派別

，

而且是 一 個

極其重要的派別。 孟子出生於戰國時期 使天下「定於

一

，

當時大規模戰爭愈演愈烈，因而他想

」的心情也就比孔子更爲迫切。

孟子的政治思想是言必稱堯舜

，

主張實行仁政王道。這些已

經包括在對孔子思想的述敘中。但是，由於孟子對於暴力和戰爭 有鮮明的反對態度，所以對此特單獨加以論述。 孟子的思想有許多極其光輝的部分，特別是 他關於民爲邦本 和 個人人格修養的言論，很足以糾正時弊

，

對世道人心有所補

盆；所以這些言論雖與非暴力行動並無匱接聯繫，也一倂於此略 加介紹。 孟子早在二千四百年前就公開而且直接提出 次之

，

君爲輕」

，

「

他認爲，

民爲貴，社稷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暴君可以撤換（易位） 「

「

，

可以誅戮

，

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

對於

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思想

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得天下有道 ，

，

，

。

得其民，

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

，

所

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從來的獨夫民賊，其失敗就失敗 於忘記了這一點。他們偏偏要 至「災必逮夫身」

。

「

好民之所惡，惡民之所好」

，

終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孟子主張一個人應該「苦其心志 乏其身

，

行拂亂其所爲

養自己的人格

。

，

勞其筋骨

所以動心忍性

，

，

他認爲大丈夫應該「富貴不能淫

， 一

，

寧願捨身而取義。孟子推崇「行

而得天下

，

皆不爲也」

，

。

餓其體膚

增益其所不能」

威武不能屈」 辜

，

，

53

，

空

以培

貧賤不能移

，

不義 ， 殺一不

相形之下，那些不惜屠殺千百萬無

辜以奪取和鞏固自己統治的梟雄 的

「

君子有三樂 」

天

，

俯不作於人」 ， 第三樂是

，

是顯得多麼渺小！孟子所嚮往

除家庭人口平安外，第二樂是「仰不愧於

，

「

得天英才而育之」

子放在眼裏。他決心「窮則獨善其身

，

，

而不把當天

達則兼善天下」

，

這又是

多麼高尙的情懷！ 在暴力問題上 度。他認爲

，

「

，

孟子極其鮮明地表示了自己堅決反對的態

殺人之父者

，

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者

其兄；則是父子兄弟相殺。 」所以 人終害己。他認為「爭地以戰

，

那些自詡能夠替國君「合與國 臣

，

古之所謂民賊也」

，

人亦殺

使用暴力的人最後必然是害

殺人盈野；爭城以戰

城」 ，這等於是「率土地而食人肉 ，

，

，

，

罪不容於死」

僻土地」的人 是 ，

，

殺人盈

。

他明確指出

「

今之所謂良

因而他堅決主張「善戰者服上刑」。

孟子並且在他遊說與講學的過程中

，

讚揚了古代歷史上非暴

力政治鬥爭的實例。他反對暴力與戰爭的鮮明與堅決的程度

，

是

人類歷史上不可多得的。 在人際關係方面 ， 孟子也竭力主張發揮惻隱之心與盡力忍 讓

。

例如他說：

我必不忠矣

，

「

有人如此

，

其待我以混逆

必無禮矣。自反而忠矣

是也；則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

。

，

，

則君子必自反也：

自反而有禮矣

其混逆猶

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

獸又何濫焉！」這種反對以暴易暴的態度是可取的 面前什麼措施都不採取，則未免過於軟弱

，

，

但是在混逆

無助於培養應有的反

抗精神。這種思想發展下去就是張公的百忍 一

，

，

盧師德的唾面自

乾

，

和蘇軾的凡事退

時

，

把左臉也送上去如出一轍。這應該算是中國民族痼疾阿鴴靑砷

最早的源頭之一

。

步着想；與基督教勸說當人家打你右臉

5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孟子的性善論，是他認爲人有美好品德的根據，因而也是他 非暴力思想的組成部分。

四、墨子的兼愛與非攻 墨子（約468-376 B.C.）出生在孔孟的年代之間。他從下層 勞動人民的立場出發，是自私自利與兼倂戰爭的堅決反對者。 墨家與儒家曾經是春秋戰國並立的兩大學派（顯學）之一， 並且墨子的反對戰爭、呼籲和平

4

提倡兼愛的言論又是極爲通俗

易懂而且鮮明生動的。所以，曾經 一 度「楊墨之言盈天下」 。有 大批學徒拋妻別子，離鄉背井，跟隨墨子周遊列國，宣傅教義。 墨子認爲天下之人如果能夠兼愛，把人家的父兄當作自己的 父兄，人家也就會把你的父兄當作他自己的父兄，那麼天下的人 就會交相愛·交相利，而沒有互相殘害的事情發生了。反之，如 果你爲了自己的父兄而侵害別人的父兄，別人也就會用同樣的方 法對待你的父兄，這樣你就等於是殘害了你自己的父兄。在這一 點上，其邏輯與孟子的很相似。 在對待戰爭問題上，墨子也使用了同樣的論證方法，說明好 戰對於自己並沒有好處。不僅如此，墨子本人還善於攻守之事， 他時常用自己能攻善守的本事，使好戰者迫於實力而放棄戰爭。 墨子就戰爭的不合理性大聲疾呼，號召人們群起而反對和制 止之。他說：現在如果有人平白闖入他人的園圃，採摘他人的桃 李果實；大家必然群起而制止之。然而對於公然派兵入侵他國這 種更爲嚴重干百倍的暴行，卻反而習以爲常，豈非怪事？這與莊 子

「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 的提法，同樣是至爲發人深省的言

論。 墨子尙賢·節用、薄葬、愛勞動（提倡強與力）和提倡吃苦 等主張，也都是對社會很有益處的。 墨子兼愛非攻的理想是崇高而美好的，但是他並沒有找到實 現這種理想的方法和道路；所以在風行 一 時之後，也就像所有烏 托邦理論 一樣很快就歸於凋謝了。墨家對中國古代社會的影響，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55

遠不如儒道法三家深刻。

五、道家的非暴力傾向 道家的思想非常艱深複雜。道家代表人物老子 的生平事跡及 其 與（老子）

一

書的關係難以確考，老莊思想的異同也很難條分

縷析。這裏僅就人們通常所接受的道家思想影響陳述如下： 道家在政治上厭惡乃至害怕當時人們互相殘害與國際間互相 攻擊的局面；主張小國寡民， 來」

。

「

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

在 這種社會環境之下，當然不會有戰爭和暴力行爲。

在生活態度方面，道家所主張的是一 種「去世」思想，即盡 量遠離當時紛爭的人世， 提倡清靜無爲，恬淡寡欲；並且使用 「

絕聖棄智」的辦法，回到原始簡陋的生活，以免人們因提倡機

巧而展開競爭。 道家思想中有豐富生動的辯證觀點，如有無相生，長短相 較，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侍。其中有關強弱關係的認識： 守柔曰強，可以柔弱勝剛強，天下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 與現今非暴力鬥爭的基本戰略十分吻合。當前有許多爲民主｀和 平與人權奮鬥的人士，其所以不主張採取非暴力鬥爭，就是因爲 不理解這種強弱的轉換關係，不相信非暴力鬥爭如果使用得當， 將會是一 種所向無敵的最強有力的手段。 道家在中國思想史上的重大影客，是提供了 一 種與 儒家「入 世」思想相反或者互相補充的人生態度，使到在現實社會中生活 的人們，當遭受重大挫折的時候，不至悲觀失望或鋌而走險，而 能夠對得失痛苦採取 一 種淡化的態度。 因此，道家思想在中國知 識分子中有其特殊的地位。人們常常是儒道並用，即在仕途順利 的時候奉行儒家思想，而在 遭受挫折時則求助於道家思想來安慰 自己和減輕痛苦。 道家思 想中還有 一 些神秘的東西，尤其 是在解釋什麼是 「道」的時候，常常使用一些恍兮忽兮的玄之又玄的說法，給人 以 一 種宗教或巫術色彩，這就使得它被漢唐以後的宗教家所利

5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用。這些人再竊取 一 些儔佛與方士的東西，創爲所謂的道教。其 實，老莊與道教，在思想內容上甚少聯繫，更談不上什麼繼承與 發展關係了。這是應該順便替老莊澄清的。

六、法家思想與暴力 法家是中國思想史上與儒道並稱的三個主要學派之 一 。它是 春秋戰國時許多著名學者和政治活動家集儒道諸家的學術理論， 並總結管仲｀子產等精明能幹的政治活動家的治國經驗而成的一 個學派。它是由列國兼倂時代的必然趨勢所匯集而成的產物，而 不是像儔墨那樣由某一國家的某個大師創建的。當時諸侯爲了免 於危亡，曾先後使用李悝、吳起、慎到、商鞅、申不害、李斯之 徒，紛紛採取法治以圖富國強兵。韓非（約280-233B.C.)把他們 的理論和實踐經驗集中起來，並結合荀子老莊等人的理論而加以 系統化，於是便形成中図歷史上影霍重大的法家。 法家以「循名責實 」 的實用價值爲評價事物的標準，其理論 體系是比較龐雜的。法家在中國歷史上的影饗也是好壞摻雜，我 個人並且認爲是壞多於好的。 在分析法家的理論之前，首先應該在名稱上作一些解釋或者 作某種更正。中國古代的法家並不僅僅是主張以法治國，更不是 現代意義上的主張法治的學派。法家的主張有三個主要組成部 分，即： （l） 與

「

「

尙耕戰 」 的富國強兵的利國政策；（2）講求

「

術」

勢 」 的運用政治權謀的統治術；和(3)以法律代替人治的管理

方法。 以法治國的觀念在中國存在已久，自從公元前六世紀子產鑄 刑書以來，已經有愈來愈多的國家採取公佈成文法的方式進行治 理，雖則其間曾經遭受到各種保守派不斷的反對。 戰國時代法家的主要成就在於有明確的理論指導，強調論功 行賞，賞罰必信，廢除貴族的世祿和不受法律制裁的特權。這對 於管理好像中國這樣的大國是非常必要的。這是法家的重大歷史 貢獻。但法家主要依靠嚴刑峻法來鞏固專制政權，使中國人民因

中華民族及其非暴力思想

57

害怕刑戮，長期不能從封建枷鎖中擺脫出來。 法家的所謂術，指的是任免、考核｀賞罰等行政管理方法； 所謂勢，指的是上下級的統治關係，用今天的語言來說即指合法 權威。而在運用術與勢時，則又依靠以其性惡論爲基礎的政治手 腕和權謀欺詐。韓非只看見人性醜惡的一面並加以推廣，以爲人 人都是如此。例如，他認篦后妃 一 心希望國王早死，自己好作盡 情享樂的女主；太子希望國王早死，自己好早日獨攬大權。於是 人人都生活在爾虞我詐的陰謀 之中，必須使盡各種權術以免危 害，以求勝利。韓非並把歷史上的種種權謀詳盡地收羅在自己的 著作中，以供陰謀家借鑒。從這 一 點上說，韓非的著作和後來的 類似書籍，大大污染了中國人特別是政客們的靈魂。這就是爲什 麼中國歷代的統治者，從齊桓、鄭莊｀晉文到毛澤東，全都是如 此狡詐，揭竿而起的純樸老百姓總逃不出這幫梟雄手掌心，讓他 們獨吞農民起義的果實。 法家的富國強兵和 尙耕戰的政策，是很富有暴力傾向的。特 別是秦國所採取的

「

尙首功」的政策，是赤裸裸的提倡侵略殺

人、憑人頭領賞的政策。雖然當時法家這種政策的目的，消極方 面是免於被他國兼倂，積極方面是統一中國，而從來沒有提出過 到域外去殖民；但倘使一 旦交通發達，知道中國之外還有美好的 國度時，其學說是難免不爲帝國主義者所利用的。至於在國內， 法家主張維持嚴格的法律秩序，堅決反對

「

儒以文亂法，而俠以

武犯禁」 ，因而是有明顯的非暴力傾向的。

七丶兵家思想中的可取之處 在進入真正的文明時代之前，世界各民族全都是從無數的大 小戰爭苦難中掙扎過來的。中國的不同之處，在於從遠古的時候 起，就把這些戰爭特別是其中的戰略戰術詳細記錄了下來，因而 中國古代兵書的眾多而且深奧是世界聞名的。其中春秋時（約公 元前五世紀）孫武子所著的（孫子兵法） ，久已成爲中外軍事學 家必讀的名著。其他名著尙多，只不過成書年代與作者真僞存在

5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爭論而已，但都不失爲一兩千年前的古代著作。 兵書無疑一般都是提倡戰爭和鼓吹暴力的。值得驚訝的是， 在中圍，即使是軍事家，有許多人內心中卻並不好戰，而是希望 能夠用戰爭制止戰爭，或者在不用兵的情況下解決矛盾。例如有 名的楚莊王在公元前五九七年就說過：武（軍事）的本義是制止 戰爭（夫文，止戈爲武）。所以，許多著名軍事家在面對戰爭的 時候都非常慎重，例如他們說： 「聖王號兵爲凶器，不得已而用之。」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故兵者，所以禁亂誅不義也。」 當一旦不得不面臨戰爭時，也是以不交兵爲上策。所以說： 「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這 與那些喜歡窮兵黷武，以戰爭爲職業，以大規模殺傷爲能事的戰 爭販子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可見，即使在中國古代的軍事家當 中，也存在着某種非暴力的傾向，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中國古代的兵書，不只是專講疆場廝殺，而是集中了社會政 治鬥爭的經驗寫成的。它反過來又可以作爲進行社會政治鬥爭的 教材。我們在研究非暴力鬥爭的戰略戰術時，除開使用暴力一點 外，中園的兵書中有許多東西是可供借鑒和吸取的。 八、中國人的宗教觀與非暴力的關係 宗教通常都是以慈悲爲懷，宣傳濟世救人，因而一般都是反 對使用暴力的。但也有時並不盡然，特別是當爭奪宗教地盤，發 生宗教改革和捲入某種政治鬥爭時，更是如此。歷史上有名的十 字軍東征，歐洲的新舊教衝突，以及當前的中東矛盾和某些教派 的恐怖活動，就是例證。但是，並不能因此就否定有宗教信仰的 人 一 般都是比較傾向於反對暴力的，雖則當代社會政治活動家所 提倡的非暴力鬥爭，與出自某種宗教信仰的、反對殺生的非暴力 主義是很不相同的。 中圍人在宗教信仰方面跟世界其他國家相比，有其非常獨特

中举民族及其非綦力思想

59

之處：只有一小部分人有明確而且固定的宗教信仰。例如某些少 數民族集體信奉某種宗教＿維族與回族信奉伊斯蘭教，藏族與 蒙族信奉佛教，只有少數中國人信奉基督教

。

然而，百分之九十 一

以上的中國人，從古以來對於宗教所採取的是 泛而不專 」 的態度

。

種「信而不篤，

他們（包括許多共產黨人）總覺得冥冥中自

有主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甚至相信生死輪迴。他們對於無 論什麼宗教·什麼神靈，從如來 佛｀玉皇大帝

｀

真主安拉·孔孟

聖人、關聖帝君｀城隍土地，以至來路不明的什麼黃大仙之類， 統統相信，統統膜拜；但又不十分投入，也不十分專一，彷彿這 一大群砷靈是可以和平共處並且各有所司的。 中國人的這種宗教觀也許與孔孟對宗教的存而不論的態度有 關。孔孟都信「命 」 信「天」 ，能夠「祭如在，祭砷如神在 」 ， 而又不肯與學生談論怪力亂砷和生死問題，這就造成中國人對宗 教的 一 種朦朦朧朧的模糊態度。 中國人的這種宗教觀跟他們思想意識和思想方法上的中庸之 道是息息相通的．對什麼事情都不要追究得太徹底，好好壞壞， 兼收並蓄。在大多數中國人頭腦中的這種若有若無的宗教思想， 有助於養成中國人溫和守禮和反對暴力的性格。 以上所列舉的材料比較具體地說明了在中國幾千年的文化傳 統當中，具有極爲深厚的愛好和平與反對暴力的傾向。特別是凡 屬比較有教養、有文化知識的人，大都是溫和守禮，反對使用暴 力的人。只是到了現代，在馬克思主義傳入和共產麻掌權以後的 這四五十年間，才輸入了階級鬥爭、暴力革命、革命輸出等觀 念；毛澤東進 一 步把它發展成爲 爭」和

「

十億人口 ，不鬥行嗎 」

「 。

以階級鬥爭爲綱 」

當中暫時注入了

「

殘酷鬥

中共並且把這套理論跟百餘年

來中國人民渴求獨立與解放的願望結合在 一

｀

一

起，這才在某些階層

種好鬥的性格。但是，與中國幾千年的長期愛

好和平傳統相比，這只不過是一種暫時的污染，應該是不難清除 的。何況自從斯大林、毛澤東被人們所唾棄，蘇歐發生巨變之

60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後，這 一 套理論已經失去根基和影響，連鄧小平本人也不再相信 它了，難道它還會能找到往日的社會基礎麼？ 誠然， 一 旦當國家發生某種動亂時，準備趁機使用暴力以攫 取私利的人肯定是會湧現並且還會爲數不少的。但是，而今時代 已經不同，他們再也找不到窮兵顎武的藉口，也不能像北洋軍閥 時代那樣，搬來大小帝國主義作爲他們各自的後台，而更主要的 是人民的覺悟程度遠非任人宰割的清末民初時代可以相比。玩火 者必自焚，這種結局難道還有任何可以懷疑之處麼？ 作者深深希望本書的這 一 章能夠幫助中國人民好好認識自 己，並且消除國際上對中國人民的誤解，使「非暴力鬥爭不適宜 於中國 」 的論斷有所改變。須知事在人爲，有了共同認識之後， 再大力展開宣傳，就可以使處身十字路口的中國，

一

旦時機到

來，實現和平演變。這是中國人民之福，也是亞洲和世界人民之 福。

第三章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第一節

概說

這裏所謂的古代，指的是從遠古到一八四八年鴉片戰爭這一 段漫長的歷史時期。其中在西周「周召共和」以前，由於缺乏當 時的文獻記載，其事跡只能出自後人的追述，並且由於記述者立 場觀點的不同而往往有不同的說法。其實，即使有了文字記載之 後，即使是在近代乃至當代，對於史實也難免有許多爭論，何況 是古代甚至是遠古。好在本書不是在這裏進行古史考證，而只是 指出在中國古代有過這樣的記載，並且說明至少在當時中國人已 經有了這種記載所表明的思想；而如果這種記載流傳甚廣並爲許 多人所稱道，那就說明它所代 表的思想在中圍有深厚的社會基 礎。 在陳述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時，對於史實的選擇，主要着 重其愛好和平的傾向，而不是使用當代社會政治學界所界定的非 暴力行動的標準

n

實際上，在任何 一 個國家或民族的古代歷史當

中，也都很難找出許多符合當代標準的非暴力行動來。 讀者從下列的史實中將不難發現，真正值得傳誦的非暴力行 動主要集中在秦帝圍之前。這是因為中國社會在先秦時期，由於 沒有建立強大的專制極權帝國，人民在建立

「

保甲制」和其他嚴

峻統治手段之前，享有較多的行動自由；而列國互相競爭與兼倂

6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的政治社會環境，又提供人民特別是知識界以

「

百家爭鳴」和

「處士橫議 「 的良好條件。後來，當秦始皇在戰國七雄的基礎之 上建立起「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的強大中央極權帝 國，繼起的朝代大體是向着同

一

方向前進的。專制的桎梏愈來愈

嚴厲，人民群眾甚至連上告或請願都要付出遭受嚴厲處分的代 價。這就逼得他們或則忍氣吞聲，或則於忍無可忍時採取農民起 義的暴力行動，這時非暴力行動便被迫處於次要地位了。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的主角，基本上限於政治界和知識界 中的人物，而較少見到工人和農民的身影。這是因爲當時還沒有 產生大批的工人階級，而農民則一向是被壓抑在社會的底層，不 到覆舟的掀天巨浪即農民起義興起的時候，是看不到他們的英姿 的。 本章所選材料，大體按照時間先後排列，方便時也把同 性質的事件安排在

第二節

一

一

類

起。

啟、益王位之爭的和平解決

世界各民族在建立起現代式的民主選舉制度之前，其最高統 治者的繼承人大都是通過世襲或暴力鬥爭的方式產生的，但在某 些特殊條件下也偶爾存在過短暫的選舉或推薦方式。在中國則只 有在唐虞時代據說曾經實行過傳賢的辦法，並被後世稱頌爲中國 歷史上的黃金時代。 大約在公元前廿三世紀時，相傳軒轅皇帝的後世子孫帝堯 （又名放勳，史稱陶唐氏或唐堯）在位時，天下太平。堯在晚年 因兒子丹朱不肖，便經過

「

四岳 」 （四方諸侯的領袖）的推蘑，

從平民中物色舜（名重華，史稱有虞氏）作主要助手；經過長期 考察，終於把皇位傳交給他。舜也因兒子不肖，按照堯的方式舉 夏禹（夏后氏，名文命，因治水有功，史稱大禹或夏禹）爲輔 佐，死後並傳位給他。這樣就形成了以天下傳賢的美好傳統。 夏禹在位時舉皋陶爲助手，皋陶早死，又舉盆（也稱伯盆）

中國古代的非是力行動

接替。伯盆協助大禹興修水利

、

63

整治山林有功，但其威信不如

舜、禹當初作助手時那樣突出，而夏禹的兒子夏啓又很能幹有名 望；因此到夏禹死後，王位如何繼承便發生了問題。據說在這種 情況下，夏啓和伯盆都沒有求助於暴力或其他極端手段，而是各 自離開首都，逃避到其他地方住下，等待天下人的裁決。 由於夏禹有恩德於天下，而夏啓又有賢名，於是天下朝覲｀ 謳歌、訟獄的人都不去找伯盆而是湧向夏啓所居的地方，並且 說：

「

他是我們國君夏禹的兒子呀！」在民心所歸的情況下，夏

啓便回到首都登上天子的寶座。由來都是憑仗刀兵解決的王位問 題｀政權問題，就這樣使用原始的

「

公民投票」方式，和和平平

地解決了，並由此受到後世的稱讚。這種稱讚反映了中國人民對 於政爭中非暴力行動的嚮往。 以上本是人類早期由部落聯盟推舉領袖的曾經有過的史實。 許多民族都曾經有過這種經歷，並不難於置信。但是後世的人由 於見慣了數不清的通過刀兵和權謀奪取天下的故事，因而對於傳 賢的禪讓方式不肯相信，於是便有關於「舜囚堯」 「

和 啓殺伯盆」的說法，使中國歷史上這 影。

一

、

「

禹放舜」

美好的傳說蒙上了陰

關於堯舜禪讓與啓盆關係的故事，以（孟子）和（史記）中 記載最爲詳細。姑無論這是否歷史的真實，僅着眼於古今各方面 對於這一美好傳說的推崇與嚮往，就很好地說明了中國人民從古 以來的非暴力傾向。

第三節

太王對付侵略的和平方式

夏朝末年（大約公元前十二世紀） ，在中國西北邊陲上有一 個建國在「豳」地的諸侯或部落領袖，名叫古公亶父。他是周朝 開國君主周武王的高祖父，周朝建國之後被追尊爲周太王。 太王在位時，西北外族狄人不斷發動侵略。太王想盡各種辦 法求和，先後給敵人送上皮幣｀犬馬和珠玉，仍然免不了挨打。

6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於是有一天，太王把整個部落中德高望重的長者召集起來，並告 訴他們說：

「

我想盡辦法求和都歸於失敗，從而了解到敵人的目

的是要強佔我們的土地。土地本來是用以養活人民的。我聽說 過，正人君子是決不使養人的東西變作害人之物的。我決定逃離 這塊地方。你們別擔心找不到君主來領導自己，好好各自謀生去 吧。 」 周太王離開豳地，越過梁山，在歧山腳下開辟一 個小邑，定 居下來。太王走後，豳地的老百姓互相計議道：

「

古公亶父是一

個很有仁德的人物。我們絕對不可以失去這樣的好君主啊！」於 是便像趕集一樣，追隨他來到歧山腳下。從此國勢日盆發展，到 第三代便建立了中國歷史上最長久（八百年）的著名周王朝。 當然，周太王的這種對策，只有在地曠人稀，中國人安土重 遷的習慣還沒有養成，並且土地上投資不多的古代才能夠實行； 但是太王那種不把養人的東西變作害人之物的偉大胸懷是永遠值 得讚頌的。有史以來，人類有多少創造發明，從火藥到原子能， 科學家們最初都是爲了造福人類而嘔心瀝血的，但卻變成了戰爭 狂人實行大規模屠殺的武器！

第四節

周朝重視輿論的寶貴傳統

中國有 一 部世界聞名的人類 最 古老的詩歌總集，叫做（詩 經），其 中的精華是西周初期至春秋中葉（公元前十一至五世 紀）的普通百姓和下層官吏的作品。據說其收集整理過程，是因 爲周王室想了解民清風俗，以作爲施政的參考，因而每年定期派 遣「行人」（也稱道人）到各處循行，以收集民間歌謠，上報王 室，然後配上音樂，以供諸侯在祭示、朝會等活動中演奏，從而 發揮督促人們改善政務的作用。這種說法十分可信，因爲（詩 經）在當時的地位，決不同於一般文藝作品，而是在政治與倫理 上具有某種指導意義的經典性著作。這只需査考一下春秋時代的 許多文獻，特別是儒家經典，就會發現人們在論證事物時，經常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65

引用（詩經）作爲判斷標準。此種現象無可爭議地說明， （詩 經）除了是文學作品外，又同時是周王朝重視輿論｀匯集民間反 應的寶貴檔案資料。 採詩本身不是 一 種非暴力行動，但他卻是了解民情，上下溝 通，解決政治矛盾，因而從根本上消滅暴力行動的 一種方法。中 國由政府採詩以觀民風的良好措施，很可惜沒有被後代繼承下 來。秦朝和西漢雖然也設置過名爲「樂府」的官署，以收集民間 詩歌音樂，但其目的只是爲了供帝王貴族享用，完全拋棄了周朝 採詩的根本精砷。

第五節

子產鼓勵公開批評政府

這種重視公共輿論的傳統進一 步發展的例子，是春秋時鄭國 子產主張容忍乃至鼓勵對政府進行公開批評的開明措施。 事情發生在魯襄公末年(542 BC)的鄭國。當時的 一 些也許 是知識分子和下級官吏，下班的時候自發來到郊區的學校（鄉 校），互相議論執政大臣們的得失。這可以看作是人類早期萌芽 狀態中的非暴力行動：利用非正式集會公開批評政府，以促使其 改善決策。 鄉校的公開批評激怒了當時大臣之 一的然明。他向執政大臣 （首相）子產建議道：

「

把鄉校給毀掉，怎麼樣？」

子產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能幹而且開明的政治家之 一 ，他 就此發表了 一 段直到今天仍然值得政治家，特別是習慣於專斷的 中圈政治家，時常溫習的話。子產回答然明道：

「

幹嗎要毀掉

它？人們早晚不上班時到那兒去消遣，並議論執政者措施的好 壞。他們認爲好的，我們就繼續執行；他們認爲不好的，我們就 改正。鄉校輿論是我們的老師，爲什麼要毀掉它呢？我只聽說靠 忠與善去減少人家的怨恨，沒聽說過用作威的方式去防止怨恨 的。作威的方式當然可以馬上制止批評，然而這就好像是用修堤 防來堵截河水一樣， 一 旦大規模決口泛濫，必定會傷害許多的

6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人，那時我們就沒辦法挽救了。這就好像不如決開小口以疏導河 流一樣，不如讓我們傾聽鄉校的意見並把它當作良藥爲好。」 然明聽後佩服得五體投地，讚揚子產是個好領導，認為按照 這種政策做下去，滿朝官吏以及整個鄭國都將托福。果然，當時 鄭國雖然處身於虎視眈眈的侵略性強國之間，但在子產當政時 期，內政外交都開展得十分順利。 孔子得知此事後，用自己評判人物的最高標準

「

仁」來讚美

子產。

第六節

厲王座制輿論遭流放

與上面兩節相反，周厲王對輿論」對人民的非暴力行動持堅 決鎮壓 的態度，終於自食惡果，成爲執政者應該參考的反面教 員。 公元前九世紀中葉周厲王在位的時候，任用榮夷公等奸臣， 實行苛政，暴虐百姓，引起老百性的怨恨和批評。厲王得知後非 常憤怒，他聘請著名的衛圈巫師來監視百姓。巫師們或則憑他們 所收集的情報，或則憑主觀臆測，指認哪些人對國王進行了批評 和抱怨，厲王便據此狠狠地處置。這種監視辦法使得全國陷入恐 怖狀態之中，誰都不敢再發表不滿的意見；即使是在道路上彼此 碰見了，也只是四目傳情，用眼砷表示憤怒而已。 厲王對自己的做法感到非常滿意。他很高地告訴朝中的世卿 召公說：

「

我已經能夠制止老百姓的誹謗了。 」

召公說：

「

道是堵塞，而不是疏通。」於是召公便給他講述

一

了 通與上文子產的觀點相類似的道理：老百姓的批評之口，就 像洩水的河流 一 樣，要是加以堵死，其後果比堵塞河流還要危 險， 一 旦決口 ，傷害必然很大，不如進行疏通的好。 厲王不肯採納，繼瀆進行其高壓政策。百姓忍無可忍，三年 之後便發生了起義或民變，把厲王趕到一個叫彘的偏遠地方。厲 王在那裏度過了十四年的流放生活然後死去。這十四年的國事，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由周｀ 召兩位世卿共同處理，是爲中國歷史上有名的

「

67

共和行

政」（共和行政還有其他解釋）。 史書沒有記載民變的具體情況，很難說是暴力還是非暴力行 動；但從人民沒有把厲王殺死而是加以流放看來，當時即使使用 了暴力，也一定是很有節制的。 這 一 事件說明在中國古代，人民曾經採取非暴力行動（抗 議），希望能夠影響政府，到迫不得已時才採取激烈行動。當時 也有不少開明和具遠見的政治家了解輿論的作用和解決矛盾的辦 法。因之，如果執政者是開明人物，他們就可以像子產那樣化解 矛盾；而如果是一 意孤行的獨裁者，則必然像周厲王那樣激起民 變乃至大規模農民起義，正像我們從歷代史書中所常見到的那 樣。

第七節

衛懿公重鶴輕人激起兵變

春秋時期衛國君主懿公在位時(668-661 BC)，荒淫無道。 他玩物喪志，輕重顛倒，把寵物仙鶴看得比人還重要。官廷裏到 處都養的是鶴，外出時則用車子載着，而讓士兵們徒步跟在車 後，小心侍候它們。士兵和部下感到很受輕視和偉辱，氣憤不 已。 不久，北方的狄人打來了。懿公下令要士兵去抵抗。士兵們 用譏諷的語言回答道：

「

派鶴去吧！派鶴去吧！」於是便一哄而

散。狄人強佔國土，大肆擄掠，衛國遭受了慘重的損失，懿公被 殺，直到懿公之後第二代繼任君主衛文公經過艱苦奮鬥，國力才 逐漸恢復。 衛國士兵並沒有使用一般兵變中常有的暴力手段，而是採取 一種罷工似的不合作與抵制，使荒淫的統治者受到了懲罰。不過 在碰到外侮時，這種方式應該有節制地使用，以免國家和人民跟 着遭受損失。 中國一九一一年的辛亥革命，也基本上是一次由於清政府喪

6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盡人心，釀成士兵嘩變所造成的結果 ，與衛懿公的失去君位相

＾np

似，而難以說是 一場真正有組織、有計劃的武裝奪取政權的革 。

第八節

人類最早全面制止戰爭的條約 －宋華元與向戍的弭兵之盟

中國歷史上有一樁應該大書特書然而卻被許多歷史學家所忽 視了的偉大創舉

，

那就是春秋中期宋國執政大臣華元和向戍所發

起訂立的「弭兵之盟」 國際間的戰爭

，

。

他們兩人當時所揭示的目標是全面制止

維持持久和平。這較之當今世界的制止核擴散 、

反對使用核武器和化學武器等條約還要高尙和徹底。爲了弄清其 偉大意義，應該從當時的歷史條件說起。 春秋戰國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戰禍極為慘烈的時期，其情況與 中古歐洲或十九至二十世紀的世界很相類似 約分封成

。

春秋初期的中國大

一

百個以上的小國，並且彼此間不斷使用戰爭方式互相

掠奪與兼倂

，

戰禍慘烈

。

根據司馬遷的統計，春秋時期弒君三十

六，滅國五十二，諸侯逃竄不能保住君位的不可勝數 期，真正能夠享有某種獨立主權的已經不過

一、

往後到戰國時期，則進 一步兼併爲七個大國 數幾個不起作用的小國。戰禍進

。

到春秋末

二十個國家了 「七雄」

，

。

和少

一

步發展，動輒死亡幾萬到幾十

萬人 真是使人不寒而慄。 ，

春秋時期先後曾經有五個霸主稱雄，他們打着「尊王攘 夷」

、

「

存亡繼絕」的美妙招牌 。

隨他們進行征討 綿延百餘年之久 宋

、

魯、衛、陳

、

。

，

強迫各小画朝賀進貢，派兵追

其中晉·楚兩個大國長期互爭雄長，大小戰鬥 夾在晉｀楚兩大國之間的小國，特別是鄭丶 蔡等國

，

尤其遭殃，他們常常是晉 、 楚兩國輪

流加兵的對象。晉軍來了，趕快開城迎接並締結盟約，表示擁 護；晉軍剛走，楚國的問罪之師又到，於是便又與楚國結盟以解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69

圍，其後果當然是晉軍伺機再來。就這樣，弄得這些小國有如牆 頭之草，隨晉｀楚侵略之風搖擺不已。小國的政治家當中，曾有 人希望能夠改善此種狀況，但苦於找不到好的辦法。 宋共公十年(579 B C) ,宋國大夫兼著名將領華元因爲跟 晉、楚兩國的關係都還不錯，便提議由晉、楚兩國締約停止戰 爭，共享霸權。恰好這時晉、楚兩國也因 內外交困，想爭取喘息 的機會，所以也就同意華元的建議。於是晉、楚兩國締約於宋國 東門之外。盟約規定，

「

凡晉楚無相加戎，好惡同之；同恤災

危，備救凶患，若有害楚，則晉伐之；在晉，楚亦如之。交贄往 來，道路無壅。謀其不協，而討不廷。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 墜其師，無克祚國。 」文辭美好極了，簡直就是一通愛好平的友 好互助條約。但是這種晉｀楚並霸的局面僅僅維持三年，就被當 時極富侵略性的楚國所破壞了。 到了宋平公十二年(546 BC) ，公族出生的執政大夫向戍既 與晉國的執政大臣趙武是好朋友，又與楚國的令尹（首相）子木 很有交情。加以當時晉有內憂，楚有外患；於是便再度提議締結 規模更大的弭兵之盟。由於這是一個極爲亮的口號，晉、楚不願 失去人心，相繼答應；其他國家更是齊聲附和。於是向戍便約集 當時的主要國家凡十四個，在宋國隆重簽訂弭兵之盟。內容與之 前的盟約基本相似：由晉、楚平分霸權，除齊秦兩大國外，各小 國須同時向晉、楚朝貢。 對於弭兵，小國真心擁護，但晉、楚兩大國則是敷衍應付。 甚至在簽訂盟約的大會上，楚軍還在禮服裏面穿上鎧甲，打算偷 襲晉國；但因晉國已早有準備，才沒有釀成戰禍。 由於停止戰爭是當時各國人民的強烈呼聲，所以那次的弭兵 之盟終於維持了十四年之久。這在中國和人類歷史上都是非常成 功的壯舉。 盟約簽訂之後，宋平公因向戍立了大功，賞賜他好幾個封邑 作獎勵。向戍非常高興，拿着封書給當時宋國的著名政冶家子罕 看。子罕很不屑而且很生氣地指責向戍是沽名釣譽，幹了一樁毫

7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無實際意義的蠢事，因爲戰爭從古以來就是不可避免的，弭兵之 盟只足以使大家喪失警惕而已，說罷並把封書扔在地上。 不少評論家同情向戍的用心，但卻譏笑他的天真、好幻想和 不明事理，而佩服子罕看問題深刻。這是不完全公平的。子罕的 見解符合當時的實際，但卻忽視了人類應該爲更高的理想而奮 鬥。有一些理想是需要經過許多人的奮鬥犧牲和反覆失敗而後取 得的。冷戰結束以後的局勢表明，人類是終有一天能夠實現向戍 的理想，制止戰爭，免除對戰爭的恐怖之苦的。我們應該對向戍 的偉大胸懷給以應有的高度評價。

第九節

墨子用攻守之術阻止戰爭

正如本書第二章第五節第四款所述，墨家不只是戰國時的主 要學派（顯學）之 一， 而且墨子和他的傳人還經常帶領徒眾周遊 列國 ， 不只是使用他的理論，並且採取實際行動，以勸服和制止 戰爭 ， 宛如一個早期具有雄厚實力的政黨。此種情況多次出現於 （墨子） 、 （呂氏春秋）等多種典籍之中，而以（墨子·公輸 般）及（呂氏春秋·愛類）等書中所記墨子用攻守之術勸服和制 止楚、宋之間戰爭的故事最爲生動。 據說當時 楚國利用巧匠公輸般製造了 一種先 進的攻城武器 「

雲梯」

，

準備用以攻打宋國。墨子聽說之後，從魯圍迅速趕往

楚國，路上連鞋子和腳都磨破了， 只好把衣服撕破了裹着腳走 路。 墨子先見公輸般，勸他停止。公輸般不同意。墨子便晉見楚 王，先用道理進行說服，楚王不聽。墨子就說楚國的新式武器未 必管用，不信可以當場演習 ， 於是楚王就命他與公輸般比試攻守 之術。墨子便解下腰帶圍作城池，用小木塊當作武器。公輸般使 盡了種種進攻招數 ， 而墨子的防守方式卻足足有餘。公輸般表示 「

已經服輸了，但卻笑着說道： 是我不說。 」墨子 也說道：

「

我知道用什麼方法對付你了，可

我也 知道你會用什麼方法對付我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71

了，我也不說。 」 楚王不了解他們說的是什麼，要他們解釋清楚。 「

墨子說：

公輸般是說，他可以請求大王把我殺掉，就沒有

人可以防禦他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早 已帶着防守工具駐紮在宋國的城牆之上，等待楚國侵略軍。 」 楚王在墨子一 面勸說、 「

示屈服，說道： 就這樣，

一

一

面用實力相要脅的情況下，終於表

好吧，請放心，我不攻打宋國了。 」

場處心積慮的戰爭，被墨子用非暴力勸服和威懾

的方法所制止了。 墨子及其門徒所作的類似活動也許還不少，例如（孟子·告 子）中就有記載：墨派學者宋徑說秦、楚兩個大國要開戰，便準 備去先後說服楚王和秦王停止戰爭，並且深信自己 一 定會成功。 至於結果如何，史書並無明文記載．

第十節

鄒穆公不關心百姓受到抵制

公元前三世紀初年（戰國時代中期） ，鄒國和他的鄰邦魯國 發生了邊境衝突，結果鄒國吃了不小虧，光是官吏就死了三十三 人。鄒國的老百姓採取了不合作的非暴力方式來進行抵制，只是 站在局外觀戰，乾瞪着眼觀看當官的被打死，而自己卻沒有受到 任何損傷。 鄒穆公得知後，氣急敗壞地把經過情況告訴孟子，並徵求他 的意見道：

「

我真想把這幫不聽話的百姓通通殺掉，可他們人太

多，殺也殺不光；不殺，則又豈能容忍他們坐視上級長官死掉而 不肯出力救援！請教應該如何處理這樁事情？」 孟子告訴鄒穆公，這樁事情有它的客觀原因，那是鄒國官吏 長期不顧百姓死活所引起的必然後果。他告訴穆公：

「

在鄒國遭

逢饑荒的凶年，老弱在高山深谷中奔走死亡，青壯年則逃亡到四 方去流浪謀生，遭受災害的一 共有好幾千人，而您的倉庫裏卻有 的是糧食和錢幣衣物，官吏卻對人民的疾苦熟視無睹，不把情況

7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報告國君以進行救濟。這就等於是上級用玩忽職守的方式來殘害 下級，老百姓又怎肯替這樣的長官去賣命！您應該下令告誡您的 大小官吏，讓他們愛護百姓，改善他們的生活。這樣您國內的人 民就會愛護他們的上級，而誓死保衛自己的長官。」 經過孟子這樣 一 番開導，鄒穆公有所覺悟，鄒圈百姓因此逃 過了

一

趟被殺戮的災難。

第十一節

用和親方式改善國際關係

歷史上既有因爲女人而進行戰 爭的慘劇， 如希臘歷史故事中 的特洛伊之戰，就是因爲爭奪

一

個女人而引起的；也有利用女人

結成 婚姻關係從而締結與維護邦交的佳話，如民 主革命之前歐洲 一些國家之間連姻的故事。但是借助於把君主宗室婦女嫁給鄰邦 異國， 以解決國際矛盾和締結邦交，並因此形成一種政策

和

親政策，則幾乎是中國歷史上所特有的政治現象。 在中國，利用婚姻關係以鞏固邦交，並非自有名的昭君和番 開始。早在春秋初期，秦晉連姻（秦穆公娶晉獻公之女爲妻，晉 文公又娶秦穆公之女即非嫡親的外甥女爲妻）就已傳爲美談；其 他國家之間互相連姻的事也極爲普遍，但人們還沒有明確地把它 看成一種外交政策。 漢初高祖劉邦被圍困於平城時，據傳曾經利用美女解圍，然 而那只不過是歷史上所常見的美人計，與通常所理解的和親政策 並不相同。 中國典型的和親政策是從西漢武時 (140-75 BC) 正式開始 的。當時匈奴是中國北方的主要敵人。漢武帝爲了遠交近攻，於 元狩四年 (119 BC) 特派張騫與當時建國在匈奴西北邊伊犁河一 帶的烏孫圍聯繫，並兩度以宗室女子充當公主嫁與烏孫國王。到 漢宣帝時 (74-50 BC) ，並且立公主之子即漢朝的外孫爲國王 （大昆彌） 和派兵替他防守其國都，此舉大大密切了兩國邦交。 在執行和親政策時最有成效的是有名的昭君和番及文成公主

中國古代的非是力行動

73

嫁與吐蕃贊普（西藏國王）的事跡。 西漢宣帝時，中國與匈奴的長期而殘酷的戰爭告一段落。宣 帝長露二年(52 BC)，匈奴呼韓邪單于附漢，次年來朝。元帝末 年(33 BC) ，呼韓邪單于入朝並請求和親。當時有個官女姓王名 嬉字昭君的，美好而有文彩，但卻不受寵幸，於是自請嫁與匈奴 呼韓邪單于。據云昭君於辭朝時才被召見，召見時她光彩照人， 驚動左右。元帝十分難捨，但終於尊重信義而遣昭君入胡。昭君 在匈奴甚得龐信，被封爲寧胡閼氏（皇后） 。從此漢朝與匈奴的 和好關係維持了六、七十年之久，歷史上傳爲佳話。 唐朝西面的主要敵對力量是吐蕃。唐太宗時，吐蕃有名的君 主松贊干布請求和親，唐太宗送宗女文成公主去和番，從此大大 密切了漢藏關係，並協助吐蕃吸收唐代文化，促進西藏地方的發 展。此後棄隸縮贊在位時，又與唐金城公主連姻，進一 步密切了 西藏與中國的關係，使西藏後來成爲中國的領土。 此外，隋唐都曾經以公主下嫁吐谷渾，以鞏固彼此間的親密 關係。 通過中國帝室婦女與外國首腦的婚姻關係，以避免戰爭和改 善邦交的和親政策，當然只有在實行封建君主制和中國國力與文 化遠遠超過周圍鄰邦的條件下才能使用，但也不失爲一樁美好的 事情，也是一 種使用非暴力手段解決國際爭端的辦法，值得加以 肯定。但美中不足的是，中國皇帝一般都捨不得用真正的公主去 和親，而是用宗室女子或宮女加上公主封號之後去頂替，未免顯 得誠意不夠。其次是有些人基於大漢族主義，總認爲和親是一種 屈辱，認爲應該用武力去征服而不是用女子去綏靖。這便是爲什 麼以往幾乎所有的文學與藝術作品

從詩歌、戲劇到小說，都

把准許和親的漢元帝寫成被迫，把昭君寫成滿腹悲苦與怨恨，這 是不符合實際的。 但是也無可否認，這些和親的女子爲了祖國的利盆，也承擔 了重大犧牲。因爲當時交通不便而又路途遙遠，

「一

去心知更不

歸」 ，需忍受終生骨肉分離與棲身異域之苦，有時還需忍受難以

74

中國非碁力鬥爭史

適應的異族風俗。例如昭君的丈夫死去之後，她又不得不按照匈 奴風俗，像財物 一 樣，由新登基的前閼氏的兒子所繼承。至於烏 孫公主嫁與老態龍鐘的國王，則只好看作是

一

般封建時代婦女所

時常碰到厄運。

第十二節

最高權力和平轉移的嘗試 ——霍光的廢立會議

在古代，特別是在中國的古代，最高權力的轉移總是要通過 大規模乃至長期的殘酷戰爭。因而比較起來，通過政變形式的權 力轉移，不失爲可以減輕戰亂痛苦的一 種形式，雖然政變有時也 使用一點小規模的暴力。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政變，從王莽富曹 丕． 司馬炎等人以下的所謂禪讓，到北宋趙匡胤的黃袍加身的兵 變，都屬於這 一 類，沒有很多可以稱述的地方。 但是，在爲數眾多而且花樣翻新的歷代政變之中，有一次形 式特殊的政變則饒有興味而值得研究，那就是西漢時期大將軍霍 光用會議形式實行廢立的政變。 霍光字子孟，是外戚兼名將衛青的姻親，也是名將霍去病的 異母弟。他爲人忠厚謹慎，深得漢武帝的信任。武帝死時，他受 遺詔與桑弘羊·金日磾等輔佐幼主漢昭帝。昭帝聰敏過人，但不 幸於二十 一 歲時便逝世。於是迎立宗室昌邑王劉賀。 劉賀爲人輕薄，竟在前天子大喪不久的日子裏便恣肆無度， 縱情聲色，並且 一味信賴他原來王府的舊屬，大有一朝天子 一 朝 臣的傾向。這引起了滿朝文武特別是三位輔政大臣的不安。霍光 在與親信商議之後，便背着劉賀，在自己官邸召開大臣會議，討 論廢立問題。與會者嚇得驚恐萬狀，不敢表態，接着便在霍光親 信的威脅下， 一 致表示同意霍光的意見。於是群臣集體簽署上呈 皇太后的報告，歷數劉賀的過失，建議廢劉賀另立賢主。經太后 同意，迎立在民間長大的戾太子的兒子劉詢爲帝，是爲漢宣帝，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75

是西漢有名的英主之 一 。 這次廢立大會雖不甚民主，但卻很像一次討論皇位繼承人選 的內閣會議。只可惜當時的中國既無憲法，也沒有成文的皇位繼 承法，可以把這種做法補充進去；更沒有人想把這種做法制度 化，當時 也卻乏這種條件。於是只好作爲難得的佳話載入史冊。 當時要是能夠把這種做法肯定下來，那麼以後兩千年的中國封建 社會該可以避免多少苦難！

第十三節

原始的黨爭

政黨鬥爭與暴力或非暴力鬥爭並無必然的聯繫。有 一 些政 黨，特別是民族革命政黨、共產黨和法西斯黨，都是以愛好使用 暴力聞名的。但是也應該承認，人們在進行政黨鬥爭時，在大多 數場合主要是依靠組織與宣傳的力量，而很少使用暴力的，在現 代文明國家尤其如此。 中國在歷史上很早就出現了原始的政黨和政黨鬥爭。其鬥爭 時間之長久 的

，

，

規模之巨大和爲禍之慘烈，都是人類歷史所少見

而以東漢和唐、宋、明這四個朝代的黨爭尤爲激烈。關於中

國歷史上的黨爭，可以撰寫成長篇巨制的專著。這裏盡量省略具 體史實，僅就其鬥爭的基本形態與特徵作 一 些概括性的敘述。

一、遠古至春秋戰國的黨爭 人們在進行政治鬥爭時，必然會拉幫結派，組成朋織。遠在 夏后殷周之世

，

就有朋黨之爭，如夏初啓｀盆的王位之爭，商末

的忠奸之爭，周初的管｀蔡與周公之爭等，都具有某種黨派鬥爭 的性質。待到春秋百家爭鳴的時期，則已經出現了類似政黨的集 團。孔子主張

「

群而不黨 」

，

從另 一個角度說明了當時人們已經

有了結黨的現象。當時孔門集結幾千人在 一 起講學和集體周遊列 國，這實際上已經具備了政黨的雛形。墨家更是糾集門徒，嚴格 組織，奔走於各國之間，進行兼愛非攻的政治活動，把它說成是

76

一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個原始政黨，已經是當之無愧了。戰國時期，屈原在其作品中

也提到黨人，可見結黨現象

一

直在延續。

二、東漢的黨爭 到東漢，由於官場的矛盾，終於釀成歷史上有名的黨錮之 禍。 東漢末年宦官擅權，紊亂朝綱，引起士大夫階層的不滿。司 隸校衛李膺(110-169年），與太學生郭泰寸頁標等相結合，以品 評時政並互相標榜。宦官進行反擊，誣告他們誹謗朝政。桓帝於 公元一六六年大肆逮捕黨人，將李膺等二百餘人下獄，出獄後亦 被禁錮終身，不許爲官。這就是有名的第一次黨錮之禍。 靈帝時，外威竇武掌權，起用黨人。太傅陳蕃與李膺富杜密 等合謀誅殺宦官。靈帝在宦官脅持之下，於建寧二年(169年）， 下令逮捕黨人及其父子兄弟、門生故吏，並禁錮終身。死於獄中 者凡百餘人，其後並株連五族，殺｀囚、徙者七百餘人。這就是 第二次黨錮之禍。漢朝元氣因此喪盡，迅即滅亡。

三、唐朝的黨爭 唐的黨爭盛於中晚期，即所謂牛李黨爭。以牛僧僑爲首的官 僚集團與以李德裕爲首的門閥氏族之間展開鬥爭。雙方除了對名 位的爭奪之外，還圍繞着究竟應該重用科舉人才還是重用豪門子 弟展開爭論。李德裕等認爲豪門子弟因耳濡目染，熟悉掌故，應 該重用，實際上是代表豪門貴族對於確立的科舉制度進行抵制。 鬥爭隨着皇帝的左右搖擺而波濤起伏，造成大批官吏的流放遷 徙，損傷國力。

四、宋朝的黨爭 北宋的黨爭歷時甚久，主要是環繞政策的改革與否展開的。 早在北宋中期 ，范仲淹

「

建議十事

」

時，就遭到保守派的反

對，從此就展開了改革與保守的兩派之爭，只不過當時黨派陣

中國古代的非暴力行動

77

容還不甚明頵而已。待到宋砷宗二年(10 69年） ，王安石拜 相，實行新政，舊黨起來激烈反對，於是黨爭便成了 政壇的大 事。當時皇帝既想革興，又怕重臣反對，左右搖擺不定，兩黨 時起時落，人心惶惶不安，國事日非，以至屢戰不利，被迫南 遷。 北宋無爭不只是存在於 改革與保守兩派 之間，即使是保守派 內部，有時也分作幾派，互相攻擊不已。例如元祐年間的所謂洛 黨｀朔黨、蜀黨三個保守的朋黨之間的鬥爭，就甚囂塵上． 到了南宋時期，朝政方面主要是北上抗敵與求和苟安兩種路 線的鬥爭。由於從皇帝到權臣都是以苟安爲主，因而也就沒有像 北宋那種震撼朝廷的黨爭。

五丶明清的黨爭 明朝的黨爭，主要是明末環繞着反對宦官與腐敗勢力展開 的，而以東林黨事件與復社的活動最爲著名。 明砷宗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吏部郎中顧憲成因不見容 於 權貴，被革職還鄉（無錫），與其弟顧允成及高攀龍｀錢 一 本 等在東林書院講學，並議論朝政，反對收刮民間財富，主張廣開 言路，深得士大夫和知識界擁護，形成一 股強大的輿論力量，號 稱爲東林黨。 顧憲成的行動深爲當朝權貴所忌恨。魏忠賢將彈劾過他的東 林黨人即顧的同道楊漣、左光斗等殺害，並藉編撰（三朝要典） 的機會，想打擊東林黨人。魏還指使其嘍囉造作所謂「東林點將 錄」 ，準備將黨人 一 網打盡，後因魏忠賢 被逮補冶罪才得以倖 免。然而這時的明朝也已危在旦夕，不能有所作爲了。 稍後於東林黨的便是有名的復社。這是一個真正接近於有組 織政黨的團體，由張溥、張采等人合倂江南多個文社而組成。由 河南南下的、有名的四公子之－侯方域也曾加入。復社曾於崇禎 六年(1633年）在蘇州虎丘召開大會。他們用文章和言論宣傳自 己的觀點，主張懲治腐敗，改良政治，挽救危亡。

7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復社曾受南明馬士英、阮大鋮等人的打擊。明亡以後，復社 成員曾參加抗清運動。順治時，復社被清朝取締。 清朝早期中央統治甚儼，沒有明顯的黨爭。鴉片戰爭以後， 主要政爭爲洋務派與保守派的矛盾

。

到了光緒年間，由於不斷割

地賠款和迫在眉睫的被瓜分的慘禍，於是有以康有爲、梁啓超爲 首的維新與立憲派。立憲派在與以孫中山爲首的革命政黨鬥爭 時，又演變爲保皇派；但這些都只是某種政治勢力的名稱，而並 沒有形成真正的現代政黨。與此同時，朝野各種勢力於清末國家 局勢動盪之時，紛紛組織各種學術團體，如強學會｀南學會、 （新民叢報）等等，以從事發表政見或出版刊物的活動，可以看 作現代政黨的萌芽。 在中國，真正現代政黨與黨爭的產生，是一 九一一年辛亥革 命之後逐漸發展起來的。 歷史上中國的徽爭各方，常常以封建皇帝爲靠山，並借助於 皇帝的權力，演成某種暴力鎮壓的事件。

第十四節

設置諫官與上書言事

諫官的設置，是中國古代政治制度的一大特色。諫官要能夠 不顧個人生命的安危，敢於犯顏直諫以維護王朝和國家的利盆。 他們以

「

文死諫 」 與

「

武死戰 」 並列，作爲當官和做人的標準。

這裏面當然有某種上下溝通和通過

「

勸阻 」 以保護人民的非暴力

鬥爭的意味。這也許就是中國的封建制度能夠維持幾千年之久的 原因之一。當然這種制度只有當統治者還保有某種求治之心時才 能夠發揮作用。 與此相類似的是

「

上書言事 」

。

這是中國歷史上所特別盛行

的一種傳統，是上下溝通和發現與選拔人才的一種重要的方式。 它與設置諫官的不同之處，在於諫官給皇上提意見或建議乃 一 種 職守；而上書言事則是人人都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一種自由行

中國古代的非蓁力行動

79

動，往往出自對圍計民生的關懷，對時政時弊的建議，或者對被 圍君賞識與提拔的希望。 中圍歷史上因上書言事而興利除弊或者發現重要人才，這樣 的事情歷代多有，真是不勝枚舉，所上的某些書信並且成了膾炙 人口的名篇。這裏僅就歷史上極爲有名或產生過重大影響的事件 略舉數例。

李斯《諫逐客書》挽救秦國 秦始皇在位十年(237 BC)時，秦國發生了 一 樁重大間諜案 件：韓國想利用派遣 一 個名叫鄭國的人做間諜，借興修水力以吸 引秦圍的人力物力，從而減緩其侵略行動。秦國宗室大臣便利用 這一 事件，請求始皇驅逐所有的外國客卿，以達到排斥異己的目 的。當時李斯自己也是擬議中被逐的對象之 一 ，於是他便向始皇 上了一 封（諫逐客書），極力陳述開放交流的不可避免和對秦國 的莫大好處。文章理直氣壯，文情並茂，一 氣呵成，是中國散文 政論文中流傳極廣的名篇。始皇見書後，立即取消了逐客的命 令，並恢復李斯的官職。

一

封書信使秦國擺脫了失去統一天下侵

勢的危險。

賈誼上書成名 西漢時洛陽十八歲的年輕人賈誼經人推蔵給漢文帝之後，以 一

連串的上書引起文帝的賞識，接連越級提拔，以至引起灌絳等

王公貴臣的妒嫉。賈誼在歷次上書及建言中，爲鞏固漢室汀山提 出了極重要的建議。他的三篇（過秦論）是與｛諫逐客書）齊名 的散文瑰寶。

王安石上萬言書建議變法 宋朝著名政家王安石於嘉祐三年(1058年）上萬言書，力主 變法，引起朝野重視。熙寧二年(1069年）他終於拜相，實行中 國歷史上有名的變法維新。

80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康梁公車上書 清末政局腐敗，內憂外患，瀕於危亡；有志之士群起試圖改 革。康有爲於一八八八至九八的十年間，七次上書呼籲改革。其 中第二次(1895年）曾經糾合當時赴京會試的主子一千三百餘人 參加，是爲有名的

「

公車上書」（主子乘公車赴京，所以稱之爲

公車）。後來幾經醞釀，終於展開了變法維新運動。 直到一九八九年的天安門學生運動中，學生代表在人民大會 堂石階跪呈請願書，多少可以看出仍然帶有中國古代上書言事的 痕跡。

第十五節

城市工人的抗議活動

從確鑿的歷史文獻紀錄看來，早在春秋戰國，工商業已經相 當發達。陶朱、猗頓能夠迅速發展成爲名震遐邇的富豪，當然不 是小買小賣或家庭手工業所能夠做到的。戰國時臨淄｀邯鄲等大 都市動輒數十萬居民，如果毫無工業基礎，也是不能夠維持的。 出土文物，特別是秦始皇陵墓的大批陶俑，說明當時如無巨大規 模的陶廠，是絕對無法燒制的。 問題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人能夠解釋中國的生產，特別是 城市手工業的生產，何以末能直線前進，而是徘徊不前，有時甚 至是倒退，以至出土的唐代農具車輛有時比當代山溝裏農民所使 用的還要先進精緻許多。這種停滯狀態使得中國的工業生產和資 本主義因素長期得不到發展，直到鴉片戰爭導致西方資本大規模 侵入之後，這種狀況才開始發生變化。 沒有較具規模的現代工業或手工業，就沒有成批的有組織的 工人。所以中國的歷史資料中，工人運動與鬥爭的材料十分少 見，雖然有關的記載說明各種行會是早在唐宋時期就有了的，到 明清兩朝已經很發達。有關中國城市工人的反抗和非暴力鬥爭， 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才有蛛絲馬跡可尋的。

中國古代的非是力行動

81

明清兩代，當國家相對安寧的時候，各大城市特別是經濟發 達的江南，各種作坊與場礦頗具規模，而尤以紡織、陶瓷、煤 礦、鹽業、五金以及主要消費品的製造業更爲發達，工人甚多， 並且有以行業爲單位的工人組織

。一

旦當他們的利益受到嚴重侵

犯時，便迫不得已，冒着封建社會的重重壓力，起而反抗。只可 惜當時的史書專記帝王將相，有關這方面的資料，只能在地方誌 及某些碑刻中去搜尋。這裏僅就明清兩代略舉幾個較顯著的例 子。

蘇州紡織業抗議增加捐稅 明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 ，蘇杭管織造的太監孫隆規定 「

每機一張，稅銀三兩」 ，

銀三分」

。

一

此法令

「

凡繒（絲織品）之出市者，每皮納

頒佈，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場主們都紛紛關

門停業，使得紡織工人忽然失業，生活無着。這年六月，蘇州紡 織工業的織工、染工等各工種兩千餘人，在織工葛賢、錢大、徐 元、陸滿等四人的領導下，於蘇州玄妙觀焚香宣誓， 亂」

。

「

爲吳民剿

於是由原來的罷工罷市發展成遊行示威及暴力行爲，先後

擊殺孫隆的爪牙及稅吏十餘人，火焚富豪及關稅衙門等十多處， 並張貼榜文捉拿孫隆

。

孫連夜逃往杭州。後來官府派兵鎮壓，葛

賢等自首，此案才算了結，葛賢也被釋放，但卻影響甚爲廣遠。 其他許多城鎮起而響應，抗議增加稅收。

景德鎮瓷器工人抗議加稅 萬曆三十年(1602年） ，宦官潘相在江西景德鎮增加商業 稅，其爪牙王四等橫行徼斂，被坑害者頗多，激起民憤。於是景 德鎮窰工及冤民萬餘人集會抗議，並焚毀御器廠的廠房，還想追 殺潘相。後經饒州通判曉諭，群眾才散去

。

門頭勾煤炭工人抗議徵收商稅 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 ，宦官王朝在北京門頭勾徵收商

8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稅，激起廣大煤礦工人和運煤工人的不滿。他們組織一支抗議的 隊伍

，

並有窰戶（礦主）參加。龐大的隊伍開進京城，塡街塞

巷，遊行示威。朝廷爲之震動

，

只得將王朝撤回，一 場風波才告

平息。

清朝鼎盛時期的工人運動 清朝康雍乾盛世

，

正是城市經濟大發展的時候

，

也是勞資衝

突尖銳化和工人運動興起的時期。蘇、杭、廣州等大城市的各行 各業的工人

、

織工

端工（軋布工人） ｀染工

｀

紙工｀香工｀

金箔工及陶瓷工人，曾紛紛起而組織自己的行會（相當於工 會） ，以抵抗作坊主和朝廷的壓迫與剝削 。 他們的主要手段是 也就是同行總罷工。例如康熙時

，

僅蘇州一地的

猯工，就曾先後四次組織了盈萬成干的同行工人

，

向作坊主進行

「齊行叫歇 」

，

鬥爭，要求爭加工資

，

並且獲得不小的成果

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 工，要求增加工資 很大的震動

。

」

，

南翔鎮的端工散發傳單，糾眾停

蘇州等地的織工聞風響應，起而鬥爭，造成

以致有關官員感慨萬干地說：以往一向都是「鋪匠

相安」 ，而今則是 打竟無虛日

。

。

，

「

流棍令 一 出，千百端工影從，成群結隊

變亂之勢，比諸昔年尤盛 」

「

鴉片戰爭以後

，

關非暴力鬥爭的情況

中國的政治 ，

｀

，

抄

。

經濟、文化發生劇烈變化，有

也逐漸採取新的形式。此點我們將在下章

加以論述。

第十六節

陳情請願

這是中國在謀求下情上達時最常用也是最軟弱的一種方式， 歷代所在多有。它與當代非暴力行動中的 處

。

請願往往由鄉紳或地方官帶領

請求皇上減免賦稅的時候

。

「

勸服 」 略有相似之

並且發生在碰到水旱災害

，

具體實例幾乎每個朝代的地方官吏

，

，

特別是循吏列傳等文獻中都可找到，這裏無須舉例。

中國古代的非是力行動

83

值得指出的是，如果請願無效，而災情又有增無減時，就容 易激起事變。事變輕則是所謂

「

吃大戶」

，

即當民不裹腹，瀕於

餓死時，農民也不願殺人放火地去搶劫，而只是打開大戶的糧 倉，讓大家吃飽而已。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仍然找不到緩和矛盾 的辦法，或者災難加劇，就會釀成農民起義。農民起義而爲政治 野心家所利用時，就演變爲大規模而且歷時甚久的改朝換代的農 民戰爭。這也就是到了所謂載舟覆舟的時候。中國歷史上農民戰 爭爲數之眾多，規模之龐大，歷時之長久，都是人類歷史上所罕 見的。 綜上所述，足見中國古代不僅有系統而且佔主導的非暴力思 想，而且必然地發生過許多受此種思想支配的非暴力行動。這些 行動中有許多並且與現代的非暴力行動甚爲相似，而且迄今仍有 其影響。在當代，這些行動可以經過誘導，轉化爲現代的非暴力 鬥爭。 中國古代非暴力鬥爭，特別是政治鬥爭，一 個重大特點就是 有學識的知識分子和太學生經常扮演重要角色。這是因爲他們從 古以來就號稱是四民之首，爲社會所景仰，與上層乃至中央政權 有密切的聯繫，並且因爲了解朝野情況而多憂國憂民之心，所以 便自然而然地成爲運動的領袖。此種情況一直延續到現在。一九 八九年的天安門運動基本上是 一 場學生運動，但卻緊緊地牽動着 全中國人民的心。 在中國古代，由於當時條件的限制，在某些以非暴力爲主的 行動中，有時會附帶發生某些暴力行動。這其實是即使在現代， 特別是在缺乏民主基礎教育的某些發展中國家，也都很難絕對避 免的。

第四章

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第一節

中國的歷史之謎

我們在前面的章節，特別是在二章中，對中華民族作了 一 番 宏觀分析。從這些分析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中華民族是一個歷史 悠久、能夠吃苦耐勞而又富於智慧的民族。它

「

蓽路藍縷，以啓

山林」 ，把遠古荒蕪的黃淮長江流域，開拓成爲富饒美好的華夏 之邦。這使中國從很早的時候起，就是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 得到高度發展的文明古囷。它曾經勇敢地吸收外邦的優秀文化， 如周秦以前與蠻夷戎狄的雜處與交流，戰國時代的採用胡服騎 射，漢唐盛世的接納西域歌舞，以及漢唐以來的輸入印度宗教哲 學等等。中國用這些外國文化來豐富自己，從而使自己成爲當時 世界上最發達｀最受人羨慕的國家之 一。 但是，這些分析並沒有正面解答下面這樣 一個問題：這個曾 經從干難萬險中衝闖過來的文明古國，爲什麼在近現代或者說當 資本主義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便忽然遠遠地落在各個現代國家的 後面了？或者說，資本主義爲什麼不能夠迅速地在這塊土地上生 長出來？這頭雄師爲什麼長期昏睡不醒，不能夠迎頭趕上那些超 過和欺凌他的壓迫者？為什麼滿清上下被帝國主義的洋槍洋炮打 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還不肯認輸和虛心向外國學習？或者雖然學 一

點膚淺的洋務，而仍然死要面子地堅持

「

中學爲體，西學為

8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用」？它爲什麼長期只顧忙於內鬥，沒有爲救亡而把西方文化真 正精粹的東西學到手，以致在學習西方文化方面遠遠落在日本、 南韓等鄰邦的後面，甚至到了今天，在總結了以往一百五十年的 經驗教訓，大力批判了各種形式的閉關自守的危害之後，在吸收 西方文化時

，

仍然是眼光短淺的實用主義

，

只學習人家的技術與

經濟，而對於其政治社會制度中的優點，特別是對民主與法制， 則盡量抵制而遲遲不肯脫胎換骨？這與清末的只學西方的船堅炮 利而堅持「中學爲體｀西學爲用」

，

實質上有沒有根本性的差

別？究竟是什麼東西妨害了中國人的虛懷向外學習之心，變得如 此久久不肯上進？怎樣才能夠使這個民族恢復與發展漢唐時代的 偉大胸懷，取人之長以補己之短呢？沒有人曾經給出過明確而使 人信服的答案，甚至在今後相當長的時期內也不可能找到這種答 案，因爲涉及的是對 一 個龐大、古老而又複雜的民族作全面評價 與診斷的問題。 解謎缺乏本領，猜謎總有權利。我個人在本書第二章簡論中 華民族的過程中，已經無可逃遁地涉及到了這個問題，現在特於 此再把阻礙中華民族進步的主要缺點挑明白一下，以作引玉之 磚。

—、老化現象造成的自滿與保守 ，

與 一 個具體的個人的生活史，有時會有某

一

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常常是比較勇敢和富

一個民族的歷史 種驚人的相似之處。 有進取精砷的。而

一

旦年老之後，就往往會變得比較自滿和保

守，那些曾經取得重大成就的人尤其如此。這是因爲權力使人受 到腐蝕（絕對權力有絕的腐蝕性） ，成績和榮嚳使人自滿，而較 舒適的生活環境則使人安於現狀。中國古代許多傑出英雄人物， 如齊桓公、吳王夫差、趙武靈王｀唐玄宗等等，其所以 初，鮮克有終」 流

，

，

「

靡不有

就是因爲逃不脫這條規律。斯大林、毛澤東之

則是此一規律的新的例證。 一個民族的發展規律也是如此，因爲民族只不過是個人的集

從鴣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合體

，

87

必然要放射出某些個人的特質。中華民族真是太老邁了

，

漫長而光榮的過去太容易使他自滿而且驕傲。他是當今世界上民 族意識（華族或夏族）形成最早 或極爲少有的古老民族

，

一

，

而且又五千年不絕如縷的唯 一

向以來認爲自己居天下之中和 高人 一

等。縱使像漢唐時代那樣採取一些外國的東西，也只是 官

，

求在四夷」

，

或者「泰山不棄土壤

，

「

天子失

故能就其高」之意

，

而

不是真正地拜人爲師。所以到了即使處於經常割地賠款的狼狽地 位時 ， 也還要以天朝自居，稱外國人爲夷；迫不得已而向外國人 學習 一 點東西時 ， 也只是爲了 經過脫胎換骨的折磨

「

師夷制夷」。像這樣的民族

，

不

是不會倒下架子，虛心向其他國家學習

，

的。

二、幾千年專制主義對民主潮流的抵制

希臘羅馬都曾經有過短暫的原始民主 則是幾千年

一

貫獨大

，

，

唯獨中國的專制主義

而且十分系統。當代的資本主義雖然有過

許多流派，但基本上是以自由競爭爲基礎，是提倡民主和自由的 思想體系。這資本主義體系是與中國傳統格格不入的東西

，

因此

它遭到除極少數先知先覺者以外的人們長期而頑強的抵制。

三、領袖與群眾的惡性互動

領袖帶領群眾，群眾擁護和推動領袖。領袖與群眾之間存在 着

一

種既必然而又夾着偶然的微妙關係

係

一

樣：英雄可以創造時勢

，

，

正如同英雄與時勢的關

而英雄又只能爲時勢所創造。華盛

頓絕不能領導東征的十字軍去創建出 一個美利堅共和國來。時勢 固然可以造英雄 ， 但並不是在特定的時勢之下就一定會有什麼樣 的英雄出現。有時許多良好的時勢是白白地給錯過去了。好的領 袖可以帶領群眾前進 ， 但是從好的群眾當中卻不一 定隨時都能夠 產生良好的領袖。孟子認為

「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

，

只能說明好

的領袖是相當難產的。 群眾與領袖的關係 ， 也有幾分類似土壤之於莊稼：什麼樣的

8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土壤長什麼樣的莊稼。好的土壤上萬 一長出了雜草，你可以把它 鋤掉；正如同美國如果不幸選出了一個壞蛋總統，你可以罷免、 彈劾，或四年之後不再選他

。

但是，極壞的土壞，則很難長出好

的莊稼來。百餘年來，從被幾千年專制帝王思想所馴化了的、愚 昧而且貧困的廣大中國群眾當中，沒有能夠產生出幾個真正有民 主胸懷的領袖，就是這個道理，就是這個社會背景所造成的。從 洪秀全一伙到毛澤東、鄧小平，都不過是以群眾爲芻狗的山大王 和披着民主外衣的皇帝而已

。

孫中山的民主修養如何？如果掌權

久了是否會變質？由於資料不多和「當年身便死 」 ，無從妄議； 但我想大致可以肯定，孫先生的早死是中國人民的極大損失

。

然而，領袖與群眾的關係，又有幾分像牧人與羊群的關係，特 別在古代和在未開發的國家更是如此。倘使斯民有幸，湧現出了一 位或幾位傑出的領袖，則常常可以挽狂瀾於既倒，引導斯民共度難 關；而作爲牧人的領導者如果無能，則有可能使上下一齊毀滅

。

在

人類眾多民族作殊死鬥爭的古代 ，這種情況尤其不難找到。 可悲的是，近幾個世紀以來，在老態龍鍾的中國，無休止地循 環出現領袖與群眾的惡性互動：從素質低劣的群眾中，產生出一批 又一批的個人野心家；而那些一心只盼天降「真命天子 」 的愚昧群 眾，卻又無保留地造成與擁護這些製造個人崇拜的壞蛋。毛澤東敢 於毫不掩飾地對外國朋友說：

「

不要只是批判個人崇拜，個人崇拜

有時很有用處。」正是因爲這個卑劣的野心家深深了解中國群眾的 膏肓之疾，所以他才敢肆無忌憚地發動 「 文化大革命 」 以上只是就

一

。

般情況所作 的 分析，當然事物還有其 他的 方

面。雖然早期大多數中國群眾是保守排外的，但也有爲數不少的 先進人物認爲應該吸收西方從物質文明到精神世界中一切先進的 東西來豐富自己，以便迎頭趕上並且超過西方國家，以確保華夏 的光榮傳統和屹立於世界先進民族之林。從嚴復、梁啓超到孫中 山都屬於這種人物，並且其數量是在不斷增加的。另外也有一些 人崇洋媚外，認爲外國 一 切都好，

「

美國月亮比中國的圓 」 ，這

種人並且隨着國家的逐漸開放而增多。但是，從長遠的觀點看，

從牻片戟爭到五四運動

這種人中大多數只不過是由於一時的誤導；

一

89

旦真正了解西方之

後，他們中的許多人便會理解到出路並不是全盤西化，而是大力 揚棄中西文化的缺點，重新建造適合自己民族特點的新文化。 一位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的青年，移民日本後在東 京感慨萬干地對我說：

「

中日兩國都是我的祖國，我衷心祝願他

們長期友好和共同繁榮；但我總覺得我的父邦的命運遠不如母邦 好，因而對父邦前途我總是十分擔心。您看，兩國人種文化都甚 相似。日本在西方帝國主義打來之後，實行明治維新，成功了。 中國在同 一 時期也搞維新。卻

『

維』出 一 個慈禧太后來。日本民

主化比中國晚，卻搞得頗有成效；中國民主革命比日本早三十 年，

『

革』出來的卻是袁世凱｀段祺瑞｀蔣介石那樣的領袖。一

九四九年以後，很多人以爲中國從此真正站起來了，不料又出了 個更專橫的毛澤東。日本搞經濟不過三、四十年，而今成了世界 第 一 流經濟大國；中國的經改，百病叢生，誰知將改出個什麼名 堂來！……」 歷史的發展雖有其必然性，但是偶然性有時也的確能夠起很 大的作用。要是當年慈禧太后能夠於發動戊戍政變之前死去，要 是孫中山不曾英年早逝，要是毛澤東當年沒能夠從被捕時僥倖脫 逃或在 一 九五七年以前死於車禍，要是…… 然而，任何假設都無補於眼前的實際，怨天尤人也改變不了 自己的命運。唯 一有效的辦法是起而行動，用自己不懈的奮鬥來 改變自己的命運。中華民族已經忍受了將近兩百年煉獄的煎熬和 無數次的反覆與挫折，被時代浪潮驚醒了的有志之士正 一天天加 多。

「

中國不會亡！」正如同火鳳凰的故事所說的那樣，它定能

把以往的苦難當作焚化自己的香木，使自己通過火化得到新生！

第二節

骯髒戰爭衝開了中國的大門

一、帝國主義發現中央王國是紙老虎

船堅炮利的資本主義，在 一 切使用長矛大刀的封建國家和原

9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始部落面前，當然是所向無敵的

。

爲了爭奪市場和搜刮原料， 一

個個大小資本主義國家，很快就征服了非洲｀南北美、大洋州， 以及南亞和東南亞等全世界的絕大部分土地，幾乎沒有遭受到嚴 重的抵抗

。

唯獨對這個被馬可·勃羅所稱頌的古老的中國，對這

個世界上極其廣大的良好市場，他們竟無法大規模侵入，只能在 沿海某些港口偷偷摸摸地做點小買小賣。交涉麼？你必須自稱夷 狄屬國，並且要下跪才能拜見中國的皇帝

。

另方面，他們也知道

這個中央帝國所依靠的只不過是刀槍劍戟，沒什麼了不起 這群虎視眈眈的侵略者就採取了使用武力的途徑

。

。

於是

那第－炮便是

臭名遠揚的鴉片戰爭。

二、使中國淪為半殖民地的幾場主要的戰爭 我們沒工夫在這裏詳述帝國主義侵華史，只簡述幾次有名的 大戰，以便了解西方勢力的入侵給中國所帶來的衝擊與影饗

。

1. 鴉片戰爭 (1840-1842 年） 中國人把一八四O年看作近代和現代史的分水嶺，因爲它給 中國的打擊是在太大了。它帶來了壓迫和恥辱，也逼着中國人民 走向新生

。

早自十八世紀末開始，英帝國主義就利用印度所生產的鴉片 向中國一帶傾銷。這不是一般的通商，而是用毒品攫取人家的銀 兩，就像今天金三角等地的毒梟之所作所爲 一 樣。鴉片不只奪走 白銀，更主要的是危害人民健康。早在嘉慶元年 (1796年），清 廷即曾下令禁止，但當時每年輸入不過千餘箱而已

。

到道光時，

即三十餘年之後，激增至四萬箱，爲害極其嚴重；用林則徐奏章 上的話說，真是「煙不禁，國日貧，民日弱；數十年後，豈唯無 可籌之餉，抑且無可用之兵矣 」

。

在眾臣奏請之下·清道光帝於 一 八三八年派林則徐赴廣州禁 煙。林多次打退英軍的挑釁，在虎門海灘當眾銷毀鴉片二百三十 餘萬斤。於是英國便在美、法的支持下，於一八四O年發動大規 模侵華戰爭。英軍攻廣州、廈門不利，便沿海北上麻至天津大沽

伐牻片戰爭到五國逐動

91

口。腐敗而又輕敵的清廷不僅武器落後，而且又沒有做好全民奮 戰的準備，只得屈膝求和。草約規定割讓香港及賠款六百萬銀 元。清帝不批准。

一

八四二年英軍又大舉進攻，佔虎門，並沿海

北上陷定海｀寧波，入長江直至南京。清廷只得再度求和，訂立 第一個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一南京條約（江寧條約） ：割讓 香港，開廣州、上海等五口通商，允許與英人共商稅率，賠款二 千 一 百萬銀元。 訂約之後，美寸去等國起而效尤，不費 一兵 一 卒而獲得同樣 甚至更多的好處。如中法望廈條約規定開放教禁；中美望廈條約 規定可以租地建屋，可在五口之外行船，涉外案件中國不能過問 等，是爲租界和治外法權的開端。這種以片面最惠國名義共享他 國所掠得的權盆的做法，從此形成慣例，使中國此後不管敗於何 圈之手，都必須同時向所有的帝圍主義作出同樣的犧牲。真是蠻 橫無理之至！

2. 英法聯軍之役－第二次鴉片戳爭 (1857-1859 年） 南京條約之後，部分條款由於人民群眾的自發抵制，無法執 行。例如所開五口之 一的廣州，因人民的抵制，英人無法進城， 引起英人的不滿。但更主要是帝國主義得寸進尺，要求利用修改 條約的機會以擴大其特權，如加開口岸，內地旅遊，修改稅則， 允許鴉片合法進口等。這些要求篦清廷所拒絕。其中個別要求本 爲現代國際交往應有的必要措施，如在京派駐公使及呈遞國書 等，愚昧無知的清政府也同樣特別害怕和堅決反對。英法美早已 失去耐心，決心找尋藉口，使用第 一 次鴉片戰爭的故技，狠狠教 訓中國 一 下。 恰好這時發生了兩樁涉外衝突：其 一 是英國註冊的中國船隻 亞羅號(Arrow)駛入內河時，其十二名水手被捕，船上的英國旗幟 也被扯下，此即所謂亞羅號事件。其二是法國神父越境傳教，在 廣西西林縣遇害，即所謂西林教案。英法政府便因這兩樁小事， 於一 八五七年十二月派兵攻打中國，佔領廣州，俘虜兩廣總督葉 名琛，並北上直逼天津。清政府被迫派人談判，與英法美俄四國

9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簽訂條約，擴大帝國主義的在華權益，並使鴉片得以洋藥之名解 禁。 一

八五九年，英法公使帶兵北上換約，於大沽口發生衝突，

英法損失重大，於是便請求本國增兵。 一 八六O年初，英法聯軍 二萬五千餘人攻佔天津，直上通州。清廷派人於通州議和之際， 又因外國大使進京呈遞國書之事發生分歧，清廷扣押並拘禁英法 談判代表三十九人，聯軍遂進攻至北京城下。咸豐帝逃往熱河， 派恭親王奕訢議和。聯軍入城並火燒西郊的圓明園。清廷被迫簽 訂中英、中法北京條約，賠款計英國八百萬兩，法國二百萬兩， 割讓九龍與英國，允許英法在京設立使館。

3. 中日甲午戰爭 (1894-1895 年）

日本在 一八五三年（比鴉片戰爭僅晚十

一

年）被美國軍艦打

開門戶後，迅即變法維新，緊追歐美，很快就成爲世界強國與亞 洲最富侵略性的帝國主義。他的主要侵略目標是中國和南洋，而 以中國爲第 一目標，並以侵佔台灣和朝鮮爲實現其侵略的跳板。 日本於 一八七0年中日天津條約中，不費 一 兵 一 卒取得了西 方帝國主義在中國所享有的權利，於是便積極向台灣和朝鮮等地 伸手。日本一八七四年佔領琉球，後改爲沖繩縣；此後便不斷製 造藉口，使朝鮮脫離中國的保護並轉而成爲日本的保護國。一八 九四（甲午）年，朝鮮發生東學黨之亂，中日兩國均派兵協助朝 鮮平亂。兩國遂因此發生大規模戰爭。經豐島海戰、黃海海戰丶 平壤陸戰，日本均告取勝，並進軍東北，佔領旅順、大連和山東 海軍要塞威海衛。清廷的北海艦隊全軍覆沒，北京受到極大威 脅。清廷派李鴻章赴日求和，訂立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割讓台 灣、澎湖及遼東半島（後因俄｀德、法三國之干涉而歸還遼東半 島，增加賠款三千萬兩），總共賠款白銀二萬萬兩，允許日本在 各通商口岸設廠製造。於是日本 一戰而實現了它侵略中國的初步 計 劃。 按照當時的實力，中國本不至慘敗於日本之手。只因清廷膽 怯而又目光短淺，無作戰之準備與決心；海軍噸位雖遠遠超過日

從鵠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93

本，但因連年經費都用於修建頤和園而未在裝備與設施上作補充 與更新，臨戰又指揮無力，於是便大敗於素所輕視的東方新帝國 主義之手。 4. 八國聯軍之役(1898年） 甲午戰爭之後，列強的侵略加劇， 清帝光緒起用康有爲、梁 啓超的戊戍(1898年）維新運動，施行不過百日便爲慈禧太后所 鎮壓，國內出現嚴重的政治危機。有志之士對清廷完全失望， 另從革命運動中找出路；廣大群眾於屈辱和失望之餘，產生強 烈的排外心理，於是便給封建迷信的落後團體如義和團、紅燈 照等以迅速發展的機會。他們的愛國之心是可以嘉許的，但他 們想憑藉迷信與騙術以抵抗擁有現代武裝的帝國主義則是極端 愚昧無知的。當時的朝政又幾乎全爲保守派所把持 ，那些人欣 賞一切排外勢力。慈禧 本人更是因爲外國同情光緒和抵制她策 立大阿哥與實行廢立的陰謀，對洋人恨之入骨。於是這些落後 勢力 便很自然地結合在一起，縱容甘軍殺死日本公使館書記生 杉山彬，爲帝國主義的大舉入侵提供藉口 。俄 、德、法、英｀ 美、 日、意、奧等八國聯軍迅即攻佔大沽，並照會西太后歸 政。太后惱羞成怒，於五月二十四日下詔圍攻使館和盡殺洋 人，同日清兵並於混亂中將德國公使殺死；次日清廷正式下詔 對一切

「

遠人來中國者」宣戰，想憑自稱刀槍不入的愚民戰勝

帝國主義，其昏庸程度真是古今罕有！ 聯軍發動進攻，只十日便攻下北京，趁機不斷向四周肆虐。 俄國並趁勢佔領東北。慈禧則挾持光緒逃往西安，命李鴻章與奕 訢求和。 當時各帝國主義立意瓜分中國由來已久，只因一 時利害衝突 無法妥協，這才提出苛刻條件，訂下駭人聽聞的辛丑和約，賠款 高達四憶五千萬兩（連利息達十億兩），限制中國武備，撤除北 京防務，並准許外國使館駐兵。 以上只是簡述幾次主要戰爭。其他較小規模的戰役如中法有

9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關越南的戰爭，日俄在中國的戰爭，中英關於西藏的交涉等

，

各

帝國主義無不趁機榨取種種權盆，就連小小的葡萄牙也敢於在一 八八七年要求將其從明代中期就已事實上強佔了的澳門據爲己 有。因之，自從一八四O年的鴉片戰爭之後，經過大小帝國主義 的武力攻擊和陰謀敲詐，中國已經不只是門戶洞開，而是國幾不 國，變成了一塊等待被瓜分的半殖民地。這就是五四運動以來愛 國的非暴力行動高漲的根本原因。

第三節

歐風東漸給中國帶來的變化

一、鴉片戰爭前中國所接受的西方文化

通常所謂中國的閉關自守，是就相對意義而言的。其實自從 上古以來

，

中國和外界就 一 直有過某種程度的交流，只不過中央

領導對此的態度各有不同，和在社會上所產生的影饗大小各異而 已。例如

，

戰國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佛教從漢代起就傳入中

土；唐朝除大量吸收西域文化外，還曾允許基督教（大秦景教） 在長安傳教、修建教堂和吸收教徒，並留有

「

大秦景教流行中國

碑」 ，於明朝天啓五年(1652年）出土。至於有名的陸上和海上

的絲綢之路，更是溝通東西文化的孔道。明朝初期鄭和於 一 四 O 五至 一四三三年率領龐大艦隊七下

「

西洋」

，

遠至紅海與非洲，

就是國家有計劃向外溝通的空前豪舉，只不過那時歐洲的資本主 義還沒有誕生而已。 明清兩代，西方基督教徒來中國傳教者相望於道，其中有些 人如利馬竇｀湯若望、郎世寧等，並且爲宮廷所信任乃至重用。 他們給中國帶來現代西方的某些產品和科學知識，例如自鳴鐘、 幾何、天文、歷法和大炮鑄造方法等。 當時的中外溝通，其缺點是溝通內容的規模和所涉及的地區 範圍都甚爲狹小，僅限於某些消費品和局部的文化知識，所涉及 的人也只是某些沿海地區的居民和京城等大都市最上層的人物。

從犰片戰爭到五回運動

95

二丶門戶洞開以後的巨大變化 鴉片戰爭以後的情況與以往大不相同了。它以強迫的方式使 中國在各個方面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並且從不同程度影客各 階層人民的生活方式。這些變化是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方式產生 的，歸納起來計有： 1. 洋務運動所帶來的巨大變化 經過鴉片戰爭等幾次敗仗之後割地賠款的教訓，使得全國上 下，不論開明或保守派，都不得不承認 一 個事實：刀槍劍戟是敵 不過洋槍洋炮的，木帆船水師是敵不過有機動軍艦的現代海軍 的。不管是迎頭趕上也好， 一

些洋務，首先是購買

一

「

師夷制夷 」 也好，都必須趕快興辦

些軍艦和軍火，接着便是學習自己製

造。與此同時，也不得不派出青年學生，學習人家的軍事知識和 機器製造，並且自己也先後設立各種名稱的水陸軍軍官學校。而 與此相連的必然結果，則是廢除考試刀槍劍戟的武舉，實行包括 徵兵制在內的新式軍事制度。可見當時的洋務運動所涉及之處是 遠遠超過軍事範圍的。 2. 外人設厰所帶來的生產上的變化 鶻片戰爭之前，中國只有大規模的手工業作坊而沒有用機器 生產的現代工廠。外國的機器產品都是從海上運來的，即所謂舶 來品。 一 八九五年的馬關條約准許日本在各通商口岸設廠製造， 此種權利並且爲各國依最惠國條款所享有。從此外國在華紛紛設 立工廠，而以日本工廠爲數最多。 中國雖然有重農賤商的傳統，但並沒有或甚少有直接限制工 商業發展的法律。中國的農村，土地一 向自由買賣。因此 ，

一

旦

資本主義經營方式傳入中國之後，不但外國工廠日多，中國商人 也急起直追，並且在紡織、煤礦、造船、鐵路、造紙等方面很有 成績。在農田水利與作物栽培方面，也引起了 一 定的注意和改 革。中外企業 給中國的經濟注入了資本主義成分，並且在此後逐 漸得到發展，給中國社會帶來了多方面的影響。此後工人的非暴 力鬥爭，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發揮愈來愈重大的作用。

9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3. 留學生出國和西方文化的傅入 上文已經說過，爲了學習西方的船堅炮利，清廷不得不派許 多人出國學習有關的技術知識 。不僅如此，不少當權派也懂得不 能頭痛醫頭，而應該向國外 學習 一 些其他的東西，包括語言文 學、法律政治等文科與社會科學等東西在內，因而中國曾先後 不 斷派遣留學生到外國求學。例如

一

八七二年曾國藩、李鴻章等就

曾經接受著名留美學人容閎的建議，選送幼童 一百二十人赴美留 學。在此前或此後 選派的學生還很多，並且主要是到 美｀ 日 、 英寸去、德等國家學習。早期中國文化界政治界的有名人物，如 容閎 、嚴復｀孫中山、胡適富蔡元培、魯迅、黃興、陳獨秀｀李 大釗等，幾乎都是歸國的留學生。 留學生不只帶回外國的技術與自然科學知識，同時也帶回外 國的哲學與社會科學。

一

時西方名著如（天演論）、（原富）、

（穆勒名學）｀ （法意）等名著，使中國的思想界受到了極大的 啓發和震動。

4.

國家某些制度的改革

中國的專制制度，是新老當權派所極不願改變的。但是爲了 適應新的形勢，他們也不得不對於某些非根本性的制度， 作

一

點

適當的調整。例如允許與外國互派使節，在政府中 設立外交部門 （總理各圈事務衙門），改革學制（廢科舉，設學堂，停止考刀 槍劍戟的武舉） ，實行徼兵制，建立比較現代化的司法制度，以 及興辦報紙等，最後甚至有人提出實行憲政乃至建立共和制度 。 其中尤以全國各級學校的設立，使 一向爲四民之首的中國知識分 子具有了新的思想，從而在國家生活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一 九一 九年的五四運動之所以能震驚中外，就是廢科舉 設學堂的直 接結果。 從 以 上所述看來，自從帝國主義用槍炮打開中國的大門以 後，全國上下所發生的變化真是既廣泛深刻而又劇烈的。但是， 需要強調指出的是，這種變化不是 一 天發生的，並且有時還有反

97

從鴣片戰爭到五四逞動

覆

，

甚至直到今天

制

。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中國是一個發展極不平衡的國家，具體

，

仍然有許多封建的東西對新的改革進行抵

事態的發展 各地可以相差甚遠 一

堂 但直到中華民國成立 ，

。

例如在清末就已經明令設立學

二十年之後

，

不少偏遠地方的學校仍

然是掛着學堂牌子的私塾，是按科舉時代的方式培養學生的 另外有一種觀點也需於此加以批駁

。

有人認爲帝國主義闖入

世界各落後地區是傳播先進文化，於當地的發展有利 可厚非的事情 做

「

甚至是應該肯定的好事

通商戰爭」

種落後的政策 代勞

，

，

，

。

。

。

，

因而是未

難怪有人把鴉片戰爭叫

這是一種混淆是非的說法。閉關自守固然是一

但開放與否是各個主權國家自己的事，無需他國

更無權用武力強迫他國開放。誠然，強迫開放固然客觀上

加速了某些國家的發展

，

但不能因此就絲毫減少侵略者的罪責

歷史上常有應該反對的壞事

，

。

偶爾能夠附帶產生某些好的後果。

例如十字軍曾經產生過溝通東西文化的後果，但我們不能因此就 讚揚十字軍。第二次世界大戰促進了原子彈的產生以及科學方面 的重大發展，但我們不能據此來品評第二次世界大戰。所謂由於 抗日戰爭促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產生 章的說法，只能是

一

失

應該給予日本人一個勳

種反語和幽默。中國大陸和台灣當局後來爲

了討好日本而免除其應作的賠償 ，

，

，

使國家和被害人民蒙受重大損

等於真正給日本一枚大大的勳章。但這只不過是中國人在內

鬥時所做的蠢事 ， 在 教導的

「

外禦其侮 」

「 ，

兄弟鬩牆 」 時，不但沒有按照中國傳統所 卻反而是用媚外 方式

，

求助於侮己的宿

敵，以使親痛仇快。

第四節

清末的非暴力行動

一、本階段的一般情況 在這一 時期

，

雖然由於西方文化的傳入，使中國逐漸具備了

採取西方式非暴力鬥爭的條件；但是由於以下兩種原因 段的非暴力鬥爭並不活躍

。

，

道一階

9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原因之 一是從 一 八九五年中日訂立馬關條約之後，外國資本 才開始在中國建廠，中國廠家也才逐漸起而與之競爭。城市非暴 力鬥爭 主力之 一 的中國產業工人在本階段才開始形成和逐漸增 長，不能夠馬上就顯示出自己的力量來。廣大農民則除開在走投 無路的情況之下外， 一 向是不問政治的。於是所剩下處於轉型 期，從科舉考生變成洋學堂學生的知識分子，也就因孤掌難鳴而 不甚活躍。 原因之二是當時對內對外的政治矛盾正處於空前激化階段： 外國帝國主義者使用洋槍洋炮，使中國蒙上奇恥大辱，並正醞釀 瓜分中國，使中國人做亡國奴。因而各界人民在抗擊外國時，經 常採取仇殺的暴力手段。這就是此 一階段

「

仇教」案件特多的原

因所在。至於清廷，由於在歷次對外戰爭中已經反覆證明其腐敗 程度達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有志之士對它已經失望，多投身於 武裝革命的鬥爭之中，因而對於非暴力鬥爭手段則很少使用。 此外，當時信息溝通事業很不發達，報刊極少，因而消息不 夠靈通；也許各地偶有

一

些較小規模的非暴力鬥爭，但卻未爲外

界所知曉。 二、

一 九一

一年的保路運動

1. 運動的緣起：

一

九一一年的保路運動，又稱鐵路風潮，由

清廷的措施不當所引起，終於釀成掀然大波，並成爲使滿清王朝 覆滅的導火線。 中國的鐵路，從 一 八八一年 修建唐胥鐵路（今津瀋路的小一 段）時才算正式開始。對於究竟應該如何經營，早期並無正式制 度。其經費來源有的是政府自行籌款，有的是向外國貸款或者乾 脆按照一定的條件允許外國修築。偶爾也有由民間集資修築的， 但並無 一 定之規。 擬建中的粤漢｀川漢兩條鐵路，最初本擬授權外商修築，後 來才經朝廷批准，由民間集資辦理，並且曾組成商辦川漢鐵路公 司等機構。但是由於工程浩大，私人資本不夠，並且缺乏管理經

找鴣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99

驗，股東不和，弊病叢生，工程中途停頓。於是清廷接受御史石 長信及郵傳部大臣盛宣懷等的建議，於一 九 一一 年四月十一日宣 佈鐵路國有政策，並緊接着與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簽訂合 同，借款六百萬英鎊，後又加入日本借款，以從事修建。政府並 以湘、鄂、川、粵四省鹽稅與釐金作爲保證還款的 抵押，還給予 外國以有關築路方面的種種特權。五月又公佈鐵路收回辦法。辦 法在歸還民款方面有失公允，四川方面吃虧尤甚，於是便激起鐵 路風潮。 2. 運動經過：清政府的這些措施使得一 時輿論嘩然，群起反 對，而以湘、鄂、川｀粵四省特別是四川人民情緒最爲激烈。四 川各界紛紛組織保路同志會，參加者數十萬人，又推選諮議局局 長蒲殿俊、副議長羅綸爲正副會長，並在各縣設分會。他們派代 表進京請願，請嚴辦盛宣懷以謝國人，又舉行罷課罷市，抗捐抗 糧，以進行抵抗。地方長官及若干大臣，也奏請俯察民情，但都 不爲清廷 所採納。 清廷因恐局勢惡化，於七月派川漢鐵路大臣端方帶兵入川鎮 壓。四川總督趙爾豐因恐怕端方代替自己，於是便着手搶先實行 鎮壓，誘捕股東會長顏楷、張瀾，保路會正副會長蒲殿俊、羅 綸，及鐵路公司主席董事彭芬、江山乘等，並射殺請願群眾三十 二人，傷者無數 。群情萬分憤慨。革命黨人久已在伺機起義，於 是四川革命黨人龍鳴劍、王天傑等聯絡哥老會首領，組織同志 軍，於各縣發動起義。部分清軍起而響應，一 時社會秩序大亂， 運動由非暴力性質轉變爲暴力行動。武漢新軍因而得以乘虛起 義，導致清王朝的覆滅。 3. 運動的影響：保路運動的主要影響有二。其一是運動第一 次大規模使用了近現代的非暴力手段，從事政治與經濟鬥爭，並 在政治上產生重大衝擊，給國人以重大啓發。其二是保路運動變 成了推翻早已眾叛親離才徭搖欲墬的清王朝的直接導火線。 保路運動的缺點是，道次運動所直接受損害的只是地方上的 豪紳富戶與官吏，廣大群眾並無深刻的利害關係，因而運動所提

10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出的口號與目標，與下文所要陳述的五四運動相比較，就顯得不 夠深刻與宏偉。只是由於當時清王朝已經人心失盡，群情浮動， 才 一 發而不可收拾，但是卻沒有能夠在非暴力鬥爭史上留下深刻 而且長遠的影響。

第五節

震撼全國的五四運動

一、五四運動的歷史背景 1. 內憂外患使中國人民忍無可忍：上文已經指出，鶻片戰爭 以來的外侮，久已使中國有覺悟的階層義憤塡膺。這就是五四運 動之所以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根本原因，也就是此後中國無論是暴 力或者非暴力行動都空前激烈，並導致一九四九年震驚世界的革 命的時代背景。我們在以前的章節中之所以要在時代背景上反覆 申述，其目的也就在於強調這種歷史的因果關係，以便使讀者了 解事物發展的必然性，避免作出其他憑主觀願望的解釋。 清末政府的愚昧、無能和腐敗，使全國人民對它失去信心。 辛亥革命所產生的民國，曾經使人對她寄以莫大的希望。沒想到 繼之而來的是竊國大盜袁世凱稱帝、張勳復辟、南北分裂、軍閥 割據與混戰，使國人感到極端失望，其心情正如當時一副諷刺性 對聯所說：

「

民猶是也，國猶是也，何分南北。總而言之，統而

言之，不是東西。」有志之士覺得這個國家已經老化到了極點， 非全民奮起加以徹底改造不可。中國代表在巴黎和會所受到的侮 辱，就構成了這種改造運動的導火線。

2.

二十一條的由來及其主要內容：巴黎和會上所受的侮辱，

導源於由袁世凱開始、經段祺瑞追認的賣國二十 一條。所謂二十 條，是一九一 五年袁世凱爲了實現其稱帝的野心，力求爭取外

一

國的支持和借款，並希望能夠以山東爲誘餌，使日本驅逐在東洋 活動的國民黨勢力；而日本方面則早已窺透袁世凱的這種心理， 並趁列強因忙於歐戰｀無暇東顧的良機，於 一 九 一五年一月十八 日向袁世凱提出完全控制中國的要求，計共分五號二十一條，其

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101

主要內容爲： 第一號：關於山東問題四條，同意日本繼承德國在山東的一 切特權並加以擴大； 第二號：延長旅大灣和南滿與安奉鐵路的租借期爲九十九 年，並在東蒙與南滿享有特權； 第三號：漢冶萍公司由中日兩國合辦

，

並由日本獨佔沿線礦

山的開採權； 第四號：中國沿岸的港灣及島嶼不得讓與或租借給他國； 第五號：中國必須用日本人做政治、財政、軍事顧問 警察與兵工廠

，

，

合辦

允許日本人在內地享有土地所有權和傳教權。日

本取得武昌至南昌、南昌至杭州、南昌至湖州三條鐵路的建築 權，劃福建省爲日本勢力範圍。 按照這二十一條的內容，日本實際上已把中國變成日本的保 護國。袁世凱雖然爲了一 己之私

，

也不敢完全接受；加以二十一

條的內容已經卮報界所揭露，舉國上下及海外激烈反對

，

因而也

不敢公然接受下來。經過反覆交涉，終於除承認福建爲日本勢力 範圍外，對第五號的其餘條款予以保留

，

並簽訂以二十一條爲基

礎的中日新約。 此後日本又利用歐戰的機會，與英、俄、法、意簽訂密約， 保證協助日本繼承德國在山東的權盆。其後段祺瑞任臨時執政 時，又因要向日本貸款

，

於一九一八年與日本簽訂山東密約，使

日本在山東佔有比德國當年更多的權盆，而駐日公使章宗祥在給 日本的回覆照會中 意」 難。

，

，

居然對於日本所提出的提議表示「欣然同

這就給中図在巴黎和會上的代表於鬥爭中造成了莫大的困

二、巴黎和會上的屈辱激起全國的憤怒 1. 中國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兩次世界大戰雖然都是人類的悲 劇

，

但在性質上則有所不同。第二次世界大戰包含有明顯的反法

西斯的進步因素，而第一次大戰則純粹是帝國主義列強之間的利

10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害衝突。 中國當時自顧不暇，與那場戰爭無利害衝突，也沒有出兵異 域的國力條件，因而戰爭爆發之初，袁世凱政府採取中立政策， 並要求參戰 各國予以保障。野心勃勃的日本不僅拒絕中國的要 求，反而藉口英日同盟，向德國宣戰；趁列強無暇東顧之機，出 兵佔我山東，引起全國憤慨和中國政府的嚴重抗議。日本對抗議 不予理睬，並且趁機向袁世凱提出上文所述的二十 一 條密約。 次年英寸我、法三國曾慫恿中國參戰，因日本反對而未果

。

一

一九

一

七年三月美國又動員中國參戰，於是中國於五月 日對德

宣戰

。

宣戰之後，中國除曾參加與日、美｀英、法｀意等國聯合

出兵西伯利亞外，僅派遣十七萬五千名勞工去歐洲與兩河流域， 向協約國輸送大批糧食，以及派遣一 個軍事調査團赴法國，此外 中國甚少作爲 。 袁世凱政府藉參戰之機，以組建參戰軍的名義向 外國借款來擴充自己的勢力，準備內戰，所以當時被諷刺爲「對 外宣而不戰，對內戰而不宣」

。

2 ． 巴黎和會上的屈辱：中國雖非協約國的重要成員，但究竟 是曾經向德國正式宣戰的協約國陣營成員和戰勝國之 一 ，並且在 後勤方面（供應糧食和派出勞工）有所貢獻，理應在和會上有所 收獲，至少應從戰敗了的德國手中收回被它所強佔的山東權益 全國人民也正是這樣期望的

。

。

戰爭於 一 九 一八年十 一月德國投降和簽訂停戰協定後正式結 束，戰勝國於一九 一 九年 一月十八至六月廿八日在巴黎召開有三 十二國參加的和平會議，處理善後事宜，實際上由英、法｀美、 意｀ 日五國主持。中國方面派陸徵祥（外長）｀顧維鈞（駐美公 使）等五人參加。 會上中國代表理所當然地提出從戰敗國德國手中收回其在山 東所侵佔的權益，不得由日本繼承；並同時提出廢除二十一 條之 全部或一部分，廢除各國在中國所享有之種種特權，如劃分勢力 範圍，設置軍警｀郵電與租界的權利，撤銷領事裁判權，實行關 梲自主等。沒想到日本早已與英、法等國秘密勾結好，於戰爭即

從瑀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103

將結束之前的一九 一八年十月三十日慫恿各國公使團向中國發出 批評中囷參戰不力的照會，以給中國臉上抹黑，作為日後在和會 上打擊中國的先聲。開會後，日本又迫使其與英·法｀美·意所 組成之最高會議拒絕中國的合理要求，謂中國曾對日本繼承山東 權盆表示

「

欣然同意」而支持日本。顧維鈞等雖曾先後多次作出

極爲理直氣壯而又哀惋動人的陳詞，終亦無補於事，原因是英｀ 法與日本早有密約，美國則表示愛莫能助。於是中國雖號稱戰勝 國，卻處於任人宰割的境地。 巴黎和會，舉世關心，對未來中國的命運，關係尤其重大。 中國留歐學生曾組織代表團探詢中國提案內容，各國新聞界也對 大會情況詳加報導。因而巴黎和會上不利於中國的消息陸續傳到 中國時，引起輿論的指摘與抗議。早在四月二十日，山東人民便 在濟南舉行國民大會，到會者十餘萬人，致電北京政府，促其據 理力爭。 待到四月二十三日，美國總統威爾遜向中國代表宣佈，美國 無法貫徹其於一九一八年一月八日所發表的伸張正義寸支對侵略 與秘密外交等十四項主張，意即無法支持中國。中國代表團深知 敗局已成，迅即向政府報告，並分析在和會上所以失敗的原因。 此消息立即引起全國的驚訝與憤慨，從而使鬱結已久的憤怒集中 壤發出來，釀成震騖全國並對此後中國歷史產生重大影響的五四 運動。

三丶運動的經過 早在濟南國民大會的消息傳至北京之時，北京學生便已非常 振奮。北京各高校二萬五千人隨即發表宣言，準備於五月七國恥 日，即日本爲二十 一 條向袁世凱提出最後通牒之日，遊行響應。 及至五月一、 二日，北京各報紙及在京的若干外國教員，均傳出 中國在巴黎和會已完全失敗的消息，於是群情鼎沸。五月三日， 北大學生於晚七時在法科大禮堂開會，討論應變事宜。會上情緒 激昂，發言者聲淚俱下。學生謝紹敏悲憤塡膺，當場咬破中指，

10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撕裂衣襟，寫下血書

「

還我青島 」

，

情況至爲悲壯。至晚十一

時，學生作出決議：聯合各界共同力爭，通電各省舉行遊行示 威，通電巴黎中國代表堅持不簽和約。學生 會議定於五月四日 （星期天）聯絡各校齊集天安門遊行示威，並派代表去到除日本 以外之各國公使館表明中國人民的決心。 五月四日上午十時，北京十三所院校代表於政法專門學校開 會，商討示威遊行步驟。決定下午一時出發，在天安門集合，然 後整隊去 東交民巷使館區示威，抗議巴黎和會的決定，要求收回 青島。 下午到達天安門者計有北京大學等校三千餘人。當時學生所 持標語、傳單及所呼口號主要是：外抗強權，內除國賊，取消二 十一條

，

收回青島，打倒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陸徵祥（曹爲

接受二十一條時的外交次長

，

章爲當時駐日公使，陸爲向日本辦

理西原借款之主要當事人）。傳單

「

北京學界全體宣言 」 上有：

「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 可以低頭。國亡了，同胞們起來呀！ 遊行出發時

，

」

政府及軍警當局曾經勸阻無效，行至東交民巷

時爲中外軍警所阻；約有數百學生盛怒衝往外交部附近的曹汝霖 住宅，又遭軍警鎮壓，於是便發生衝突。部分學生冒死衝入曹 宅，痛毆正好來此會商的章宗祥，並放火焚燒曹宅。軍警前來鎮 壓，逮捕三十二人；學生郭欽光並被毆致死。從此便展開了北京 與外地一系列反帝和反對賣國政府的鬥爭。 在北京，當局拒絕北大校長等關於釋放學生的要求，並擬解 散北大；總統並且下令禁止學生干政，違者嚴懲。於是各校學生 於五日開代表會，決定罷課，並電告巴黎中國代表萬勿簽字。六 日，組成北京中學以上學校學生聯合會，這是中國第一次出現學 聯組織。此後中國的學聯組織在非暴力鬥爭中曾經發揮極大的作 用。 政府迫於各方壓力，於七日將被捕學生釋放，學生也恢復上 課；但緊接着又因各校校長由於受辱而辭職，以及遊行時所提土

從鴣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105

要要求並未達到，五月十九日起再行罷課，並展開街頭宣傳。 政府方面進一步採取高壓政策，封閉（盆世報） ，並監視其 他主要報館。五月二十五日，政府下令各校長及教職員督促學生 於三日內復課。從六月三日起，軍警於街頭逮捕遊行與宣傳的學 生，被捕者前後多至千餘人，且以北大之文理法三科爲臨時拘留 所。此舉激起全國公憤，紛紛罷課、罷工｀罷市以爲聲援。 全國各地乃至國外僑胞和留學生的薯應與大力支援，是這次 運動所以取得偉大勝利的重要原因之一。運動開始後，全國各地 馬上熱烈囓應。五月六日，上海三十餘所院校致電北京政府，要 求釋放學生。從五月廿四日起，上海學界就一致罷課以實行支 援。六月 一 日，各地學生在上海籌組全國學聯，十六日正式成 立，使學運有了全國性領導。武昌學生於六月一日舉行大規模遊 行，許多學生被毆，並有八人重傷至死，引起全國憤怒。三日， 上海、天津｀漢口發生大規模遊行，以與北京相呼應。五日，上 海舉行大規模遊行，學生被毆打，並有百餘人被捕，激起更大的 公憤。於是北京｀上海、天津等許多大都市相繼罷工罷市，輪船 停航，給予政府以極大的壓力。 海外僑胞與留學生也在運動中貢獻出了自己的力暈。早在開 和會之初，旅歐學生爲了解清況所派出的代表，起了督促中國代 表團和傳播信息的良好作用。旅日留學生曾包圍中國公使館實行 抗議等活動，並受到日本政府的逮捕和迫害。巴黎華工也曾舉行 集會，反對在和約上簽字。南洋等地的華僑學生也參加了反對巴 黎和會的愛國活動。這一切都增加了運動的聲勢和對北京政府的 壓力。 當時的北京政府掌握在段祺瑞等敗類之手。段本人就是簽訂 中日密約的決策人，是依靠日本貸款以擴充一己勢力的軍閥。其 餘曹、章｀陸等人也都是二十－條的經手人和漢奸親日分子。他 們屈服於日本人的威嚇和愚弄，力圖在屈辱的和約上簽字，所以 對內拼命鎮壓反帝的學生運動。他們的軟弱態度並且深爲日本人 所知曉。日本以此作爲在和會上興風作浪與籠絡歐美其他強國的

10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武器，這就大大增加了中國代表團在會上活動的困難。只是最後 在全國抗議運動風起雲湧的情況下，北京政府才爲大勢所迫，滿 足群眾的要求，釋放被捕學生，下令免除曹｀章｀陸三人的職 務。其時巴黎和會代表也因激於愛國熱情和接受全國人民的督 促，於再三提出各種方式的保留意見均遭拒絕之後，便不顧政府 想委屈簽字的意圖，出乎各國意料之外，於六月二十八日斷然拒 絕在對德和約上簽字。國務總理錢能訓因此引咎辭職。大總統徐 世昌也曾經向國會提出辭呈，但國會以按照約法總統不負實際的 責任而未予同意。蔡元培也恢復北大校長職務。鑒於運動所提出 的要求能達到的俱已達到，全國學聯於七月二十二日宣告結束罷 課。震撼全國的五四運動便以獲得空前偉大的勝利而完滿結束。

四、五四運動的重大影響

五四運動是中國現代史上第一次最有影饗的大規模愛國運動 和最成功的非暴力行動。國內無論左中右各派的學者和政治活動 家，無不對它給以高度的評價和讚揚，峇之爲中國愛國運動劃時 代的典範。它並且也廣爲國外研究中國史和中國問題的人士所知 曉。但是對於它的具體歷史作用和領導者所發揮的功能，左右派 往往各執 一 端，強調於自己有利的 一面。這裏謹根據客觀實事給 以適當的評價。 五四運動的主要作用及其對中國歷史所發生的影響，主要有 以下幾個方面： 1. 五四運動是愛國主義的旗幟和翟鐘：五四運動第一次響亮 地喚醒了久受帝國主義壓迫的中國人民特別是知識分子的愛國熱 情和憂患意義，使中國知識分子初步認清了當前的世界局勢，並 從而進 一步探求拯救危亡的途徑與方法，這就爲徹底改變中國面 貌做好了動員工作。它可以說是爲這隻沉睡的雄獅的蘇醒注入了 一

定份量的興奮劑。今後愛國人士所走的既不是義和拳那種愚昧

的排外方式，也不是簡單地學習船堅炮利，而是探尋從根本上綜 合治理的方法和途徑。這 一 任務直到今天還沒有很好地完成，確

從塢片軑爭到五四運動

107

是「同志仍須努力」！

2.

五四運動揭示了群眾運動和非暴力鬥爭無比強大的力噩：

五四運動是中國規模空前的非暴力群眾運動，並且終於取得了完 滿的成功

。

它使軍閥統治者不得不退卻讓步，使帝國主義者的陰

謀受到挫折，而尤其重要的是使廣大人民群眾特別是青年學生受 到莫大的鼓舞，認識到自己的力量之所在，認識到三罷（罷課、 罷工、罷市）示威和遊行請願決不是無足輕重的措施，而是進行 政治鬥爭的強大有力的重要手段 的非暴力群眾運動

。

。

從此以後，中國產生過 一 系列

每當國內國際發生足以影囓中國命運的重大

事件，如日本侵略、國共內戰和共產黨實行暴政時，中國必然有 與之相對應的群眾運動出現

。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在當代的世界

上，中國發生過次數最多·規模最大而又影蓄最深的非暴力群眾 運動。毛澤東自己曾把反蔣的學生運動比作打垮蔣政權的第二條 戰線，而從 一 九四九年到 一九八九年的學生運動，則是促使中國 發生巨變的最主要的因素。可惜此種情況並未為人們特別是西方 世界所熟知，因而才會產生中國不可能和不適宜採取非暴力鬥爭 的錯誤見解

。

另外有一種奇特的現象是，中國許多重大的群眾運動多發生 在五月，特別是五四前後，例如 一 九五七年的五二0血案｀ 一 九 八九年的天安門慘案等。這是因爲人們在年年紀念五四的時候， 最容易激發愛國熱情和動員人們採取五四式的行動 麼中國的當權者都很害怕「紅五月」

。

。

這便是爲什

蔣政權拒絕定五四爲青年

節，並抑制對五四的紀念活動；而中共則每年在五四前後都如臨 大敵，把天安門控制得牢牢的 現象

。

這可以算是中國一種有趣的政治

。

3. 展開了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與 一 般非暴力行動最大的不 同之處，就在於它並沒有因爲已經完全或基本上實現了運動的主 要目標而停止鬥爭或鬆懈下來，而是沿着反帝｀反封建、振興中 華的更偉大的目標繼續前進

。

這是因馬當時衝鋒在前乃至流血犧

牲的雖然主要是那些熱血青年，但真正實行思想領導的則是當時

108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一些具有革新思想的前輩，如陳獨秀、李大釗｀蔡元培·胡適丶 魯迅等人。他們由於較早接觸了西方文化，深知要挽救祖國，非 實行從生產技術、社會制度到文化思想的全面改造不爲功。因 此，他們早就展開了有關這方面的宣傳，如由陳獨秀、李大釗等 人所領導的進步刊物（新青年）創辦 一 九一五年。該刊經常發表 一些進步言論，主張把

「

德先生」(democracy•民主）和

「

賽先

生」(science·科學）請到中國來，以改造中國的舊文化。胡適 等人早在美國留學時就大力鼓吹文學革命。他們的這些思想言論 在青年當中有極其深厚的影響，又與五四運動的振興祖國的基本 目標相一致，因而國人就理所當然地把這些東西作爲五四運動的 未竟之業和長遠目標，展開了 一 場聲勢浩大的新文化運動。 所謂新文化運動，其範圍極爲廣泛，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幾 個方面： a. 提倡民主與科學：爲了發展民主與科學，就不只是需要學 習西方的自然科學和生產技術，同時也要學習他們的民主理論和 國家政府制度。爲此就必須引進他們的社會科學和各種社會政治 與法學理論。於是西方的種種政法理論，從啓蒙學派到馬克思主 義，大批被介紹進來，使思想界空前活躍，政黨興起，並終於形 成國、共兩大黨對峙的局面。 b. 打倒舊思想、舊道德，提倡新思想、新道德：這是提倡科 學與民主的必然結果。當時所謂舊思想、舊道德，主要是以儒家 爲代表的封建思想和道德，因而就有人提出「打倒孔家店」的口 號。 C. 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這是 一 個有點含混不清的口 號，所指的是語言文學方面的問題，而以語言爲其重點。所謂文 學革命運動，在文學創作方面，指的是要擺脫舊式文學如章回小 說以及公式化古典戲劇的束縛，學習西方多種形式和流派的文學 著作。於是西方各國尤其是英、法·俄、德等國的優秀文學作 品，大量被介紹到中國來，使中図的文壇面貌爲之 一新。但是這 方面的工作，並非當時提倡新文學活動的重點，也並沒有引起過

從鴣片戰爭到五四運動

109

激烈的論戰。 所謂提倡新文學的主要內容，指的是在語言方面要使用口語 化或與口語基本上相近似的白話文（即現代漢語），而反對使用 與當代語言早已脫節的文言文（即古代漢語）。這是中國特有而 且不容易爲當代青年人和學習漢語的外國人所理解的問題，需要 從中國語言發展的某些特點談起。 在西歐各國，語言文字的發展變革是在文藝復興的過程中早 就完成了的。也就是說，當時各國隨着獨立的民族國家的形成， 在語言上也同時擺脫了必須使用羅馬帝國拉丁文的束縛，形成了 各民族自己的語言文字，如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等等。 當然，此後各民族的語言還會按自己的規律繼續發展。 在中國，漢語是 一 種人類少有的從古至今 一 脈相承的優美的 語言；其文字雖有繁難之處，但也有他文字所沒有的獨特優點， 並且也是早經定型化了的。 一 個至爲奇特的現象是，至少從唐代 起，口語和書面語，特別是官場和上流社會的書面語，發生了愈 來愈嚴重的脫節現象，以至到了明清和當代，口語和書面語幾乎 變成了兩種不同的語言。官方所認可的書面語即

「

文言文」 ，沒

有受良好教育的人看不懂更聽不懂；而以口語爲基礎所寫成的書 面語即

「

白話文」 ，除了用之於通俗小說或說書底本等場合外，

則是受人鄙視的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中國從古代直至民國，從 官府公文、科場試卷、學術著作到報章雜誌， 一 律都是使用文言 文，這就給信息的傳播和大眾文化的提高，造成了極大的障礙。 這種奇特的現象何以會形成，且留待語言史學家們去研究；但我 個人認爲，隋唐的科舉制度使文言文成爲士大夫幾乎唯 一 的進身 之階，肯定是其重要因素。 姑無論這種奇特現象形成的時代背景爲何，但文言文獨霸文 壇的局面必須打破則是至關重要的。這與文言文本身的價值並無 關係。中國的文言文的確十分優美，並且對於提高個人的語文修 養有很大的好處，而且又是學習中國古代文化的必不可少的工 具。我個人就是文言文的熱愛者，時常用背誦文言名著做消遣。

110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但是我們也必須肯定文言文只是 一 種代價太高的古玩，決不應強 迫人們去接受。讓文言文獨霸，就會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中國人 排斥在文化｀政治等重要社會生活之外。因此可以斷言，不打破 文言文獨霸的局面，中國的現代化就無從着手。 然而，這種在今天看來極玲簡單的事情，在當時卻需要提倡 者具有很大的勇氣。因爲社會積重難返，略有身分的人都用文言 文寫作，提倡白話文的大將胡適和魯迅，自己早期有很多東西都 是用文言文寫的。面到抗戰中期的四、五十年代，有些單位的語 文考卷還規定必須用文言文寫作，足見文言文勢力的深厚。正因 爲如此，五四運動的先驅者們才會把提倡白話文叫做文學革命。 它爲中國的現代化掃清了語言上的障礙，立下了不朽的功勳。不 作以上的分析，這文學（語言）上革命的意義是不易篦當代青年 所理解的。 由於人類認識上所常有和難免的片面之處，五四運動在提倡 新文化時，容或有矯枉過甚，盲目主張全盤西化，和對中國傳統 文化否定過多，批判繼承不夠的缺點，但這卻是不難於事後加以 糾正的。 綜上所述，足見一九一九年發生在中國的五四運動，決不是 一般的非暴力運動，而是初步喚醒中華民族，使之踏上獨立自強 道路的決定性的一步，它的功勞是永遠不會磨滅的。它之所以爲 各個政派所稱道，爲青年人所景仰，並爲一切失去了民心的統治 者所害怕，其原因就在於此。

第五章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一、中國人民本階段的基本任務 從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到一九四五年八一五日本投降，可以 基本上算作是抗日時期。這是因為雖然從總的形勢上說，自從鴉片 戰爭以來，中國人民的任務就是反帝和反封建：不趕走帝國主義， 中國人民就不能在祖祖輩輩繁衍棲息的這塊土地上平平安安地生活 下去，隨時隨地有國家被瓜分｀人民做亡國奴的危險；而要趕走帝 國主義，就首先要徹底改造自己的國家，推翻腐朽而不可救藥的清 王朝和繼之而起的大小軍閥。這兩個任務又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 帝國主義支持和利用軍閥，軍閥喪心病狂地投靠帝國主義。這就是 一九一一 年辛亥革命到全面抗戰之前的基本史實。 在入侵中國和插手中國問題的諸帝國主義當中，以日本帝國 主義最為兇狠。上章有關五四運動前因後果的文字，清楚地說明 了日本帝國主義已經成爲堅決要獨吞中國的最危險的敵人。因而 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就成為本階段中國人民的基本任務。

一

切其

他的國內外大事，無不受日本侵略這－嚴重威脅的影響。

二、本階段非暴力行動的基本特徵 各個帝國主義的用心都是同等險惡的，但在不同的歷史條件

11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下，中國所面臨的危險會有所不同。從整體上講，各個大小帝國 主義 一 向是互相勾結，狼狽爲奸。 一 國取得某種 在華特權，其他 國家即援引片面最惠國條款而共享之。但是其中最兇狠｀侵略得 最厲害和獲利最多的是日、俄、英等帝國主義。 本階段正值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善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這 一

特殊時期，當時歐洲列強，包括英圈在內，由於第一次大戰所

受創傷需要療養，以及其後隨之而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彼此 矛盾和戰時的長期拼搏，無暇東顧。俄國則因國內發生革命和遭 受資本主義國家圍剿，也無力向中國擴張。因而本階段除初期北 伐過程中，革命政府曾與英帝國主義發生某種衝突外，主要的非 暴力行動都是反抗日本侵略的鬥爭，以及隨之而來的對於當權者 對外軟弱或者投降的抗議；其間偶爾也穿插有群眾爭取自身權利 的鬥爭，如北女師大反對反動校長的抗爭和鐵路工人爭取成立工 會的二七大罷工等，但是其中也同時包含有反軍閥｀反封建的意 義在內。由於統治者的懦弱和媚外，加上專制成性，因而這 一階 段乃至此後廬至今天，中國的非暴力行動常常受到殘酷的鎮壓· 中國的抗日戰爭雖然 一 般都從 一 九三七年的七七蘆溝橋事變 算起，但實際上這場戰爭是從 一 九三 一 年的九一八事變就正式開 始了的，並且這還只是前此 一 系列衝突的繼續，所以作者把本階 段叫做抗日時期是適宜的。 本階段的非暴力行動除了反日和督促政府這兩大特點之外， 另

一

明顯的特徵是，由於受五四運動的啓發和鼓舞，反帝救國和

爭取民主自由的群眾運動日漸高漲。群眾學會了使用現代的非暴 力手段，並且使鬥爭在社會上產生愈來愈大的影響，爲下兩個階 段中國非暴力行動走向新的高潮創造了社會條件和積累了鬥爭經 驗。 爲了加深印象，這裏特強調指出：在下章所述三年內戰階 段，中國的非暴力鬥爭走上了新的新高潮，發生了當代規模最 大三次數最多、組織最嚴密，並且對國家命運產生了庫接而且重 大影響的學生運動。但是這些運動是在本階段的非暴力鬥爭，特

抗日時期的非是力行動

U3

別是 一二九運動的影響和啓發下發生的。所不同的是，下章所述 的非暴力行動，具有強烈的政黨鬥爭背景。 待到 一 九四九年以後直到當前的階段，中國的非暴力行動又 走向另 一個新的高潮，並帶有新的特點：它與前一階段的主要不 同之處，在於運動出於自發並且遭受空前殘酷的鎮壓，因而就更 加顯得可歌可泣。然而實踐證明，各個階段的非暴力行動，其力 量都是無比強大的。它將和蘇聯東歐的群眾運動 一 樣，最終決定 中國的命運。 下面謹將本階段所發生的非暴力行動，按時間先後敘述如 下。

第二節

福州事件和抵制日貨運動

帝國主義的侵略及巴黎和會對中國的侮辱，激起震撼全國的 五四運動。在此之後，全國各大城市學生的抗日救國活動此起彼 落，接連不斷。他們組織講演隊到大街小巷乃至農村去進行宣 傳，分析國際形勢，指出祖國所面臨的危機，呼籲人們發揚愛國 主義，抵制日貨。他們有組織地分頭到各商場店舖去搜査，並把 所査到的日貨集中起來，當眾燒毀。日本使館及各地領事對此恨 入骨髓，不斷要求乃至脅迫中國政府予以取締。 日本駐福州領事和商人對於抵制日貨運動非常疾恨。 一九一 九年十 一 月，日本商人紛紛集議於領事館及台灣會館，商討破壞 運動的辦法。他們決定使用暴力手段，製造事端。 十 一 月十五日，福州的日本僑民及台民六｀七十人，暗藏兇 器與手槍，守候在安東橋，等學生隊伍到來後，刺傷學生多人。 市民因此大嘩，其他地方埋伏的日人和台民蜂擁而至，發生大規 模衝突。幸虧有二十餘名軍警趕到制止。日人以手槍進行襲擊， 一部分人並佔住順記菜館樓上，居高臨下襲擊行人。福州督軍李 厚基調來兩營軍隊以平息暴亂，逮捕日人十名，其中居然有領事 署的少將警官，足見此事是經過高層策劃的預謀。

11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事件引起各校罷課，商人罷市。中國外交部提出交涉並讓日 本領事接回被補的人員。但日方指使其暴徒繼續行兇，先後發生 多起暴力事件。日本領事向本函政府告急。日本派艦隊來福州並 且登陸示威。此後雙方各派委員會進行調査，並幾經交涉。其結 果是日本雖表示道歉，略給賠償，但卻要中國對於排斥日貨表示 惋惜。這完全違背了學生運動的根本目的。 與上述相類似的抵制日貨的活動，幾乎貫穿在整個抗日戰爭 的全過程中。每逢碰到重大的紀念寸慶祝｀抗議等活動的時候， 總會作出 一 項抵制日貨的安排。作者當時正唸中學，記得自己曾 經多次參加過這種活動，深知其效果有時並不理想。這首先是因 爲當時的中央政府在對待日本問題上態度軟弱，不敢從行政手段 上予以支持和採取得力的措施；有時還迫於日本的壓力，對運動 加以制止。其次是當時中國工業不發達，許多東西都是依靠外國 產品，而且日本在中國內地設廠甚多，銷售方便，難以控制。最 後則是 一般老百姓的覺悟還很難迅速提高到認真克己，不用敵國 貨物的程度。只是到一九三七年全面抗戰開始之後，日貨才真正 從中國市場上絕跡。但是運動在喚起民眾上還是很有作用的。

第三節

一九二三年的兩起慘案

一、二七大罷工

這是一次 由共產黨領導的、廣大鐵路工人爭取自身權利的尖 銳鬥爭。 自從清末興學校｀辦工廠以來，與此相應的群眾組織和社會 團體也相繼產生，例如五四運動時期誕生了地方學聯和全國學 聯。至於工會，由於從中世紀以來就有成立行會的習慣，因而成 立得比學聯更早。單個工廠的、全行業的、乃至跨行業的工會組 織，各地相繼自發產生者甚多。中國共產黨誕生以後，由於共產 黨以工人階級爲主要依靠對象，在各地工廠中大力進行組織工 作，因而工會發展得很快，但是全行業和跨行業的總工會則建立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115

得比較晚。這是因爲一則有待工人覺悟的提高和需要適當的醞釀 時間，另方面也受到統治者的阻撓和破壞。統治者對於要害部門 的控制尤其厲害，因爲他們害怕工人組織起來之後難以駕馭。一 九二三年京漢（北京至漢口）鐵路總工會的成立所面臨的就正是 這種情況。 一

九 二三年二月一日，京漢鐵路工人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在

鄭州舉行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北洋軍閥吳佩孚使用軍隊力 量，對工會的成立加以阻撓。於是工會領導 決定一方面舉行鐵路 全線總罷工以示抗議，另方 面將總工會總 部遷至漢口的江岸辦 公

。

二月四日罷工開始，全線工人一致行動。二、三小時之內， 所有各種客、 貨｀軍車一律停駛，長達千餘公里的 鐵路頓行癱 瘓。武漢各工會團體代表和江岸工人一萬餘人舉行示威遊行，高 呼

「

打倒軍閥」

｀

「

全世界無產者團結起來」等口號。

軍閥和與鐵路利害相關的帝國主義者對於工人的反抗行爲十 分疾恨，決計實行鎮壓。於是吳佩孚便指使部下將領蕭耀南，於 二月七日在江岸

｀

鄭州、長章店等地同時實行血腥鎮壓，殺死工

人四十餘人，傷數百人，逮捕並下獄者四十餘人，開除一千餘 人，造成震驚全國的「二七慘案」

。

當時鐵路工會江岸分會委員

長林祥謙、工會法律顧問施洋等人，在屠刀下面堅貞下屈，拒絕 下令復工，慷慨就義，非常使人感動。 由於當時軍閥橫行，毫無民主，又缺乏廣泛支援，罷工只堅 持到二月九日，便在強大壓力下復工， 一 場轟轟烈烈的非暴力鬥 爭就這樣被鎮壓下去了。但是二七罷工的政治影響卻是很深遠 的，它爲後來工人和廣大群眾積極支持打倒軍閥的北伐戰爭蓄積 了力量

。

二、長沙六一慘案 五四運動所激起的風波，在全國各大城市震盪不已，在民性 強悍的湖南尤爲激烈

。

11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一

九二三年春，湖南人民爲要求徹底廢除二十一條，收回旅

順、大連，於四月五日，由湖南工團聯合會等單位發起，組織 「湖南外交後援會」

，

展開對日經濟絕交運動。六月一 日 ， 外交

後援會人員到長沙湘江碼頭檢崟日貨，遭到日本水兵毆打，激起 群眾義憤， 一時聚集起千餘人到碼頭進行抗議。 停泊在湘江的日本軍艦上的水兵也趕來行兇，開槍打死群眾 二人，打傷數十人。 慘案發生後，長沙人民異常震怒，數萬人舉行集會聲討

，

並

抬屍遊行，工人罷工，學生罷課以實行抗議。但當時統治湖南的 軍閬趙恒惕不僅不予支持，反而對群眾加以鎮壓。

第四節

從五卅慘案到省港大罷工

這是一連串反對英日帝國主義的重大非暴力鬥爭

前後歷時

，

將近兩年，曾經在全國產生重大影囓。在對與此有關的主要非暴 力行動進行陳述之前，先簡述一下五卅慘案前的一 樁福建慘案。 一

九二五年四月八日 ， 也就是在轟動全國的五卅慘案發生之

前五十多天，在福州曾經發生 一 起反對帝國主義的非暴力行動

，

但卻遭地方政府的血腥鎮壓。 事情的 經過是

在五四愛國運動影霍之下·福州各高等學校

，

數千人，爲反對美國在當地的文化侵略，舉行罷課遊行 建省公署請願。當地軍閥在美 帝國主義分子的指使下 威群眾開槍，當場打死學生七人

，

，

，

並向福

下令向示

打傷數十人。

慘案引起了國內許多城市的抗議

，

但因不久就發生了震驚圍

內外的五卅慘案，人們把力量都投入到反英反日的鬥爭之中去 了，因而慘案便不了了之。

一丶五卅慘案 又稱五卅運動

，

因爲這次慘案引起了 一 系列的反抗帝國主

義、特別是英日帝國主義的群眾運動。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117

自從五四運動以後，全國各地反帝情緒高漲。當時日本在中 圏設廠最多，佔上海紗廠的三分之二，剝削最爲嚴重，每日工作 時間在十二小時以上，工資最低，每日才一 角五分，並且還須將 工資的百分之五儲存在廠裏，工作滿十年後才能發還。因而一 場 大規模的反帝運動就在日本所屬的工廠展開。一 向與日本勾結最 緊的英帝國主義 又極力袒護日本，遂使運動呈現反日反英的性 質。其具體經過是： 一

九二五年二月，在上海的日本內外棉紗廠堆紗間發現一名

被打死的童工，於是全體工人罷工抗議。經上海總商會出面調 停，日本廠方略予讓步而復工。事件發生之後，日本方面認爲男 工是鬧事的重要因素，於五月分將各廠男工盡行開除而以女工代 替，導致全部二十二家日本紗廠實行大罷工。後經上海各團體調 停，以改良工人待遇｀發還儲金爲條件，再度復工。不久日本內 外棉紗廠第八廠開除工人數十名，並且僅允許將儲金發還時間由 十年改為五年。工人不服，推代表顧正紅等八人與廠方交涉。五 月十五日，在交涉過程中發生爭執，日本人用手槍擊斃顧正紅， 其餘七人俱受傷。受傷工人請求公共租界工部局援助，工部局不 但不伸張正義，反而科處他們以擾亂治安之罪，於是便激起大規 模的抗議活動。 五月二十二日，上海各團體開會追悼顧正紅，各大學學生參 加者十分踴躍。行經公共租界時有四人被補，上海學界便決定於 五月三十日組織二千餘人的演講隊，到租界進行宣傳，支援工人 的鬥爭，號召收回租界和打倒帝國主義。隊伍經過南京路時，被 英國巡捕逮捕一百多人。盛怒之下的學生與群眾萬餘人集中到南 京路公共租界老閘巡捕房的門口要求放人，並高呼反帝口號。英 园巡捕開槍打死學生與群眾十餘人，傷者數十人，造成震驚全區 的五卅慘案，並激起大規模的反帝運動，所以又稱五卅運動。 慘案發生後，上海工人成立了總工會，舉行二十餘萬人的總 罷工，五萬餘學生的總罷課，部分商人也實行罷市。他們並且成 立了「工商學聯合委員會」 ，提出懲兇｀取消領事裁判權以及撤

11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走英日駐軍等十七項交涉條件。 全國近五百個大中城市用罷工罷 課、遊行示威等行動表示熱烈支持，並且還得到國 際工人組織的 聲援，形成空前規模的反帝高潮，爲北伐戰爭和中國的初步統一 進行了思想動員的工作。 罷工鬥爭堅持了三個多月，由於已經獲得較大的勝利而復 工。 五卅慘案所激起的一系列反帝運動，其重大者將分述於後。 至於上海本案的處理，首先曾由 北京政府在全國群眾怒潮的推動 之下，向各國公使團交涉，後經雙方派代表先後在上海與 北京反 復協商。由於當時全圍反帝運動的壓力，英日等圈不得不作某些 讓步。其結果是將公共租界的總巡和捕頭免職， 中國收回上海 會 審公廨；日本方面則承認依法組織的工會，酌加工資，賠償工人 所受損失，以及撤退肇事 人員兩名。

二、沙基慘案 上海五卅慘案發生 之後，全國反帝運動頓時高漲，不僅幾百 涸城市用實際 行動表示支持，並且還先後發生過許多流血 衝突和 慘案。例如六月十一日， 漢口碼頭工人爲支持上海工人和抗議英 商太古公司船員任意毆打中國工人，實行罷工和遊行示威。當隊 伍行至英租界時遭到槍擊，死八人，傷數十。事後英方不僅不承 認錯誤，反而責怪中方保僑不力。此外在九江、重慶｀南京等 地，也都曾 發生嚴重衝突和流血事件。其中以廣州沙基慘案和省 港大罷工規模和影饗最爲重大。 沙基慘案發生於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 。上海五卅慘案發 生後，廣州與香港各界奮起聲援。六月二十一日，香港和廣州沙 面租界的工人舉行同盟總罷工，使香港許多重要事業陷於停頓癱 瘓狀態。 英國當局決定採取其慣用的 高壓手段。六月二十三日 ， 廣州工人和學生等共約十萬人， 在開過了對上海｀漢口死難烈士 的追悼會之後舉行示威 遊行。他們高呼 除不平等條約

」

「

打倒帝國主義」 ，

「

廢

等口號。當隊伍行經沙面租界對岸的沙基地方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119

時，嚴陣以待的英軍開槍屠殺和平遊行的群眾，打死群眾五十餘 人，傷一百七十餘人，停泊於白鵝潭的英軍軍艦並且發炮助威。 慘案對於省港及 全國的反帝運動，猶如火上加油，使運動的規模 和情緒進 一 步高漲起來。

三、省港大罷工 所謂省港大罷工，指的是廣東的省會廣州與香港聯合起來所 舉行的大罷工。它從 一 九二五年六月開始，到一九二六年十月結 束，長達將近 一 年半之久。這在世界工運史上是很少見的。 罷工以香港爲主戰場，上文所述沙基慘案實際上只是省港大 罷工過程中的一 個片段。 五卅慘案發生後，香港和廣州群情憤慨，多方聲援。六月十 九日，香港工人開始舉行政治大罷工，參加人數很快就增至二十 五萬以上，並有十餘萬人離開香港回到廣州。 六月廿三日，廣州各界及從香港回來的工人約十萬人，爲支 持上海和漢口的烈士，於開追悼會後舉行示威遊行。隊伍在行 經沙基時被英軍掃射，死傷二百餘人，造成上文所述的沙基慘 案。 慘案發生後，廣州革命政府立即向英寸去、葡等國駐粤領事 館提出嚴重抗議，港粵各團體組成

「

省港罷工委員會」進行領

導。革命政府宣布對英 實行經濟絕交。罷工委員會組成二千多 人的工人武裝糾察隊，封鎖通往香港的口岸：往來船隻不得在 香港停泊，使香港成爲死港。香港工人大部退回廣東。在罷工 期間，香港居民減少百分之四十，地價大幅度下降，商店倒閉 四百餘家，損失極爲慘重。罷工 － 直堅持到 一 九二六年十月才 結 束。 此次罷工雖未取得明文規定的結果，但它所發揮的作用是非 常之大的。運動由於得到了全國人民的廣泛支持，顯示了巨大的 力量，鼓舞了群眾的鬥志，也爲革命軍的北伐進行了思想動員工 作。罷工也使帝國主義認識到群眾運動力量的強大和中國民氣之

120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不可侮，使他們在對待中國要求收回租界等問題上不得不作出某 些讓步。

第五節

三 一 八慘案

這是 一起北洋軍閥大規模屠殺愛國學生運動的殘暴事件，它 惡名遠播，國人痛恨，只有 一 九八九年的天安門大屠殺，才使之 在中國統治者的血腥暴行中退居於名列第二的地位· 一

九二六年春，中國北方爆發了又一場軍閥戰爭＿－馮玉祥

與張作霖之間的戰爭。日本帝國主義者爲了協助張作霖，於三月 十二日派軍艦掩護張作霖的奉軍軍艦駛入大沽口，並開炮襲擊馮 玉祥的國民軍，爲國民軍所擊退。 日本不甘心失敗，竟聯合英｀美等八國向北洋軍閥段祺瑞的 執政政府提出無理要求，強迫中國撤除大沽口的國防設備。這 一 消息使得北京市民萬分震怒·北京各大學學生五千餘人於十八日 在天安門集會抗議，會後舉行示威遊行和請願，要求段政府拒絕 八國通牒·段祺瑞竟下令開槍，打死學生與群眾四十七人，打傷 一

百五十餘人。慘案激起全國人民的極大憤慨，爲北洋軍閥的迅

速垮台敲饗了喪鐘。 魯迅在追悼死難者之一的北師大女生劉和珍時，曾撰寫（紀 念劉和珍君）一文。他沉痛地寫道： 我只覺得所住並非人間。·…..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 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 這地步。……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於我的意外· 竟會這樣地兇殘，

一

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

一 一

是當局者

是中國的

女性臨難竟能如此之從容。 如果 一九八九年六月魯迅還活着的話，那麼在「六四」大屠 殺之後，他將會用什麼樣的筆墨來描繪天安門劊子手們的臉譜， 來詛咒他們的下劣與兇殘呢？

抗日時期的非是力行動

第六節

121

北伐時期的非暴力行動和 部分租界的收回

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備受帝國主義的侵略和奴役，除割地賠 款以外，最帶有侮辱性的標誌之一 ，就是外國在許多都市設立租 界和享有領事裁判權。租界變成了帝國主義爲非作歹和藏垢納污 的淵藪，因而收回租界也就成爲歷次反帝愛國群眾運動中的重要 口號之 一 。 從一九二四年開始，中國南方的革命政府就積極準備北伐， 並得到全國人民的擁護。人們在革命軍到來的時候，舉行各種群 眾運動以表示歡迎和給予支持，對北伐戰爭的勝利起了很大的推 動作用。當時長江一帶不少租界就是在群眾非暴力行動的壓力下 從帝國主義手中收回的。

一丶收回漢口英租界 一

九二六年北伐軍抵達武漢時，對南方革命政府一向抱敵視

態度的英國便在漢口 的租界設防，並調來軍艦以增強其軍事實 力。 一九二七年一月三日，漢口各界為慶祝北伐勝利，於租界附 近之江漢關集會。當時有中央軍校的宣傳隊向群眾作街頭講演， 聽眾聚集的約有千餘人。群眾與英國水兵發生衝突。英國水兵竟 用刺刀行兇，刺死和刺傷群眾多人。 一 時群情憤慨，盛怒的群眾 聚集在租界附近者萬餘人，意圖報復。英國領事無計可施，便於 次日通知中方外交部門，表示自願撤除水兵，並請中方派軍警來 租界維持秩序。當晚中方即派軍警到租界去接防，並成立漢口英 租界臨時管理委員會。這是自鴉片戰爭允許外國在華設立租界以 來，第一次由中國人民奪回自己的權利。 此外，在北伐過程中，英帝國主義由於不希望中國統一和富 強起來，因而與日本相勾結，對北伐戰爭多方予以阻撓。英帝國 主義的這種卑劣行動，激起中國人民的強烈不滿。各地英屬工廠 曾爲此爆發多次反對英帝國主義的罷工。

12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二丶收回九江丶鎮江英租界 在北伐軍前進的過程中，九江、鎮江等地也發生過與漢口相 類似的事件。 一九二七年 一 月六日，九江群眾在得知漢口事件時，群情震 怒，開會聲討，並遊行示威，表示支持。英租界水兵竟向群眾開 槍，死傷碼頭工人二人。怒不可遏的群眾與部分軍人 一起衝入租 界，強行接收各種行政。英領事慌忙逃避，九江英租界便初步收 回。 同年二月，北伐軍克服鎮江，市民擬於二十四日開會慶祝並 且遊行。英國當局由於害怕漢口九江的事件重演，便由領事主動 致函中國交涉署，表示自動撤崗，要求中國派軍警進入租界維持 秩序，於是鎮江英租界也告收回。 但是以上只是初步的臨時勝利，事後英國政府曾多方企圖索 回租界。經過幾年的交涉，並付出相當的賠償，中國才得以正式 收回。至於其他國家的租界以及各帝國主義憑不平等條約所取得 的其他特權，還要經過很長時期的努力，直到抗日戰爭勝利，才 得以基本上廢除。本世紀六十年代中蘇決裂之後，中固才在除開 某些領土之爭外，徹底實現廢除不平等條約這 一 理想。 在整個北伐時期，國民的情緒甚爲高漲，各地大中城市時常 有不同規模的反帝反軍閥的非暴力運動，並遭到帝國主義或地方 軍閥的鎮壓。 一 九二七年發生於重慶的三三 一 慘案，就是比較重 大的事件之一。 一

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三日，北伐軍佔領南京，部分軍隊紀律

欠佳，波及城內的外僑。當時某些西方國家對北伐軍本來就不甚 歡迎，前此已經增兵上海，並調集軍艦游弋於京滬 一 帶江面。及 聞南京僑民被騷擡，便由英美軍艦向南京開炮襲擊，打死軍民二 千餘人，房屋與財產亦遭受重大損失，這就是有名的南京事件。 南京事件激起廣大中國人的憤怒，不少城市舉行了抗議活 動。重慶市民爲了就南京事件向英美表示抗議，在打槍壩舉行集 會，參加者 一 萬餘人。四川軍閥劉湘不僅不予支持，反而令重慶

抗日時期的非是力行動

123

警備司令王臨基派軍警特務預伏在會場四周，於大會開始後向群 眾密集開槍，打死打傷二千餘人。這是對採取非暴力行動的和平 群眾實行有計劃有預謀的大屠殺，是一 次極爲嚴重的反動事件。

第七節

一二九運動

一、運動前的國內外形勢 一

九三五年冬天發生於北京的 一

年全面抗戰開始之前最大的

「一

二九運動」 ，是 一九三七

次震驚全國的抗日群眾運動，是 前

此歷次國難在人民心中所激起的憤怒的總爆發。 上文曾經指出，在第 一 次世界大戰之後，日本趁列強無暇東 顧之機，對中國進行瘋狂的侵略

。一

九二一年的九國公約雖然想

對日本獨佔中國的行爲起一 定的抑制作用，但日本不把它放在眼 裏，繼續大力推行其兼倂中國的政策。 「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

不幸的是此時的中國又正好給與

日本以可乘之機：辛亥革命之後並沒有建立起一 個發奮圖強的中 國，先是 一 小撮封建餘孽所形成的北洋軍閥進行混戰，繼之而來 的是北伐之後所建立的並未真正統一的國民黨政權。在國民黨統 治下，不僅軍閥之間的戰爭依舊，而更主要的是國共兩黨之間展 開了生死的鬥爭

。

蔣介石奉行的最高政策是

「

攘外必先安內」 ，

而他自己又根本沒有能力做到安內。既然志在安內，所以他對於 日本的侵略採取不抵抗主義，以致日本得以得寸進尺

。

中共所奉

行的則是奪取政權和實行世界革命的政策，只有利用抗日擴大自 己勢力的打算，並無與蔣長期合作的誠意。當時的國際力量，或 與日本互相勾結，或像在歐洲對待德國 一 樣，採取一 味遷就的綏 靖政策；或因事不關己，但求少管閑事而敷衍應付

。

因此，中國

在受到侵略時，把希望寄托在國際聯盟的主持正義之上，只不過 是緣木求魚而已。 以上就是日本在企圖倂吞中國時所面臨的基本形勢，也是它 之所以不經過戰鬥就能完全佔領中國東北的根本原因。

12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日本自九國公約以來， 一 直按照有名的「田中奏折」行事， 即

「

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

那」

。

對於中國人民的反抗和國際輿論的譴責，日本毫不放在心

上，因而挑釁與侵佔之事不斷發生。一 九二五年 十二月，日本出 兵南滿，介入中國軍閥間的內戰；

一

九二七年五月及 一 九二八年

五月兩度出兵山東，阻止革命軍北伐

。

第二次並且炮轟濟南，打

死軍民數千人和慘殺外交人員十七人。慘案曾經引起國內的廣泛 抗議和國際間的壓力，日軍才於一九二九年退出濟南。此外，重 大事件計有：

(1)一九三 一 年七月二日的菡窋山恪案 一

九三0年日本爲佔領東北，鼓勵朝鮮往東北移民·

一

九三

0年移民萬寶山實行開墾的朝鮮人只顧私利，破壞水利建設，與 當地農民發生衝突

。

日軍竟開槍打死打傷許多農民，並在朝鮮煽

動排華風潮。華僑被趕回中國或被害死者數千人，損失財產無 算。慘案激起了廣大中國人民對 侵略者的仇恨

。

(2)一九三 一 年的九－八事變 日本決心吞倂東北由來已久。到一 九三 一年，日本發動侵略 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於是繼萬寶山慘案之後，又藉口其潛入 東北之特務人員中村震太郎上尉失蹤事件，提出無理要求，並 於九月十八日 一 時許向瀋陽發動大規模進攻。當時中國在東北 雖有相當的兵力，但因中央下令抱不抵抗主義，於是日本便在 五天之內佔領南滿；次年－月，將東北廣大地區完全佔領。 一 九三二年三月，僞滿州國宣佈成立， 帝圍

一

九三四年三月改稱滿州

。

九一八 事變在中國引起了極大的反響，爲 此所引發的抗議集 會和遊行請願以及抵制日貨的非暴力行動多得難以統計，並且往 往遭到執政當局的鎮壓。當時全國上下深感亡國滅種的大禍即將 來臨，紛紛要求抵抗

。一

時控訴日本侵略之苦的（流亡三部曲）

變成了各種集會和節日的保留節目，幾乎人人會唱。人們總是用 這些充滿愛國熱情而又憂傷的曲子，且歌且哭來寄托自己的悲憤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125

之情。這就是 一二九運動之所以轟轟烈烈和很快促使形成了全國 抗日局面的時代背景。

(3) 一二八松滬戰役 也稱 一 二八事變。日本佔領滿州之後，爲迅速實現其征服中 國的迷夢，又向上海發動進攻。 一 九三二年一 月，日本以反對中 國排斥日貨爲藉口，指使日本浪人與海軍陸戰隊焚燒三友實業社 工廠，搗毀商店，殺死華警，事後反而就此向中國提出無理要 求。上海當局被迫屈服，但日本仍於二十八日午夜，突然向上海 的中國駐軍發動猛烈攻擊，前後動 用軍隊十萬以上。 日軍的進攻遇到十九路軍的堅強抵抗，全國各地用人力物力 踴躍支援。戰爭持續二十三日，日本方面損失慘重，死傷萬餘 人；不得已才在國際調停下宣佈停戰，簽訂「淞滬停戰協定」

。

淞滬戰爭期間，上海日本工廠的工人曾舉行抗日總同盟罷工以進 行抗議。

二、一二九運動的直接導火線 日本於一 九三二年成立僞滿州國之後，積極向華北進攻。一 九三三年一 月攻佔華北要塞山海關。三月佔領熱河全省。然後向 平津發動攻勢，強迫中國於五月簽署喪權辱國的塘沽協定，使北 京郊區以外的東北部至長城 一 帶成爲日本控制的地區。 一 九三五 年五月，日方又製造藉口 ，向北平軍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提出 實質上控制華北的無理要求，並調兵入關實行威脅。何被迫與日 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簽訂放棄華北的「何梅協定」 ， 取消在河北的蠍政機關，撤退中國駐軍，撤換日本所不滿意的官 員，改任親日分子。 一

九三五年九月，日本積極策劃使華北獨立。在誘使冀察魯

獨立的計劃失敗後，日本便扶植漢奸殷汝耕於十一月成立

「

冀東

防共自治委員會」 ，首府設於北京近郊的通縣。南京方面則派何 應欽於十一月底赴北京籌設以宋哲元爲委員長的

「

冀察政務委員

會」 ，以滿足日本方面使華北政權特殊化的要求。於是繼東北淪

126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陷之後，整個華北有立即丟失並進而亡國滅種的危險。用當時學 生運動的宣傳文字說，真是以華北之大，連放 一 張課桌的地方都 沒有了。因之，這消息便激起了繼五四運動之後的另 一 次震撼全 國的大規模學生運動。

三、運動的經過與影響 冀察政務委員會成立的消息，與前此喪權辱國的種種事件加 在一起，大大地激怒了北京的愛國學生。十二月九日，北京二十 二所學校的學生六千餘人舉行示威遊行，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 義」 ，

「

停止內戰， 一 致對外」等口號。政府當局由於不敢開罪

日本，竟出動大批軍警實行鎮壓，於隆冬天氣使用水槍噴射學 生，並打傷和逮捕了許多學生。 第二天，北京學生宣佈總罷課。十六日，學生和市民一 萬多 人又繼續遊行，依然發生衝突，重傷七十五人，輕傷二百九十 七人，被捕七十八人，失蹤二十五人。但學生並未因此後退。 他們組織宣傳隊深入群眾，進行宣傳演講和組織抗日救亡愛國 團體。 北京學生的愛國行動立即得到全國的饗應，南京、上海、天 津、武漢｀廣州｀杭州電長沙等各大城市的學生和市民紛紛舉行 遊行示威，支援北京，致使當局不得不釋放被捕學生。運動中， 各地愛國人士紛紛組織各界救國會，督促國共雙方停止內戰， 一 致對外。 一二九運動掀起了全國抗日救國的新高潮，造成了國共兩黨 重新合作、建立抗日統 一戰線的有利形勢。 這次運動很受共產黨地F組織的影饗，因而所提口號多與共 產黨的政策相合，而不大受國民黨的歡迎。運動中許多學生受愛 國主義感染，於運動之後多投筆從戎，或參加了抗日工作，其中 很多人去到後來的解放區，爲抗日戰爭時期的共產黨提供了大批 幹部。

抗日時期的非暴力行動

第八節

127

全面抗戰開始前後的政治形勢

—、影響中國命運的西安事變

一

二九運動並沒能迫使國民媺立即改變攘外必先安內的決

策，它仍然希望利用其非嫡系的地方軍，即張學良的東北軍和楊 虎成的西北軍，趕快消滅剛剛逃到陝北｀還未立定腳跟的共產 黨，或者使雜牌軍與共軍兩敗俱傷，達到消滅 一 切異己的目的。 但時勢已經不容許它這麼做。 一 方面張學良等已經洞察國民黨中 央的這種意圖，不願被利用和作無謂的犧牲；另方面全國人民也 反對在國家將亡的時候還打內戰。特別是流亡關內的東北軍，他 們 一 心只想打回老家去，而不願意死在內戰的戰場上。再加上共 產識的巧妙宣傳和熟練的統戰工作，於是就在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 十二日發生了震驚中外和影響中國命運的西安事變。 一

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張學良、楊虎城於蔣介石到西安

視察和安撫軍隊的時候，用武力將蔣扣留，要求他停止內戰， 一 致抗日 ，和建立抗日民族統 一 戰線。當時蔣已身不由己，於是就 在蘇聯的干預和國民黨開明人士的斡旋下，同意了張、楊和中共 等方面的要求，因而獲得釋放，飛回南京。 一 場空前規模的內戰 得以避免，抗日統一 戰線因而形成，爲八年抗戰和終於擊敗日本 創造了條件。 在事變期間，西安等地曾發生大規模的非暴力遊行示威，要 求停止內戰， 一 致抗日；東南地區有些城市則有小規模的聲討 張｀楊的活動。

二、

一

九三七年的蘆溝橋事變

西安事變後，日本深恐中國的抗日民族統 一 戰線建立起來， 於是便於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詭稱在蘆溝橋演習時有 一 名士兵失 蹤，要求進入宛平縣搜査，並乘機發動大規模進攻，於是作爲第 二次世界大戰先導的中日戰爭便全面展開，並一 直進行了八年之 久。這場戰爭深深改變了中國人民的命運。

12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七七事變後，大批戰地流亡學生聚集南京，向國民政府請 願，要求努力抗戰。學生們並紛紛請纓殺敵，曾受到政府多方壓 制，並幾乎遭到鎮壓。後來蔣介石因迫於國內輿論壓力，才盡量 克制，使學生得以倖免。 在中日戰爭期間，由於全民的根本任務在戰勝日本，其他矛 盾都下降到次要的地位，因而全國籠罩在艱苦奮鬥、但卻比較詳 和的空氣之下，沒有發生引人注意的大規模非暴力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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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早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第一節

本階段的基本情況

一丶中國內戰不可避免 經過 一 九四六至四九年的三年內戰，蔣介石丟掉了政權，靠 美國第七艦隊的庇護，在台灣 一 隅偏安。人們因而有許多事後諸 葛式的議論·有人以爲蔣當時要是氣量大 一 點，認真組織聯合政 府，也許能延長其政權的壽命並避免死那麼多人。有人認爲美國 要是採取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也許能夠使局面改觀。這些都是 沒有從當年的時代潮流和國共兩黨的本質上看問題，從而得出的 一廂惰願的推測，事實上是決不可能如此的。 抗日勝利之後，儘管全國人民極不願再打內戰，但當時國內 的兩股勢力是決不肯善罷甘休的。當時佔主導地位的蔣介石，本 是置身於民主革命隊伍中的個人野心家，一 向以建立個人的 一 統 天下爲己任。他在強敵壓境時尙且主張攘外必先安內；如今做了 戰勝國的領袖和民族英雄，又有美國的支持，豈肯與人平分秋 色？況且他對於共產黨的本質很早就有深刻的認識，深知共產黨 的唯一目的就是奪取政權，並且從來就是爲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 段的，決不是可以和衷共濟的伙伴。 至於中國共產黨方面，從建黨開始就以奪取政權爲目的。蔣 介石在其心目中自始至終都是不可救藥的反動派。好容易因西安

13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事變逃過了可能碰到的第六次圍剿，又從抗日戰爭中得到了長足 的發展，到日本投降時已經有正規軍一 百二十萬，民兵二百二十 萬，解放區十九個，居民共 一億多人。中共勢力已遠比當年在江 西 一 帶時大得多，加上世界革命形勢正好，它豈肯再屈居人下？ 國共和談時，共產黨的確曾有過加入聯合政府、搞一段和平鬥爭 的打算，但那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

一

旦時機成熟，仍然是要奪

取政權，實行共產主義的。 有一 位著名的當代中國歷史學家曾經很幽默地對我說，國民 黨和共產黨本來就是難兄難弟，它們彼此無論是在組織原則（法 西斯結構） 、統治手段（欺騙和暴力）或者是政治目標（建立獨 裁統治）上，都是十分相似而又互不相容的，彼此都毫無使軍隊 國家化或者訴諸民主手段來解決紛爭的打算。它們相互之間太知 己知彼了。希望它們彼此開誠佈公地進行合作，簡直是緣木求 魚。 因此，抗日戰爭之後的國共之間的內戰，是時代的大氣候所 注定了的，絕對不可避免。至於什麼時候開始打｀打多久和誰勝 誰負，就要看雙方各自的本領和戰略戰術了。

二、內戰發展簡況和

「

是誰丟掉了中國？」

抗日戰爭之後的中國內戰，人們一 般把它分作三個階段，即 國民黨進攻、共產黨反攻和國民黨總崩潰三個階段。實際上，這 場戰爭是從日本投降後不久，國共雙方爲爭奪接收權｀亦即搶奪 勝利果實時就開始了的。因此這裏特把它分作以下四個階段： 1. 中國內戢的四個階段

a. 打打談談階段(I 945年8月至1946年6月） 這一階段的特點是雙方早已兵戎相見，但由於經過八年的艱 苦抗戰，廣大人民需要和平安定，因而雙方都不敢公開亮出打內 戰的旗幟。即使是以後大打的階段，也都是把戰爭的責任盡量往 對方身上推。 日本投降時的中國，除了蔣介右所佔有的所謂大後方和共產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31

薫所佔領的解放區以外，還有曾經被日本所佔領的廣大地區和重 要城市是真空地帶。蔣介石認爲這些地方是當然屬於他的禁臠， 而共產黨則認爲解放區所接近或包圍的地區應該由它接收。雙方 爲此不僅在函電和報章上爭論不已，並且實際上是先下手爲 強， 早已各自派兵前去強佔並彼此衝突起來，動用了百萬以上的軍 隊。由於蔣系部隊主要集中在後方，而共產黨的解放區則多在敵 後，因 而這第一個回合的優勢是在共產黨方面。 大規模的內戰當然掩不住人民的耳目。內戰遭到全國人民的 強烈指責，加以蔣介石的軍隊短期內無法調往從華中到東北的廣 大地區，於是 一 九四五年八月便開始了蔣介石和毛澤東的重慶談 判，簽訂了

「

雙十協定」

。

但是雙方並無實行協定的誠意，內戰

照打不已。其後於一九四六年一月 十日又召開了政治協商會議和 下達了停戰令，然而也無實效。所以，這實際上是 一 個談談打打 的階段，引起人民的強烈不滿。當時重慶的大學生宿舍有一幅春 聯，表達了人們的這種不滿情緒和牢騷： 談談打打，打打談談千我鳥， 睡睡吃吃，吃吃睡睡管他娘！ 橫批是：長醉莫醒 這種情緒說明從此學潮起伏的原因所在。 b. 國民栄進攻階段(1946年7月至1947年7月）

經過將近 一 年的準備，蔣介石的大批部隊在美國海空軍的協 助下已經基本到位；加上其中有四十五個師是美式配備，並有十 五萬由美國訓練的海空等方面的軍事人員，而共產黨則只不過是 小米加步槍的土八路。因此，蔣以爲在很短的時間就可以打敗共 產黨。他忘記了自己當年剿共時艱苦拼搏的教訓。這一 個階段的 前八個月是蔣軍全面進攻，後四個月是在力量不繼時改爲在南線 的山東和北線的陝北這兩翼的重點進攻，但都是損兵折將，遠沒 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在一 九四七年的中、後期，由於國民黨自從在廣大收復區實 行接收以來，貪污腐化至於極點；加上內戰的徵兵徵糧，使人民

132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負搶過重。此起彼伏的群眾運動弄得後方人心惶惶，更嚴重的是 沮喪甚至瓦解了前線的鬥志。這就使得蔣介石無論在前線或後方 都處於極不利的境地。 C. 共產索反攻階段 (1947 年 7 月至 1948 年 8 月） 這一階段共產黨的勢力日盆壯大。它從兩年來的大小勝利 中，用國民黨的人力（投降士兵） 和物力（美國軍事裝備）來武 裝自己，使自己在軍隊數量和武器質量兩方面都與國民黨處於勢 均力敵乃至略佔優勢的地位；再加上士氣旺盛，因而就大舉反 攻，並且由當初的游擊戰·運動戰改爲陣地戰」攻堅戰。共軍佔 領了廣大地區和不少大中城市，包圍了另 一 些特大城市如瀋陽、 長春電北平電天津等。其他心腹地區如江蘇、浙江，也都到處是 所謂「土共」，即共產黨游擊隊，出沒於廣大農村和中等城市。 這就使得國民黨處於搖搖欲墜的境地，連他忠實的基幹隊伍中很 多人也都認爲「氣數已盡」了。

d. 國民栄熜崩潰階段 (1948 年9 月至1949 年 4 月） 在一九四八年九月至 一九四九年 － 月間，進行了有名的遼 瀋寸隹海、平津三大戰役，雙方總共動員了四百萬以上的軍隊， 再加上後勤人員與民兵、民夫寸直接參加的人當在 一 千萬以上， 真是人類戰爭史上的壯舉，也是中華民族自相殘殺的恥辱。三大 戰役之後，國民黨的精銳力量已經基本上被消滅，不堪一擊了。 因而在經過三個月的再度和談和共軍休整之後，共軍於四月廿 一 日渡江，所剩下的便只是摧枯振槁，掃蕩殘餘的任務了。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於北京正式成立。於 是除台灣外，中國歷史又展開了新的篇章。

2．

簡論毛澤東和蔣介石

要了解本階段作戰雙方的成敗利鈍，最好是從分析其關鍵性 領導人物着手。 a. 兩人所處的時代背景 中圍的內戰居然在短短的三年之內便告結束，這是蔣介石富

內戰時期非綦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33

毛澤東乃至斯大林和許多其他政治家｀軍事家所不曾料到的。然 而奇跡竟然發生了，而且發生得很自然，很合乎邏輯，並沒有很 多偶然因素在發生作用。這是爲什麼？這要從中國和世界的歷 史，以及蔣介石｀毛澤東等人的行事中去找尋原因，並且當前還 沒有取得爲人們所普遍接受的意見。這裏僅談 一 點個人的看法。 自尊心極強的中國人民忍受了將近一 百年的奴役和八年的艱 苦抗戰，好不容易終獲得了勝利，他們希望從此建立一 個獨立富 強的國家。因此，最初他們極力反對內戰。而一 旦當內戰不可避 免，而且其中一 方又表現得能夠肩負起實現他們宿願的任務時， 他們便積極地倒向一方，給予大力支持，英勇地反對他們所唾棄 的一 方，給以致命的打擊；而決不會再像北洋軍閥統治時那樣， 任憑頭上的統治者走馬燈似的變換，老百姓總是甘做順民。因此 這三年當中，民心的向背起了決定性的作用。這民心向背的力量 是如此的強大，任你幾百萬警憲特再加上大量的美援，都無法對 它加以控制或扭轉其方向。這裏剛好印證了中國一 條古老的政治 經驗，那就是：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 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民猶水也，可以載舟， 亦可覆舟。 民心向背又是與逐鹿者的才識膽略，特別是和他所憑藉的時 勢，有極密切關係的。從主客觀兩方面的條件上說，逐鹿的 一方 毛澤東都要比他的對手蔣介石優越得多。這裏僅就雙方最主要的 條件作 一 些極簡單的分析。 b. 毛澤束的為人及其所憑籍的侵勢 毛澤東在所受教育方面，最大的缺點是不太了解西方文化， 特別是缺乏近現代民主理論和修養的薰陶，也不懂得現代的經濟 和行政管理；而多的是目空一切，要超過秦皇漢武的個人野心。 這就是他當權以後徹底背叛人民的根源所在。 然而，此人卻熟悉中國的興亡歷史，胸有雄才大略，能夠在 奪天下時順應時勢，制訂和修改自己的政策與戰略。例如，他到 陝北以後放棄十年內戰時的極左政策，轉而採取新民主主義。他

13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胸懷比較寬闊

，

在大敵當前時善於團結各個派別的人物共同奮

鬥。例如，他在掌握黨權以後

，

除重點打擊張國燾、王明、李立

三等少數人外，能夠把各個山頭捏合在 一起。在文革之前，織內 基本上沒有重大的內部 派系鬥爭。 他雖醉心於「槍桿子裏面出政權」

，

但也懂得「馬上得天

下，不可以馬上 治之」的道理 ，十分重視政權和幹部建設

，

大量

吸收知識分子 和培訓有強烈主義信仰的幹部（他虐待知識分子是 在鳥盡弓藏之時 ， 特別是一九五七年以後）

，

並且軍隊和地方幹

部是大量交流的，沒有形成 地方割據的危險。 毛澤東另一個極大的特點是從（韓非子） 、 （資治通鑒）等 古書中學會了中國歷代一整套的政治權術，並且能夠爐火純青地 加以運用。當這一套 權術披上馬列主義的外衣時，就更能發揮所 向披靡的作用。 儘管毛澤東具備了以上很起作用的特點 ，但如果不跟特定的 客觀形勢結合起來

，

也不 一定能夠有所作爲。只有時勢才能夠造

英雄。毛澤東雖然對共產主義知之不多 ，但卻剛好趕上共產主義 在相對落後的國家崛起的年代。這就使得他能夠乘長風破萬里 浪，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如果他生在共產主義總崩潰的 今天

，

也必然是回天乏術的。

C. 蔣介石的為人及其致命弱點 蔣介石與毛澤東可以稱爲難兄難弟 處。蔣和毛

一

，

他們兩人有很多相似之

樣缺乏民主修養，是個人獨裁權力的狂熱追求

者。蔣介石唸書的時間比毛澤東長，所到的國家比毛澤東多

，

但他的書卻唸得並不好 ， 是一個學書學劍兩不成的項羽式的人 物

，

而又沒有項羽的勇敢善戰和豪爽憨直，並且 比項羽早兩年

丟了天下（項羽是五年卒亡其國） 。蔣比毛更加迷信槍桿子裏 出政權，因而 他 一 生主要的力量是花在建軍上面，從黃埔到中 央軍校

，

經營不遺餘力

，

但卻十 分忽視對行政幹部隊伍的建

設。特別是在抗日勝利在望時，他沒有能像毛那樣培養一 支有 信仰｀有紀律、有管理能力的文官隊伍，而是任憑 一 群貪贓枉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35

法的烏合之眾於日本投降後到淪陷區去接收，結果弄得「五子 登科」

，

本原因

。

民怨沸騰，威信掃地， 這是他後來 所以不堪 一 擊的根

即使在建軍方面，蔣也缺乏兼容並包的胸懷，只看中和相信 黃埔嫡系；對於所謂雜牌軍，不僅待遇甚差，而且總想加以消 滅。這就是爲什麼國民黨從來就沒有結成一個整體。即使在蔣的 最盛時期，山西、雲南、兩廣、四川和西北始終與中央是離心離 德的，以至終於釀成改變中國命運的西安事變。 蔣也和毛 一 樣，慣於使用政治權術，但他所習用的多是從上 海灘學習得來的市井之徒的手腕，如動輒與人結爲兄弟之類 種方式缺乏真正的親和力

，

。

這

並且爲正人君子所不齒。宋江·洪秀

全當然不是姜太公、諸葛亮的對手。 蔣也憑藉了 一 定的時勢，那就是他看準了孫中山的崇高威望 與影響力，因而 一 直以總理的忠實信徒裝扮自己

。

雖然從他訓政

幾十年，不能消除門戶之見和安內重於攘外等行徑看來，他未必 真的很信仰三民主義。但不管真相如何，擁護孫文是他早期迅速 上升和取得北伐勝利的關鍵。可惜的是，北伐之後，那個中華民 國並沒有給人民帶來什麼好處。抗戰勝利與政府接收之後

，

三民

主義的影害力更是遠遠敵不過那時在世界上正如旭日東升的共產 主義。解放區上下一 心與國統區的離心離德形成尖銳的對比， 使 一切

「

共產黨殺人放火，共產公妻」的宣傳完全失效，以至連大

批國民黨高幹子弟都變成了中共的地下黨員。這就是人心喪盡， 人人認篦「氣數已盡」，三年便丟掉政權的原因 所在。蔣與毛如 果是在共產主義崩潰後的今天進行決鬥，那顯然將是另外一種局 面

。

3.

時代潮流和人謀不臧使蔣丟掉了政權

西方，特別是美國 丟失」

。

，

喜歡把 一 九四九年的事變叫做「中國的

這 一 提法本身就帶有政治偏見，因而也是不準確的。

不管毛澤東當權以後中國共產諷犯過多少錯誤，但一九四九 年統 一而且相對強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對長期受帝國主

13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義侵略的中國人民來說，決不是一種丟失，而是一 樁好事，是中 國人民所朝夕盼望的。這也就是中國人民曾經以極大的忍耐力對 待中共所犯的錯誤的重要原因。如果說有誰因此丟失了什麼，那 只是一 小撮希望中國積弱以便從中取利的帝國主義者。但如果這 種提法是指蔣爲什麼那樣快就丟掉了政權，這倒是值得當代以及 此後的政治家和歷史學家認真研究的。 經過前面對毛、蔣個人及其所面對環境的分析，可以清楚看 出，首先是歷史條件決定了他們兩人一 個處於逆境， 一個處於順 境。帝國主義的長期侵略，共產黨人的巧妙宣傳，以及人們對鐵 幕後面真實情況的缺乏了解，這 一 切就給予殖民地和落後國家以 翻身的希望；因而造成了 一 股強大的社會主義革命洪流。它勢如 排山倒海，非一般人所能阻擋。這種客觀形勢大大有利於毛的發 展而不利於蔣的抵抗。 但是，有時事在人爲。英雄在一 定的條件下也可以創造時 勢。共產主義的狂潮在當時也並不是完全所向無敵的，有的國家 就曾經扭轉過即將赤化的局面。姑無論其所使用的手段是否適 當，但卻說明即使在世界性共產主義洪流的衝擊下，原有的當權 者並不是無能爲力的。 中國原有的文化」歷史和社會傳統，本是崇尙和平與溫良恭 儉讓，有利於蔣的統治而不利於愛好走極端的共產主義的。只是 因爲日本投降後蔣的措施太失人心，這才造成土崩瓦解的局面。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假使蔣介石有 中主之才和 一定的政治家風度，能夠一視同仁地團結部下，重視 行政管理，澄清吏治，他即使不能常保優勢，至少也可以如南北 朝之相持數十年。等到共產主義自行崩潰的本世紀八、九十年 代，鹿死誰手又將是另 一種結局。 總而言之，是二戰前後席捲世界的共產主義潮流和蔣介石的 腐敗無能，使得中國的局勢在短短三年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 化。至於美國是否不應在調停中國內戰或堅決支持 一 方的決策上 搖擺，以及它給予蔣的支援是否不夠充分等爭論，全都是些枝節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37

問題。在當時的條件下，再多提供一些美援，也不過等於再多給 共產黨間接提供 一些裝備而已。

三、本階段非暴力鬥爭的特色

本階段的非暴力鬥爭，也跟中國歷史上各個時期一樣，以學 生和知識分子爲主體，但也有逐漸與工人和農民相結合起來或互 相助長的趨勢。運動的另一顯著特點是黨派性逐漸增強。 非暴力鬥爭是一種政治運動，所以它雖不一定要有明顯的黨 派背景，但卻必然會有明顯的政治傾向；並且爲了發揮強大的威 力，必須要做大量的組織工作。這工作決非自發的個人或少數人 所能勝任，而往往是由現成的社會團體去主持，因而一些政黨也 就很容易混跡其間。因之當代的一些大規模的非暴力鬥爭，常常 是有黨派背景的。 中國是一個現代政黨制度很不發達的國家，早期的非暴力鬥 爭如五四運動等，雖有明顯的政治目的，但卻沒有鮮明的黨派背 景。當時左右翼的知識分子緊密團結在一起，爲反對不平等條約 和賣國賊而共同奮鬥。但往後中圍非暴力運動的黨派色彩就逐漸 濃厚起來，並終至主要爲政黨所支配。這時運動是否有力，主要 看領導者所提出的口號是否順應人心。 本階段的非暴力鬥爭，黨派色彩最初並不明顯，有時國共兩 黨都投入並力圖左右其發展趨勢。但是後來由於國民黨迅速失去 人心·運動便由共產黨所支配，並且有周密的戰略戰術和全國範 圍的相互支援，使運動顯得威力強大和有聲有色。 本階段非暴力鬥爭的另一 重大特色是在政治上發揮了無比威 力。它與軍事戰場相配合，決定了國家的命運。它不僅爲數甚 多，此起彼伏，規模宏大，時間持續甚長；而且多在國家的政治 經濟中心瀑發，從而使得社會上人心惶惶，民無信心，士無鬥 志，大大加速了國民黨的崩潰。所以毛澤東後來把共產黨支配的 民間運動說成是對國民黨的第二條戰線。除了近年蘇聯、東歐的 群眾運動以外，歷史上很少 有其他運動可以與之相比。

13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第二節

由平靜到活躍的中國知識界

自從一九三七年七七蘆溝橋事變導致中日兩國的全面戰爭以 後，中國舉國上下爲爭取抗戰勝利這一 崇高目標所吸引，以艱苦 奮鬥相共勉。 這期間雖然有種種社會矛盾和國共兩黨之間的鬥 爭，但一般都能以大局爲重，沒有爆發大規模的非暴力鬥爭。 日本投降前後，國民黨許多機構醉生夢死，腐敗日甚；軍事 上於湘桂戰役時節節敗退，引起普遍不滿，但人們也還是壓抑不 滿情緒，勉強支持了下來。 日本投降以後，情況開始發生變化。本來，日本投降，中國 正當舉國上下揚眉吐氣，以戰勝國自居，準備享受世界五強之 一 的殊榮，卻突然傳來在雅爾達秘密會議上被美蘇出賣的消息。會 議使中國失去外蒙大片領土以及東北地區的重要權益。大學生們 群情憤慨， 一 股與五四時代巴黎和會上所受的同等屈辱沉重地壓 在每 一 個愛國者的心坎上；加上英國在香港修築機場，侵犯我國 權益；法國軍艦白爾丁號運走應由我國審判的上海法奸，侵犯我 國主權。於是，在一 些消息比較靈通的都市裏，大學生紛紛貼出 大字報，憤怒聲討帝國主義和指責本國政府的軟弱無能。 一 時不 少學校呈現頗不穩定的局勢，有隨時發生遊行請願的可能。只是 因爲隨之而來的國共兩黨爲接收問題所釀成的紛爭｀衝突和戰 爭，吸引了大多數學生的注意力，這一問題才被擱置起來。但這 場風波說明了，抗日戰爭之後，廣大學生更加關心國事，他們即 將投入到國內的政治鬥爭中去，對國家大事認真進行干預。

第三節 一、

一九

戰後學運的第－炮 一—昆明 一 二 一 慘案

四五年末的形勢和雲南的政治環境

日本投降後，滿懷勝利喜悅與建設豪情的中國大學生準備實 現憧憬已久的｀建設富強康樂的新中面的芙夢。他們的理想很快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39

就被令人焦慮的內戰槍聲所粉碎了。 正當全國沉浸在慶祝抗日勝利的歡樂聲中之時，國共兩黨便 爲接收問題，即如何分配勝利果實的問題，從報刊到戰場上展開 了激烈的衝突。內戰的烏雲籠罩着整個中國的天空。 由於全國人民的堅決反對，由於國際輿論的壓力，也由於國 民黨還 沒有做好大規模進攻的準備，共產黨也沒有馬上就能奪取 政權的信心和勇氣，於是國共兩黨在一 九四五年八月廿五日開始 了重慶談判，簽訂了（國民黨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 ，即所 謂

「

雙十協定」

。

但是，就在雙十協定簽字後不到 一個月的時間，國共兩黨便 在山西上黨、河北張家口和邯鄲等三處發生了大規模的軍事衝 突，雙方總共動用了兩百萬以上的軍隊，國民黨損失約十萬人。 事實說明，大規模內戰不只是可能發生，而是已經打了起來。這 使得全國人民，特別是有遠見而又憂國憂民的大學生怨憤不已

。

他們胸中積壓着滿腔怒火， 一 觸即發 。 至於學生的怒火之所以首先從昆明燃燒起來，則是由於那裏 有其比較特殊的條件：蔣介石所控制的國統區，即使在國難當頭 的抗日戰爭時期，也並沒有真正統 一 過。此點在上文已經有所論 及。雲南長期是龍雲的勢力範圍，又是人文薈萃的地方，西南聯 大等有名的大學 從淪陷區遷移至此，民主氣氛遠比其他地方濃 厚

。

省主席龍雲對民主勢力採取比較容忍的政策，而蔣介石則將

此種惰況視爲眼中釘

。

日本投降後，蔣介石雖然已經用武力把龍

雲撤職，但還不能於短期內對各方面都實行有效的控制。

二丶慘案的發生經過 雙十協定之後，內戰的烽煙依舊在新的收復區升起，輿論界 對此紛紛指責，各界並相繼採取反對內戰的行動。重慶各界 代表 於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十九日成立了反內戰聯合會，昆明各界的反 內戰1青緒尤爲激烈。 一

九四五年十一 月，昆明市西南聯大等四所大學的學生自治

140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會聯合發起，定於二十五日在西南聯大舉行反對內戰、呼籲和平 的盛大時事晚會。雲南省軍政當局下令禁止，但學生並未屈服， 晚會如期舉行。到會的有大中學校師生及工廠商店職工五、六千 人。會上由錢端升｀費孝通等四位著名教授發表講演。 雲南當局對此採取了卑劣的干擡措施， 指派大批軍警包圍西 南聯大，鳴槍和燃放鞭炮以進行洞嚇；並指派特務潛入學校，混 進會場實行搗亂。但由於學生組織嚴密

，

鎮靜對待，晚會得以按

原定計劃進行。晚會散會後，軍政當局又宣佈戒嚴，斷絕交通， 致使與會者在寒夜中留滯許久，經繞道才得以回家。 各校師生經過此種壓迫之後，西南聯大學生代表大會便決定 於二十六日實行罷課，並授權學生 自治會聯絡其他學校一致行 動。結果昆明市三十四所大中學校相繼罷課，並成立「昆明市大 中學生罷課聯合委員會 」

，

發表罷課宣言

，

除向雲南當局提出懲

兇和保障人身自由等四項要求外，並組織了一百多個大中學生的 混合宣傳隊，每天出動約二千人到街頭演講，揭露政府的罪行。 雲南當局對此十分驚恐，除指派特務流氓沿街毒打和綁架學 生外

，

並進一步採取血腥鎮壓的手段。十二月 一日，從上午十時

起，由中統特務頭子帶領軍人、特務和三青團分子，幾十人乃至 百餘人爲一批，手執木棍、鐵器， 先後來到雲南大學、西南聯大 新校舍｀師範學院和工學院等單位，撕扯壁報，搗毀家具，無情 毆打學生，並先後扔擲手榴彈多枚，前後計打死和炸死學生及中 學教師四人，重傷二十五人，輕傷三十餘人，兩位年長的教授也 被打傷。

三丶慘案的影響 慘案極大地震驚了昆明的市民。幾乎近半數市民自動到設在 西南聯大圖書館的靈堂去祭奠犧牲的烈士， 許多人泣不成聲。 慘案的消息也激怒了全國人民。許多大中城市嚗發了譴責國 民黨的群眾運動。這就使得昆明的 一 二 一 慘案成爲席捲中國的反 內戰學生運動的第 一個回合。此後一 系列的學生運動相繼發生，

內敦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41

大大影饗了中國的命運。 慘案最大的影響還在於它不僅暴露了國民黨在新的形勢下依 然無心兌現早已許諾的實行民主政治的誓言，而這又是艱苦奮鬥 八年的有志之士所不能容忍的

。

它更主要的是使圉民黨從此不打

自招地承認了自己是內戰的主要發動者。 一場大規模的內戰，本來不是單方面所能夠打起來的；因而 在開始的時候，人們反對內戰的矛頭常常是指向國共雙方的。愚 昧的蔣介石當局既無容忍的胸懷，又不能因勢利導對學生進行勸 說，而是實行粗暴乃至血腥的鎮壓，這就把許多中間分子一批一 批地推向共產黨的 一 邊

。

我個人曾是當年反蔣學運的積極參與

者，親眼看到蔣政權每對學生運動鎮壓 － 次，反對他的人就大大 增加 一批，這就使得他到內戰後期眾叛親離，孤立到無以復加的 程度。

第四節

重慶一二五大遊行

雙十協定之後，雖然發生了一 系列的內戰和衝突，但由於多 種原因，還沒有立即釀成全國性的內戰，並且終於按照協定所要 求的，於一九四六年一月十日，在重慶召開了由各民主黨派和知 名無黨派人士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

。

當時華北 一 帶國共兩黨的衝突和戰爭，使國人憂心如焚；而 昆明慘案的發生，又使人們擔心國民黨是否有協商的誠意和真正 停止內戰的意願

。

政協所面臨的問題與困難既如此嚴重，人們有

理由擔心它是否會歸於流產。於是，以國立中央大學爲首，重慶 各大專院校的民主牆上紛紛貼出大字報，要求督促政治協商會議 一

定開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學生們醞釀發動 一 次大規模遊

行示威，以對政府和各黨派進行監督

。

一

向害怕群眾運動的國民黨政府，深恐運動為左派所支配和給

政府施加壓力，調動三青團的力量，使盡各種方式進行阻撓。中央 大學系科代表大會經過艱苦的唇槍舌劍的戰鬥，終於通過了聯絡各

142

中國非鎏力鬥爭史

大專院校發動遊行的決議。大會的主要口號是 成功，不許失敗 」 ，

「

「

反對內戰 」 與

「

政治協商會議只許

要求和平、民主 」

。

一月二十五日上午，重慶市中央大學寸［慶大學等十餘所大 專院校將近一萬人，從沙坪壩出發，經過崎嶇的山路，直奔大溪 溝國民政府和政治協商會議所在地

。

中央大學校長吳有訓

1

重慶

大學名教授馬寅初等百餘人也參加了遊行。中央大學新生院的同 學不顧訓導處的阻撓，黎明即起，徒步二十餘里趕來校本部參加 遊行。九龍坡、北培等遠郊區復旦｀交通等大學的部分同學也自 動趕來參加。 遊行隊伍抵達目的地後，由各黨派代表和其他著名政協委員 接見並講話。函民黨和共產黨代表講話時，群眾均高呼反對內戰 的口號以示抗 議。但中共代表周恩來很懂得群眾心理，表示歡迎 和同意學生所提出的要求，並說這代表了全國人民的呼聲，中共 願爲之奮鬥，以建立自由、獨立｀民主、統 一 的國家。結果他的 講話受到了群眾熱烈的歡呼，與國民黨要員的官腔形成鮮明對 比。此後，許多鬥爭場合也都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這說明國共兩 黨的鬥爭策略和本領有着重大的差距

。

一二五遊行是抗戰以來特別是戰後所發生的第一次規模最大的 群眾運動。它發生在警衛森嚴的全國政治中心陪都重慶，並且以矛 頭針對國民緻的姿態出現，是 一 樁頗不容易的事情

。

它不僅在全國

產生了巨大的政治影響，並且預示了此後群眾鬥爭的動向。

．．

第五節 一

一九四六年的反蘇遊行

二五遊行使國民黨遭受了明顯的挫敗，它尋求報復和反

一九四六年一月十六日，國民黨政府經濟部派往東北礦區的

特派員張莘夫及 其數名隨行人員被中共方面殺死，於是凡屬蔣系 及中立報刊都登載這一新聞。 國民黨的宣傳機構利用這一 機會， 指使其所控制的報紙，將蘇聯出軍東北以來姦淫婦女、大批拆卸

內歌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43

工廠機器運往蘇聯等帝國主義侵略行徑，集中加以報導；並聯繫 到雅爾達秘密協定承認蘇聯所導演的外蒙獨立，和允許其在中國 東北對中東鐵路及旅順、大連享有特權等喪權辱國的往事，以激 起民族仇恨和煽動反蘇情緒。 上文已經說過，雅爾達秘密協定本爲中國人民所痛恨，中國 人早欲對此表示不滿和抗議。於是這一切就在全國引起激烈反 響。 一 九四六年二月二十二日，重慶的大中學生萬餘人，在中央 大學學生自治會的領導下，舉行了與 一 二五運動相類似的大遊 行，高呼反蘇反共口號。除在市中心舉行記者招待會外，並行經 一

共產黨新華日報社門口表示抗議。遊行隊伍過去之後，開來

卡

車身分不明的人，以學生名義搗毀了新華日報社。 這次遊行與

一

二五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這回因爲是由政府暗

地發動，各校盡量爲遊行提供方便，沿途也備受軍警保護。二二 二反蘇運動是國民黨有計劃在全國發動的，因而全國各大中城市 都在這 一 時期並且幾乎是同 一 天發動了遊行。這是國民黨在整個 內戰時期唯一一次在群眾運動和宣傳工作上向共產黨進行的有力 反擊。這是因爲蘇聯對華的侵略本是全民所痛恨，易於發動群 眾。這次在整個運動當中，左派同學被弄得幾乎失去了招架之 力。在此之後，國民黨就因爲極端腐化和暴力統治而失去人心， 再也沒有力量進行反擊了。 一九四九年中共取得政權以後，把二二二列爲重大反革命事 件，凡參加過的人都必須把它作爲歷史上的污點來加以檢討。當 年領隊的中央大學學生會主席俞某，雖然是響應周恩來既往不咎 的號召，爲建設祖國而從海外返回大陸的，也依然被判六年徒 刑。這不只是食言而肥，並且何其苛刻乃爾！

第六節

一九四六至四七年的抗暴運動

一、一九四六年以後的基本形勢

國民黨政府從一 九四六年發動大規模的內戰開始，賦稅日漸

144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增加，通貨迅速膨脹，徵兵徼糧，壓力沉重。戰爭使人心惶惶， 大批難民湧入城市，社會秩序紊亂；特別是接收大員反覆敲詐和 外貨大量湧入，城鄉經濟由疲憊到破產，失業問題日趨嚴重。以 上海爲例，據（東北日報）統計，一 九四五年原有工廠四O五O 家，到一九四六年底倒閉三 一六0家；到一 九四七年，現有工廠 開工率僅百分之二十。通貨膨脹率如以抗戰開始爲一，則日本投 降時已上漲到一 千八百倍，一 九四七年七月更高達六萬倍；到後 來發行金元券、銀元券時，則已成爲難以統計的天文數字。而且 以上情況是一天比 一天加劇，從來不見有好轉的希望。無怪當時 收復區的民謠說：

「

想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更遭殃。 」其結

果是弄得果真如共產黨所說：民不聊生，民怨沸騰，民變導起。 這就是蔣介石失天下時的簡單寫照。 一

九四六年以後的非暴力運動，從學生罷課遊行，工人和職

員罷工」農民暴動，到城市搶米風潮等，多得難以勝數。以下僅 扼要敘述 一 些有重大影響的事件。

二、沈崇被強姦案 一

九四六年十 一月二十四日，北京大學生沈崇在北京東單鬧

市附近被美國駐軍士兵強姦。這消息 一經傳出，立即在北京及全 國的大中學校引起了軒然大波，爆發了持續三個月之久的反對美 軍暴行的全國性學潮。這是有其深刻原因的。 從歷史上講，中國人民對於自己的姐妹被帝國主義侵略者所 強姦， 一 向深惡痛絕；而當這種事情發生在爲社會所珍視的女大 學生身上時，就更容易引起中國人特別是廣大學生的憤慨。但這 還只是問題的 一 個方面。 問題的更主要的 一 面則是通過這 一運動，表達了中國人民對 於美國插手中國內戰和對其駐軍在中國橫行霸道的強烈不滿。因 捨自從日本投降以來，美國爲了幫助蔣介石運兵和訓練軍隊，曾 經派遣海軍陸戰隊五、 六萬人，空軍三個大隊和軍事顧問五｀六 千人，這些駐軍在中囷領海寸項空及所駐紮的城市橫衝直闖，有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45

的人並且胡作非爲，用對待殖民地人民的態度對待中國人，早已 、

引起中國人民的不滿。據上海｀南京

北平

、

天津｀青島等五市

的統計，僅一九四五年八月到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就曾發生美軍 暴行三千八百起，死傷三千三百餘人，引起中國人民極大的憤 恨。沈崇事件就成了引發這種憤怒的最好的導火線。 強姦案發生之後，北大女同學會與歷史系系會聯合召開了系 級代表大會

，

決定罷課抗議，提出

中國」等要求，發表 會」

。

「

「

嚴懲兇手」

告全國同胞書」

，

消息後，也都義憤塡膺 日組織抗暴遊行

。

「

並成立

北京的其他大中學校如清華｀燕京等大學 。

「

、

美軍退出 抗暴委員

在得知這一

，

經相互聯繫，各校決定於十二月三十

近萬名大中學生高呼「嚴懲 美國兇手」

「美國兵滾出中國去」等口號

，

，

直奔軍調部所在地協和醫院示

威，並在東單出事地點舉行抗議集會。學生們在遊行過程中

，

沿途講演及作其他方面的宣傳，使沉默已十年的古都又重新發 出政治上的怒吼。 抗暴怒潮從北京開始，迅即席捲全國大中城市

，

有五十萬以

上的大中學生相繼罷課和遊行示威，前後持續三個月之久

，

把反

對內戰和反對美國干涉結合在一起，使蔣介石在前線和後方難於 應付。

三、其他反對美蔣暴行的事件 1. 上海二九血案 由於美貨的傾銷，威脅着廣大民族工商業者的生存，於是上 海職工掀起了

「

愛用國貨，抵制美貨」的運動

。

他們於一九四七

年二月五日成立了「愛用國貨抵制美貨籌備委員會」 人起來自己挽救自己的命運。二月九日

「

大會，會上出現特務手執兇器，大打出手 工梁人達，重傷十三人，輕傷數十人

。

，

號召中國

愛抵會」正式召開成立 ，

當場打死永安公司職

上海人民聞訊奮起支援

。

慘案進一步暴露了國民黨的暴力統治和增加了人民對暴力與迫害 的憎恨。

146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2. 台灣二二八事件 一

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八日發生了台灣人民反對國民黨貪污收

刮和高壓政策的二二 八起義。事件最初本是抗議國民黨警察毆打 小販和殺死市民的非暴力遊行請願，但卻遭到鎮壓，於是就激化 而變為全省規模的抗暴起義。國民黨調來大軍鎮座，被殺群眾多 達數萬人。這次起義雖然與大陸本身的抗暴運動並無直接聯繫， 但它卻動搖人心和進 一 步使國民黨顯得孤立。 3. 武漢景明大棲集體強姦案 一

九四八年七月，駐紮在漢口鄱陽街景明大樓（原英商景明

洋行）的美空軍軍官，伙同美孚洋行大班密謀以組織舞會爲名， 專邀中國婦女參加，然後進行強姦。八月七日（星期六）晚上舞 會開始，被騙來的婦女計有三十餘人。由美空軍上校林肯主持， 參加者有美軍、外僑及傳教士共二十餘人。到九點半的時候，組 織者將電梯上鎖，於是這幫外國人於會上醜態百出，當眾強姦舞 伴，並立即熄燈。頓時呼號之聲大作，但無人過問。除個別人已 於事先溜走外，無一倖免。當時僥倖脫逃者趕快報警，但是美軍 不許警察上樓；等人眾散盡後，才允許他們 一 看零亂的現場。 八月八日，漢口 一 家晚報首先報導這一新聞。消息訊即傳播 到全國，引起強烈抗議。但是國民黨當局由於害怕得罪美國人， 採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政策，拖到 一 九四九年四月快垮台 時，才僅僅處罰幾個充當走卒的中國人了事。 此外，上海三輪車夫臧大二子被坐車不給錢的美軍殺害，以 及其他層出不窮的美軍暴行案件，也多於此時發生或先後被揭發 出來，推動了抗暴鬥爭的進一步深入。 在全國抗暴鬥爭高漲的這 一 期間，各地還發生過許多局部 的、爲各單位本身利益而進行的鬥爭，如要求改革校政、反對國 民黨三青團控制學生會組織等，並且發展到最後，總是驤成把當 前的鬥爭跟反對內戰與暴政和反對外國干涉結合起來的政治行 爲，從而壯大了整個反蔣非暴力鬥爭的聲勢。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成力

l47

四丶抗暴運動的影響

由於以抗議沈崇被強暴案件爲開始的抗暴反美運動來勢凶 猛，全國人民對於美軍駐華十分反感 四七年撤退在華的駐軍

，

美國政府終於被迫在 一九

。

在近百年入侵中國的帝國主義當中，相對說來，中國人民對 美國的印象本來一 向比較好，因爲它既不像英國那樣是侵略中圈 的首惡

，

也不像日、英、俄｀法等國那樣佔有中國的許多土地。

美國所提倡的門戶開放政策雖然是從自己的利盆出發，但對於阻 止中國的被瓜分和反對日本強佔山東

，

都曾經發揮 一 定的作用。

在碰到災情時（如一 九三 一 年的嚴重水災）和抗日戰爭中，美囷 也曾給予中圈以可觀的援助，應該可以在兩國人民之間留下深厚 的友誼。但是只因爲插手中國的內戰 主角；再加上中共向蘇聯

一

，

後來又充當韓戰與越戰的

邊倒的外交政策，遂使美國 一度成爲

中國最主要的敵人。這種民族仇恨

，

直到中美建交與關係正常化

和中國實行開放改革政策以後才有所好轉。這種經驗教訓是值得 兩國的當政者吸取的。

第七節

震撼蔣介石統治的五二 0 運動

一、有關五二0運動的一些說明

五二0運動指的是一九四七年所發生的席捲全國的反饑餓｀

反內戰｀反迫害運動。這是整個三年內戰當中非暴力鬥爭的中心 和高潮。其地位正與抗日戰爭時期的一二九運動、北洋軍閥時期 的五四運動 相同。 它使得蔣政權受到致命性的打擊。用毛澤東的 評價來說，它等於是在中國境內

「

又出現了第二條戰線」

得「蔣介石政府處在全民的包圍中」 然而

，

，

並使

。

對於這次運動的具體情況和經過，一 般資料的解釋卻

並不清楚，包含有許多錯誤。例如中共建國初期的報刊，鑒於 北京是內戰時期的民主堡壘，曾誤以爲五二0運動主要發生在 北京

。

甚至（毛澤東選集）卷四的註解中，也以爲運動發源於

14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五月四日上海八千工人學生包圍國民黨警察局的事件。事實 上，經査證當時的上海報刊，五月四日只發生過上海法學院張 貼標語的學生兩人被毆的事件，導致罷課抗議

。

五月九日各校

「五四事件後援會」的代表七百人到市政府請願，並獲得勝利 而返。既無八千人包圍警察局之事，並且也與後來的五二0運 動沒有直接聯繫。 五二0的真正經過是起源於內戰所造成的生活困難與不安， 而以南京中央大學爲伙食問體所展開的鬥爭爲導火線，再經京滬 蘇杭各地的支持與聯合，在南京實行 聯合遊行、請願與示威，因 而發生的震驚全國的血案。與此同時，在天津也發生了軍警毆打 遊行學生的血案。 五二0運動從五月初開始，經過 一 連串的罷課請願和遊行 示 威，以五二0血案爲高潮，並在此後持墳了數月之久。這是一 場 動搖圍民黨後方統治的強大的非暴力行 動，它在中國的非暴力鬥 爭史上佔有比較重要的地位。

二、運動前的主要形勢 一 五二0運動發生時的 九四七年五月，是三年內戰中蔣介石

即將由進攻轉變爲防禦的關鍵時刻。前線的失利不只增加了後方 的負澹，更增加了後方的惶恐與紊亂。罷工罷課，搶糧抗捐的大 小動亂此起彼伏。兩袖清風的教育界尤其困苦：學生的伙食質量 日壞，難以裹腹；大學教授也得在街頭將工資兌換成銀元，才能 保證到月底還有錢買飯吃。因之，全國各個階層怨聲載道，動盪 不安，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跟北大、清華相比較，中央大學的教授算是比較正統和保守 一點的；但是中央大學教授會也忍無可忍，於五月六日發表「要 求提高教育經費，改善教員待遇宣言」

。

宣言要求教育經費不得

低於國家總預算的百分之十五·黨團經費不得在教育文化項內開 支，國家應指撥充足的外匯購買圖書儀器，教授最高工資應由六 百元提高至八百元，並按物價指數調整後支付等。宜言號召全國

內戰時期非是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49

文教工作者起而爲此奮鬥。這 一 宣言雖非運動的直接導火線，但 在後來的學生運動中得到了廣泛的睿應。

三、運動的發生發展經過 1. 中央大學的

「

吃光運動」

由於內戰，物價飛漲。當時大學公費生的副食費半年來一直 停留在二萬四千元，沒有調整，而物價則巳較半年前上漲四點三 倍，根本無法維持。於是系科代表大會通過決議，要求教育部增 加副食費和學校的建設費用。學校當局決定採取臨時措施，先增 加至四萬元。但行政院卻於五月初重申只發二萬四千元。伙食團 於五月十日在食堂門口貼出佈告說明情況，並召開席（桌）長會 議共商對策。學生得知此消息後非常憤怒。伙食團經過激烈討 論，決定先按二月份標準開支，吃光了再說。一 時慷慨激昂的大 字報貼滿校園，號召大家起來爭取生存權，爭取增加教育經費至 國家預算的百分之十五，反對弄得國破民窮的內戰。許多大字報 主張把現有副食費吃光後絕食和舉行饑餓大遊行，並聯絡各校遊 行請願。 五月十二日，系科代表大會經過慎重討論，決定實行罷課並 派代表赴教育部與行政院請願，無結果時再考慮示威遊行。 中央大學要求增加副食費的鬥爭見報後，立即獲得南京各院 校及上海·蘇州、杭州、江西等許多大學的響應。於是反饑餓的 「吃光運動」之火迅速燃遍了全國，因爲全國學生也跟中央大學 一樣到了饑餓難熬的境地。 2. 中大、金大等校遊行請願 中央大學代表先後到教育部與行政院交涉，對方只肯增加到 四萬五千元，學生則要求至少增至十萬元並逐月按物價調整，以 至無結果而回。 五月十三日，系科代表大會繼續開會，在聽取理事會報告交 涉經過後，決定於次日全體出動，根據交涉的情況，逐步升級向 教育部｀行政院乃至國民政府請願。

15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國立音樂學院和戲劇專科學校的學生也積極響應中央大學的 鬥爭，實行罷課和採取吃光運動，並決定與中大一起去請願。 由於十四日大雨，請願改在十五日舉行。三校學生於上午在 中央大學集合 ，打着觸目驚心的旗幟 課」

，

「

「

炮彈？麵包？」

，

如

「

我們餓，上不得

向炮口要飯吃」等。運動的反對內戰

的傾向性是至爲明顯的。 這是一 次極爲大膽的政治示威。學生先後在教育部與行政院 牆壁、門板等顯眼處大書反 內戰標語和漫畫，斥責 臭

，

路有凍死骨」和

石的軍人

，

「

「

朱門酒肉

民瘦炮肥」的現象。並指着扮演得像蔣介

高唱反對內戰的歌曲（你這個壞東西） 。學生們還在

與行政院副院長王雲五談判時，齊聲高呼「社會賢達呀 了呀，我們瘦了呀」 請願

一

，

，

你們胖

進行諷刺。

直僵持到下午六時

，

行政院只肯將副食費增加到五萬

元（後來行政院公佈的數字是四萬八千元）。學生無結果而回， 準備採取下一步的鬥爭。 五月十六日，金陵大學七百餘學生也像中央大學 一 樣，整隊 到教育部｀行政院請願

，

具體情況與前一天中央大學的行動相

似；但他們要求的內容略有區別。除增加副食費外，他們要求把 自費生和半公費生都改爲全公費生，增加對私立學校的補貼，停 止內戰

，

增加教育經費。交涉一直拖到晚上九時，學生們才無結

果而回，決定聯繫其他學校 一致行動。 3. 全國各主要地區的學校採取聯合行動 a. 南京各校決定五月二十日遊行請願 經過前幾次的交涉失敗，各學校決定聯合起來 的一致行動。五月十七至十八日

，

學集會，商討共同對策。決定成立 遇聯合會」

，

並準備進

一

，

採取更強烈

南京各大專院校代表在中央大 「

南京市大專學校爭取公費待

步籌組南京地區學聯和全國學聯。代表

會還決定於五月二十日即國民參政會開會之日，赴參政會和行政 院遊行請願並發表宣言。這對國民黨是 一個嚴重的威脅，是國民 黨所最害怕的一種行動；因爲前兩次的請願已經弄得教育部和行

內戟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政院狼狽不堪

，

並在國內外丟臉

151

。

b. 滬杭地區代表進京請願 上海、杭J11、蘇仆l、江西、河南等地的高等學校

，

特別是國

立學校（因公費問題與某些私立學校無直接關係） ，都紛紛饗 應和支持南京學生的鬥爭，相繼罷課和採取吃光運動，並發表 宣言

。

他們沉痛地訴說：抗戰八年中國人民含辛茹苦並無怨

言，而今已經勝利，爲什麼日子還要越過越苦，弄成 稅，天下太貧」 戰」

。

。

他們要「向饑餓宣戰 「

各校代表決定組成

代表聯合請願團」

，

，

，

民國萬

向製造饑餓的人宣

滬杭區國立院校搶救教育危機進京

並籌組地區學聯與全國學聯

於五月十九日代表進京時

「

。

各校還決定

組織七千餘人的盛大歡送會

，

並於

會後遊行示威。 五月十九日已經是政府發佈了 戒嚴令的第二天

。

「

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即

上海市政府動用了全部軍警憲特的力量，特別

是大批騎警進行阻撓

。

幾經嚴重的衝突

，

遊行隊伍終於按原定路

線進行，並於達到計劃中的終點外灘公園後解散。至於所派赴京 的請願代表

，

則已於歡送會開始之前悄然去到火車站登車，使特

務們的干擾計劃落空

。

C. 平津地區熱烈字應與五一八血案 平津一帶由於接近內戰前線 難

，

，

早已處於不穩定狀態。五月初

物價飛漲 ，

，

各校學生生活困

校內民主牆上便貼滿了反對

內戰、爭取活命自由的大字報 當南京中央大學採取吃光運動的 。

消息傳來後，北平、天津和唐山的院校立即熱烈囓應，紛紛罷課 和發表宣言

，

提出與南方學生相類似的要求；所不同的只是北方

學生中左派勢力比南方大

，

因而在宣言與標語口號中，反內戰和

反政府的色彩更爲鮮明。 五月十七至十八日

，

清華：北大 和北洋大學等校的混合宣傳

隊分赴北京鬧市各處進行反內戰的宣傳。當他們的隊伍在西單 鬧市進行宣傳時 來

，

，

國民黨青年軍士兵百餘人乘坐兩輛卡車趕

對宣傳隊肆意謾罵和毆打。暴徒用皮鞋猛踢 一 名女生的小

15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腹，抓住她的頭髮拖着走。這名女生終於倒在 地上，口鼻鮮血直 流。 宣傳隊撤退至北池子北口時，又被追來的暴徒毒打。北大先 修班的同學趕來營救，也遭毆打。憲兵卻反而幫助暴徒，壓制學 生。青年軍並在北大校門口架設機槍 克制，不出校門

，

，

準備掃射。幸虧學生盡量

事態才未擴大。

這次暴行計打傷學生三十餘人，其中十一人重傷。暴行引起 極大憤慨

4.

，

使得反饑餓、反內戰的運動更加高漲。

「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的頒佈和堅決鎮壓的前奏

南京學生五月初的兩次遊行請願，不僅把政府 主要機關塗寫 得面貌全非，更屯要的是把政府官員弄得威風掃地，而學生的街 頭講演則使得內戰的惡果和國民黨的腐敗爲廣大市民所知曉，激 起群情憤恨。接連不斷的遊行示威，弄得人心惶惶，社會呈現一 種不安與絕望的狀態。特別使政府當局恐慌的是，這種動亂是發 生在當時作爲政治中心的首都南京，並且牽動了腹地上海｀杭 州、蘇州等地，同時大大地影響全國的局勢。 此次經過學生的抗爭，政府當局雖然採取了所謂「重大措 施」

，

允許將副食費增加到四萬八千元，但與學生提出的十萬元

並 隨物價調整的要求相差甚遠。 各地學生鬥爭情緒依然日見高 漲，堅持罷課和遊行示威。 尤其令蔣介石生氣的是

，

發動這次運動的主要學校國立中央

大學是國民黨原本想改造成爲自己嫡系的幹部學校，並且蔣自己 還曾經兼任過該校的校長。這說明他爲了控制這所高等學校所花 的精力等於白費。此外，蔣政權在全國各校所佈置安插的三青團 分子、青年軍復員軍人和特務學生等，隨着國內局勢的轉變，他 們或則處於極其孤立的狀態，或則離開國民黨乃至 轉到左派這邊 來。當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央大學等學校舉行反政府示威遊 行時，青年軍學生往往身穿制服，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這使得蔣 介石極爲惱怒。 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政府便明確地認識到

，

學生的目的遠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53

不只是爲提高自己的伙食標準，而是要消滅造成生活困難的基本 根源，即堅決反對內戰。也就是說，這矛頭是對準國民黨政府 的。因此，在五二0運動期間，蔣曾經憤怒地痛罵中央大學｀金 陵大學的學生「行同暴徒」

，

「

國家何故有如此之學校？亦何惜

於如此恣肆暴逆之青年？」他因此決定不再用爭取而改用鎮壓的 辦法來對待學生。 蔣於五月十八日召開並親自主持了臨時國務會議，通過並當 即頒佈了

「

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

。

臨時辦法規定不許越級請

願，每次請願所派代表不得超過十人

，

不得罷課

違者予以解散和懲辦

。

1

罷業

1

罷工，

道實際上是等於在全國宣佈戒嚴。稍後

政府還成立了特種刑事法庭

，

，

重判先後所逮捕的學生。

爲了加強臨時辦法的威力，蔣介石發表了殺氣騰騰的

「

整飭

學風，維護法紀」的講話，行政院長張群、首都代理衛戍司令張 鎮也都發表了與之相配合的嚴厲講話。全國籠罩在極其緊張而恐 怖的氣氛之下

。

但是，這 一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不但沒有能夠

達到蔣的目的，反而使他遭受了極爲嚴重的損失。這不僅因爲它 沒有能夠嚇退和制止馬上就要發生的京滬蘇杭豫贛等地區學生在 南京舉行的五二0大遊行

，

並且對於此後的學生運動也沒有發揮

戒嚴法的作用，使學運停止下來，它只不過迫使學生改變了鬥爭 的方式方法而已。 臨時辦法最大的失敗還在於它既暴露了蔣政府的孤立與危殆 狀態，又使自己所苦心經營的法治外衣破成碎片 的獨裁本質，使自己進

一

，

暴露了蔣政權

步脫離各界人民，大大加強了學生的反

抗情緒。它招來社會廣泛而強烈的指責，也就是毛澤東所說的陷 於全民包圍之中。蔣政府自從撕毀停戰協定，於 一 九四六年下半 年發動全面進攻，在佔領張家口之後以爲勝利在望

，

當即下令於

十一月十五日召開國民大會，準備實行排除中共和民盟等黨派的 所謂憲政，用軍事威力加

「

民主憲政 」 來統治中國。而今既頒佈

了戒嚴令，就等於宣佈全國人民所期望的民主憲政已不復存在； 再加上繼之而來的軍事上的敗退

，

這就造成軍事與政治兩方面的

15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失敗，產生惡性的交相影響，使得蔣介石在短短三年之內便丟掉 了江山。 5. 南京五二0血案紀實 a. 京滬菻杭豫精學生決計冒死按原計劃遊行 自從五月十八日公佈了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之後，全國特 別是南京頓時陷入緊張氣氛之中。政府決定採取強硬的鎮壓方式 已經毫無疑問。特務學生且大肆造謠恐嚇，說是這回政府要使用 機關槍來對付左派學生了。在此種情況下，是堅持鬥爭還是退 卻，這是對反內戰學生的勇氣和犧牲精砷的嚴重考驗。 臨時辦法頒佈的當天，中央大學學生會就發表了抗議書，全 國各界也是一片責備和憤怒聲討。中大學生紛紛寫大字報要求以 行動對付恐嚇和鎮壓。當晚系科代表大會經過慎重討論，以一 二 四票對一票通過堅持原來的決定，於五月二十日先後去參政會和 行政院遊行請願。學生們雖然判斷公佈臨時辦法只是政府虛弱的 表現，但會對學生給予無情鎮壓則是肯定的。好在學生起來鬥爭 主要不是爲了自身生活的改善

，

而是要鏟除造成全民生活困難的

根源，亦即堅決反對內戰。他們願意爲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

這是

十分難能可貴的。 南京各院校以及來南京請願的滬杭蘇豫贛各院校的代表，經 過聯席會議的認真討論，決定支持中央大學的決議，參加遊行。 對於遊行的名義問題，代表們經過反覆考慮，爲駁斥受共產黨操 縱的謠言，決定稱爲京滬蘇杭地區十六所專科以上學校「挽救教 育危機聯合大遊行 」

，

而不是使用反內戰大遊行作爲總的旗幟，

以緩和氣派色彩；但是在所發宣言和標語口號中，則明確提出反 對內戰的要求，並且強調指出內戰是饑餓和一切苦難的總根源。 這樣做是考慮到南京地區的特殊條件和照顧中間同學接受能力的 折衷辦法。它可以避免嚇退中間學生和少給政府以鎮座的口實。

b. 血染珠江路口 當中央大學的學生及部分外地代表在中大校本部集合之後

，

久等不見分部及其他學校隊伍到來，這才發現學校已被軍警、馬

內敦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55

隊和消防車所重重包圍，並得知分部及其他學校的情況也是如 此。經過幾小時的奮戰，分部學生智勇兼備，使用聲東擊西、化 整爲零和硬拼硬闖等多種方法，終於得與校本部同學會合，並 一 起衝往鼓樓，與拼命衝到那裏的金陵大學的學生會師。 會師之後，學生重整隊伍，高呼反對內戰的口號，散發宣 言、快報，張貼標語和在牆壁上繪制漫畫，浩浩蕩蕩向參政會進 發。 隊伍行至珠江路口時，那裏呈現 一 片恐怖氣氛：商店關門， 行人走避，武裝到牙齒的警察、憲兵、馬隊、紅色警備車和消防 車等層層密集，水洩不通；路旁則是便衣特務虎視眈眈，預示大 難即將來臨。但是遊行的學生卻嚴陣以待，並高呼 的自由！」

「

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和

「

「

人民有請願

警察拿出良心來！」用

以軟化和動搖對方的軍心。 遊行隊伍主席團向軍警方面反覆交涉，要求讓路。軍警卻要 求學生解散。正在僵持之際，憤怒的學生高呼：

「

衝過去！」憲

一

警措手不及， 部分學生衝過防線。於是軍警方面爬在電線杆上 的指揮便搖旗示意，頓時軍警憲特一 齊動手，搶奪旗幟，撕毀宣 傳材料，用水槍噴射，用皮帶·鞭子、鐵器和帶鐵釘的木棍等逢 人便毒打。許多人被打倒或打暈在地，憲警還用腳下的大皮鞋在 女生身上亂踢。鮮血混和着噴射出的自來水沿街直流。學生怒吼 呼號，路旁行人紛紛墮淚。特務學生則從旁指點，讓憲警捕去學 生中的骨幹分子。 這次衝突計受重傷的同學十九人，輕傷－O四人，被毆打者 五百餘人，被捕 者二十八人，造成震驚中外的五二0血案。 C. 針峙國府路上 雖然經過這陣無情的毒打，遊行學生並沒有散去。他們嘲結 分進，終於還是衝破了封鎖線，重整隊伍。留在校內的學生聽說 遊行隊伍被打後，他們被政府的暴行所激怒，紛紛趕來參加，隊 伍因而更加壯大。 十二時至 一時之間，隊伍來到離國民大會堂（國民參政會開

15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會的地方）不遠的國府路上，又被森嚴的五道防線所擋住：騎巡 隊｀持槍的防護團｀美式配備的青年軍、佩帶短槍的憲兵和機關 槍隊，真是如臨大敵。主席團爲了避免重大犧牲，加以得知當時 參政會已因學生遊行而休會，於是採取與政府談判、要求撤除防 線的策略，並就地展開宣傳，抗議政府屠殺學生。 軍警方面則連續兩次發佈勒令解散的命令。騎巡隊躍馬揚 鞭，作即將衝殺狀以威嚇學生。但學生並未被嚇退。特別是第 一 線的女生隊伍，離馬隊僅隔數步，但卻席地而坐，互相靠緊，屹 然不動，並高呼反內戰、反鎮壓的口號。有的女生穿梭於騎巡隊 伍之間，作瓦解其士氣的宣傳。騎兵曾幾度上馬復下馬，終於未 敢妄動。 下午二時，忽然降下傾盆大雨，行人紛紛躲避，但學生卻巍 然毫無畏懼之心。宣傳組冒雨高歌，巡行於隊伍四周給同學們打 氣。市民紛紛送來雨傘｀茶水和餅乾，有的人流下了同情的眼 淚，聲稱感謝同學說出了自己心裏的話。主席團一面於馬路上舉 行中外記者招待會，以擴大宜傳， 一面強力交涉，要求政府撤 防，並提出懲兇與釋放被捕同學等要求。 經過反覆交涉，到下午六時，政府因怕事態進一 步擴大，終 於不得不讓步，讓學生按原定計劃，經國府路｀ 國民參政會返 校。學生重整隊伍，高呼口號返回學校。這實際上是在血腥鎮壓 的形勢下奪得了琿煌的勝利。 國立戲劇專科學校的學生由於經過很長時間的鬥爭，才衝破 軍警對學校的封鎖，沒能趕上各院校的聯合隊伍，便在白下路｀ 夫子廟 一 帶單獨遊行並進行街頭宣傳，然後返校。 晚上九時，南京學聯舉行記者招待會，向報界介紹了血案經 過，並向政府提出嚴重抗議。 6 ． 平津的五二0遊行和天津血案 五月二十日，在北平富天津也發生了學生遊行，天津並且發 生了毆打學生的血案。 北平在發生五 一 八血案之後，各校決定於五月二十日舉行反

內軑時期非蓁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57

饑餓、反內戰大遊行。當日北大、清華等大中學校七千餘人在北 大集合，由清華當先，北大殿後，高舉「華北區學生反饑餓反內 戰大遊行」的旗織，浩浩蕩蕩向鬧市前進。清華大學的復員軍人 三百餘名身穿戎裝，高呼

「

抗戰軍人不打內戰！」走在隊伍的最

前面，給人以特別深刻的印象。宣傳隊的學生用油漆沿途書寫反 內戰標語和繪制漫畫。隊伍行經天安門前蔣介石畫像時，學生們 報之以怒吼。由於北平當局負責人李宗仁較爲開明，不願執行蔣 關於嚴厲鎮壓的命令，遊行隊伍基本平安地回到了校園，只一先 頭抵達西單的聯絡員曾遭特務毒打。 北大學生返校後決定繼潰罷課，並定六月二日爲全國反內戰 日，號召全國學生在這 一 天舉行總罷課和遊行。這 一 號召於「維 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頒佈之後發出是不合時宜的冒進，後來除 在國民黨所未曾注意的偏僻中小城市外，都未能實行。號召給各 大城市的學生招來了嚴重的迫害。 天津各大中學也預定於五月二十日分南北兩路遊行，並於市 政府門前會合。遊行隊伍除高舉反內戰、反饑餓的旗幟外，並以 鮮明的大橫幅寫上憲法有關 人民遊行請願權利的條文，十分富有 諷刺意味。兩路遊行隊伍都遭到了毒打，結果重傷十人，輕傷 五、六 十人，被捕二十餘人·激起了師生無比的憤怒和全國的聲 討。 至於平津兩地的遊行何以剛好也發生在五月二十日這 一 天， 看來並非由於有特殊佈置，而是因爲自從五月中旬以來，全國各 地本來就是罷課遊行此起彼伏，再加上五月十八日臨時辦法的刺 激，所以五二0便成了多事的日子。 7 ． 動盪的五、六月之交 南京和天津五二0血案之後，儘管政府當局公開下達了嚴厲 鎮壓的命令，但全國各大中乃至較小的城市，仍然先後有數十萬 大中學生罷課和發生了二十五次遊行示威或請願。其中有 一 些地 方的罷課與遊行示威是對此前京寸扈、平寸聿反饑餓反內戰運動 的積極響應。當時由於信息傳播的落後和國民黨當局的有意封

15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鎖，各地學生在舉行罷課和遊行示威時，還不知道在南京三天津 已經發生了流血慘案

。

但大多數的罷課遊行則是在得知南京和天

津血案後所作的聲援性行動。各校紛紛組成五二0血案後援會， 並在遊行請願的目標上增加了

「

反迫害」或

是，蔣區的學生運動和群眾運動，從 由 」 的口號開始，發展成爲統一的 的三位一體的連鎖要求 流行口號

。

「

「

「

反暴行 」一 項。於

要飯吃、要和平冨要自

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 」

這要求變成了反政府勢力所普遍採用的

。

四丶五二0運動的簡單評價 正如本節 一 開始時所指出，五二0運動是三年內戰時期一次 非常重要的學生運動，是這一 時期學生運動的高潮，它大大加劇 了囷民黨政權的政治危機，引起各階層群眾對內戰和對政府專制 獨裁的不滿，使蔣政權的根據地惶惶不安，從而也就損害了前線 的士氣，加速了蔣政權的崩潰。所以毛澤東給予這次運動以極高 的評價，認爲是在蔣的後方「開辟了第二條戰線 」 ，並使得 介石政府處在全民的包圍之中 」 候提出打倒蔣介石正合時宜 大

。

。

」

。

周恩來也明確指出：

「

「

蔣

這個時

足見這次運動在政治上影響的巨

其所以能夠有如此重要的作用，則是因爲：

－ ｀ 口號適當而且有力：這次運動的發生，是由於蔣政權的

腐敗和蔣堅持內戰所加給人民的深深痛苦。運動所揭示的反饑 餓｀反內戰代表了全國人民的呼聲，說出了他們想說而又不敢說 的話，因而能夠迅速展開並獲得全國學生和各界人民的支援 ..::..

、

。

發生在重要城市：運動發生於國內外觀瞻所繫的政治中

心南京，並且獲得滬、蘇、杭、平、津等重要城市的響應，使它 成爲一 次真正牽動全國的運動。 三、參加人數眾多，鬥爭英勇：由於運動的目標正確，而動 員群眾的工作又做得好，參加的學生非常踴躍。不僅各校廣大的 中間同學加入了戰鬥，而且從來不參加運動或絕少過問外界事務 的死角，如金陵女子大學、英士大學、中正大學也都勇敢地投入

內戦時期非蓁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了戰鬥。甚至個別嫡系的幹部學校的學生如國民黨

「

159

中央訓練

團」的將官班也於運動高潮中提出了改善生活的六點要求。真可 以說是 一次浩浩蕩蕩的群眾運動，其參加的人數較歷次運動 爲 多。這次運動中，學生的英勇鬥爭精砷也是非常感人的。五二0 遊行是在爲制止這次運動所特意制訂的

「

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

法」頒佈之後的第二天，也就是在明知將遭到殘酷鎮壓的時候舉 行的。在遭受到軍警無情的攻擊時，學生們也毫不動搖地堅持鬥 爭，爲進行非暴力鬥爭樹立了榜樣。 四 、影響深遠：由於鬥爭的時間長，參加的人數多，衝突激 烈尖銳，因而所產生的影饗也就比 一 般運動深遠。不僅全國各界 對運動非常關注，紛紛發 表言論，表示支持；並且還得到國際上 的重視和支持 。美國民主青年會曾給中國學生寫信， 表示對反饑 餓、反內戰運動的支持，並譴責美國政府對蔣介石的援助和插手 中國內戰。該會決定把所發生的事情告訴美國人民。 五、共產安巧妙地進行了領導；無論在口號的提出（例如 不 過早地提出反對內戰的目標， 以免嚇退中間學生），時機的掌 握，各校的相互支援，以及在強大壓力面前的撤退（如說服學生 不堅持無限期罷課和取消六一 反內戰遊行）等問題上，都有地下 纖自上而 下地秘密領導， 這就使得它與純自發的運動相比，能夠 運用自如，因而發揮了更大的威力，給蔣政權造成了莫大的損 失。五月三十日本是蔣爲了顯示其民主，召開國民參政會的吉 日，但卻 不得不只開了三十多分鐘，由蔣介石匆匆致完開幕詞就 休會。運動使蔣介石堅持內戰｀實行獨裁和依靠美國的根本 政策 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六 、政府措施失當從而加強了運動的效果：在這樣浩大的群 眾運動面前，蔣政權陷於進退維谷的境地。如果它採取容忍和疏 導的方針，其損失會要縮小許多。然而，蔣政府決定採取的卻是 在全國實行嚴厲鎮壓的方式。它於一九四七年五、六月之間，先 後殺死學生三人，重傷－O八人，輕傷四七八人，逮捕 一 兩千 人。結果其負面影響是多方面的。

16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首先是其政治方面的努力前功盡棄。在全面內戰爆發後，蔣 撇開中共反民主同盟等左翼政黨，於 一 九四六年十 一 月召開國民 大會，其目的是在用實現民主憲政的政治外衣，與軍事進攻相配 合，以打垮共產黨。而今新憲法墨跡未乾，卻又頒佈戒嚴令式的 臨時辦法，於是就暴露了其政權的專制本質而失信於國內外，引 起全國的嚴厲指責和美國在援助方面的意見分歧。 其次是鎮壓和紅帽子把許多本來屬於中立或中間偏左的學生 推向共產黨 一 邊。從此，大批繼承士大夫傳統的中國的大學生， 利用其廣泛的社會影響和今後不斷的大小規模的學生運動，使政 府日形孤立，處於被全民包圍的形勢之下。 再次是學生運動利用了人民對接收和內戰所引起的不滿，與 工運｀民變相結合，日益形成人心惶惶與怨聲載道的局面，加速 了後方社會的動盪不安，大大影響前方的士氣；而前方的失敗則 又加劇了後方的不安。前線後方惡性互動，是蔣政權以驚人速度 崩潰的根本原因。前已指出，中國內戰的結束，其速度是蔣介 石、毛澤東等所始料未及的。其所以如此，與三年中一 系列的學 生運動及蔣政府對學運所採取的措施不當有密切的關係。於此我 們也可以看出中國非暴力鬥爭運動力量之強大。

一

九八九年天安

門運動的暴力摧殘者，忽視了蔣政權的前車之鑒，他們的後果是 不言而喻的。

第八節

一九四七至四九年間的蔣區學運

一丶嚴厲鎮壓下的鬥爭新方式 自從爲制止五二0運動而頒佈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之後， 蔣政府加強了對學生運動的鎮壓。在制止聲援五二0的遊行示威 時，曾經發生過多次血案。例如南昌五二 －血案，北平｀武漢五 二二血案，廣州五三－ 血案，青島六－ 血案等。其中在武漢血案 時，軍隊竟對學生發射了達姆彈，打死三人，傷數十人，造成駭 人聽聞的慘劇。

內戰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此外 捕

，

，

政府爲了想「斬草除根」

並組建與臨時辦法相配合的

庭 ， 對學生領袖判以重判 等五人

，

，

「

，

曾先後進行過許多次大逮

特種刑事法庭」

，

實即軍事法

長期監禁。少數人如重慶學生張現華

更被關進重慶的「中美合作所」

退時被屠殺。逮捕的次數和規模 加

，

161

，

，

於 一 九四九年蔣軍撤

隨着蔣政 權的接近崩潰而增

並且處置得也更加嚴厲。 在此種嚴厲的形勢下

的鬥爭方式

，

，

學生們並沒有被嚇退

，

而是採取了新

把運動展開得更加深入機動而難以防範。這些方式

是： 1. 分散和突擊式的戰略戰術 經過政府對於六二反內戰日的鎮壓

，

學生領袖們認識到

，

在

缺乏民主憲政和政府當局決心實行鎮壓的情況下

，

不適宜舉行事

先宣佈的大規模非暴力活動；而應該是分散活動

，

並且靈活機動

地進行出其不意的突擊 達了類似的指示 一

，

，

使政府防不勝防。共產黨的地下組織下

教導學生進行有理｀有利、有節的鬥爭。因

九四七年五｀六月的大規模鬥爭之後

除個別情況

此

，

自從

外

，

很少有全國規模或幾個地區的聯合行動。但是這絕不等於學

，

潮已經平定，社會秩序已經安寧。而是相反，各地區各學校通過 自己的單獨活動，繼續進行其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的活動 並且搞得有聲有色

，

，

使國民黨 一 天天陷於孤立之中。

2. 靈活多樣的組織機構 這裏應該簡單追述 一 下各大學學生會和社團的組織情況。在 全面抗戰展開後直到日本投降的 一 段時期內 對安定

，

沒有引人注意的非暴力鬥爭

，

，

由於社會秩序的相

因而各派政治力量也就沒

有在學生會（有的學校叫學生自治會）的領導權上面展開鬥爭。 當時的學生會一般都是由學生選舉，或學校指定的班級代表組成 代議機構，然後由這些班級代表推選出學生會的執行機構。學生 們對於學生會的活動一 般不太注意

，

其領導權多掌握在國民黨和

三青團手中。 日本投降後的中國內戰

，

突然引發了如火如荼的學生運動，

162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於是就在學生會領導權上展開了爭奪戰。當時左派學生所使用的 爭奪方式主要是：

一

方面是高舉一切黨派退出學校的旗幟，使國

民黨和三青團不能在學校公開活動。因此，內戰後期蔣管區各學 校的國民黨與三青團大都處於地下，而且是偷偷摸摸地活動的狼 狽狀態。另一方面是提倡學生組織的直接選舉，因爲左派學生和 易於爭取的中間學生相加起來佔大多數，通過直接選舉容易掌握 領導權。左派的這種優勢往後並且越來越顯著。 學生會改爲直接選舉後，常常在換屆時引發激烈的競選活動 和宣傳戰。當時一些有影響的大學在學生會改選時，曾引起社會 的廣泛注意，甚至成爲當地報上的重大新聞。例如＿九四七年五 二0之後的中央大學學生會換屆選舉時，記者群集，競相報導選 舉動態。當時國民黨一方雖然放手使用其財力物力，但仍然處於 相差懸殊的劣勢。 國民黨在各校學生會選舉失敗之後，常常求助於製造學生之 間的選舉毆鬥，以便政府使用制止毆鬥爲藉口 ，下令解散學生 會，企圖可藉此使學運失去領導。但是左派學生馬上組織其他各 種名目的組織機構，如院系聯合會、各種行動委員會、後援會等 等，來代行學生會的職能。 在幾次大規模的運動中，各地區學校爲了便於團結起來共同 奮鬥，以發揮集體力量，曾先後組織各個地區的學生聯合會，並 力圖恢復於一 九三八年被政府解散了的全國學聯。 五二0前後，各校根據自己的條件，曾先後成立多種名義的 團體，如某某學校學生（自治）會｀爭取公費待遇聯合會、反饑 餓反內戰聯合會、抗議五二0慘案後援會等。各學校又將這些名 目繁多的組織聯合在一起，組成地區性的學生聯合會，並進而籌 組全國學生聯合會。 五月廿三日，京｀滬］深、杭等地區代表在中央大學集會， 商討組建全國學聯的問題。其後根據中共指示，會議改在上海舉 行。十八日正式召開全國學聯成立大會，往後並於適當時期公佈 了大會章程及宣言等。由於白色恐怖加劇，全國學聯不久即轉入

內戰時期非是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163

地下。由於五二0以後的鬥爭形勢不再容許搞大規模的聯合行 動，於是全圈學聯便遷往香港辦公，並以進行國際聯繫｀爭取國 際支援爲主要任務。

二、五二0 以後的若干主要活動 1 ． 對于子三慘案的抗議 一九四七年十月，國民黨趁全國大鎮壓的威勢，逮捕浙江大 學學生會主席于子三，並用酷刑拷問，於十月二十九日將他折磨 至死，然後以敲碎了的玻璃片割破其喉頭，詭稱于子三是畏罪自 殺。 這消息當然騙不了浙大的學生，因爲于子三是一個熱心服務 而又積極樂觀的學生領袖，很受同學愛戴，像他這樣的人是絕對 不會因被捕而自殺的。 消息傳來，全校悲憤。當時雖然高壓逼人，學生們仍然忍無 可忍，立即舉行罷課遊行，並向全國各高等院校發出呼籲，請求 支援。 于子三被殺害的消息傳出後，各校學生十分震怒，於是便在 北平｀南京·上海、天津｀昆明·廈門等大中城市引發了大規模 的反迫害大遊行，使國民黨進一步為學生所痛恨，也使反迫害的 鬥爭成爲人們注意的焦點。

2.

深入群眾的中小型活動

前已指出，由於五二0以後所面臨的嚴厲鎮壓，學生中的非 暴力鬥爭暫時轉入低潮，但卻並未停止，而是採取了較小規模 的活動和某種突擊方式。例如通過營救被捕的學生、教授｀記 者和民主人士，進一步深入而具體地展開反迫害的宣傳和鬥 爭，通過各種紀念活動來進行 反內戰反獨裁的宣博。例如每年 五四紀念日都是學生提倡民主、反對獨裁和反對帝國主義的大 好日子，而 一 九四八年的五四則更是結合反饑餓等三 反鬥爭進 行宣博的最好機會。整個紅五月一一從五 一 到五卅，各個學校都 熱鬧非凡，給予政府以有力的抨擊，也給予同學和社會群眾以

16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良好的教育。 一 九四八年的五二0，各校的紀念活動尤其激 烈，南京並且發生了包圍 國 民蠍中央青年部 的 大規模抗議活 動，將在下文專條陳述。 是年八月日本投降的日子，各校又舉行了

「

反對美國扶植日

本」座談會，趁此對於美國在中國內戰的干預和蔣介石的利用美 援打內戰進行了指責。此外，其他小規模的活動還很多

，

但無一

不具有強烈的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的性質。 待到這年的第四季度 ， 共軍發動了有名的遼瀋·淮海、平津 三大戰役

，

蔣政權即將崩潰的局勢己瞭如指掌；因而各校的學

生，在中共地下組織的指引下 道

，

，

跟歡迎共軍的工人與公務員等一

改爲以護校護廠和保護公共財產爲主要任務，沒有太多的其

他反政府的非暴力活動。社會上偶然也發生一 些其他零星的非暴 力行動，例如國民黨撤退時公職人員要求多發遣散費，因而鬧事 或甚至毆打負責長官等

，

但這大都屬於一 個政權瓦解時的自發現

象。

3.

包圍青年部的反迫害鬥爭

一九四八年五二0前夕，南京各大學在中央大學舉行螢火晚 會，對去年此時所發生的慘案表示紀念

，

並對時局進行指責。國

民黨指派特務加以干擾。由於螢火晚會組織嚴密，特務未能得 逞

，

於是便趁散會的時候

，

暗中將回宿舍的幾名學生綁架，並進

行拷問。 學生被綁架的消息傳來後，南京各校學生異常憤怒，於第二 天上午齊集國民黨青年部門口 ， 將該部緊緊包圍，要求立即釋放 被捕同學。憤怒的學生將該部門口的大牌子用油墨改寫爲「中國 刮民黨特務部」 的標語和漫畫

，

，

附近牆壁上都寫滿了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

並就地向市民展開街頭宣傳。反迫害和反對特務

政治的口號震天動地

，

此起彼伏。

國民黨青年部由於師出無名 局的批准

，

害怕事態擴大

，

，

並且可能事先沒有得到最高當

終於被迫釋放了被綁架的學生。這次

運動以獲得完全勝利結束，大大增長了學生們的鬥志。

內段時期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第九節

165

一九四九年的四一慘案

這大約可以算是國民黨統治下的最後一次大規模非暴力行 動。 三大戰役之後，蔣介石由於多種原因，特別是由於受桂系等 地方勢力的逼迫，宣佈下野，由副總統李宗仁主持政務。緊接着 便開始了國共雙方的和平談判。共產黨要求的是按「和平談判八 條件」即無條件投降式的和平。蔣、李陣營內部彼此的目標則不 太 一 致，但都有通過和談達到偏安和保存勢力，以求東山再起的 打算。 當時的學生絕大多數已經倒向共產黨 一 邊。他們當然 一 眼就 能看出國共雙方在和談上面不同的意向。爲了壓迫國民黨接受和 平談判八條件，南京地區各高等學校學生於四月一日，即國民黨 代表團抵達北京開始與共產黨談判的當天，發動要求真和平、反 對假和平的大遊行。 這時的李宗仁並不能真正控制局勢，擁護蔣介石的首都衛戍 司令張耀明奉隱居在溪口的蔣介石的密令，指使軍警憲特和憎恨 共產黨的軍事學校學員，於遊行結束後分途痛毆遊行學生，打死 學生二人，司機 一 人，打傷百餘人。 慘案在全國引起 一 片嚴厲的聲討。這聲討大致類似給國民黨 的送葬之聲。此後即不再有大規模反蔣的非暴力鬥爭。而 一 九四 九年以後，愛國學生的非暴力鬥爭就逐漸轉化到反對共產黨的腐 化和暴政這個方向上來。

第七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從延安到一九八六年

第一節

本諧段的基本特徵

一、人類歷史上最艱苦的鬥爭環境 共產黨奪取政權之前最有影響力的口號之一，是要抛棄資本 主義的假民主，建立在經濟平等基礎上的真民主。但是所有共產 黨在掌權以後，無不想盡辦法建立和加強無產階級專政。他們或 則製造所謂

「

階級鬥爭愈來愈激烈」等謬論，或則把「過渡時

期」加以無限延長，從而無例外地實極嚴厲而長期的一 黨獨裁政 治。 由於有從秦始皇以來就實行殘酷專政的歷史傳統，再加上馬 列主義的美麓外衣和斯大林的暴政經驗，而且前後主要掌權者又 具有強烈的帝王心態，因而中國共產黨就在中國建立了空前牢固 而且嚴厲的專制政體。它集中使用了古今中外的一 切統治經驗來 維持其政權。要在這樣的條件下進行非暴力鬥爭，進步人士所承 受的限力和所付出的代價，必然會比在其他共產棠統治的國家要 大得多。 各國共產黨從成立的那 一 天起，對於所有抨擊過它的人，不 管是出自善意的批評或者正當的反對，無不給戴上反革命（反 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帽子，弄得他們身敗名裂，家破人 亡；而中國共產黨的處置則尤其嚴厲，往往通過

「

社會關係」而

16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株連九族。它對於反對派的殘酷鎮壓，決不是從天安門大屠殺時 才開始的。只不過以往的鎮壓行動或則沒有公開，或則爲 一 面之 詞的莫須有罪名所掩蓋，人們不了解其真相而已。不過隨着竹幕 的逐漸被撕破，有許多冤案已經先後大白於人間。至於被有意淹 沒而無法査證的冤魂究竟有多少，則是難以估計的。 所以，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中共統治下進行非暴力鬥 爭，人們所面臨的是有史以來最艱苦的鬥爭環境。且喜在世界民 主潮流的衝擊下，這惡劣的環境也終於正在逐步改善。

二、共產黨對待非暴力鬥爭的錯誤態度 共產主義國家的非暴力鬥爭，有許多都是從愛護政府出發的 逆耳忠言或規勸行動，特別在政權建立的初期更是如此。然而共 產黨卻不分青紅皂白，無不加以殘酷的鎮壓，以致人們或者被迫 三緘其口 ，或者轉化到反對派方面去。造成這種悲劇的根本原 因，就在於共產黨對非暴力鬥爭的認識是非常錯誤的。其錯誤大 致可以歸納爲以下三各方面： 1. 對非暴力鬥爭的矛盾心態 馬克思及其主要追隨者斯大林和毛澤東都認爲，實行共產主 義革命的唯 一 方式就是組織群眾實行暴動，用武裝暴力去奪取政 權；

一

切和平演變與和平過渡的主張都是修正主義。從這個觀點

來說，正統的共產黨人是否定或不重視非暴力鬥爭的，至少認爲 它不是決定政權的重要手段。 但是，所有的共產黨最初都是 一無所有，靠組織和宣傳群眾 起家的。各國共產黨 一開始的兩個主要組織機構就是組織部和宣 傳部。在取得政權之前，宣傳部門都是由最主要的領導幹部掌 握。共產黨可以說是運動群眾的傑出專家，他們很了解群眾運動 的威力之所在，因而對於任何矛頭指向共產黨的群眾運動都非常 敵視並且害怕，毫無容忍的氣度。 2. 粉飾太平的自大狂 世界上從來沒有也不可能有使群眾完全滿意的政府。政府總是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I:.)

169

會在某些方面走在群眾需要的後面，群眾因而就會使用各種方式來 向政府提出要求，非暴力行動就是提出要求的重要方式之 一。由此 可見，一切非暴力行動都必然是直接或間接指向政府的，所不同的 只是其與政府的矛盾可以有不同的性質，即由最初的請求和督促逐 漸轉化爲對立乃至要求推翻政府，而這種轉化的契機則完全是掌握 在政府方面的，即以政府是否肯順應民情爲轉移。 遺憾的是，幾乎所有的共產黨領導人都具有嚴重的自大狂， 這也許與馬克思主義中充滿着狂妄的自我吹噓，自封爲「科學 的」

｀

「

空前的」偉業有密切的聯繫。共產黨的掌權者自封爲完

全代表人民，與人民的利盆完全 一 致，人民只應該感恩戴德。倘 有誰敢於越雷池 一步，公開而大膽地進行批評或採取其他非暴力 行動，就必然被認爲是製造動亂，破壞安定團結和企圖給共產黨 臉上抹黑；其 領導者必然是別有用心的人或反革命分子。正因爲 如此，所以 一 九四九年以後，每當紀念五四、 運動時，中共都唆使

一

一

二九｀五二0等

些曾經參加過上述運動但早已蛻化爲「歌

德派」的無恥之徒，聲稱在共產黨統治之下，繼承學生運動光榮 歷史傳統的唯 一方式是聽黨的話，黨指到哪裏就打到哪裏，做永 不生銹的螺絲釘。對於這種宣傳，一 切有頭腦的青年當然都嗤之 以 鼻。 基於以上觀點，所以在共產黨的歷史當中，充滿了對於正義 的群眾運動的無情鎮壓，並使它自己 一 天天轉移到與人民對立的 立場上來。下文和第八章就是這種歷史的真實記錄。 3. 缺乏現代政治學丶社會學常識 自大狂和缺乏民主修養是共產黨不能容忍非暴力行動的根本 原因。但是，缺乏現代政治學1辻會學常識和不明瞭世界趨勢， 也是造成這種愚蠢的鎮壓行爲的重要因素。 老 一代的中共領導人，除張聞天等少數幾個人以外，大都是 靠武裝鬥爭起家的土包子。他們全憑據地稱雄的經驗和中國的封 建傳統來統治國家，而對於現代社會的許多現象缺乏理解。他們 不只是不懂得民主與人權是不可遏制的時代潮流，而且也不懂得

17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非暴力鬥爭不只力量強大，有強迫政府服從的一面，同時也有幫 助政府了解民情和化解危機的一面。道理非常簡單：社會有矛盾 和人民有意見，這是極爲平常而且不可避免的事情。允許人民自 由 表達出來，可以讓政府知道如何應付；如果不讓人民通過正常 的言論和非暴力行動來表逹自己的意見，那麼當不滿和怨恨逐漸 積累起來並且達到怒不可遏的時候，人民便會用暴力和鮮血來爲 實現自己的要求找尋出路。中國歷史上無數次的覆舟巨浪就是這 樣產生的。所以古訓說

「

防民之口 ，甚於防川」，到堤防已決口

時再來收拾，那就爲時已晚和損失慘重了。 因此，當代的民主國家，無不允許人民享有採取非暴力行動 的自由，政府的責任只是維持秩序而已。他們這樣做， 一 方面是 爲了尊重憲法賦予人民的權利，同時也是爲了使人民有發洩的機 會，以便化解矛盾。所以，有人生動地把請願遊行比作鍋爐的安 全閥門（減壓閥門） ，有了它，可以減少鍋爐爆炸的危險。不像 共產嗽那樣，把一切指向政府的非暴力行動看作洪水猛獸。 可惜的是，中共的領導集團，有的人並不懂得這些道理，有 的則忘記了以往的種種教訓。毛澤東有時也好像清醒過，例如他 曾多次說要讓人家講話：

「

讓人說話，天不會塌下來。不讓人說

話，總有一天，天會塌下來。」但他這些話是爲了督促下面的幹 部而說的， 並不包括他自己。這倒不是因爲

「

知之非艱，行之爲

艱」；而是因爲毛澤東的自畫像是「對人家馬列主義，對自己自 由主義」。 一 旦牽涉到中央和他自己，性質馬上就不相同了。誰 要是敢於攖人主的逆鱗，那鐵定是罪無可逍的。這時的 「 讓人說 話」就變成

「

引蛇出洞」的誘餌了。嗚呼哀哉！

三、譜寫史詩的英雄年代 人們常說，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在一定的彈性限度 內，壓力愈大，反抗力也就愈大。雖然正義的 一 方偶爾也會有被 徹底壓垮的時候，但這鬥爭必然會從其他方面留下積極的影饗， 道就叫做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中共统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171

共產黨由於動軋用反革命的大帽子和各種巧妙的整人手法， 以雷霆萬鈞之力壓在 一 切從事非暴力鬥爭者的頭上，並且完全剝 奪被害者答辯的權利，因而其迫害是空前殘酷的。正因爲如此， 正義之士在進行鬥爭時，其勇氣和犧牲精砷也就格外難能而且可 貴。他們譜出了一首又 一首動人的英雄史詩，並終於使得以鐵統 江山自詡的共產纖政權，或則像蘇歐那樣崩潰於一 旦，或則像中 共那樣，雖則靠血腥屠殺暫時保住了政權，靠經濟刺激暫時轉移 了人民的視線，但政治上威信喪失殆盡，呈現出 一 種山雨欲來風 滿樓的局面。由此可見，在共產黨統治下，社會是處於一個非暴 力鬥爭熱火朝天的時代，同時也是非暴力鬥爭手段多樣化·戰略 戰術日趨成熟的階段。 因此，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一 時期的非暴力行動，是人類 歷史上規模最龐大，成就最輝煌，事跡最動人的政治鬥爭。這在 世界和在中國都是如此。它徹底糾正了在極權國家不能進行非暴 力鬥爭的說法。 有一 點需要在此順便指出，共產黨一 向以善於運動群眾出名， 常常爲了政治上的需要，動員和組織千百萬群眾集會或上街遊行， 以表示支持或反對某種事物。冷戰期間的所謂世界和平運動即其一 例。這種奉命舉行的所謂群眾運動，並不 一 定反映真正的人民意 志，因而缺乏政治威力和不足以引起國內外的重視，不在本書討論 之列。但是有時在此種御用的群眾運動之中，偶然也可以摻雜一些 真正代表民意的非暴力行動，如文化大革命時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 要求還鄉的抗議活動等。本書對此將給予適當的注意。

第二節

延安時期的非暴力鬥爭

一、共產黨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由來已久 硏究現代史的人們 一 般都認爲， 共產主義國家的非暴力鬥爭 是從五十年代中期的東歐國家｀特別是波蘭和匈牙利開始的。的 確， 一 九五六年發生於波蘭和匈牙利的所謂波匈事件，是蘇聯衛

17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星國反對蘇聯控制和反對本國當權者的 一 次大規模非暴力行動， 是對共產黨極權 統治的第一 次沉重的公開衝擊。此後再經過百折 不撓的持續鬥爭，終於在本世紀九十年代取得了輝煌的勝利，並 使得共產主義世界因 而解體，也結束了長期困擾當代世界的冷 戰。 但是，一 九五六年的波匈事件卻並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的第一 次非暴力鬥爭。正如同 一 切國家都不可避免地會有統治者與被統 治者的矛盾和鬥爭一 樣，共產黨國家的非暴力鬥爭是從國家或某 種形式的統治建立的時候起就曾經發生過的，而不是從波蘭和匈 牙利開始的。最顯著的例子就是蘇聯十月革命之後，原有政府機 構留下來的國家公務人員，由於不滿意新政府的措施，採取了不 合作運動進行抵制。運動堅持了四年之久，並且發展到很嚴重的 地步，以至列寧在一九二二年的蘇共十一次代表大會上不得不大 聲疾呼，指出「控制了權力的寶座並不一定意味着控制了官僚機 構」 。他不得不對此採取堅決的措施，起用新人，並對蘇維埃政 一 府的政策作某些調整。東德也早在 九五三年就爆發過反對蘇聯

控制的抗議行動。在中國，共產黨紮根在延安之前，在肅反、反 AB團等激烈鬥爭中，也曾經處死大批的人。其間是否有一些人是 因爲在共產黨掌權的地區進行了非暴力鬥爭而被鎮壓的，在目前 資料缺乏的情況下，很難得出結論。但是，至少從延安時代，即 中共還遠沒有在全國掌權的時候起，就曾經發生過不少非暴力鬥 爭。下面將扼要加以敘述。

二、延安抗大學生反對特權的活動

共產黨人，特別是中共陣營裏的人，參加的時間愈久，其銳 氣和反抗精砷也就愈少，因爲數不清的洗腦和所謂的紀律教育， 使他們變得頭腦簡單和膽小怕事。但是新參加工作的人，特別是 投奔革命的知識分子，他們懷着滿腔熱情和人人平等的理想主義 來到心目中的聖地，對於 一切不合理的現象敢於發 表意見，並終 於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簡稱抗大）的許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173

多學生就是這種犧牲品的典型代表。 實踐證明，絕對平均主義的

「

人人平等」本來就不 一 定合

理，而且也難於推行；但共產黨卻偏要沽名釣誉，吹噓自己是上 下平等、官兵待遇 一 樣，而實際行動上則又表裏不一 ，領導者享 受許多特權。最明顯的例子之一是：當時生活條件非常艱苦，廣 大基層幹部和戰士的經常伙食是小米、窩窩頭加鹹菜，只有在節 假日「打牙祭」時才能夠吃到 一 點葷菜，而群眾卻都知道毛澤東 是每天要吃一隻雞的；於是新來的抗大青年知識分子往往會公開 提出質問。老保守派陳雲的解答是：這是爲了革命，爲了保證領 袖的健康，是中央決定要毛主席吃的。 其實，當時何只毛澤東，劉少奇以及其他領導圈子裏的人也 都是葷菜不斷的。他們並且還享受許多其他特權，有時甚至到了 花天酒地的程度。於是 一群抗大的熱血青年便爲反對此種現象而 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有關抗大學生被鎮壓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對於其具體 細節，則很少有人透露。原因是經過長期而且反覆的

「

學習」

、

整風、審査和反省，很多當事人早已被折騰得魂不守舍，膽小如 鼠，守口如瓶，談虎色變，從來不敢正面提及當時的缺點和變 故。倒是一九五七年的 一 張知情人的匿名大字報，道出了其中的 端倪： 一九五七年當「鳴放」開始走向高潮，大字報紛紛出籠時， 在清華大學大禮堂前面小溪旁邊的大字報欄版上，貼出了一 張揭 露延安整風時黑暗情況和殘酷鎮壓愛國學生的匿名大字報。很顯 然，大字報是在秘密環境下匆促寫成的，因而字跡比較潦草，語 言不很通順。但明眼人 一 看就知道情況屬實，是從參加過延安整 風的親長那裏聽來的，因而這份大字報的觀者十分擁擠。 大字報直斥共產黨是殘暴成性的獨裁者，指責延安的 査」

、

「

「

三

整風」和所謂「純潔內部」是殘酷地迫害無辜。作者替

王實味因寫了（野百合花）而遭受迫害打抱不平，並着重揭露在 抗大所發生的 一 樁鎮壓學生的慘案：當時 一 批從蔣區和前線來到

174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延安抗大的青年學生，抱着滿腔熱情和崇高的理想而學習。他們 不怕艱苦，節衣縮食，並用食堂洎水等廢料養豬來改善生活。後 來，他們得知中央領導表面上裝着住窰洞，過清苦日子，背地裏 卻大吃大喝，花天酒地，於是學生們變得怒不可遏，紛紛寫大字 報抗議，並在 一 個晚上把所喂養的二十幾頭豬殺死，交給食堂烹 吃。這種事情發生在當時的主要中央幹部學校，而且矛頭直指中 央最高領導，當然非同小可。保衛部門便以純潔內部的名義，逮 捕和處決 了肇事分子。大字報還說有許多人被活埋了，情節較輕 的雖然逃脫一死，但除了揭發他人以立功贖罪外，也都落得個終 身不被信任的污點，一 輩子抬不起頭來。 活埋之說，我始終存疑；但隨便處決人，則是從共產黨成立 的那 一 天或者從反AB團開始就有過的現象。我自己就是這張大字 報的讀者之 一，當時很爲其作者的安全捏一把汗。因爲對善於審 査盤問的 共產黨各級政工幹部來說，大字報 的 作者是不難査出 的。他們可以從篩選家庭和社會 關係中有延安老幹部的人着手， 然後逐一審査，自不難發現蛛絲馬跡。可能因爲正忙於大張旗鼓 地進行反右鬥爭，他們放過了這張匿名的大字報，因而沒聽說 過 有關處理這張大字報作者的消息。後來我自己也打成了右派，就 失去了作進 一 步了解的條件。

三、丁玲、王實昧的冤案 丁玲

延安整風期間，丁玲在延安（解放日報）上發表了一 篇使她 終身挨整的短文｛三八節感言）。文章藉紀念國際婦女節的機 會，爲地位低下的婦女的困難處境鳴不平，從而攻擊了解放區的 不平等現象。丁玲在文章中除了指出地位不同的婦女命運各不相 同之外，並 且還說：

「

小孩也有各自的 命運。有的被細羊毛線和

花絨布包着，抱在保姆的懷裏；有的被 沒有洗淨的布片包着，扔 在床頭啼哭。

」

本來，絕對平均主義 並不一定就是最爲合理和最

容易實行的，生活待遇上有一定的差別也是可以理解的。問題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175

是，共產黨一 面要用人人絕對平等去號召群眾起來革命，一 面又 要用差別待遇來對待自己人；而當群眾中有人指出這種矛盾時， 則又採用高壓政策來堵住人們的嘴巴。這就是共產黨所以失去人 心和許多直言之士屢遭迫害的原因之所在。 丁玲本是 一位頗有才氣的左翼女作家。她在被國民黨囚禁時 可能有過不夠堅強的表現，但從她此 後 一 生的行事來看，她對共 產黨及其主義是忠誠的。然而共產黨對她以及對所有幹部的歷史 卻採取

一

種隨心所欲的態度：它需要用你做花瓶時，便用 一 床錦

被遮住 一 切不光彩的地方；它需要整你時，便專門揭示乃至誇大 和捏造你的歷史問題和錯誤，從而把你搞臭。終丁玲的一 身，她 始終被

「

叛徒」（坐牢期間的歷史問題）和

「

反黨」（寫了（三

八節感言））這兩頂緊籀咒束縛着、折磨着，使她變得愈來愈保 守，深恐自己的言行越軌。 王甯味

王實味的冤案更加使人扼腕嘆息，甚至令追隨過中共的人椎 心泣血。他拋妻別子，滿腔熱情投奔革命，卻付出了名誉和生命 的代價，並且直到他蒙冤將近五十年，才於 一九九一 年二月得到 馬馬虎虎的平反。 王時味本名叔翰，實味是他的筆名。一 九O六年生於河南潢 川。家境清寒，高中畢業後靠打工掙了一 點錢作學費。考入北京 大學就讀兩年，後來因經濟困難而輟學。從此在上海住亭子間， 以賣文和譯書爲生。後因病咯血，回河南教書。一 九三六年西安 事變後，他爲抗日激情所鼓舞，決心投奔延安。一九三七年他帶 着六名學生去延安，把撫養兩個幼子並正在懷孕的共產黨員妻子 留在長沙，約好等妻子墮胎後在延安相見。 王實味生性耿直而稍嫌過於自負，易於和上級頂撞。他的譯 文和著作也不容許人家修改。爲此，他曾多次丟掉差事和出版機 會，並終於在延安招來殺身之禍。 初到延安時，玉實味很爲當時熱火朝天的抗日氣氛所鼓舞， 在通信中向妻子作了熱情的報導。他在大革命期間已加入共產

17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黨，後來與黨失去聯繫，到延安後恢復黨籍 待遇

，

先分配在魯迅藝術文學院教書

馬列學院當編譯

，

受吃小灶（高幹）

，

後經總書記洛甫點名調往

四年間曾翻譯了約二百萬字

，

，

可見其工作勤

奮。如果他能夠滿足於自己的既得利盆

，

拋棄知識分子追求平等

做一個黨所需要的螺絲釘

，

他 一 生將官運亨通

的天真幻想

，

是毫無疑問的。然而王實味的生性使他做不到這 中年

，

但卻像抗日軍政大學的學生

現象愈來愈不滿 批評性的文章

，

一

一

，

這

點。他雖已屆

樣天真，對於延安的不平等

於是便乘一九四二年延安整風的機會寫了幾篇

，

還在（解放日報）文藝副刊上發表了此後非常有

名的雜文（野百合花）。 對於王實味的文章

，

黨內外同情者甚多

青年人尤其擁護，

，

看壁報的人川流不息。其中有幾份並且以貼在布幅上的流動方式 掛到延安南門城外，觀者如趕廟會。有 一 天晚上，毛澤東爲掌握 「

氣候而去看大字報，回去後就說： 標就是王實味和他所颳起的一陣

「

思想鬥爭有目標了！」這目

小資產階級平均主義歪風」，

因爲這陣風正是針對以毛爲首的特權階級而吹的。 被認篦罪大惡極的（野百合花）究竟說了些什麼呢？它不過像 （三八節感言） （按：直到

一

一

樣

，

九四九年以後、包乾制取消之前

部｛縣級幹部和高幹分發不同質量的衣服）

，

制時期分大灶潯中灶潯小灶和最高層的特灶

，

一

方面害病的同志得不到 一 口麵湯

，

享受』

，

，

中共

酸」 「

，

而 『

直給一般幹

「

五等」待考）。 …

作非常不必要不合理的 …

以至下對上感覺到他們是異類。

動不動就說人家小資 ，

「

葡萄並不

即決非因自己享受不到而出此。文章還說學生出身的青年

到延安來追求 『

衣分三色

食分五等（按：包乾

產階級平均主義。」他還特地說明自己也是吃小灶的 ，

一

青年學生 一 天只得到兩餐稀

粥，另 一 方面有些頗爲健康的『大人物』 『

「

指出了延安的不平等現象：

『

美麗和溫暖』

忍不住』要發

叫嚷』和

『

『

牢騷』

。…

不安』的現象裏

，

，…

看到延安的『醜惡和冷淡』 '

我們應該從這些所謂『牢騷』

去探求那產生這些現象的本質

，

｀

合

理地消除這些現象的根源。」可見他是在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不

177

中共統治下的非是力鬥爭（上）

是惡意攻擊 言

，

殊不知在共產黨統治下，一切言者無罪的許諾都是謊

。

任何人一 拂逆鱗就注定要招來橫禍。這是由來如此而且永遠如

此的

，

除非民主力量已壯大到不可壓抑的時候

。

共產黨搞運動的拿手好戲就是要找到 一 個或 一 批活靶子 出來示眾以殺

一

儆百

。

而今好容易找到了

一

，

拿

個既敢攖逆鱗，又最

爲頂頭上司如陳伯達之流所討厭的王實味，於是就理所當然地對 他展開了圍剿。上綱愈來愈高，處置愈來愈嚴 「

小資產階級平均主義」

鬧事者而孤立起來

。

，

要他改變立場；後來則把他當成帶頭

到 五月份開延安文藝座談會時，他成了

產階級文藝觀」的代表人物 「

藍衣社特務」

子」

。

到十月

囚禁起來

。

他的圍攻，

，

｀

「

起初是批他的

。

。

反黨集團」等帽子，最後定爲

「

托洛茨基分

他被開除黨籍，改爲進行批鬥和作爲階級敵人被

直保持進攻的姿態

，

，

毫不理睬對

對批鬥他的群眾大發宏論

計到四年後被處決時，他必定依然是堅決不肯屈服的 年之後

即

一

九四七年三月

，

胡宗南攻佔延安時

王實味被撤退到晉西北根據地，不久便以

「

，

。

估

。

當時毛澤東曾指示，對王實味「不要放也不要殺」 ，

資

六月份康生插手時，先後給他加上

在整個批鬥過程中，王實味因問心無愧 一

「

。

但是四

共產黨撤退，

反革命托派奸細分

子」罪名被處決。有人因此怪罪執行處決的當地軍政首腦，其實 這只不過是中共一 貫政策的必然結果。中共一向草菅人命，在危 急時處決犯人以減輕包袱是順理成章的，即使是在它掌握全國政 權之後也依然是如此。一 九五九至 一 九六二年三年困難時期，中 央即曾指示

，

在蔣介石有可能登陸的地區

地富反壞右等不穩定或危險分子帶走 王實味所遭受的就是這樣 府檔案中得到了證實

一

種命運

，

，

，

於實行撤退時，要把

無法帶走的則加以處決。

這從近年在陝北發現的縣政

。

遲到一九九一年二月七日

，

公安部才在王實味的家人要求下

發佈決定，對其冤案予以昭雪平反，象徵性地給與兩萬元的撫恤 費。其家人要求多給幾萬元以捐獻給玉故鄉的小學作教育經費也 被拒絕。中國高級知識分子的性命就是這樣的不值錢！

17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總之，在延安 時期，抗大學生僅作了極為有限的非暴力鬥 爭，丁玲、王實味則只是進行了非暴力鬥爭的最初步的行動一 「非暴力抗議和勸服」

，

而且是在領導允許或是在響應領導號

召的情況下進行的，卻終於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也許這就 是當時的「引蛇出洞」吧。其餘更多的人甚至連什麼行動都沒 有，其唯 一 的 行動就是爲愛國熱情所鼓舞，到延安參加了革 命，結果是成 百地被「搶救」成了特務｀漢奸 、叛徒或托派。 光是 一 九四三年四月， 一 夜之間，就在整風學習委員會的命令 下，逮捕了二百多名到延安的革命青年。到七月份時，光是坦 白交待的就有四百五十名之多，受波及的人數可想而知。後來 雖說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都平反了，但受傷已經 非輕，有的人變 得終身膽小怕事，或者患上了被迫害狂；而在那被定罪的百分 之五當中，誰知道該有多少人是屬於王實味 一 類的冤案！只是 由於他們的案件與非暴力鬥爭無直接關係，而是與後來的鎮 反 、肅反、反對右傾機會主義、文化革命中的冤案屬於同一性 質，這裏不加探究。 但是

，

從總體上看，當時由於以抗日和奪取政權爲壓倒一切

的中心任務；大敵當前，人們強調同心同德

，

爭取勝利，較少注

意內部的缺點與問題。加以各級領導也因有遠大目標鼓舞着自 己，官僚主義與貪污腐化的現象比較少。所以，在此期間反抗當 局的非暴力行動還比較少 一

，

並沒有成爲引人 注意的問題。

九四九年中共進城掌握政權以後，中圈曾經有過短暫的全

図上下基本一 致的浪漫階段。但是，由於

一

黨專政的弊端和權力

的腐蝕作用，人民的不滿情緒日漸增加，因而非暴力行動也就愈 來愈多，最後終釀成震驚世界的天安門事件。

第三節

一九五二年的三反糾偏

一般說來， 一 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之後，長期玲帝 國主義侵略和軍閥內戰所苦的中國人民，因爲終於盼來了統 一而

中共統治下的非蓁力鬥爭（上）

179

且強大的祖國，人們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比較能夠體諒政府的 困難並原諒其錯誤。而政府方面，其領導人在沒有被絕對的權力 腐化之前，頭腦也還算是比較清醒的。例如在進城之前的七屆二 中全會上，毛澤東曾經強調指出：過去所熟悉的東西快要閑起來 了，很多新的東西需要共產黨人去學習；要虛心向一切人學習， 包括資本家在內，要特別警惕不被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所擊中。 可悲的是，正如某些西方人士所預料，貧苦出身的工農進城 掌權後， 一定會很快被腐蝕掉的。但是恐怕很少有人會想到，到 後來被腐蝕得最厲害的卻是毛澤東自己

。

共產黨進城不過三年，先後便揭發出很多貪污案件，其中尤 以天津地委書記劉青山和行政專員張子善的大案使人震驚。因 此，毛澤東於一九五一年底決定在全國大張旗鼓地展開「三反五 「

反」運動。所謂

三反」是對內的，即反對幹部隊伍中的

污、浪費、官僚主義」 「

。

「

「

貪

五反」是對外的，即反對資本家的

行賄、偷稅漏稅、盜竊國家財產、偷工減料、盜竊國家經濟情

報」等五毒。 當時正值建國之初，人們忙於歌頌成績，沒有把缺點與問題 看得很嚴重

。

在中央官員舉行元旦團拜時，毛趁便聽取匯報，發

覺各單位的

「

三反」運動還是冷冷清清的。毛勃然大怒，拂袖而

去

。

這使得周恩來等人誠惶誠恐，限定各單位於三天之內必須把

群眾發動起來。 貪污等經濟問題，與高等學校本來就關係不大，學生和一般 幹部一開始對於搞「三反」並不太關心

。

元旦團拜後各單位和學

校趕緊發動群眾。當時北京的高校真正從老解放區奠基·可以稱 爲幹部學校的，就只有由華北大學擴建而成的中國人民大學和由 抗日軍政大學外事班演變而成的北京外國語學院，其他高等學校 則被稱爲舊大學

。

因此，這兩所學校就成了北京高等學校搞

「

三

反」的重點。人民大學的校長吳玉章是中央委員，並且是毛澤東 的老師；北京外國語學院則是兼任外交部長的周恩來直接領導 的

。

兩校領導爲發動群眾採取了以下方式：首是叮囑黨員，不管

18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群眾提什麼意見都不許解釋和反駁；其次是要虛心檢査自己，盡 量上綱，即把問題盡量看得嚴重些

。

例如吳玉章檢討自己在包乾

費之外，吃學校給他送的西瓜是貪污；外語學院團委書記說用公 家發的學習紙寫信是貪污 。 這樣一來，可以批判與檢討的東西就 多了，兩校頓時熱鬧起來

。

經過幾天的揭發，學生們發現學校的工農老幹部對教學的領 導既外行又不熱心，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改善生活和沾 一 點公家的 小便宜之上，黨外的學者專家則有職無權。於是，有人提出了類 似後來在一九五七年

「

右派」所提的那些意見，如外行不能領導

內行，對老幹部最好是把他們養起來，以免 等等

。

「

佔着茅坑不拉屎」

黨團領導在學生中的威信突然喪失，很多學生再也不聽黨

支部的調譴了。 一些直接以學生爲 對象的黨團基層組織瀕於癱瘓 狀態

。

人民大學與北京外語學院是兩所屬於可以

「

通天」的學校。

其運動開展情況馬上匯報到毛澤東那裏。毛再

一

次勃然大怒，認

爲運動搞過了頭， 三反」出偏了，像當年在延安 一樣，出現了 「

小資產階級極端民主化和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偏差，要馬上糾 正。這就是當時兩校有名的

「

三反糾偏運動」

。

兩校基層麻團幹部經過長時間的解釋和說服教育，再加上紀 律壓力，才使得絕大多數學生有所轉變，表示要重新聽黨的話

。

至於他們內心真正的想法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這些犯下反黨

「

偏差」的學生和青年幹部來說，特別幸

運的是這樁事情發生在建國之初，那時還沒有定出一整套壓制 知識分子的辦法；加上又只是在個別地方發生的局部問題，因 而就沒有從組織紀律上嚴格處理。只是運動後期作個人總結鑒 定時，要書面檢討自己所犯錯誤，並由組織上寫下總結性評 語，如

「

立場不堅定」

，

「

有小資產階級平均主義情緒」 ，

「有反黨傾向」等等。這些評語給他們的政治前途帶來 很不利 的影響。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l.)

第四節

181

整風運動中的非暴力行動 及其災難性後果

一、對一九五七年整風運動性質的簡單詮釋 一

九五七年春天的整風運動及其後的反右派鬥爭，是嚴重影

響共產黨和中國命運的頭等大事，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文字獄｀ 言論獄，是中國知識分子所曾遭受到的規模最大的蠻不講理的迫 害，是毛澤東和共產黨殘害忠良並從而斷送自己前途的最可嘆的 悲劇。 所謂整風，按其傳統的解釋，本是共產黨徵求各方面的意見 以進行自我教育｀自我改造的運動。 一九五七年的所謂大整風， 是毛澤東在多種因素和特殊目的促動下展開的。當時共產黨進城 已八、九年，被絕對的專政權力迅速腐蝕，官僚主義和腐化墮落 的情況已經相當嚴重，歷次運動又因爲老是過左而傷害了許多好 人；再加上社會上受蘇聯批判斯大林事件所帶來的反對個人崇拜 和專制暴政的影響，人們對共產黨的不滿情緒已經相當強烈。這 種不滿情緒隨着運動的深入而變得日趨激烈，在某些地方和某些 範圍之內已經真正變成了對共產黨的嚴重抗議｀指責乃至聲討； 也就是說，等 於採取了初步的非暴力行動。爲了緩解這些矛盾和 竊取開明的美瘡，毛澤東便於此時大力開展所謂整風運動。 此次整風中所出現的批評抗議，與 一 般非暴力行動的不同之 處，只在於這次運動是由共產黨自己所發動起來的，並且絕大多 數建言者都是從愛護共產黨出發的。由於群眾意見甚多，而且有 些意見非常尖銳，於是早已爲蘇聯反對個人崇拜和東歐要求民主 的運動嚇壞了的毛澤東及其他中共領導核心的成員，便如驚弓之 鳥，砷經質而且歇斯底里地進行了瘋狂的反擊，也就是進行了所 謂的「反右派鬥爭」 。當時的鬥爭是不公平而且極其殘酷的，但 真正的右派則是沒有或者極少的，而且其性質也遠遠沒有達到反 黨、反社會主義的程度。運動所打擊的絕大多數都是爲了關心國 家｀爲了聽黨的話幫助黨整風而仗義執言的忠貞之士。

18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在整風開始之前及進行的過程中，毛澤東曾經貌似誠懇地反 覆動員人 家發言，並且信誓旦旦地說是

「

言者無罪，聞者足

戒 」 ；到後來卻翻臉狠鬥發了言的人，因而人們便指責共產黨搞 「

引蛇出洞」的陰謀。共產黨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會搞陰謀，也不

能承認自己是言而無信，於是就只得求助於階級鬥爭的言論，並 篡改毛澤東一九五七年二月在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把按階級 鬥爭理論寫成的所謂鑒別香花毒草的六條標準硬塞了進去，作爲 打擊右派的根據。毛說自己這樣做乃是

「

陽謀」，意即我本早已

有言在先，誰教你明知故犯。 其實「陰謀 」 與「陽謀」兩種說法都不符合實際。毛澤東雖 然 一 向仇視敢 於給他提意見 的人，並且至少從延安整風的時候 起，就把膽敢提意見者如王實味、丁玲等人整得不死也要脫一層 皮，但這回卻並不是一開始就想來一次延安式的整人運動，而是 攝於蘇聯東歐的巨變，想藉整風落個講求民主的虛名。毛原擬在 整風後期由自己 下 一 份空洞的

「

一

明，臣罪當誅」的傳統公式，

罪己詔」

，

然 後按照「吾皇聖

切由下面去承擔，以化解當時社

會上的不滿情緒。此點下文將作進一步的分析。但是毛澤東並無 真正能夠容忍的量度與冷靜分析和應付事態的勇氣，因而當群眾 中有人稍微摟了一下他的逆鱗時，便怒火中燒，驚惶失措，展開 一

場瘋狂的反右運動，使共產織和中國從此走向悲慘的道路。所

以 一 九五七年的反右派鬥爭，既非陰謀，而只不過是毛澤東和共 產黨言而無信，朝令夕改，害怕群眾，敵視批評和專橫跋扈，目 無法紀等 一 貫作風與品格的完整體現。

二、整風反右前的國內外形勢 1. 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走向衰微 世界共產主義運動是從一九五六年蘇共第二十次代表大會批 判斯大林之後開始走下坡路的。此後，各國共產黨在對待斯大林 的態度及在國內外政策上雖曾經有所反覆，但總的趨勢是分成兩 大派別，並朝着相反的方向發展。蘇聯和東歐多數國家逐漸走向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183

改革開放，所以中共把他們叫做 修正主義（大修和小修） ；中 共、朝鮮和阿爾巴尼亞等國則愈來愈左，終 至在中國爆發文化大 革命那種空前的悲劇。 赫魯曉夫一九五六年二月在蘇共二十大上關於批判斯大林的 秘密報告一經洩露，便立即在世界特別是共產主義陣營引起了極 爲強烈的震盪。以往被美化與神化了的鐵幕後面的蘇聯專制制度 引起人們的極端鄙視。資本主義國家的共產黨頓時陷於衰落的爲 難境地。東歐各社會主義國家的黨政領導人，由於曾經追隨斯大 林和使用與斯大林相類似的手段而先後垮台。各社會主義國家呈 現不 穩狀態，並終於發生 要求改革與脫離蘇聯控制的波匈事件和 導致蘇聯的出兵鎮壓。

2.

「風乍起，吹皺一池死水」

批判斯大林運動對中國局勢的 影饗 是至深且劇的。毛澤東一 九五七年在談到蘇聯批判斯大林和反對個人崇拜時，說是中國也 受到了影饗。他把這影響比作「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這是 毛澤東爲了穩定人心而故意大事化小的 一 種說法。實際情況要比 這嚴重得多， 嚴重到毛澤東認爲非採取他掌權以來最爲重大的特 殊措施不可。下面特對此稍作分析，其中有些情況是迄今未爲外 界所知曉的。 自從一九五六年春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被西方報紙刊登之 後，中共爲此不得不將該報告在織內高層進行傳達。一 些高級知 識分子也從外國報刊中閱讀到了該報告的英、法、德文的譯稿， 並互相傳播開來。後 來整風運動中，北京某些大學生 的尖銳言 論，其材料就是由了解共 運情況的高級民主人士提供的。就這 樣，在一部分人們當中便產生了許許多多 的疑問，其中最突出的 疑問便 是：我們中國有沒有個人崇拜？對毛澤東的推崇是否做得 過分了？這種疑問首先在黨的核心階層和黨的全國代表大會上爆 發出來。 一

九五六年九月中共召開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到 會代表紛

紛提出：我們黨到底有沒有個人崇拜？對毛主席的評價是否過

l84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高？要不要使用毛澤東思想 這 一 提法？怎樣吸收蘇聯的經驗教 訓？以及其他有關的一 些問題。 這類問題使得大會領導十分頭痛。毛澤東的忠實助手、

「

消

防隊長」劉少奇爲此煞費苦心。他在自己所作的政治報告的前 一

、二、三稿當中都專門撰寫了 一 節：

拜」

。

「

我們黨內沒有個人崇

報告中列舉大量實事，說明毛澤東爲人是如何的謹慎謙

虛和高瞻遠矚，早在進城之前就反覆告誡全黨要戒驕戒躁，不 可居功自傲，被勝利衝昏頭腦；禁止用領導人的名字給街道或 地方命名，禁止建立記功碑；慎防被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所擊 中：過去所熟悉的東西快要用不着了，要努力學習新的東西，要 向 一 切內行的人包括資本家在內去學習； 如此等等，不 一 而 足。這些材料也基本上屬實。因爲一則進城之前，毛的頭腦還 基本上清醒，他的思想是進城後才 被絕對權力所迅速腐化的； 再則毛一向是好話說盡（同時壞話也說盡） ，壞事做絕；對人 家馬列主義，對自己自由主義。他的許多正確意見都是用以約 束 一 般黨員和老百姓的

。

但是，工夫不負苦心人。主席團經過 一 番反覆勸說，並以今 後不再提毛澤東思想作爲防止個人崇拜的保證，終於把有懷疑 思想的黨代表給說服了。在定稿中，政治報告乾脆刪除了有關 個人崇拜 一 節，以便不露痕跡，免得政治報告 一 經公佈， 反而 欲蓋彌彰，產生

「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面效果。於是這 一 場

關 於 反個人崇拜的大風波就這樣無聲無臭地給平息下去了，彷 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這樁事情 當時處理得非常機 密，連把文件前後數稿翻譯成外文以供各兄弟黨來賓閲讀的高 級翻譯專家，很多人都 並不知道還有此事

。

原因是黨對他們並

不信任，極機要的文件被分成許多段落交給各人分頭翻譯，然 後交由可靠的懂外文的黨員將其拼合攏來。 因而除極少數機要 人員之外，無人知道報告原稿的全貌。本書作者因爲當時參加 大會的機要工作和兼任大會 一 個單位的黨支部書記，所以才知 其原委。好在這事每一位八大代表及部分工作人員都清楚，人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185

們只要到黨史資料室 一 査，或等中共稍爲解密時，就可找到鐵 的證據。 緊接在中共的八大之後，於 一 九五七年春召開共青團第三次 代表大會，關於反個人崇拜的問題鬧得更凶，簡直到了難以收拾 的地步。於是主席團只好匆匆提前散會

。

用一位當時與會者的話

說，要不是散會得快，恐怕絕大多數代表後來都會成爲右派。 然而，八大會上這場風波的影響卻是十分深遠的。其主要後 果是： a. 取消「毛澤柬思想」並使代表大會當設化 首先，它導致了黨章中

「

毛澤東思想」這一提法的取消。這

樁事使毛澤東懷恨不已。 劉少奇本是最早的林彪式的人物。他是在一九四五年中共七 大時靠吹捧毛澤東起家的。毛澤東思想就是由他大吹特吹並寫進 七大黨章的。劉、林兩人也都因扶植惡人而自食惡果。 劉少奇的思想比毛澤東開明

。

他深受批斯大林運動的影響，

主張迎合蘇聯老大哥所倡導的反對個人崇拜的號召。因此，他一 方面在大會上如前所述，盡力保毛澤東過關，爲他塗脂抹粉打圓 場；但另一方面他又與彭德懷

1

鄧小平｀張聞天、陸定一等人結

合在一起，商議從此不再使用毛澤東思想一詞，以 順應時代潮 流。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毛後來會恩將仇報，對稍不順心的奴 才都鐵定予以嚴懲，最後並致他於死地。 關於黨代會的改革，以往各國共產黨的代表大會都只是若干 年集合一次的選舉機器，對黨中央很少能起監督作用。所謂民主 集中制，最後一條是

「

全織服從中央」

。

曾經有人問：

「

中央又

服從什麼？」誰也無法提供答案。中共八大的黨章把代表大會改 爲常設性質，定期開會，以便發揚民主，對中央實行監督。當時 蘇共代表團團長赫魯曉夫對此讚嘆不已，說：

「

你們當政不到七

年，就找到了我們摸索四十年才找到的防止個人獨裁的寶貴經 驗。」但事實上，後來八大只再開過一 次會就沒有下文了，因爲 只有這樣，毛澤東及其御用的中央才便於獨斷專行。

18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b. 決定此後核心人物升沉的命運 中共八大時，毛澤東的表現是謙虛平易｀敦厚慈祥得異乎尋 常；但他卻暗中一一記下了那些跳出來反對個人崇拜的部下。他 發現領導集團中都是一 些跟風跑的人物。即使圓滑如周恩來者， 雖然跳得不高，但也是依違其間，左右逢源。例如在反個人崇拜 聲中，周恩來曾在一個文藝晚會上告訴在場的同志：

「

等下毛主

席到來時不許鼓掌，違者下次不發給入場券。 」 在這些核心人物當中，卻有

一

個獨具特殊眼光｛差觀風向的

人。他深知所有反對毛澤東或不招他歡喜的人都 一定沒有好下 場，而要示好於領導的最佳辦法就是在他遭逢困難時雪裏送炭。 因而，當別人主張取消毛澤東思想時，他卻偏要學習，偏要大樹 特樹。這個人就是林彪。毛澤東因此特別看中了林彪·不久林彪 就被提升爲黨中央副主席之一 ，而其他所有的核心成員則從此先 後淪爲被打倒或挨整的對象。 林彪在黨內的地位本不甚高，當時磁中央的排名是毛{劉丶 周］卡寸東，再往下也數不到林彪。因此，提拔林彪之後，黨內 外很多人不理解。於是周恩來便望旨承風，在黨內作了 一次很微 妙的講話，說是毛主席 一 向主張承認山頭而後才能削平山頭，但 毛主席 一 直是提拔別人的山頭而壓抑自己的山頭。他說，林彪同 志是毛主席山頭的人，久受壓抑；而今主席老了，應該提拔他的 山頭的人了。真是妙不可言。由此可見，林彪作爲毛澤東的親密 戰友，是從中共八大開始；而周恩來吹捧林彪，也不是如人們所 說，在九大時才迫於形勢而作什麼違心之論．

C. 迫使毛澤柬採取以退為進的戰略 在國內外 一 片反個人崇拜聲中，毛澤東不僅盡力裝得謙虛平 易，敦厚慈祥，並且還一 再表示倦於權勢，久思退隱。他大談其 老年人應該讓位於青年人，說是（西廂記）應該讓徭騖、紅娘多 唱，相國夫人唱多了會把觀眾趕跑的。

「

我應該休息了，讓恩來

他們多唱。 」他提出讓自己退居第二線。可是，誰能想得到，在 經過反右、 強調階級鬥爭等 一 系列運動之後，毛還會重返第－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187

線，並牢據帝座，即使到死前不能講話了，還要靠嘴型統治，實 屬人類歷史上的怪現象。他並且在八大之後反覆控訴起自己大權 旁落來。出爾反爾竟至如此，真不知人間有羞恥事！ 八大是中共取得政權後的第 一 次代表大會。人們把它總結爲 成功的大會，團結的大會。其實對毛澤東來說，這是一次真正失 敗的大會，決心從此分裂黨的大會。難怪會議開始之前，當時的 大會翻譯處長、原張國燾的政委陳昌浩興高彩烈地跟朋友說： 「主席說了，原來犯過錯誤、反對過他的人，只要有了認識，都 將重新進入新的中央委員會。 」但是，後來除將王明、李立三等 老牌反面教員選作中委外，沒有增加任何一位昔日的反對者；因 爲新冒出來的敵人已經夠多了，豈能再增加反對力量，特別是親 蘇派的力量，陳昌浩至死也沒弄清楚毛澤東爲什麼使他空歡喜一 場。

三、從整風到反右

1. 毛澤東的最初打算

以上的形勢分析說明，

一

九五七年發動整風，只不過是在國

內外批斯大林的洶湧浪潮面前，毛澤東以退爲進的戰略中 一個小 小的步驟而已。他希望以此表現自己的開明，用不痛不癢的下詔 罪己過關，然後由臣罪當誅的各級黨組織承擔責任，並趁此把下 面的黨風切實整頓一下。 要真正了解毛澤東此時的心態，必須從此人的人格與品質着 手·毛澤東是中國政治史上的 一個怪傑，他極善於把兩種根本矛 盾的思想行爲巧妙地結合在 一 起。例如他從小封建野心勃勃，但 卻使這種野心在共產主義革命運動中得到順利的發展。他與共產 圍際矛盾重重，但卻用斯大林對他的承認和回報，以堅決的 一 邊 倒來達到彼此妥協。他在自己高喊擁護蘇聯老大哥的形勢下，沒 有勇氣也缺乏力量馬上公 然採取反對蘇共的做法。他要做世界共 運領袖的野心，是後來因「反不反個人崇拜」或如何評價斯大林 （也就是如何評價毛澤東自己）的問題鬧到中蘇兩黨公開分裂之

18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後才日漸滋長起來的。因此，在一九五六至五七年間，他只能夠 一

面詭稱中國沒有個人崇拜，一 面發動大整風讓群眾出出氣，以

此來緩和當時的矛盾 一

。

雖然他對於向中共特別是向他作批評的人

向十分敵視，並在內部會議上破口大罵，但當時他深知自己和

中共在群眾中的威信正如日中天（文革中的所謂至高無上的威信 只是一種假象），估計讓某些不滿的意見放出來只 有好處而無變 天之虞，等 以後再去收拾也不遲。 正因爲如此，毛澤東在整風初期的動員是十分感人的。他裝 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發表過許多後來定為極右的人所望塵莫 及的「反黨」言論。他把反對或壓制鳴放的人，如解放軍系統的 馬寒冰｀陳其通｀陳沂等人，公開加以懲處 處宣揚百花齊放

｀

百家爭鳴的

「

雙百方針」

。

他讓陸定一 等人到

。

他自己做過不少動

人的很開明的報告，例如有名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 問題」

｀

「

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等

。

只是這些報告後

來在 發表時已經竄改得面目全非。例如他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 的講話，我自己的筆記本上就有這樣的段落：

「

現在黨外反映，

黨員按兵不動，不寫大字報，這何事行呢？ （這怎麼行呢？）黨 員嘛，應該有仁者之心，仁者之言；不怕丟黨票，不怕丟選票， 不怕丟飯票，不怕老婆離婚，不怕掉腦袋，帶頭寫大字報

。

」我

就是因篦太相信他的話，聽報告後寫了兩張批評黨委的大字報而 受苦二十餘年的。當時凡寫過大字報的黨員，不管內容多麼健 康，大約都遭受了與我相同的命運。 毛澤東並且公開替王蒙說好話和打包票：

「

最近北京發生了

一次世界大戰（指批王蒙的小說（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據 說了不得。我 一 調査，無問題。共產黨員打共產 主義員。我和王 蒙不是兒女親家，用不着替他說好話。人才難得嘛

。

小說很難

寫，用不着動不動就挑毛病，抓辮子，打棍子。」如果當時毛就 已經決定搞後來那種反右運動，那他就決不會如此具體地指名道 姓，替人家打包票

。

毛澤東還在其他場合說過一 些連右派也不敢說的話。他主張

中共统治下的非是力鬥爭(J:.)

189

民主人士有職有權，認爲教授治校可以考慮。當有人談到西南有 位教授因受不了黨委的氣，拂袖而去，他插話說： 識分子就是要有這點骨氣！換作我，我也要 他的這

一

一

「

走得好，知

走了之。」

切表演，終於逐漸感動了許多人，連多次挨過整的

人，跟共產黨長期打交道的人，也都相信並且鳴放起來，只極少 數別有見地的人士才始終按兵不動。

2.

忽然翻臉的原因

毛澤東由動員整風到忽然翻臉進行反右的轉變，也要從他矛 盾的個性上去了解。 毛是 一 個喜怒無常、自信而又多疑、貌似勇敢而又十分膽怯 的人，經常靠小資產階級狂熱辦事。他喜怒無常，例如高興時可 以待梁漱溟如上賓，不高興時可以不顧有失身分，在邀請人家發 言的會議上破口大罵。他過於自信，以致很難說服他改變主意。 他多疑，正如斯大林 一 樣，生活上除個別醫生外，誰都不信任； 政治上他老是疑心生暗鬼，文革就是因爲懷疑身邊有很多赫魯曉 夫式的人物要打倒他而發動起來的，後來事實證明所謂北京兵變 等大案都不過是毫無根擄的庸人自擾。他勇敢， 一 生做過許多不 平凡的決策，指揮過彆天動地的三大戰役。他膽怯，早在中學階 段，當湘潭人與外縣學生械鬥時，他可以不怕丟人地躲進廁所。 通過林彪所做關於古今政變的發言，說明他成天害怕有人在暗算 他，生怕有朝 一 日會腦袋掉了還不知是怎麼掉的，而這卻遠不符 合當時的實際情況。他辦事憑小資產階級狂熱，可以用彭德懷等 人對他的描寫來說明：吃不得三天飽飯， 一 不餓肚子了就要出餿 主義，憑小資產階級狂熱辦事；不碰得頭破血流不轉彎， 一 轉彎 就是 一 百八十度。 一

九五六年正是中共威信甚高的年月，一 般人本來沒有很多

意見；只是消息比較靈通，看問題比較深入全面的知識階層才發 現了許多問題。但是整風 一 經發動，各方面互相啓發，意見突然 增多起來。於是各級黨委因受不了群眾的衝擊而謊報軍情。本來 已被蘇歐反個人崇拜風潮和東歐統治者的紛紛倒台而嚇破了膽的

19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毛澤東，深恐這種動亂會傳染到中國來，加上有些民主人士的發 言又深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 。一

轉彎就是 一 百八十度」

。

這時的毛澤東便按照老習慣，

「一

場背信棄義的反右派鬥爭就因此立即

在全國展開，並使毛從此走上了愈來愈左的不歸之路。

四、整風聲中的非暴力行動 前已說過，整風運動雖是中共自己所發動的，但它卻實際上 形成了全國人民｀特別是知識分子對中共的缺點和許多重大政策 失誤所提出的嚴重挑戰。許多意見都是以大字報｀報刊消息和開 會的方式提出

。

這些意見大都生動具體，引人關切，個別地方並

且曾經發生過遊行示威。提意見最多的是各高等學校的師生和省 級以上的民主纖派。整風時所提意見，光是曾經刊載在（人民日 報） 冨 （光明日報） 、 （文匯報）和（新華月報）等報刊上的， 就可以編輯成厚厚的幾本書。現將其歸納整理爲以下幾大類： 1. 反對官僚主義 ＊反對外行領導內行：一 九四九年以後，大小機關或企事業單 位，都是委派老幹部或黨員做領導。這些人往往不懂業務，但卻 大權在手，盲目指揮

。

例如大學裏面的系科都要聽老幹部的領

導，教授學者反而人微言輕。 ＊對老幹部實行吠買政策：很多老幹部不起作用， 不拉屎 」

。

「

佔住茅坑

建議從他們不稱職的崗位調開。老幹部革命有功，可

以多給錢把他們養起來，但不 一 定要放在領導崗位上。 ｀古政分開：以免黨委事事過問，結果弄得機構龐大，而且使 行政崗位形同虛設。 ＊民主辨校和教授治校：反對統一分配學習專業，改由學生自 己選擇。取消教條主義的政治課

。

2. 反對宗派主義 官僚主義 嚴重的原因之 一 是宗派主義。當時的所謂宗派主 義，不是指 一 般的派系之爭，而是指共產黨立黨爲私，把政權｀ 肥缺｀第 一 把手牢牢地掌握在共產黨及其黨員手中，也就是民主

中共统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人士所指的

「

191

黨天下」 。非黨人士在與共產黨員發生競爭時，無

論其條件多麼優越，最好的工作總是落在共產黨員手中，這使得 當時有才華的青年萬分氣憤。 3. 對歷次運動的意見 這方面意見甚大而且甚爲激烈。主要是認爲對知識分子不夠 信任和尊重，思想改造運動的方式過於粗暴。鎮反｀肅反使用群 眾運動的方式不合理合法，傷人太多。要求對被錯整的人在與挨 整時相同的範圍內公開平反並賠償損失。 4. 要求民主與法治 黨不應該包辦選舉，應該讓各級人大起真正代議機關的作用 而不僅僅是橡皮圖章。要求直接選舉，要求新聞自由，允許辦同 仁刊物。人民大學吳景超教授甚至要求准許民主織派建立自己的 通訊社。作家要求創作自由，反對層層審査和按領導意圖寫作。 有人並且替胡風鳴冤叫屈，要求司法獨立，反對憑政策、跟風向 辦案，反對黨委過問具體案件的審判，要求加速制訂各種法律以 便依法辦事。 5. 關於學習蘇聯及其他 當時因爲強調一邊倒，美化蘇聯，便把大小蘇聯專家加以砷 化，連放屁都是香的。當局指示下面要把專家無關緊要的言行都 記錄下來，事事照辦。其實，當時有許多專家不過是普通大學畢 業生而巳，水平遠在與之共事的中國專家之下。他們瞎指揮，弄 出了不少錯誤，引起中國專家的不滿，並提出意見。後來所有提 意見者沒有一個不被打成右派，因爲當時的邏輯是：反蘇必反 共，反共必反蘇，對學蘇聯有意見者必屬右派無疑。 還有一些學生看不慣從中學到大學 一律學俄語，歧視學習英 語的人，並強迫英語教師半途出家，改學、改教俄語。也有學生 主張不只是向蘇聯學習，也應該學習英｀美寸戀｀日，應該與英 美等西方國家也搞好關係。有人認爲德日的醫學比蘇聯好，如此 等等。凡提出以上意見者，無不落個反蘇的右派罪名。 個別了解清況的人，對於日本投降後蘇軍在東北拆遷工廠｀

192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搬走財物和姦淫婦女等行篦提出了意見。有人對於蘇聯慫恿外蒙 獨立，以及在抗美援朝中既不出錢也不出人表示不滿。這些人就 落得個極右乃至進監獄的下場。 有人主張對於援外的人力與財物應該量力而行。這些都 被認 爲是主張「三和一少」的右派言論。 此外，有人指出多次運動把人們整得膽小怕事，黨內黨外缺 乏民主空氣，大家唯唯諾諾，專靠體會領導的意111辦事。有人認 爲農業合作化搞得太早太快，影響了農民的積極性。有人主張幹 部自由流動，大學實行聘任制，以便人盡其才，等等。不少人對 於人口政策提出了批評意見。 以上這些意見都很平常，但卻是極爲普遍而 大量存在的現 象，與國家建設極有關係。而且當這些意見與具體案例結合起來 時，就極其令人氣憤。例如，當 一 篇外語教材能否選用發生爭論 時，竟要交由西瓜大的中國字認識不了幾籮筐，連外語字母也不 認識的黨總支書記去裁決。人們把這批總支書記叫做「無知的大 主教」

。

嚴重的官僚主義·宗派主義使得年輕的大學生們感到忍無可 忍。有些大學如北京航空學院、南京大學等 院校的學生還準備罷 課上街遊行，但卻被不願使共產黨爲難的好心的教授們勸阻下來 了，只個別地方如漢陽曾經發生 一 所中學的學生上街遊行的事 件。 這些意見也的的確確是幫助共產黨整風的金玉良言，與後來 所加的 「 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罪名風馬牛不相及。很多意 見在鄧小平再度當政之後曾先後執行。所以有人說，當年如果不 是反擊而是採納那些所謂右派的意見，中國等於提早開放三十二 年，到今天國家比現在不知要富強多少倍

。

但是，這些意見對各級黨委特別是基層單位來說，則是－服 十分苦口的猛藥，關係到他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日子能否過得 久長的問題。於是，這班大大小小的土皇帝怒火中澆，七竅生 埋，誇大甚至捏造的告急文書雪片似的飛向中南海，彷彿馬上就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193

要發生匈牙利事件了。例如中國人民大學當局把黨員講師葛佩琦 的發言竄改得面目全非。葛的原話是：

「

如果黨內同志不積極改

正缺點，爭取群眾信任，那不僅可能自取滅亡，而且發展下去可 以危及黨的生存。 」但｛人民日報）發表時卻竄改爲：

「

共產黨

員可以看看，不要自高自大，不要不相信我們知識分子。搞得 好，可以；搞得不好，群眾可以打倒你們，殺共產黨人，推翻你 們，這不能說是不愛國。 」不僅與原話迥不相同，而且與一個老 共產黨員的身分毫不相稱。然而｛人民日報）卻拒絕他請予更正 的要求，這是一種罕見的新聞道德掃地和無法無天的行爲。不僅 如此，人民大學黨組織還竄改葛佩琦的歷史，把一個打入敵方軍 隊做情報工作的地下黨員硬是狠心說成是國民黨反動少將軍官。 從此右派要

「

殺共產黨人」就成爲反右時最有力的武器之 一 ，而

葛佩琦本人也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悲慘境地。 6. 對毛和黨中央的某些意見 如果僅僅是上面所述的一些意見，毛澤東雖有可能改 爲

「

「

放」

收」或立即剎車，但決不可能忽然翻臉，食言自肥，並打擊

得那樣兇狠和使自己走上極左的不歸之路。想不到部分民主人士 在激怒毛澤東方面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當時所謂民主人士大多 數都有豐富的政治經驗，有的人並且長期與共產黨打過交道，了 解共產黨不擇手段的作風和毛澤東的獨裁跋扈性格，理應有分有 寸，使運動適可而止，平安過去。豈料當時國際的反獨裁與反個 人崇拜的局勢，國內群眾的要求民主與改革的呼聲，以及毛澤東 大奸似忠的反覆動員，使得某些人忘乎所以，認爲講話的時刻已 到，發表了一些雖然合理但卻不合時宜的意見，尤其不該以輕慢 諷刺的語言，持虎鬃，攖龍鳞，侵犯了紅色皇帝，使得龍顏大 怒，於是幾十萬發了言的知識分子、幾百萬無辜家屬便因此遭受 了空前的災難。 高級民主人士使得毛澤東特別光火的主要言論是： a. 攻差了共產栄的根本制度 中國農工民主黨領導人黃琪祥說：蘇聯制度缺乏民主，是領

19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袖獨裁，百分之百愚弄蘇聯人民。人民窮困，物資缺乏，物價高 昂，生活不易。社會主義不過是宣傳而已，其實行不通。人民失 望而不信仰，就到處設立集中營；

一

人反 社會主義，全家以及親

友可以連坐。中國共產黨以蘇聯爲學習榜樣，這太危險了。 這 一 段話完全正確，但是可惜早說了三十二年。這在當時是 舉國 上下所不能容忍的反動言論。 北京學生譚天榮、林希翎等則從理論上加以攻擊，認爲馬列 主義已經過時。他們反 對 無產階級專政。譚天榮並且主張爲托洛 茨基｀布哈林翻案。 社會上也有類似的意見，不過沒有像黃琪祥這樣露骨，於是 黃就成了反 蘇反共的代表人物。 b. 爭取高位甚至想與共產安平超平坐 當年參加反 蔣和搞民主運動的人，除極少數完全出自憂國憂 民之心以外，多數人都是想在官場有所作爲，或者說是既憂國憂 民也想 當官的。他們之所以毅然與共產黨合作，是以爲將來 可建 立一個真正的聯合政府，享有比在蔣介石統治下更多的民主和分 得更高的 職位。沒想到毛澤東是要過河拆橋甚至是要兔死狗烹 的。 一

九四九年中共建圍以來，隨着形勢的發展，民主人士這個

花瓶的重要性愈來愈小，有時小到無足輕重或甚至有變成累贅的 趨勢。他們對此早已日漸不滿和失望，於是便乘整風的機會， 一 股腦兒放了出來。他們要求有職有權，要求擔任正職（民主人士 大多擔任可有可無的副職）。上層民主人士中並向黨中央就此提 出了尖銳的要求。 （光明日報）總編輯儲安平在 一 次座談會上，於題捨「向 毛 主席和周總理提些意見

」

的發言中 認爲：

「

黨領導國家並不等於

這 個國 家即爲黨 所 有。 但 是，在全國範圍內， 不論大小單 一 位，……都要安排一個黨員做頭兒，……從而形成了現在這樣

個 一家天下的清－色的局面。……解放以前……毛主席倡導 和黨 外人士組聯合政府。

一

九四九年建國以後，那時中央人民政府六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l.)

195

個副主席中有三個黨外人士，四個副總理中有兩個黨外人士， 也 還像個聯合政府的樣子。可是後來政府改組，……副主席只有一 位，原來幾個非黨副主席的椅子都搬到人大常委會去了。……現 在國務院的副總理有十二位之多，其中沒有一 個非黨人士。是不 是非氟人士中沒有一個可坐此交椅？……」 全國政協副主席章伯鈞則反對國務院開會是走過場的

「

黨專

政」的方式，他主張把政協等組織變成政治設計院。後來他又從 中國農工民主黨黨章中把「接受共產黨的領導」

一

節刪去。但

是，這些民主黨派的頭面人物都沒有敢於正面提出要與共產黨平 起平坐，分庭抗禮或輪流坐莊。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天津的中 學教師黃心平公開提出讓各民主織派提出政綱，由群眾自由選 擇，輪流執政。瀋陽師範學院團委青年部長張伯生，洛陽市九三 學社社員梁中康，也有由各黨派通過競選輪流執政的想法。這一 切就湊成了

「

章（章伯鈞）羅（羅隆基）反黨聯盟」的主要罪

名。

C. 直接冒犯了毛澤柬本人 光是反對共產主義制度和希望與共產黨平起平坐，還不至於 使毛澤東火冒三丈。鳴放中極爲嚴重的是有一 些意見竟然直接冒 犯和刺激了毛澤東本人，使他惱羞成怒，發動了猛烈乃至殘酷的 反右派鬥爭。 毛澤東的跋扈作風，高級民主人士按理應該是很清楚的。沒 想到經過 一 天比 一 天熱鬧的鳴放，大家便說溜了嘴，也說大了 膽，把心靈深處對毛澤東的不滿吐露了出來，有些人還使用了輕 漫乃至諷刺的語言。這是專橫 一 生的毛澤東所絕對不能容忍的。 這裏特舉幾個例子： 首先，民革中央常委陳名樞在大談其歷史上創業者的無私、 坦白與大度和往往功成身退之後，便舉華盛頓爲例。他明確指出 毛不如華盛頓，而是與俾斯麥、伊藤博文相似。

「

政治修養上熱

而不淡，疾而不舒，燥而難寧，察而不周；自然爲織見與感情所 沸動 ，生出浪潮。好大喜功，難以制止。」

「

好好的一個優良的

19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國家，純樸的民情 八年來混亂不清

，

，

去搞俄式的清算鬥爭，三反五反

天天忙於鎮壓肅反

，

，

弄得中國

巳不成爲國家政治。 」他

還諷刺「光榮的、偉大的毛主席」沒有搞清楚歷史文化和國本地 位、民性風格，硬去「尊夷」

，

學習愚民的蘇聯，當然 不爲有高

度文化的中國人所重視。 了不得

，

真是膽大包天！忘記了毛 一向是自視爲

「

數英雄人

物，還看今朝」的。 就在這整風期間 ｛砷、鬼、人）的雜文

，

清華大學學生孫寶琮發表了 一 篇題爲

，

用諷刺口吻，反對把共產黨和毛澤東加

以砷化，可以算是與民主人士指責毛澤東的言論正好互相配合。 而這個學生就因爲這樣一篇文章

，

結果蹲了十五年監獄。

其次，在整風當中 有人曾經用輕慢諷刺的口吻 ，

主義這本經還是好的

，

，

說是馬列

可是被下面那些歪嘴和尙給唸歪了。儲安

平竟然把這種說法借來，使用到毛澤東和周恩來身上 近大家對小和尙提了不少意見

，

，

說是「最

但對老和尙沒有提意見。我現在

想舉一個例子，向毛主席和周總理請教」 。 只差點明這些老和尙 的嘴也是歪的。 儲安平本 是很有見地的政治學家。他早在 一 九四七年就曾在 其（觀察）雜誌上撰文說： 下

，

『

這個

自由』還是

一

「

我們現在爭取自由。在國民黨統治

個『多』

執政了 這個『自由』就變成 一 個 ，

儲在整風中的表現，究竟是因爲

一

｀ 『

『

少』的問題；假如共產黨

有』

、

『

無』的問題了

時氣憤而失控

，

。

」

還是錯誤估計

了當時國內外的形勢？ 再次 吻說：

「

，

更不祥的是羅隆基曾經以憤憤不平而且相當輕蔑的口

今天的中國是無產階級小知識分子專了資產階級大知識

分子的政。」這句話看似平常 經和陳年傷疤。 毛澤東

一

，

但它卻深深地刺痛了毛澤東的砷

生最大的憾事是自己學歷不 高

，

高中

（師）畢業，兩度投考北京大學都名落孫山。毛在北京混日子 時，只是每月工資十二元的小職員

，

而 陳獨秀、李大釗則每月六

百元。他想投靠他們，卻又因自己滿口土話和工作馬虎，先後遭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197

到胡適之和周申甫等的冷遇或教訓。寄居在楊開慧的父親楊昌濟 教授家時，對與自己同年卻已身爲講師的梁漱溟要畢恭畢敬地開 門迎送。因 此，毛澤東對這些高級知識分子從思 想深處是既羨且 妒，潛意識中想的是：有朝一日我大權在握時，定要好好整治他 們。這就是中國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的命運如此悲慘的 重 要原因之一。 一般的說 ，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並沒有特別眨低知識分 子。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即使是斯大林暴政下的蘇聯，知識分子 的處境也都比中國好 。唯獨毛澤東治下的中國，知識最不受重 視，知識分子被說成是資產階級 是最沒有知識的，是必須 都挨整的「老運動員」

。

「

｀

小資產階級分子，是臭老九，

夾着尾巴做人

」

的賤民，是歷次運動

而今這批賤民中的頭子們，竟敢乘整風

之機，太歲頭上動土，侮辱起紅色至尊、穿中山服的皇帝來，焉 得不使他雷霆震怒。 就這樣，在 批判個人崇拜之風的威脅下，在對波蘭、匈牙利 事件的恐懼下，在全國批評浪潮洶湧和各級黨委誇大其詞的告急 下，特是在民主人士的直接冒犯下，毛澤東突然翻臉，食言而 肥， 決定對他在內部會議上曾反覆痛罵的所謂 「

一

烏龜王八」展開大規模的殲滅戰。於是，

「

牛鬼蛇砷」

｀

場史無前例的特大

規模的文字獄便在中國發生了。這不只是使六十多萬知識分子受 盡污辱與磨折乃至家破人亡，使幾百萬右派的家屬和親友受到牽 連與打擊，更使中國的政治和經濟受到極其重大的負面影響。此 點將在下文中作進一步的論述。

五丶反右派鬥爭的步驟和方法 首先應該指出的是，按照民主國家的理念來說，以上所列舉 的意見全是合理合法的。人民有權選擇或是反對特定的政府。至 於這侗政府是否能夠站得住腳，則要由它本身的政策和作爲來決 定。決不能因爲共產黨曾領導人民打江山，就認爲這江山永遠是

19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共產黨的。中國的江山，從商湯·周武·劉邦｀順治到蔣介石， 很多人都曾經打出過江山，可是只要一旦失去人心，這江山也就 丟掉和轉屬他人了。 退一萬步說，即使按照當時的邏輯和反右後期中共所發下的 劃分右派的「六條標準」（內部掌握） ，也只有極個別的人是真 正反蘇反共的所謂右派，其餘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為了幫助黨 整風而對具體問題發表了某些意見，雖然其中有些意見比較尖銳 激烈，但根本談不上是反蘇｀反共·反人民的。然而，共產黨的 政策從來就是難以琢磨，所謂

「

六條標準 」 不僅並未公佈，而且

界線模糊，可以任意解釋；於是就在各級黨組織打擊報復和寧左 勿右的歪風下，幾十萬人蒙受了無可告訴的冤枉。 1. 從步驟的逐漸確定看反右運動是否是預謀 自從一九五七年六月八日，（人民日報）先後發表（這是爲 什麼？）（工人階級說話了）和（文碸報的資產階級方向應該批 判｝等文章，並於八日向全磁發出（關於組織力量準備反擊右派 分子進攻的指示｝ ， 一 場熱熱鬧鬧的整風運動立即平靜下來。沒 有人敢再提意見，也不知道究竟應該怎樣反擊和反擊一些什麼樣 的人。因爲「言者無罪 」 的諾言還在耳邊迴響，難道好意思把提 意見的人反擊 一 通麼？北京各校紛紛向上請示。北京市委所屬高 校黨委的指示是：整理典型的右派言論讓大家識別並進行批判， 以提高群眾的覺悟。至於右派或發表過右派意見的人，批判時可 以邀請他們參加。他們如參加，歡迎； 不參加，聽便。主要目的 在教育群眾，孤立右派。當時根本沒有提到批鬥和懲治右派的問 題。 北京的動向是全國的榜樣。北京市委是彭真直接領導的，而 彭真當時又是中央書記處書記，並且兼中央反右小組副組長。在 反右初期竟然發出這樣的指示，可見反右鬥爭並非早已計劃好了 的陰謀或陽謀，而是臨時發動·邊反邊策劃，並且愈反愈猛烈的 一

場 運動 。 隨着運動的深入和各單位的經驗交流，不僅對於什麼是右派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言論愈來愈具體 定某人捨右派 批判和鬥爭

，

，

並且鬥爭也愈來愈嚴厲和粗暴。 一 經黨組織內

那人就必須徹底交代 ， 然後再聽取群眾的揭發、

而不再是被邀請和可參加可不參加了。不僅如此，

，

這種交代、揭發｀批判和鬥爭還是一 次又 一 次地重複不已 黨委認爲已經達到中央所規定的 實上

199

「

，

直到

鬥倒｀鬥垮｀鬥臭」爲止。事

鬥爭大會的規模與次數是由黨組織根據被鬥者的身分、地

，

位和情節來決定的。例如

，

「

對所謂的

章羅反黨聯盟」則召開有

關高層單位的大會和在全國性報刊與電台上搞臭 則分別在全省｀全校或整個部門搞臭

2.

，

其他次要人物

等等。

，

鬥爭的主要方式方法

要把在運動中敢於仗義執言而又深得群眾衷心擁護的人打成 右派

，

並且做到鬥倒｀鬥垮富鬥臭

，

是一 樁頗不容易的事情。爲

此，中央反右領導小組在正副組長鄧小平和彭真的領導下 分利用幾十年搞運動的傳統經驗外

，

，

除充

主要使用了以下三種辦法：

a. 歸納法 這裏所說並非科學的歸納法，而是指使用斷章取義和捏造的 辦法 莊」 明

，

，

把各種所謂的右派言論集中起來

，

要

「

推翻共產黨」

，

甚至還要

， 「

例如說他們要

「

輪流坐

殺共產黨人」（前已說

這是對人民大學教師葛佩琦的政治陷害，等等

，

從而證明右

派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十惡不赦的壞人。

b. 演緤法 同樣這裏 指的也是違反科學｀勉強入人於罪的無限上綱的推 演方法

，

即先肯定某人有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罪行，然

後用對號入座的辦法

，

把某人平時及此次運動中的言行

罪名及報章上所歸納出的右派言行聯繫起來

，

，

跟以上

並指斥爲社會上右

派分子的同黨或應聲蟲。聯繫不上時則使用無限上綱的辦法。所 謂無限上綱

，

即根據微不足道的小事 ， 把問題加以無限誇大

達到陷害他人的目的。某報曾發表過 文，述說把

一

個不小心打破了公家

事：你爲什麼打破了

一

一

一

，

以

篇什麼是無限上綱的雜

瓶墨水的人打成反革命的故

瓶墨水？難道光用不小心就能推掉？分明

20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是不愛護公家財產。你知道什麼人才不愛護公家財產？只有反革 命分子。可見你是一個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幾十萬右派分子的所 謂反動罪行，就是用這種無限上綱的辦法羅織而成的。

C. 強迫上馬 共產黨的歷次整人運動之所以能夠 一 竿子搞到底，就是靠使 用威嚇與強迫的辦法，使各級黨組織和群眾緊緊跟隨乃至走得比 上級的要求還更遠。舉 一個我自己所親身經歷的例子： 肅清暗藏反革命分子的運動中，我是一 個較小單位的五人小 組組長。當時黨團員感到平白無辜地把人揪出來鬥爭，實在不好 下手。我個人更是老大不願意，因爲本單位二百來人的歷史檔案 我都熟悉，實在想不出誰會是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就在這運動難 以展開之際，傳來了毛澤東的指示：哪個單位 如果 不 想 展開鬥 爭，那也可以，但必須其領導人擔保本單位沒有暗藏的反革命； 以後如果出了問題，由他負責！乖乖，誰敢擔保！而且你自己如 果不是特務頭子，你怎麼知道本單位沒有暗藏的反革命？毛澤東 並且同時教導部下推卸責任的辦法：要學會上下其手（即巧妙地 耍手腕） ，先挑選有問題的人，發動群眾進行追問和鬥爭。搞對 了，是運動的成績；搞錯了，黨委出來善後，說是「群眾運動 嘛，缺點錯誤在所難免」 ，勸被整的人不要計較。我聽後無比寒 心，從此對這個黨和領袖的本質不再抱幻想。但已箭在弦上，不 得不發，只好違背良心挑出 一 些人來加以鬥爭。運動 一結束，我 就辭掉人們所羨慕的火紅的崗位，做冷門教書匠去了。 反右鬥爭中的強迫力量比這更甚

一

籌，因爲右派帽子是人人

可戴的。你不積極反右，你自己必然是右派。北京糧食學院黨委 書記羅清長是 一 個實事求是而且天真的長者。他在反右剛開始 時，面向全校師生作報告，說是：反右鬥爭我堅決擁護，因爲右 派分子要推翻我們的黨，殺我們的人。不過我仔細研究了 一 下我 們學院的發言和大字報，發現絕大多數意見都是好的；個別意見 雖然尖銳或偏激

一

些，但也都是從愛護黨出發的逆耳忠言。所以

我認爲糧食學院沒有右派分子。這位書記說的是實話，但這剛好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J:.)

201

給急於要大力展開反右的黨中央一個活的典型材料。大約是兩三 天之後，北京各報刊都以顯著的地位刊登這樣的文章：誰說糧食 學院沒有右派？原來說這話的人自己就是包庇右派的大右派。試 想想，在此種氣氛下，運動怎能不搞得熱火朝天並且愈來愈左 呢？因爲在共產黨統治下，誰都知道保身和發跡的最好方法是寧 左勿右：左了只是方式方法的問題，無產階級感情還是可貴的； 右了則是立場問題，是要丟官乃至家破人亡的。

3.

打擊範圍和處理辦法

a. 打擊範圍 不僅要抓右派，上級還變相地規定了需要抓出的百分比。早 在

一

九五七 年下半年，中共華北局黨刊（建設） 上登載一篇文

章，說是據北京清華大學和北京外國語學院的統計，黨內右派約 佔百分之三至五。加上黨外，這百分比就更高了。 當時沒有統一的中央黨刊，華北局地位特殊，彭真又是中央 書記處書記，因而（建設）就等於是全黨黨刊，而清華與北外的 這個統計數字，就成了全國抓右派人數的指標。後來 一九五八年 的所謂 「 反右補課 」 標胡亂再揪出

一

，

實際上就是凡屬未抓滿此數的單位，按指

批人來湊數。豈不悲哀！

經過半年多的無情鬥爭和一 九五八年的所謂「反右補課 」 ， 全國究竟抓出了多少右派，始終沒有精確的統計。所以，直到 一 九七九年實行改正時，鄧小平還問胡耀邦：

「

已經改正了多少，

三十萬、四十萬剎得住不？」可見當時中央還不知道究竟打了多 少右派。反右初期，毛澤東估計，右派大約有十五至二十萬。但 是後來在寧左勿右的氣氛下愈打愈多，已經無法控制。文革之後 經過改正，也沒有正式公佈具體數字。丁抒在（陽謀）一書中說 是五十五萬。一九七九年改正工作的後期， 據中央組織部改正辦 公室的人說，各地上報來的已有六十四萬，再加上改正掃尾和不 知下落、無人申訴的在內，應在六十五至七十萬之間。以五口之 家計算

，

親友受牽連的當有三百餘萬人。再加上被劃爲反社會主

義分子、中右分子，但卻不戴帽子而實行內部控制的約有三十多

202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萬人，受牽連的家屬百餘萬人，總計起來直接受打擊的當在 一百 萬左右，受牽連或受影響的近四百萬，並且深刻影響了全國幾千 萬知識分子的積極性和政治態度。

b. 處理方式 首先，據說這是無產階級和右派之間的 一 場大辯論，是用以 理服人的方式作結論的。實際上則是絕對的 一 言堂，不僅被鬥的 人沒有誰會敢於起來辯論，即使只是對事實略加解釋，也立即招 來不肯虛心認罪的斥責和惡果。例如北京俄語學院有位助教受到 降兩級處分，他向黨委求情，說是自己的罪行並沒有那麼嚴重.' 可否減輕 一 點處分。於是立即招來惡果，被認爲是不肯服罪而加 重處分，改為降三級。 其次，據說右派如果不接受黨的處分，可以自謀出路。這也 是

一

派欺人之談。在 一 個吃｀喝、拉、撒、睡全都由黨和政府控

制的國家，個人哪裏還有什麼出路可謀？北京一 位年輕的高校團 委書記，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會是右派，便表示不同意黨委的 決定。他在退職後住進哥哥家裏編寫外文書籍，準備另找工作。 沒想到住不了幾天，哥嫂因受不了包庇右派弟弟的壓力，只好請 他搬走。他去到已退休的父母那裏，居委會便天天對他父母進行 批評教育，勸他們不要包庇不肯認罪的兒子，否則兩代人都會斷 送。他不想連累父母，便住進天橋無家可歸者棲身的棚戶，到派 出所申請幹體力活來養活自己。派出所告訴他，政府不能夠給不 認罪的右派以幫助。這個青年人並不想馬上死去，他想活到毛澤 東自食惡果的那一天，於是便咬緊牙關，終於向派出所寫下承認 自己是右派的認罪書，這才掙到 一 碗飯吃，並熬過了艱難的二十 二年。不過待到右派改正之時，他不僅身體已經累垮，精神上也 很不正常，成爲 一 個廢人了。 按照公開的提法，反右鬥爭中對右派的處理是很寬大的，是 所謂敵我矛盾作爲人民內部矛盾處理， 一 般並不判刑和剝奪政治 權利。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右派所受到的懲罰與反革命分子並沒 有兩樣。即使是所謂只戴帽子｀不給行政處分的人，也同樣是做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上）

203

了二十二年的賤民，受盡歧視與污辱；而且這種免予行政處分的 人少之又少，絕大多數人所受的處分都是很重的。如果離開當時 的官樣文章，則右派所受的處分共計有以下幾種： 槍斃：這樣的人數量極少。漢陽有一位曾經帶領學生上街的 中 學教員，被定爲企圖釀成匈牙利事件的首要分子，被判處死刑 並且槍斃了。北京大學女學生林昭，由於長期不肯認罪，經過十 年監禁之後，於 一 九六八年 五月被認爲已轉變爲現行反革命，終 於槍決了。其他被處決的人還可能有一 些，但爲數不會很多。 判刑：這類人要比公開報導過的 多得多。例如孫大雨教授被 判七年，學生林希翎｀孫寶琮等被判十五年，葛佩埼被判無期徒 刑等。值得指出的是，凡屬有歷史問題的人，此次如果也有「反 黨」言行，就

「

新賬老賬一 起算」 ，立即作爲反革命分子抓進監

獄。此種人大多被折磨死於獄中。原｛中央日報）記者陸鏗被判 刑十二年，終於活下來。原江西省民政廳長王某，由於在任時曾 經援助過不少中共要人如李六如等，一 九四九年後中共給以民主 人士待遇。此人在整風時提了不少意見，於反右時被逮捕，不知 去向。一 九七九年王的家人反覆追査，回答是早年已於監獄中死 亡，時間地點及病情都說不清楚。至於總共有多少人被判刑和蹲 監獄，恐怕永遠是 一 筆胡塗賬。 開除公職監督勞動：這是中共所公佈的右派處理辦法中最嚴 厲的 一 種。被處分者的國家公職人員身分被注消，成爲勞改罪 犯，原單位對他不再過問。此種人 多被送往刑事重犯集中 的地 方，如東北的興凱湖，天津的茶浞，青海、新疆的荒涼地區。他 們在那裏從事極艱苦的勞動，累死者甚多。到七十年代末改正 時，有的原單位已經撤銷，有的不負責任，這些人便成爲無可告 訴的被遺忘者，久久得不到安置。 保留公職監督勞動＇這與前 一類的主要區別是被處分者還保 留國家工作人員編制，其改造事宜及將來摘帽子後 的安置仍由原 單位處理。國家每月給予十八元的生活費（北京） 。勞動地點多 與本單位的下放幹部在 一 起．也有把全系統受各種處分的右派集

20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中在

一

起，集體送往北大荒或新疆建設兵團勞改的。

降級：

一

般都是降三級，個別人也有降五｀六級的

輕或領導加以照顧的則降兩級或

一

級

。

情節較

右派降級之後，即使以後

趕上了調整工資的機會，也絕少能夠再升級 只戴帽子免予行處分：此種情況極少， 顧的對象，或者立功後所樹立的榜樣

。

。

一

般都屬於需特別照

。

任何人 一經劃爲右派，都必須立即開除出黨，一 般都是先劃 爲右派再開除黛籍的。所有的右派，不管受何種行政處分，除個 別有特殊技術、工作上非他不可的情況之外，幾乎人人都丟掉了 原來的工作，被視同賤民，任意分配 一 些體力活乃至帶侮辱性的 工作， 一 眈誤就是二十幾年。 在進行批鬥和劃右的過程中，有很多人因爲想不通或不甘心 受侮辱，使用自殺的方式以表示抗議

。

在各大城市特別是高等學

校附近，時刻傳來有人跳樓、上吊、投河、服毒和臥軌的消息

。

福建師範學院有十多個學生爲抗議被批鬥而集體自殺。有一個年 輕的團級幹部，因不甘心全家成爲賤民，先用手槍打死自己的愛 妻和兒女，然後舉槍自殺

。

此後在長期的勞改中，又有許多右派

及其親人被磨折致死或者患神經分裂症及其他惡疾

。

恐怕永遠沒

法弄清楚有多少人因爲反右而失去了健康和生命。 一

九六二年之前曾經分批摘過一 些人的右派帽子，往後這一

工作就因爲「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 而擱置下來 的則被稱爲

「

右摘分子 」

，

依然遭受歧視

。

已經摘帽子

。

文革之後雖然口頭上是給右派改正了，但很少有人真正恢復 原來的工作，而是隨便安排一個副職，所以有政治笑話說： 國所有的右派都姓傅（副）

」

「

中

。

即使在今天，右派也沒有得到真正完全的平反

。

首先是所有

在冤假錯案中曾受到經濟損失的人，從鄧小平到資本家，人人都 得到了經濟上的退賠（補償） ，唯獨右派 一 文不補，也不加以解 釋

。

這當然是明顯的不平等待遇

。

其次是在身分與任用上仍然存

中共統治下的非蓁力鬥爭（上）

205

在蓿歧視。趙紫隔不同意電影（天雲山傳奇）上演，理由之一是 「把我們的黨員寫得那麼壞，乘機奪取人家的老婆；而把右派則 寫得那麼好」

。

可見趙並沒有把改正 了的右派當黨員看待

。

在群

眾眼裏，做過右派已經成爲一種光榮經歷；但在王震之流的老頭 子眼裏， 右派仍然是危險和敵對分子，因而對他們經常加以壓 制

。

朱鎔基一類較有能力的人之所以得不到更早的提拔，原因就

在於右派還沒有得到徹底的平反

。

六、反右鬥爭的惡劣影響 反右鬥爭的後果是十分悲慘的

。

這是一場人類有史以來最大

的文字獄，它給中國人民，給中國共產黨和毛澤東本人，都帶來 了災難性後果。這裏僅就幾個主要方面加以分析。 1 ． 無情地打擊了建設國家的有生力量 整風當中積極發言的絕大多數都是知識分子中有能力有遠見 的優秀分子，是中國知識分子中的精英。他們看準了國家工作中 的缺點和問題，以幫助黨整風的心情，大膽提出了耿耿忠言；個 別或極少數的人雖然由於種種原因有一些對立情緒，但也沒有超 出法律所許可的範圍，只是行使公民的正當權利。然而黨的領導 竟然於「言猶在耳」的時候，背信棄義，狠狠打擊起無罪的言者 來

。

這不僅使將近一百萬的傣秀分子在長期的勞改中浪費了寶貴

的生命，也使得全體幾千萬知識分子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

今後

無論中共如何禮賢下士，表示要信任與重用知識分子，再也沒有 人肯像建國之初那樣爲黨效命了。這對國家建設的損失是無法估 計的

。

2.

言而無信和兔死狗烹的做法喪盡人心

反右所打擊的不只是知識分子中的優秀人物，而且也打擊了 在反對國民薰的困難時期曾經和共產黨休戚與共的民主人士和戰 友，包括許多出生入死的老共產黨員在內

。

這種言而無信與過河

拆橋·屠戮功臣的做 法，使人認識 到共產黨是最 無情無義的組 織，從此大失人心

。

20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不幸的是毛澤東並未迷途知返，而是錯上加錯，遂致後來弄 到人心喪盡。如果不是靠中國的專制傳統加上來自蘇聯的法西斯 統治手法，其政權恐怕早已崩潰

。

而即使有這些傳統和手法，倘

不改弦更張，蘇歐的殷鑒也是不遠的

。

反右鬥爭中所打擊的忠貞之士、有功之人，以及成績卓著的 學者專家，是 一 份列不完的名單和 一 場說不盡的使人扼腕槌胸、 仰天太息的悲劇，可以寫成幾本專著，這裏只得從略。

3.

鑄造了說假話的時代

人們常用 分正確

。

完全正確

「

萬馬齊暗」來形容反右以後的中國，這話只有部

如果指的是所有想進忠言的人無不三緘其口 ，這話當然 。

但是應該知道，在毛澤東思想統治下的中國，是沒有

保持沉默的自由的

。

用蒯大富（文革時北京大專院校紅衛兵代

表，曾當上北京市革委常委，後被捕）的話說，叫做「萬事不表 態，就是你表態」

。

因此，遇事什麼話都不說，是肯定要惹禍上

身的。於是，人們就被迫學會了說假話。雖是至交乃至父子夫婦 兄弟之間也不敢吐真言，因爲一旦洩露出去是要像右派 一 樣招來 不測之禍的；因爲出自好友和親人之口的材料，在當時是不許抵 賴，可以擄此定案的。許多人就是因爲親人失言而遭受奇禍。做 人做到連在心愛的人面前都不敢吐真言，這是人生中何等出乎文 明世界想像的悲劇啊！ 當時的中宣部長陸定 一 在整風動員時曾說：

「

我們就耳不聰，目不明，再過幾年就變成木乃伊了

人家不講話， 。

」他和毛澤

東並沒有想到，經過反右，他們已經比木乃伊還不如。木乃伊只 是聽不見，而他們所聽到的則盡是 一 些假話，假到畝產萬斤、二 十萬斤的荒唐程度。餓死了兩三千萬人，還天天聽到的是特大豐 收的喜訊

。

嗚呼哀哉！

4. 大搞個人崇拜和極權政治，導致全黨迅速腐化 反右的一條荒唐邏輯是：

「

共產黨不是抽象的。要反黨，必

然會反對黨組織和黨員。 」於是再顛倒過來，反對黨組織」反對 黨員，就是反黨；後來並發展到反對積極分子就是反黨，而 一 頂

中共統治下的非綦力鬥爭(J:.)

207

反黨帽子是可以使人家破人亡的，誰不怕！於是反右之後，從毛 澤東到黨支書乃至某些黨團員和積極分子，都成了大大小小的真 皇帝、土皇帝，誰都不敢再向他們提意見。反右後的整風補課， 連走過場都談不上，因爲大家都是按照

「

九個指頭與一個之比」

（即成績與缺點之比爲九比一 ）這 一 公式來提意見的。上上下下 所聽到的是假批評真表揚的聲音。共產黨從此失去了最起碼的群 眾監督。 至於毛澤東本人，則除了重新返回第 一 線以外，並且乾脆逆 蘇歐的潮流而動，大搞個人崇拜，變成了真正的紅色皇帝。黨內 黨外，凡對毛澤東表現了絲毫不滿的人，從彭德懷到劉少奇，無 不受到整治。 絕對的權力有絕對的腐蝕性。中共全黨上下的迅速墮落是從 使其權力絕對化的反右開始的。四清中査出有些鄉黨支部書記變 成了真正的土皇帝，這種土皇帝他把自己的拐杖往誰家門口 一 放，這家的婦女就得於當晚上他家去陪宿。至於毛澤東本人，更 是天威不可犯。大躍進犯了那麼大的錯誤，他還要把提意見的人 打成反黨集團｀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文化大革命中，他更是變成 了亙古未有的暴君。 反右之後，毛澤東曾得意洋洋地說： 「真正的社會主義革命 的勝利，有人認爲是在 一九五六年，我看實際上是在 一 九五七 年。 」足見他對反右鬥爭的欣賞。原因是他認爲幾千萬知識分子 中，從此無人敢清議乃至腹誹，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號令天下了。 但是他哪裏會想到，反右鬥爭正是他走下坡路的開始；或者說， 他事業上的喪鐘是用反右鬥爭敲響的。 5. 大躍進、反右傾、文化大革命都是反右的直接產物 當前的現代中國問題評論家就事論事者多，而對發掘重大事 件的聯繫則做得似嫌不夠，尤其很少有人看到大躍進是反右的直 接後果。 反右鬥爭 一 下子打出了那麼多的右派，其中很多都是在群眾 中很有威信的人。特別是有許多忠貞的黨員，他們怎麼會反黨｀

20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反對自己的組織？這於理上說不通，很多人對此頗有疑問

。

爲了說服大家，只得玩弄抽象的概念和依靠砷秘主義，說是 階級鬥爭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爲轉移的，反黨是這些人的階級烙印 的必然表現。社會主義的革命任務，在完成社會改造之後，必然 要表現在思想戰線上來。打完這一 仗之後，人們的積極性才能充 分發揮出來，並且必然帶來生產上的新高潮。 中央等待着這生產上的新高潮，來證明反右的正確和必要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

。

下級爲了證明本單位反右的成果，便迎合

上意，紛紛報告本單位的新氣象乃至奇跡

。

各單位因好大喜功而

互相誇耀，於是種種砷話就出現了。 一開始，有人對這些神話表示懷疑，但中央認爲這是打擊群 眾的積極性。 （人民日報）與（紅旗）等權威報刊先後發表了下 面一類的文章和社論：

「

懷疑派和觀潮派就是反動派」 ，

算賬派實質上就是資產階級右派」

。

「

秋後

嚇死人！反右剛剛過去，右

派帽子又在人們頭上揮舞了。人們即使看到天塌下來，也不敢再 唱一聲反調。這就是爲什麼餓死了兩三千萬人，也沒有人敢吮一 聲的原因所在。 人類的歷史上常常出現 一些令人想不通而其實是很自然的悲 慘事件。許多人總是喜歡用新的錯誤來掩蓋舊的錯誤，以致愈走 愈遠，終至斷送自己的一切。其實道理很簡單，只要你缺乏承認 錯誤的勇氣，不肯回頭，那你就只能沿着錯誤道路 一 步 一 步地滑 下去。毛澤東是一個極端剛愎自用 的人， 一 生從來不肯承認錯 誤。他既然已經犯了左的錯誤，而又不肯認錯，當然就無法向右 轉，而只能是用新的更左的行動來掩蓋原來左的做法，這就是爲 什麼一九五九年本來應該是反左的廬山會議突然變成反右傾的緣 故。明白了這 一 點，對於毛澤東何以會以左亡身， 一 左再左，並 終於發動文化大革命，以及對於他一生前後行徑的因果關係，就 能夠脈絡分明了

。

第八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從廬山會議到八六學運

在中共統治下的具有現代意義的真正大規模的非暴力行動， 是從 一 九七六年的四五運動或第一次天安門事件開始的。但是， 在此之前，有一些較小規模的非暴力行動和類似非暴力行動的政 治事件，對中國的政治發展也具有 一 定的影響，應該作 一些簡單 的介紹。

第一節

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上的反毛運動

廬山會議上的風波本是中共內部的矛盾和鬥爭，但是它卻具 有某種失敗了的政變或非暴力鬥爭的意味，並且對此後中國的命 運有重大影響 。 一

九五八年在反右鬥爭強大的政治壓力下所掀起的所謂大躍

進運動，是一次上下相蒙的極其荒誕而又愚蠢的行動。畝產萬斤 乃至二十萬斤的彌天大謊，破壞森林｀浪費礦產的得不償失的大 煉鋼鐵，以及吃飯不要錢的公社化遁動等等，經過一年的折騰， 使得土改以來原本已被過左政策弄得極度疲憊的農村經濟徹底破 產。廣大農民出於對公社化的恐灌，紛紛殺雞、宰豬｀砍樹，使 農村財產遭到空前破壞，絕大多數農民被弄得家徒四壁， 一 貧如 洗。 以上情況驚動了各級幹部，促使中央於一九五九年春季在廬

21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山召開會議，研究對策，準備糾偏

。

會前彭德懷、張聞天、周小

舟等對毛澤東意見較大的中央成員進行了周密的調査，在會上提 出了尖銳的批評。毛澤東自己也覺得錯誤嚴重，作過痛哭流涕的 檢討。 但是，當毛澤東發現會上火力愈來愈猛時，生怕發生類似東 歐的趕領導下台的事件，於是便立即翻臉，組織反擊

。

毛說三面

紅旗的成績是主要的，缺點錯誤是前進中產生的和難免的，並且 誣蔑彭黃張周（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是 集團」和

「

意圖奪權的野心家」

治局成員幾乎大都是

反黨

。

毛所持的反撲理由本來不值 一 駁 一

「

。

但是當時的中央委員和政

些但求保命的侏儒。他們在毛面前膽小如

鼠，幾十年來被毛收拾得如同匈奴冒頓單于的那支衛隊 一 般，早 已沒有自己的頭腦，只知道 一 聞鳴鏑就一 窩蜂似的向主人所指的 目標殺去。於是，原本支持彭德懷等的人不僅默不作聲，並且還 紛紛倒戈，對彭加以揭發和批判，不過他們所提意見都是雞毛蒜 皮乃至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例如當彭解釋是毛無數次罵他娘， 他才回敬－句時，周恩來竟說： 席就是犯上！」簡直是

一

「

主席X你媽是可以的，你罵主

場無恥的鬧劇

。

就這樣， 一 場本來應該反左的鬥爭，突然轉個 一 百八十度， 變成反對右傾機會主義了。挽救中國命運的大好機會失之交臂， 換來了三年的空前大饑荒，斷送了兩三千萬善良人民的生命，怎 不令人對獨裁者切齒痛恨！

第二節

少數民族的抗議活動

中國的少數民族部族雖多，但人數只佔總人口的百分之幾。 除西藏、新疆｀內蒙等地情況比較特殊外，在政通人和的歲月， 少數民族 一 般都能與漢族和睦相處，只要求享受他們應有的權 利，並無獨立建國的要求。歷史上，少數民族地區如果發生騷 動，主要是因爲忍受不了地方官吏與豪紳的壓迫和剝削。

中共統治下的非蓁力行動（中）

211

從八十年代起，在 一 些少數民族地區曾經先後發生過騷動。 這些騷動除在西藏、新疆地區與當地上層人物的某種政治意圖和 外國勢力的干預有關外，大都由過左的宗教政策、農業政策和地 方幹部的干擾所引起。這些騷動也和歷史上的農民革命 一 樣，一 般先由抗捐抗糧開始，在受到鎮壓時便發展成爲武裝暴動，是一 種由非暴力發展到暴力的混合行動。 由於某些少數民族的頑強抵抗，在甘肅和青海，政府竟不惜 使用騎兵進行掃蕩，把有的村落殺得只剩下了婦女和兒童。 一九 七九年以後進行鑒別，證明絕大多數人是在尖銳的衝突中被裹脅 上山的，然而死者家屬所得到的也只是一條命數百元的撫恤費而 已。 在西南也曾經有過類似的鎮壓行動。有人在整理地方的縣誌 時，發現了當年毛澤東的親筆批件，寫的是：

「

他們反得好，

殺！」足見毛是實行殘酷鎮壓的罪魁禍首。 由於有關的資料從未正式公佈過，因之中國少數民族騷動及 其被鎮壓的實況還有待今後大力搜集資料。

第三節

文革中某些正義的非暴力鬥爭

鄧小平主張全面否定文化大革命，那是因爲他自己在運動中 挨了整。其實文革雖然肯定是 一 場持續十年的政治動亂，以法西 斯暴力爲主調，但是其中也有被廣大不滿群眾利用來進行正義的 非暴力鬥爭的場合。毛澤東正是借助於群眾的這種不滿才得以發 動文革的。這裏特舉兩個例子。 一是反右以來，各級大小黨政領領導中有些人利用手中的權 力，享受特權或甚至無惡不作。群眾對他們是敢怒而不敢言。文 革起來之後，群眾利用

「

造反有理」的王牌，打垮了那些靈政領

導的特權，把他們的醜事公佈於光天化日之下，並對他們進行批 鬥。除武鬥不合 理外，其餘的行動真是惡有惡報，足以大快人 心。以往共產黨用以欺騙人民、誘使人們崇拜的美麗外衣，就是

21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在這種對當權派的批鬥下被剝光的，怎能否定其爲正義的非暴力 行動？ 其次是幾千萬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他們乘此機會造反，要 求返城和合理安置。他們組織了全圍上山下鄉知青造反總部或聯 誼會等， 一 時聲勢頗爲浩大，而且戰鬥力很強。中央文革對此很 是敏感，馬上就宣佈這類團體爲反革命組織，立即進行了嚴厲的 鎮壓。這種鎮壓剛好證明了他們的非暴力鬥爭的合理性質和強大 威力。但是中國知青的這種鬥爭並未因鎮壓而停止，我們在下文 還將進 一 步敘述。

第四節

個人反抗

當今研究非暴力鬥爭的人， 一般都只注意集體的尤其是大規 模的行動，其實少數乃至個別人的鬥爭行動有時也能發揮很大的 作用，在極權國家尤其如此。因爲在那裏，國家對任何有組織的 活動都實行嚴厲的鎮壓，人們有時被迫不得不單獨行動。在中國 的這種行動計有：

一丶早期的個人反抗 嚴格說來，在中共統治下，除延安抗大學生鬧事，整風中個 別地方的罷課遊行之外，絕大多數對共產黨的批評或鬥爭，都只 能是個人行動，因爲共產黨絕對不容許搞有組織的反抗活動。在 民運高潮到來之前，也不曾有過公開的集體反抗。有名的王實 味、丁玲的事件，其實只是一種個人反抗而已。 一九四九年以後比較有影響的個人反抗行動，應該從五十年 代中期胡風有關文藝理論的三十萬言上書算起。胡風及其追隨者 爲爭取創作自由，用三十萬言的意見書與毛澤東的教條主義文藝 理論相抗衡，並引發了 一 九五五年臭名遠揚的「肅清暗藏的反革 命分子」運動。意見書及隨之而來的肅反運動，大大加強了知識 分子對中共的離心力。

中共统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一九五七年的許多「右派」

，

213

也都是在共產黨的號召之下進

行了各自爲戰的反抗活動。 中共掌權以來，歷次判決的所謂現行反革命案件，除極少數 與帝國主義或台灣有聯繫的以外，絕大多數都是敢於對專制暴政 進行單獨反抗的鬥士。

二、文革中的個人反抗 文化革命過程中，曾經發生過許許多多的由個人或小團體反 抗暴政的非暴力行動。當時，每逢有必要加強對群眾的威懾，各 省市便會槍斃一批犯人。其中名列榜首的所謂現行反革命，大都 是敢於從政治上反對專制暴政和文化大革命的進步而又天真的青 年。他們所蒙受的不白之冤，要等到中國民主化之後才能昭雪， 其中張志新與遇羅克的事件曾經產生廣泛的社會影響。 1. 張志新事件 張志新是遼寧省委宣傳部的普通工作人員。她敢於對中央文 革、對林彪之流公開表示不滿。在遭受批鬥與迫害時，她寧死不 屈。監獄當局竟然動員被判重刑的囚犯毆打｀虐待乃至強暴她， 並於一九七五年四月以「現行反革命」罪處決。行刑前還慘無人 道地切斷她的喉管，以免她在槍斃時高呼反暴政的口號。 2. 遇羅克事件 遇羅克是一個出身於所謂黑五類的知青。他思想深刻而又敢 於堅持真理，寫成（出身論） ，反對毛澤東憑出身決定人們命運 的理論。在遭受批鬥時，他理直氣壯，從不屈服 「嚴重的現行反革命」而於

一

，

終於被定爲

九七O年三月執行槍決。

張志新和遇羅克的事件於揭批四人幫時被揭露出來，並乘中 共對媒體暫時失控之際刊登於數種中央級的大報之上。不少知名 人士還就此發表了評論文章，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和人們對民主 與法治的追求。 3. 其他 其實，在張志新和遇羅克兩人大膽反抗的前後，在全國各地

21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曾經先後出現過不少敢於不顧犧牲、公然反抗潮流的人物。其中 公開反對林彪的有：

一

九六六年北京農大附中的伊林、滌西；

九六六年成都大學學生王正志；

一

九六七年西藏駐軍石仁祥； 一

九六七年海南島牙醫官華民等。公開反對江青的有： 廣東青年學生李瑾章； 學院李春光；

一

一

一

九七五年青島中韓公社韓愛民，河北吳橋機械場

年北京農大附中李洪山；

一

一

九六六

九七三年成都電信工程學院屠德雍

（寫有（文化大革命十大罪狀）） ； 廣州李

九七二年

九七三年上海越劇團朱錦多，北京音樂

工人李連興等。直接反對中央文革和文化大革命的有：

一

一

一

九七四年長春工史雲峰，

哲（大字報集體筆名）等。他們用寫信，張貼大字報，

乃至刷大標語的方式，公開進行反對，分別受到不同程度的鎮 壓，有的並且爲此喪失了生命。 4. 個人對政府的訴訟 此外還有不少民主鬥士，使用個人對於政府的反抗行動，收 到了良好的效果。例如劉賓雁富吳祖光、王若水、王若望、郭羅 基等文化界人士的事件，都曾經在海內外產生良好的政治影響， 鼓勵人民爭取民主的鬥志和使中共在人權問題上處於被動。其中 以郭羅基對政府的訴訟案件最爲有名。 郭羅基是北京大學的哲學教師兼校長辦公室主任，以敢於探 討政治和哲學問題知名。他鎔張志新的冤案寫過很有影響的文章 （誰之罪？），並以（政治問題是可以討論的）一文惹怒了鄧小 平。鄧居然下令說：

「

此人不許留在北京。」從此他被「流放」

到南京大學，不許發表文章和著作．不許當領導，不許進行社會 活動．實際上等於軟禁。郭由於政治態度上 一直沒有轉變，並參 加了八九民運，進一步受到迫害。他被開除出黨，不許做研究生 導師，不許出國參加學術交流活動；還不到年齡就強迫他離休， 並無理取消其教授待遇。他爲此對有關領導，從學校行政、南京 大學蠟委到教育部提起訴訟。沒有律師敢答理他便自己寫狀紙， 中級人民法院不受理他便逐步上訴， 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並向 人大常委上書。他的歷次起訴書在海內外廣爲流傳，政治影蓄很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15

大，對於揭露政府和鼓勵人民進行合法鬥爭，起了良好的作用。 中共最後不得不讓步，於一九九三年七月允許他出國，到美國哥 倫比亞大學講學。他這次訴訟所產生的影響，比 一 般的遊行示威 要大得多。非暴力鬥爭 一 般都是合法鬥爭，而在中國今後必然要 更加開放和不敢大肆踐踏人權的情況下，個人的合法鬥爭將會有 更多的用武之地，應該多加採用。

第五節

一九七六年的

「

四五運動 」

或第一次天安門事件

這是因周恩來之死，通過弔唁與反弔唁的鬥爭以反對毛澤東 和四人幫的 一次大規模的群眾運動，是中共統治下的第 一次真正 大規模的非暴力鬥爭。其經過應該從周恩來的逝世談起。

一丶周恩來之死與弔唁規格上的鬥爭 一

九七六年是中共統治下最特別的 一年。前此的中國 一 直是

由老人兼病夫統治蓍。這 一 年，幾個有影響的老人周恩來｀朱 德、毛澤東相繼死去。奇怪的是，在此之前的小道消息說，毛澤 東及江青都說過，不能讓主席走在周恩來和朱德之前，後來果然 是周、朱先走 一 步。這裏面是否有值得史家考證之處，留待好事 者去研究。 周恩來死後，由於他生前的勤於政務與平易近人，獲得死後 哀榮，很得群眾的懷念和痛惜。而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姚文 元等結成的四人幫（

「

四人小宗派」或「四人幫」的字眼，毛澤

東在一九七四和七五年即已使用）則一向以周恩來爲眼中釘，盡 量眨低周的喪葬和弔唁規格。前此康生死後，中央在訃告中稱之 爲「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 ；而周的訃告則稱之爲「偉大的共產 主義戰士」。江青之流力求簡化弔唁規格和迅速處理喪事，用停 屍於狹小地方的辦法以限制瞻仰遺容的人數；指示報刊不得對弔

216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唁活動進行採訪才拍照和報導，盡量壓縮關於唁電的報導，報上 不許出現

「

敬愛的周總理」字樣，不許各單位開追悼會，不許佩

戴黑紗和白花等等。 群眾對於四人幫和毛澤東故意眨低周恩來的壓制弔唁活動的 做法非常不滿，便自動起來進行弔唁。他們自製各種花圈，書寫 各種悼詞

1

輓聯、詩歌、祭文等。這這弔唁物品貼滿天安門廣場

及長安街兩旁的樹梢和牆壁。這與康生死時群眾不聞不問的情況 形成尖銳的對比。到周出殯火化的那天，北京更是萬人空巷，號 泣之聲盈耳。 在高壓統治下的中國，人們的思想感情往往是通過對比的甚 至是曲折的方式表現出來的。對周恩來去世的深切哀痛，實質上 就是對四人幫或五人幫的極端鄙視；正如同此後的 一 九八九年對 胡耀邦的大規模弔唁，也同時就是對鄧小平的譴責

一

樣。此點四

人幫和毛本人都了解得非常清楚。這就是爲什麼他們對於緊接着 到來的清明節悼周活動要嚴加限制並釀成

「

四五運動」或第 一 次

天安門事件的原因所在。

二丶清明節前後的淖周活動

人們在周恩來逝世時所未能表達的哀思和對於四人幫壓制弔 唁的不滿情緒，在緊接着的清明節像山洪一樣爆發了出來。 清明節是中國人踏青掃墓｀祭祖悼亡的傳統節日·

一

九七六

年的清明節爲四月四日 ，距周恩來逝世才兩個多月，全圈各地人 民很自然地提前開始悼念活動，這活動並且持續到清明過去的若 干日子。 北京的悼念活動是從三月下旬就開始了的。三月十九日，有 人開始到天安門紀念碑給周恩來獻花圈，但很快就被沒收了。 此後仍然有人送來花圏 ｀紙花和輓聯｀詩歌等悼念品。北京當 局指派民兵和特工人員巡邏監視，抄錄送花圈者的 單位 · 人 數 ｀花圈數目、汽車號碼等，並將花圈強行收走。捨此，軍警 與群眾發生衝突。人們挹了不讓警方把悼念品收走，便把它們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17

高高而且牢固地拴在或者貼在紀念碑、旗杆和樹木上。有的工 廠特地以鐵製作高達四米乃至七點五米、重達 一 噸多的花圈， 並派人守護，使警察無法下手。 北京當局爲了加強鎮壓，特別成立首都工人民兵、衛戍區和 市公安局的聯合指揮部，指派大量便衣混入群眾當中，並加強監 視｀拍照、錄像、跟蹤和追査後台的活動。 與此同時，南京、無錫、常州等許多城市，都出現了類似的 悼念活動。南京並且演成先後數十萬人參加的多種形式的悼念活 動，公開 反對張春橋等人。人們把大標語刷在汽車和火車車廂 上，把信息帶往上海、北京、杭州等大城市。南京事件助長了北 京的悼念氣氛。 中共領導把南京事件作為反革命活動向全圈傳達，並且認爲 天安門前也有反革命分子搗亂，命令各單位不得在清明節獻送花 圈，不得去天安門廣場。這 一 切適足以加強人們的不滿情緒。參 加悼念活動的人愈來愈多，每天都有十萬以上的人群來到天安門 廣場和長安街 一 帶。花圈｀輓聯之類的祭品撕了又貼，貼了又 撕，形成一場無休止的攻防戰。人們紛紛傳抄｀朗誦各種詩歌｀ 輓聯和祭文；有的人並且在高處或簡單的台子上發表講演。講演 者常常聲淚俱下，有的人還寫下了血書，情況十分感人。這些文 字和講演的內容主要是懷念周恩來的功德，也就是對文革所造成 的紊亂表示不滿。部分文字對鄧小平的整頓工作表示支持， 一小 部分則是公開或委婉地指斥四人幫；但當時還沒有直接反對毛澤 東和共產黨的文字。

三、四月五日的血腥鎮座

江青一伙對悼念周恩來的活動，特別是對群眾乘悼念之機攻 擊自己和四人幫，羞惱成怒，認爲道是由 的｀有組織有準備的反革命暴亂，是

一

「

走資派」鄧小平挑起

場匈牙利事件。他們的這

種看法玲華國鋒等人所支持，並徵得毛澤東的同意，於四月五日 夜晚對赤手空拳的和平群眾進行了駭人聽聞的血腥鎮壓。

21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聯合指揮部事先準備好了車 輛｀狼牙棒、拘留所，並調集了 大批的工人民兵｀警察和衛戍部隊，決定於四日晚上清除標語花 圈並抓人 。指揮部定於五日凌晨冒雨清場

。

這天早上六點剛過，

便有北京一七二中學的數十名學生集體送來花圈。他們把花圈強 行掛在紀念碑上，並與前來制止的軍警發生衝突

。

此後前來悼念

的人愈來愈多，有的人被警察抓走。到午後聚集的群眾已達數十 萬人

。

他們像往日 一 樣展開悼念活動，並有大批群眾聚集在紀念

堂和人大會堂門口要求放人。聯合指揮部通過高音喇叭和宣傳車 不斷喊話，要群眾趕快離開， 行鎮壓的恐怖氣氛 減。 一

一

。

「

莫被壞人利用 」 ，顒示出即將進

但滿懷悲憤的群眾卻毫不畏懼，人數有增無

部分群眾在與指揮部交涉時，因憤怒而燒毀了四輛汽·車和

部分腳踏車，砸了指揮部，這剛好給對方以鎮壓的藉口

。

下午九時三十分，鎮壓開始。廣場燈光熄而復亮，作爲鎮壓 開始的信號。由工人民兵和軍隊組成的打手，一部分事先潛伏在 天安門附近，

一

部分臨時用卡車運來。他們手持帶有鐵釘的木棒

（狼牙棒） ｀警棍｀皮帶及其他兇器，將天安門廣場緊緊包圍， 見人就猛打，並將一部分他們認爲重要的分子逮捕和送走。不少 從北京站剛下火車來京辦事的外地人，行經天安門附近時也被強 迫跪下和遭到毒打。 一 時真是哭聲震天 一

經過將近

。

小時的痛毆，廣場上的群眾被驅散

。

被捕者二百

餘人，傷者難以數計。地上的血跡，經過大批工人兩三天的洗 刷，才勉強弄乾淨

。

有沒有人死亡或死了多少，正如同在其他類

似的事件中一樣，這在中國經常是一 個不解之謎。試想想少數人 打群架尙不免有傷亡，何況是使用大批有組織有計劃的暴徒，毆 打和驅散近二十萬的群眾，能夠不發生死亡事故麼？可是數年之 後，四人幫垮台，群眾對此進行追問時，衛戍區仍然 一 口咬定 「沒有打死 一 個人」

。

血腥鎮座之後，江青之流還進行了所謂的

「

雙追査」 ，即追

査天安門廣場反革命事件的幕後策劃者與指揮者，追査反革命政 冶謠言·詩詞、傳單的製造者。所有被捕的人，悼念過程中被注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19

意的人，都先後受到了追問和審査。其他各省市被捕的人，也都 遭受了同樣的命運。

四丶運動的後果與影響

1. 高層人士變更促成政局的大動盪

天安門鎮壓之後，中共於四月七日發佈兩個重要決議：任命 華國鋒爲中共危第一副主席和國務院總理；指斥鄧小平爲天安門 事件的黑手，撤銷其黨內外一切職務。 （人民日報）以及全國一切重要報刊於同日發表以（人民日 報）工農兵通信員和記者署名的歪曲事實的報導文章（天安門廣 場的反革命政治事件），以與中央的決議相配合。 這一事件及隨之而來的兩個決議

i

使毛澤東的政治操作進一

步陷於反覆搖擺和紊亂失序的狀態之中，從而加速了他自己核心 力量的崩潰，也爲此後的改革開放創造了條件。 毛澤東當初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唯一目的在於清除他假想中的 反對勢力，並重新建立自己的忠實而且牢固的統治。他在文革中 的一些措施雖則粗暴和離經叛道，但卻是經過處心積慮的安排， 有計劃有準備地進行的。林彪事件打亂了他建立可靠的新班底的 如意算盤。暹不僅使他在身心上受到極大的打擊，健康日壞，更 主要的是使他在政治上失去了依據：既然

「

親密的戰友」和新提

拔的造反派不僅靠不住，而且竟敢於謀殺自己，那他就只好重新 起用被打倒了的大批老幹部，並把他們受衝擊的責任一股腦兒推 到林彪身上。 然而

「

人」（即使是奴僕）也並不是可以無限制地聽人擺佈

的。重新上台的老幹部自然而然地心懷對文革特別是對江青一伙 的不滿，並倒向力圖恢復舊秩序和大搞四個現代化的周恩來及他 所推蘑的鄧小平一邊。周恩來批極左和鄧小平的大力整頓工作， 引起了毛的不滿。毛雖然希望彌補文革所造成的損失並發展經 濟，但卻絕對不能容許有人翻文革的案；加上他必須保護自己的 嫡系勢力四人幫，因而他就經常採取在兩派力量之間搞平衡的做

22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法，並允許四人幫大搞其

「

批林批孔」

、

「

評水滸」和「反擊右

傾翻案風」的運動。 天安門事件迫使毛澤東毅然採取與周恩來、鄧小平的勢力決 裂的做法。然而江青一伙勢力單薄，缺乏政治水平和領導能力， 並深爲全國上下所厭惡，這就使得毛既很難在四人幫和老幹部之 間搞平衡，更不能專門倚靠四人幫。因此，毛於再次打倒鄧小平 之後，不得不稍順人情，把最高權力勉強交給 一 個他認爲只是 「不蠢」的華國鋒。這一 決策加深了毛系的權力危機。全國人民 都在拭目以待，要看一旦毛死去之後中央權力鬥爭上波譎雲詭的 變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天安門事件之後，由於毛澤東處於彌 留狀態，華國鋒無能而又沒有自己的幹部班底，四人幫則 更是無 能｀無權和無人，因而當時的中國實際上是處於權力真空的狀 態。正因爲 如此，所以五個月之後 ，當毛澤東死去，還屍骨未 寒，才二十七天就發生使他人亡家破．聲名掃地的悲喜劇—一四 人幫 被逮捕，全國人民拍手稱快。這一改變爲此後鄧小平的再度 上台鋪平了道路。

2.

為中國非暴力鬥爭開辟新紀元

一九七六年天安門事件之前，中國雖曾有過本章上文所陳述 的種種非暴力鬥爭，但或則規模較小，或則表現得比較委婉，很 少大規模並且明目張膽與中央抗衡的鬥爭。天安門事件以及與此 同時在全國許多大中城市所爆發的類似行動，是中共掌權以來第 一次碰到的敢於與中央相對抗的大規模並且有較好的組織的行 動。人們表現得如此勇敢，雖明知將遭到鎮壓和迫害，卻仍然敢 於堅持鬥爭，並且沒有被四月五日的血腥鎮壓所嚇倒；在四月七 日仍然有個人或小集體到廣場去奉獻花圈和其他紀念物，並且聚 集了數以千計的人群和一 直堅持到深夜。在此時期，全國各地的 許多大中小城市也舉行了類似的悼念和對四人幫的抗議活動。這 種活動爲此後更尖銳的大規模非暴力行動樹立了榜樣。 事件之後，人們很自豪地把它叫做「四五運動」，拿它與歷 史上的光榮愛國運動相比擬，並出版了多種紀念這次運動的專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21

著，如（四五運動紀實） （嚴家其等）， （偉大 的四五運動） （童懷周）等。 但 是這次運動也有其不足之處。運動所反映的要求比較模 糊，僅限於對周恩來比較溫和 的政績的懷念，而沒有在民主自由 和政治改革方面提出較高的要求。運動反對的目標僅限於四人幫 而不敢觸及他們的後台；並且即使在對四人幫進行指責時，也往 往使用隱語，如「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 ，

「

我們懷念楊開

慧同志 」 等，只有極少數的人敢於指名道姓批判江青之流。所呈 庫的文章｀輓聯和詩詞，文字大都比較粗糙，說明文化水平較高 的知識分子還在觀望，沒有勇敢地投身到運動中來。凡此種種， 都是因爲當時的形勢才開始解凍，群眾覺悟還有待提高。這是民 主運動初期所不可避免的現象。

第六節

上訪人潮和西單牆事件

一、鄧小平東山再起時的形勢和他的手段 十年文革浩劫之後，有覺悟的中國人民以「時日曷喪，予及 汝皆亡 」 的心情等候着毛澤東的喪鐘。這鐘聲終於在一九七六年 九月九日敲響了。訃告廣播之後，店舖的酒銷售量突然增加，街 頭偶爾出現若干醉漢。這些人雖然後來進了公安局，但終於「無 罪開釋 」 了，因爲實在無法給他們安上個什麼罪名。 二十七天之後，發生了舉世矚目的逮捕四人幫事件。這時比 較有政治遠見的人都在預料必將發生的大事：給彭德懷、右派以 及類似的冤假錯案平反，對文革重新評價，以及中央權力結構重 組等等，問題只是在於事情發生的先後時間而已。 在－儲非常的時機，正好建立非常之功，但這功卻必須靠非 常之人來建立。華國鋒是靠在毛澤東身邊盡子侄犬馬僕役之勞起 家的，是因一時的偶然機會而上台的庸才。他既無創業的宏圖， 也缺守成的本領。只知道靠

「

你辦事，我放心 」 的六字訣｀出版

（毛澤東全集）和修建紀念堂作爲政治資本，奉行

「

繼續批鄧，

22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批右傾翻案風」的既定政策

，

後來並發展成爲大失人心的

「

凡是」的僵硬政策（即凡是毛做過或說過的都不容許改變）

兩個 ，

這

就使得他失去了鞏固自己地位的千載一時的良機。 華國鋒的最大失策還在於他對待鄧小平的態度 鄧小平不能共事或難以駕馭

，

。

如果他認定

那麼就可以堅決把他作爲有問題的

人物暫時擱置起來。只要在其他的方面能夠順應人心 瀾，起用得到群眾擁護的幹部

，

，

力挽狂

逐步採取爲文革善後的政策，則

自然會得到群眾擁護。那時鄧還遠沒有成爲繼毛而起的當然領 袖，決不至 不過

，

「

，

沒有鄧屠戶

要吃混毛豬」

。

如果他覺得始終鬥鄧

遲早要放虎歸山的話，那就不如自己主動早點請鄧上台，

則鄧必心懷感激

，

而不至把他打入冷宮。無奈華不學無術

得「既不能令，又不受命

，

是絕物也」

，

，

不懂

因此齊景公才「涕出而

女（嫁）女於吳」的道理，所以他很快就做了曇花一現的人物。 鄧小平則與華國鋒正好相反

。

他知道周恩來和自己 奉行的彌

補文革損失、重整國家工作的路線深得人心，而且他自己又羽翼 豐滿

，

於是就利用門生故舊

的重新上台鋪平道路

，

掀起了揭批四人幫的高潮

，

爲自己

。

揭批四人幫同樣也是華國鋒爲自己取得合法性所必須的步 驟。問題在於華沒有能力趁此提出自己的新政，而是奉行與四人 幫基本一致的搞文革的政策。這就導致批來批去

，

批到他自己的

頭上來，並因爲堅持兩個凡是而遭到廢黜。 曾經向毛澤東保證

「

永不翻案」的鄧小平，此時此刻的第一

需要是替自己翻案。爲此他就必須通過揭批四人幫 大革命的案

，

，

首先翻文化

徹底否定文化大革命 爲此，鄧小平以及一切重新 。

被起用的老當權派就不約而同地容忍乃至鼓勵人們翻案。至於他 們揭批四人幫和進行翻案的主要武器，則是利用報刊和群眾性的 大字報，而這兩者卻恰好助長了新時期的非暴力鬥爭。

二、揭批聲中的上訪人潮及其社會影響

中共掌權的前三十年乃至追溯其建立起局部統治的整個時

22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期，特別是揭批四人幫的時候，他們的滿腔怒火猛烈地噴發出 來。他們紛紛跑回城市，要求解決問題，並舉行了大規模的抗議 活動，其中影響較大的計有：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在雲南西雙版納一帶插隊的五萬餘知青 集體罷工，並推派百餘名代表到北京請願。他們來到天安門前靜 坐示威並散發傳單，獲得廣泛同情。 一九七八年年底和七九年年初，大批上海知青乘回家過春節 之機集體行事。他們先後舉行了有幾千人參加的示威遊行，並到 上海火車站靜坐示威，使火車中斷十二小時。當局派軍警武力解 決，逮捕了很多人，據說曾發生傷亡事故。 在與上述大致相同的時期，西安曾發生返城知青絕食事件； 武漢知青爲請願而阻止火車北上；南昌知青襲擊火車站。其他如 南京｀廣州、天津、福州｀四川｀安徽｀黑龍江等地，都曾經發 生類似事件並與軍警衝突，社會上對政府紛紛指責。 在解決知青問題時，當局最初是使用

「

抓革命、促生產」的

大帽子，逼他們回農村；其後轉爲盡量解決他們生活上的實際問 題；最後才根據種種條件，除少數已經安家並且生活工作都還不 錯的以外，分批讓他們回城工作，這一 問題才得以基本解決。 上訪在中國是一 種廣爲使用的請願與抗議相結合的非暴力行 動。有關問題的逐步解決，實際上就是對文革及前此的極左政策 的具體否定，爲批判以毛澤東爲代表的極左路線和實行開放改革 準備了部分條件。

三、揭批聲中的大字報運動與西單牆事件 1. 大字報的由來與作用 大字報只是中國人的一種習慣叫法，字的大小並無 一 定之 規，而且也不 一定都用大字書寫；很多張貼物都是用小字書寫 的，有些人也把用小字書寫的叫做小字報。其 實應該正名爲牆 報，這裏只好服從習慣。 大字報是世界各國搞民主運動時所常用而且主要的宣傳手

中共統治下的非綦力行動（中）

225

段，在中國尤其有深厚的傳統。幾乎早在漢唐的黨派鬥爭中，人 們就曾使用過

「

招貼」這種宣傳手法。 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以

來，大字報更是政治鬥爭中最先使用和最容易發揮作用的武器。 在共產黨統治下，大字報是 一 把具有兩面刃的利劍。它既可 以進攻敵人，也能夠傷害自己，其作用要由當時的政治局勢來決 定。當領導者有意執行某種開明策或當政局失控時，如一九五七 年整風初期及揭批四人幫和西單牆興起的時期，大字報曾是左右 當時政治氣氛的重要因素。反之，當共產黨玩弄某種政治手腕， 如反右或搞所謂的大批判時，大字報就成爲圍剿和迫害政敵的兇 器。但是反抗暴政和爭取民主的大字報卻從來 不曾被徹底消滅 過，而是以不合法和突擊的形式機智地出現在許多場合。 在中共的統治下，這種反抗暴政和爭取民主的大字報，應該 從延安時期王實味等人的牆報算起，一九五七年整風時期是 一個 高潮。文革期間，北京農大附中伊林．滌西反林彪的大字報（給 林彪同志的一封公開信） ，遇羅克的（出身論） ，都曾經產生廣 泛的社會影囓。

一

九七四年廣州青年李正天、陳 － 陽、王希哲、

郭志鴻四人聯合撰寫、署名

「

李 一哲」的有名的大字報（關於社

會主義的民主與法制） ，張貼在廣州的北京路上，對文革提出質 疑，並批判林彪、江青之流。廣東省委宣傳部把李一哲大字報定 性篦反動，並組織批鬥達 一 年多之久，但始終無法服人，最後只 得依靠專政手段，用取締的方法加以壓制。李一哲大字報卻反而 因此不脛而走，傳遍了國內外，給民主鬥士以鼓勵和啓發。 2. 西單牆的興起及其矛頭所向 由於揭批四人幫的需要，華國鋒與鄧小平都盡量利用報刊和 大字報以製造輿論。鄧小平並且一箭雙雕，通過對 真理的標準」的討論和對

「

「

實踐是檢驗

兩個凡是」的批判，把華國鋒給廢黜

掉 了。 爲了揭深批透，把四人幫和華國鋒等一 起搞掉，就必須盡量 製造民主氣氛，因此一時真是百家爭鳴，幾乎什麼話都可以說。 人們把不同的意見發表在報刊上，書寫在牆報上，或印刷成小字

226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報｀自發刊物，到處張貼和散發。鄧小平對這一 切盡量容忍。 當時的大字報幾乎到處都有，高等學校尤其多。但是在北京 西單長安街大馬路旁邊有 一 段兩百多尺長的白磚牆，因便於張貼 大字報而又行人眾多，於是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當時的大字報中 心。 西單牆上所貼大字報的內容十分複雜：除探討文革的危害｀ 法制和民主建設及經濟發展問題之外，也有申訴自己冤案的，指 控政府機構或某個當權者的，傳遞小道消息的，甚至有野心分子 指使嘍囉爲自己吹噓造勢的。真可謂無奇不有，而以有關民主、 法制及經濟建設的文章最具有吸引力。人們圍成厚厚的人牆，萬 頭攢動，由站在前排的朗誦，後排的人傾聽或筆錄，真不愧爲一 種政治奇跡，說明廣大的中圉人民政治上在迅速覺醒，他們要求 過問國家大事。 大字報的傳播範圍究竟是有限的，於是活躍分子開始創辦小 型油印刊物加以散發和出售，其中比較引人注意的在北京計有 （探索） ｀ （中國之春）｀ （中國人權） ｀ （四五論壇） ｀ （啓 蒙） ｀（沃土） ｀（群眾參考消息） 、 （新天地）等。北京以外 的 大 中城市，此種自發刊物 也應運而生，如廣州的（人民之 路），上海的（玫瑰島）的，天津的（渤海之濱），長沙的（共 和報）等，多到難以枚舉。這些小報的出版者還組織了相應的社 團來支持其工作。 大字報和油印刊物的矛頭所向，主要是探討國家的民主與法 制建設，反對封建專制和個人迷信，要求自由與保障人權，以及 揭批林彪｀四人幫，等等。也有涉及開放黨禁等問題的。這些問 題的提出，引起市民廣泛的關心和熱烈的討論。特別使鄧小平不 能容忍的是，有的刊物竟然把批判之火燒到他的頭上來了：魏京 生大膽而有先見之明地指出鄧小平在建立自己新的獨裁體制。 北京動物園電工魏京生是 一 個思想深刻而又勇敢的青年。他 早在 一 九七八年十二月五日就在西單牆上貼出題爲（第五個現代 化）的大字報，探討政治民主化與四個現代化的關係，認爲沒有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27

政治民主化，其他四化只是徒托空言而已。這是 一 篇深中時弊的 宏論。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一切尖銳矛盾都是由統治者只改 經濟不改政治所產生的。魏京生聯絡同志，於一 九七九年一月九 日出版油印刊物（探索），並把他的（第五個現代化）及其續篇 發表在刊物上。深刻而又尖銳的文章使（探索）成爲當時眾多自 發刊物中的佼佼者，當然也就引起了黨政當局和公安部門的重 視。 三月五日，（探索）在號外上發表社論（要民主還是要新的 獨裁），點名批評鄧小平。社論指出，鄧如果利用人民對他的信 任，指責、抑制乃至鎮壓民主運動，搞毛澤東式的獨裁，最後必 將爲人民所拋棄。僅僅這一 篇表達人民合理要求和對鄧的逆耳忠 言的文章，便招來了對魏本人和當時民運無情的鎮壓。 3. 鄧小平復出時給人民的見面禮——對民運的無情鎮哄 鄧小平在中國舞台上雖然扮演過不少重要角色，但他真正成 爲最後決策人則是從揭批四人幫聲中東山再起後才開始的，並於 廢黜華國鋒之後才名正言順地成爲第 一 把手。由於他的務實精 砷，在診治文革後遺症及平反冤假錯案中的敢作敢爲，人們曾對 他產生了好感，對他的復出抱以莫大的期望。沒有想到他在欣賞 專制獨裁和憎恨民主方面，與毛澤東乃是 － 丘之貉。從 一 九八九 年的大屠殺看來，鄧的手段甚至有可能比毛還兇狠殘暴。鄧小平 對民主｀對大批判只是爲了一 時的個人目的而心存利用， 一 旦發 現民主危及他自己的威信和獨裁權力時，他是寧可讓世界毀滅也 不肯放讓的。 一 九八九年就是在這種陰暗心態支配下，他才會斷 然下令開槍的。 自從 一 九七九年初上訪農民在天安門遊行示威，和各地大字 報無所顧忌地討論中共禁區的問題以來，以鄧小平爲實質上第一 把手的中央早已決定要對民運採取

「

收」的方針，並指派大批軍

警便衣搜集有關情報。 一九七九年 一月十八日，北京市公安局逮捕了曾組織農民遊 行的婦女傅月華，以「聚眾鬧事｀破壞社會罪」判處徒刑二年，

22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引起民眾強烈的不滿。 （探索）發表點名批鄧的文章後，鄧小平 怒不可遏，五天之後（三月廿九日）便下令逮捕了魏京生，後來 又追捕其同人路林和劉京生。三月底四月初先後逮捕了「中國人 權同盟」負責人任蜿町才東旅，十一月逮捕了（四五論壇）的劉 青等六人。其他不少省市也先後有人被捕，例如八月份廣東逮捕 了（人民之路）的負責人何求。 這些被捕者先後都被判刑或送去勞改。魏京生案於十 一月十 六日開庭審判，結果以莫須有的

「

洩露軍事情報」和

「

動」罪，判處十五年徒刑，並且

「

刑滿後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反革命煽

魏京生的判刑引起國內外強烈的抗議，使中共在許多涉外場 合處於被動，並暴露了鄧小平的獨裁本質，使他開始在一 部分人 心目中失去地位。

一

釋放魏京生作爲第

一

九八九年的民主運動就是以文化界人士要求 個信號的。鄧小平對魏恨之入骨，曾說過：

「只要我還活着，他就別想出來。 」 鄧小平之流認爲光是逮捕和變相禁止某些刊物還不夠，他們 決心不顧憲法，先是規定大字報只許貼在政府指定的地方（實際 上所指定的都是些偏僻之處），後來乾脆開動表決機器，於一九 八O年九月十日修改憲法，取消

「

四大」（大鳴｀大放、大辯

論，大字報）。於是中國人民因文革需要

「

四大」而苟且得來的

這一點點言論自由，也被鄧小平剝奪乾淨了。

第七節

一九八六年的學潮

了解 一九八六年的學潮，對於了解三年後的天安門事件，以 及總結怎樣避免本來可以避免的損失，有極爲密切的關係。可惜 國內外對此還注意不夠。爲了便於深入分析中國改革開放時期的 學潮，有必要從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質談起。

一、鄧小平胸中的成竹和執行上的兩手 天安門屠殺之後，有人對鄧小平的做法感到不解：他既然沒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29

有向左轉，拋棄其改革開放的政策，卻又爲什麼先後把自己的兩 個得力助手搞掉，以至不得不「饑不擇食」 ，隨便

「

提溜」出一

個並無把握的江澤民出來充數。這是因爲既不了解鄧也不了解中 國當前的改革而產生的困惑。要解答這 一問題，需從以下幾方面 入手： 1. 中國的改革是逼出來的「水到邊開溝」和「農村包圍城 市」的對策 毛澤東是有名的極左分子，連蘇歐早期的 一點點改革都不能 容忍，把人家罵作大修小修。但是在饑餓得幾乎全民都患「浮腫 病」時，他也不得不搞什麼農業若干條，允許農民種自留地，等 等。只是剛 一 吃飽肚子他就又要向左狂奔，大搞其

「

千萬不要忘

記」的階級鬥爭。 經過十年文革，這回國家可真是弄得民窮財盡了，而四鄰很 多國家和地方的經濟卻已先後起飛。稍有見地的人都知道再不改 革，就連大鍋清水湯也要喝不長了。揪出四人幫喇好給鄧小平以 徹底整頓國家經濟的機會。 對於赤貧的人和國家來說，首要的問題是吃飽肚子或免受饑 寒之苦，而不是什麼電氣化｀自動化之類的事情。爲了讓城市居 民有肉和蛋吃，必須先從農村開始；而且中國的農民最善良，農 業措施上的風險性最少，不會釀成從

「

五四」到「四五」的政治

危機。 另一方面，鄧小平的務實想法是人所共知的。按照他的「貓 論」

，

只要你能夠生產出糧｀棉、肉｀蛋來， 一切方法都可以使

用，於是就從聯產承包開始，到分土地、分生產工具、解散人民 公社……， 一 直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其中種種做法，在過去簡 直是滔天罪行。 善良而勤勞的中國農民，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就會拼命抓 住。於是這政策立竿見影，奇跡在廣大農村出現了，不少地方幾 乎馬上就可以取消肉票、蛋票。這使中國當政者學到一條早就該 懂得的簡單真理：只有讓生產與生產者的切身利盆結合起來，人

23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們才會有苦幹的動力；大鍋飯是肯定要吃得山窮水盡的。於是中 央再 一 次採取了 一

城市來。這

「

農村包圍城市 」 的策略，把農村的改革引進到

過程直到今天還沒有結束

然是國民經濟中的 正因爲如此

，

一

，

吃大鍋飯的國有企業仍

個大包袱。

所以鄧小平才把改革叫做

「

摸着石頭過河 」

，

實際上就是走着瞧，就是沒有理論的理論。所謂「建設有中國特 色的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 」

，

所謂 「 鄧小平理論 」

，

都不過是虛

張聲勢而已。

2．

只改經濟不改政治是鄧的既定方針

邊走邊瞧的策略只是從經濟上說的。至於政治上，鄧跟毛 一 樣，是有既定方針的，那就是寧可世界毀滅，也要保住以他為首 的獨裁政權。這就是中國政治改革至今連雷聲也越來越小的原因 所在，是使中國社會從 一 九七九年以來總是動盪不安的膏肓之 疾

，

也就是鄧小平決心

「

用二十萬人去換取二十年安定 」 的思想

基礎。鄧小平後來真的這樣做了，只不過比較「節約 」

，

並沒有

殺死二十萬人。至於安定能維持多久，我們姑且拭目以待。 二丶不斷的

「

抓」

「

放」和不斷的「動盪」

只改經濟、 不改或只肯小改政治的獨輪車，或兩輪一大一小 的車子，是很難平穩地行駛的。僵硬的中國政治制度在在妨礙經 濟的發展。於是在逼不得已時就只好在政治上放鬆一 下。一 旦放 鬆之後，便很自然會出現 一 些官僚們所看不慣的現象，或他們所 說的打開窗子之後飛進來的資產階級病毒，於是就在政治上再抓 緊一 下。這就出現人們所熟知的改革開放中的循環怪現象： 「一 放就亂

，

一

亂就抓

，

一

抓就死， 一 死就放。」中國老百姓就在這

不斷的抓與放中吃盡了苦頭。所謂 「 清除精神污染 」 和

「

反資產

階級自由化 」 就是這種左右搖擺的抓與放的具體表現。 這種獨輪車策略反映在人事安排上的做法 起用敢於執行開放改革政策的幹部 左分子

，

，一

，

則是一 方面大力

方面又扶植或縱容 一 些極

以便與改革派保持平衡和對改革加以箝制。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31

無論是抓還是放，每次當改革出現問題時，都總是使用捨車 保帥的辦法，找一些充當靶子和承擔責任的替死鬼，小者如作家 白樺，大者至中共總書記胡耀邦、趙紫陽，就是登名在這 一 冤鬼 錄上的犧牲者。

三、一九七六年以來不斷發生的群眾性非暴力鬥爭

文化革命後的中國到底與以往大不相同了。老百姓不僅開始 有自己的頭腦，而且也多少保留了 一 些造反精神，因而當碰到實 在不合理的事情時，容易引發衝突。而矛盾衝突又本是改革中所 常有的事情，何況中國此時所面對的是一種史無前例的改革。因 此，從打倒四人幫以來，中國社會經常呈現出 一 種不穩定的狀 態，時常發生非暴力行動，而以學潮最爲常見。除上文所述大批 群眾上訪及由此而引發的絕食、示威、遊行、請願和大字報運動 外，比較引起注意的非暴力行動計有： 抗議考試錄取不公的示威活動：

一

九七九年九月，有許多高

校考生就考試錄取中的種種不合理現象張貼大字報，並有二百餘 人在 北京市革委會門前靜坐示威和遊行，此後並且每天都有許多 學生和家長到革委會去論理。 收回被佔據的校舍：文革中，北京中國人民大學的 一 部分校 舍被第二炮兵部隊所佔領。該部隊藉口建有地下設施，長期拒不 歸還。人大學生忍無可忍，於 一 九七九年十月十日集合兩千餘人 上街遊行抗議，深得各方同情。 兩天後，北京財經學院學生爲抗議北京捲煙廠侵佔校園而集 體步行到中南海靜坐請願。 北京衛生學校學生也張貼大字報，要求軍隊歸還被佔領的校 舍。 以上這些行動獲得其他許多學校的支持，並在西單牆上有所 反映。這顯示了高校學生情緒不穩，大規模學運有 一 觸即發的徵 兆。 在現代民主社會，當遇到矛盾時，有人採取非暴力行動以表

23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示不滿和進行抗爭，這本是極爲平常的事。西方民主國家幾乎經 常有這類事情發生。唯獨共產黨國家要妄稱其具有全社會的一 致 性以粉飾太平，便對一切非暴力鬥爭都加以鎮壓。這次學生運動 中，人民大學等各校領導都受到上層嚴格的申斥。當局的壓制使 矛盾愈來愈激化，這就是造成八九年天安鬥慘劇的原因之 一。

四、一九八六年的全國學潮 1. 改革開放的相對穩定時期

經過揭批四人幫和平反冤案的一 番動盪之後，中國人民被改 革開放的新鮮事物所吸引，許多人都走上了「向錢看」的道路， 因而人心思靜。 一 九八O年對於少數民運人士的鎮壓，以及對大 字報的限制和對「四大」權利的取消，雖然很不得人心，但由於 所涉及的層面和人數不多，並沒有形成強大的反抗力量。廣大群 眾對於 一天天活躍的經濟形勢和豐富的市場供應甚感滿意，因而 在一九八0至八五年期間，國家保持了相對穩定的狀態，鄧小平 個人的威信在一般群眾的心目中還有所增長。只是在少數先知先 覺的人士當中，對於他光是勸別的老頭子退位而自己卻十分戀 棧，並且凡事獨斷獨行這 一 現象，表示不滿和擔心。 2. 改革聲中所出現的種種矛盾 隨着開放程度的發展， 一些舊有的矛盾加劇了，新的矛盾產 生了，其中有些並發展得甚爲嚴重，成爲使社會發生動盪的不安 定因素。有志之士特別是憂國憂民的大學生，對此感到萬分氣憤 和憂慮，於是便爆發了一九八六年的全國性學生運動和其他一些 不安定的因素。這些矛盾和不安定的因素是： a. 通貨膨脹加重了人民的生活負擔 開放改革之前，物價由政府控制，人民生活雖然清苦，但物 價卻基本穩定，只有很緩慢而微小的通貨膨脹， 一 般人幾乎難以 發覺。開放之後物價迅速高漲。開放之後經濟發展的利盆並沒有 能夠很快落到廣大群眾之手，而是被少數特殊階層所獲得，但是 通貨膨脹與物亻賈升高的壓力卻須由廣大人民群眾來承澹。所以人

中共統治下的非是力行動（中）

233

民群眾 一時怨聲載道，並對昔日物價平穩的時代發生懷念，以致 昆明學生在遊行時曾喊出「寧願要四人幫，也不要胡耀邦」的口 號。這時許多學生還不知道胡是開明政策的主要支持者，他們的 火氣是向着共產黨的政府發出的。通貨膨脹是全體共產主義國家 在進行經濟改革時所必然要碰到的問題，關鍵在於政府應該採取 果斷措施·減輕升斗小民的痛苦。

b. 官倒使人民切齒 利用特權佔有人民財產本不是開放之後才有的事情，文革中 對領導幹部進行批鬥時，證明這 一問題由來已久，而且從共產黨 進城以來正以驚人的速度發展着。但是，這跟開放中的黨政幹部 及其子女或親屬的官倒行爲相比，則有小巫見大巫之別。前者只 不過在住房、特供商品、旅費開支等衣食住行上措人民的油而 已，爲數究竟有限；而今官倒所劫掠的人民血汗則簡直是天文數 字。他們劫掠的途徑與方式主要有： 利用政府珊配與市場供應上的差價令取暴利；在計劃經濟 下，由於物資緊缺，許多稀有物資如銅、鎳、黃金、鋼材等等， 由政府調配供應的價格與市場價格相差可以由百分之五十到數倍 之多，因之高幹子弟利用特殊身分批購到這種物資之後， 一 轉手 就可獲得美金數以萬計的暴利。 一 位在甘肅號稱鎳都地方工作的 學生噏着眼淚告訴我，她親自見到天字第幾號的女兒 一 次把廠裏 的全部鎳錠都買光了，賺得暴利無數。後來地位小 一 號的兒子聞 訊趕來也 要買，廠領導無法應付，幾乎下跪求饒。說完後，這位 學生以祈求的眼光補充道：請老師千萬不要寫文章公開發表，否 則我是不敢提着腦袋作證的。 倒買緊俏商品：什麼貨搶手或奇缺，他們就倒買倒賣什麼， 因爲廠方不敢不先賣給他們。 一 位大人物的兒子倒賣彩電的事， 人盡皆知的。 在國營公司擔任要職並假公濟私：誰都知道，出國、當大官 和進中資大公司，是高幹子弟的三大出路。他們在這些公司中任 職，不需要有什麼本事就可以賺大錢；因爲賠了是公家的，賺了

23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是自己的。某報揭露深圳

一

位高幹子弟經營股票，賠了寫在公家

賬上，賺了寫在自己賬上。包賺不賠，他們焉得不富！ 買賣軍火：這種生意當然只有少數幾個家族的特殊子弟才能 插手，但那利潤 是連美國的大資本家 也難免羨慕的。這些子弟甚 至在紐約曼哈頓有自己的高尙住宅和遊艇。他們與中國普通老百 姓生活上的差距，只能用天上地下來形容。 其他「倒經」還佷多，並且是隨着經濟的發展而發展的。在 現代國家，高幹子弟除法律有迴避規定的場合外，當然既可以當 官，也可以經商，不應有所歧視。但如今中國的高幹子弟，他們 是當官坐火箭，經商劫掠非法利潤，當然就不能不引起公憤了。

C. 官僚腐化貪污和魚肉百姓 我們已經多次指出，絕對權力絕對會使人腐蝕。自從反右以 來，共產黨的領導幹部，特別是支書以上的人物，已經變成 一 個 個操生殺予奪大權的主宰，其中很多人必然日趨腐化。問題是開 放改革之風興起後，在新的發財願望的推動下，在新的高消費的 引誘下，這貪污腐化之風迅速增長，某些領域已經到了幾乎無官 不貪的程度。至於農村和偏遠地方幹部魚肉百姓的情況，有時簡 匱令人髮指。例如雲南

一

個鄉長的父親，竟敢強迫打死他家

一

條

狗的村民替此狗批麻戴孝遊街。官僚的貪污和橫行，激起人民的 強烈不滿。 d. 索權政權陣礙改革開放 誰都知道，改革開放最根本的措施在於打破吃大鍋飯的喂養 懶漢的舊體制，以發揮各企實業單位的積極性。這首先就要實行 廠長（或所長等）負責制，並同時要實行黨政分開，以提高行政 效率，克服官僚主義。也就是說，要實行最起碼的政治體制的改 革。這樣做就必然要侵犯幾十年來養成的一大批官僚的利益。他 們光會劃圈圈，但卻大權獨攬，從而攫取種種暴利。官倒和貪污 腐化都是靠掌握黨權、政權來實現的。 一 旦真的進行改革，這批 人等於在利盆上受根本的損害，他們肯定是要使用各種方法反對 的。這就是爲什麼自鄧小平以下都主張只改經濟，不改政治；爲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35

什麼廠長負責制、行政首長負責制嚷了十幾年，至今仍然阻力重 重的根本原因。 e. 資富不均加劇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貧富不均在任何社 會都是造成動亂的根源。 開放改革以來

，

從幾個方面造成的貧富不均，引起社會特別

是下層群眾的強烈不滿。首先是因官倒形成了 一 批大暴發戶，其 次是出現了許多投機倒把致富的個體戶 目。

，

他們的豪華奢侈使人側

開放之後，最初湧現的私人資本往往不是從事工業生產和正 當的商業經營，而是靠投機倒把致富。這些人利用稅收和管理制 度不健全的漏洞，大發橫財。 工資待遇上的長期「體腦倒掛」 滿的老大難問題。

「

，

本是中國知識分子嚴重不

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造原子彈的不

如賣茶葉蛋的」，這種怪現象是更加嚴重了。廣大知識分子情緒 低落

，

特別是中小學教師的隊伍流失情況嚴重。

再次是城鄉差距迅速加大。農產品價格很難調整

，

而化肥農

藥價格則迅速上漲。加上國家對農產品收購不及時，或不當即付 款而只開白條，使得農民怨聲載道。中國農民雖然 一 向馴良，不 到走投無路時很少揭竿而起，但他們的強烈不滿影饗廣大人心

，

特別是引起來自農村的知識分子的不平。 f ． 民族矛盾加劇 以上各個方面的矛盾

，

不僅在各少數民族地區同樣存在

且因爲少數民族純樸而且文化水平較低

，

，

並

更易受壞人欺負，因而

那裏的矛盾尤其尖銳。這些矛盾往往跟民族矛盾糾纏在一起

，

使

問題更趨複雜。 開放以來

，

民族矛盾日見尖銳

又有些失當，以至

一

，

其後胡耀邦在處理時的做法

度十分緊張。新疆有人高喊

「

趕走漢狗」並

發生暴力衝突；西雙版納發生當地幹部要把漢族幹部趕走的遊 行；回族聚居區也不斷發生騷動。這 一 切就加重了國內局勢的動

23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盪感 。 3. ＿九八六年的學運及在高歴前的退卻 a. 山雨欲來風滿棲的全國學潮 以上所述諸矛盾，特別是通貨膨脹與官倒的矛盾，引起廣大 群眾的不滿。小道消息盈耳，怒罵之聲載道。中國的大學生在政 治上一向敏感，他們被這些矛盾弄得苦悶萬分，無心攻讀。於是 從一九八六年五月開始，學生們不斷張貼小字報電大字報，舉行 座談會，在校內示威或上街遊行。雖然各種正式報刊上很少報道 這方面的消息，但是他們的這種抗議活動仍然通過其他渠道，互 相「傅染」，互相鼓勵，互相補充。因而各地學生所提出的要求 和口號也彼此基本相似。 在這些學生的抗議活動中，以設在安徽合肥的中國科技大學 和京滬兩地學生的動態最引人注意和使統治者擔憂。這是因爲科 技大學副校長方勵之公開支持學生，而以校長管惟炎爲首的黨政 領導又對方本人及廣大學生予以支持，因而學潮聲勢浩大，成爲 全國注意的焦點。 昆明」長沙、成都·西安等許多大中城市的學生，或用大字 報·講演會表示不滿，或集體上街遊行示威表示抗議。北京幾所 主要大學的學生也情緒非常激動，大字報滿牆，串聯活動頻繁， 全市規模的學潮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b. 鄧小平決心血膛瑱壓 由於北京是全國政治中心，自從民國以來，北京的學潮經常 影響國家的政局；因而當全國各種矛盾激化，大規模學潮即將爆 發的時候，中共當局對學潮特是北京即將爆發的大規模學潮非常 緊張和恐懼，便趕在全國學潮爆發之前召開了中央工作會議。鄧 小平在總結性發言中指出：學生鬧事是因爲受資產階級自由化思 想的影響，和敵對階級的挑釁，必須抓緊鎮壓。

「

萬一要流血也

沒有關係，是他們挑起的嘛。」 王震在中央黨校傳達中央精砷時，把中央工作會議上對學生 的敵意如實地反映了出來。他殺氣騰騰地吼道：

「

我們有三百萬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37

解放軍，難道還害怕四百萬學生和知識分子不成？我們的槍膛還 是熱的，他們 要鬧我們就熱處理！」下面的聽眾實在聽不下去 了，於是有人遞條子給他說：

「

像你這樣敵視青年學生的老傢伙

早該下台了。」王震氣得死勁拍桌子，把麥克風都震到了地下， 並高聲嚷道：

「

我要很好地協助小平同志工作，小平同志沒下之

前，老子就是不下！」 由此可見，後來一 九八九年在天安門事件時，當局對學生進 行屠殺的方針政策是早就決定好了的。 C. 學生在高壓前撮退 中央工作會議的決議傳達，引起 一 片恐怖情緒。在歷次政治 運動中曾經屢遭整肅的老師和政工人員知道情況嚴重，大力對學 生進行勸說，勸他們撤退。學校黨組織奉命對黨團員｀班級主 任、學生會和班級幹部施加壓力 。於是 一 場馬上就要爆發的大規 模的學生運動，就在刀光劍影下被掐死在搖籃裏了。全國局勢勉 強暫時平靜下來。 d. 鄧小平走馬換將和

「

反對背產階級自由化」

鄧小平的非法干預（他當時在名義上已經並非黨和政府的最 高領導人） ，給當時中國的局勢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後果。這是因 爲，這措施一方面導致領導班子的更替和極左分子的乘機大反 攻，使改革開放政策受到很大的衝擊，給經濟發展帶來嚴重損 失。另方面，被壓下去的群眾怒火在心頭鬱結和燃燒，爲新的更 加猛烈的爆發製造了條件。八九民運就是導源於這種壓抑己久的 怒火 。 鄧小平在使用高壓暫時嚇退了學生之後，立即抓緊時間進行 他所謂根本性的整頓工作。他不懂經濟，又不肯放權；他既不理 解有些問題如通貨膨脹是經濟轉型時期所不可避免的現象，又不 肯實行政治改革，不懂得官倒與腐化是只有實行民主與自由的輿 論監督才能夠受到抑制乃至消滅的。他迷戀於個人獨裁，搞新的 個人崇拜，並且不願斷絕他自己的子女所插手其中的官倒，因而 他就想以所謂

「

四個堅持」來收拾當時的局面。

23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鄧小平於一 九八七年一 月十日至十五日舉行擴大的政治局生 活會議，以不合法（違反黨章）和突然襲擊的方式，利用王震、 薄 一 波等老頑固把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矗下台來，隨即在全國 展開聲勢浩大的

「

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

在中國，從毛澤東當權的時候起，運動的名目雖然繁多，但 精砷實質卻只有兩種，即向左轉還是向右走。鄧小平重新上台之 後的所謂

「

清除精神污染」和

「

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 ，都只不

過是向左轉的進軍令。以鄧力群爲首的極左頑固派們的嗅覺靈敏 得很，他們聞風而動，於是全國立即出現了指向改革開放的殺伐 之聲。

e. 拴身飼虎者的歷史悲劇 人們直到今天還不理解鄧小平既然並沒有放棄改革開放，何 以會狠心一下子就廢黜長期追隨自己的得力幹部？鄧小平應該懂 得工作中缺點和錯誤總是難免的，何況有些問題如通貨膨脹等， 並非胡耀邦個人的過失，何以要如此大動干戈，廢黜當年擁護自 己重新上台的得力幹將，削弱自己的可靠勢力？這些疑問的提 出，是因爲沒有了解問題的實質。 改革開放中的重大問題都是鄧小平自己掌舵的，即使出錯， 中國 一向有由下屬承擔責任的傳統，何況當時也還沒有嚴重到需 要犧牲車馬以保將帥的程度。問題是鄧有一條堅定不移的方針， 即只改經濟不改政治，或者說在一黨專政與個人獨裁的問題上， 絕對不能放讓。爲此，鄧需要大力鎮照學生運動，把剛出生的民 主運動掐死在搖籃裏。而胡耀邦爲人比較開明，對於學生的呼聲 比較同清和多所採納，而且也不認爲到了需要實行流血鎮壓的嚴 重程度。鄧認爲胡鎮壓的 一 手太軟，應該承據使學生運動鬧到不 可收拾的主要責任。 胡耀邦另外 一個造成自己垮台的重大措施，是他對於讓老年 人引退的政策執行得太認真了。這一 着使他傷害了老人纖和引起 鄧小平的深深忌恨。老年人不肯放棄權力，是當時改革難以推行 的主要障礙。鄧曾反覆動員，要老人們引退，並放空氣說自己要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行動（中）

239

帶頭做起。這當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逼其他老人退位的花招 至於他自己 一

，

。

直到後來快九十歲了還要退而不休。他要像毛澤東

樣，在垂死之際不能講話時還要用嘴形去統治。所以每當鄧說

自己也要引退時，馬屁精們馬上就 小平同志退下來」

。

「

爲民請命」

天真的胡耀邦沒有能看透這

， 一

「

堅決不同意

層，在一 九八

六年夏天的北戴河會議上，他居然首先表示贊同鄧小平退下 且真心實意地說自己要和小平同志

一

起退下

。一

把小平同志留下」

並

時使會上其他的

人驚得目瞪口呆，最後的結果當然是群小「據理力爭」 。

，

，

「

定要

於是這次會上就使鄧下定了趕走不懂事的奴

才的決心，而胡在推行幹部年青化時所得罪的老人黨就乘機群起 出力

，

把胡一舉轟下台來。

人們也不理解胡耀邦爲什麼那麼老實， 一 點也不反抗，而只 是連聲檢討 ， 並且馬上就肯乖乖地辭職。這要從三個因素談起： 首先

，

列寧

4

斯大林的建黨理論

，

反覆強調領袖的權威和黨

員的「自覺的鐵的紀律」 ，把廣大黨員特別是老 一 輩的黨員訓練 成了不敢反抗的奴隸，

一

受壓力就只知沒完沒了地作檢討。

其次，斯大林、毛澤東對黨員的長期整治一—斯大林用殺 戮 毛澤東用運動兼殺戮或折磨至死的方法，把黨員及全國人民 ，

都變成了談起反對領導就色變的膽小鬼 第三

，

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傳統和臣下愚忠的積習，使他們根

本想不到還有反對的一 條路可走 爭時

，

。

。

所以，中共在中央進行權力之

像蘇共的赫魯曉夫那樣敢於拒絕政治局的決議並求訴於中

央全會，從來就不曾有過。 自從毛澤東當權以來 領袖論把領導人砷化

，

，

中共領導集團中人起初是按照列寧的

把他捧成紅色皇帝

，

而忘記了中國

「

伴君

如伴虎」的歷史教訓，以致誠心養虎，虎大傷人。繼而他們又被 從延安整風以來的 一 系列運動整成了奴隸。從打倒高饒（高崗｀ 饒漱石） 、彭黃張周（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 ｀彭 羅陸楊（彭真、羅瑞卿｀陸定 一 ｀楊尙昆） ｀劉鄧陶（劉少奇｀ 鄧小平、陶鑄） ，到批周公（實指周恩來） 、批鄧（鄧小平） ，

240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眼看同僚 一個個挨整，並且說 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整到自己頭上 來，但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於起而反抗。不僅如此，他們還習慣 於在別人挨整時助紂爲虐，以保存自己，或甚至於從中取利。 毛｀鄧每次整軍，不同時對八大軍區下手，而要一個一個來，就 是利用下面不會團結而只會從旁觀望和互相踐踏的心理。 胡耀邦在遭受打擊的前後，沒有想到也沒有膽色去進行反 抗，而是忙於作檢討，以求獲得鄧的原諒。他沒有想到，鄧是比 毛更陰險而且心狠手辣的人。就在決心搞掉胡的前夕，他還假惺 惺地跟胡玩橋牌，使胡失去準備。胡在被廢黜後反而威信增高， 這時鄧又特地把胡在廢黜前後所寫給他的檢討信公佈（擄說還曾 略加竄改與醜化），以打擊胡的威信。胡耀邦要是有寧爲玉碎的 勇氣，敢於堅持召開中央全會討論，當時正值批個人崇拜不久， 未見得不能有所作爲。 趙紫陽在胡耀邦下台時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至於他是否 出於私心和搞了什麼小動作，社會上有不同的傳說，且暫不去考 證；但至少他也沒有認真吸取胡耀邦的教訓，及早做好不當兒皇 帝的準備，以至三年之後重蹈胡的覆轍。到最後趙雖能站在學生 一

邊，公然反對鄧的意志，並獲得好評，但那已是毫無準備的孤

注一擲，無法扭轉大局。 中國人要幾時才能徹底擺脫奴隸主義的束縛，不讓獨裁者頤 指氣使，而多少實行一點集體領導呢？ 然而，時代潮流雖暫時碰到阻礙，但卻是不可逆轉的·壓力 愈大反作用力也愈大·鄧小平的獨裁措施，爲新的反獨裁｀爭民 主的運動蓄集了強大的力量．

第九章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靈驚世界的八九民運 和天安門事件 第一節

概說

一九八九年春夏季發生在北京的民主運動，是中國近代史上 劃時代的、極爲可歌可泣和震驚中外的大規模群眾運動。它將與 影響深遠的五四運動前後交相輝映。但是，從運動規模的浩大， 鬥爭時間的持久（前後凡五十 一 天） ，參加者社會成分的廣泛， 所提要求的全面合理以及影響的深遠等方面來說，八九民運都已 經大大超過了五四運動。這是因爲八九民運所處的時代與五四時 期不同，它從中國人民光榮的革命歷史、尖銳的鬥爭現實和洶湧 的時代潮流當中吸收了豐富的營養，從而爲自己開辟了光輝的廣 闊道路． 八九民運絕對不是 一次偶發事件，而是中共統治下長期積壓 的多種新老矛盾的總爆發。所謂老的矛盾，指的是幾十年專制獨 裁所造成的天怒人怨；而新的矛盾，則是開放以來只改經濟、不 改政治所造成的種種弊端，特別是貪污和官倒使廣大人民恨之入 骨。對於這些矛盾，我在上章記述八六學運時已經作了比較詳細 的分析。而今這種矛盾進一步激化，全國人民忍無可忍，於是一 逢星星之火，就立刻釀成燎原的烈燄。 儘管如此，由於中共對民運的無情鎮壓，以致歷次民運的領 導力量幾乎無不遭到徹底的摧毀，因而前後各次運動之間並無

24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或者很少有人事和組織上的直接聯繫。例如八九民運時，廣大 學生雖然大都知道要發揚五四精砷 的民運鬥爭的 情況則所知甚少

，

，

但對於在中共統治下以往

許多人甚至連 一 九七六年的

「四五運動」和一 九七九年前後的「西單牆事件」都並不知 道。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 起

，

，

每次運動都 基本上等於是從頭做

這就不能充分吸收以往的經驗教訓。正因爲如此，所以八

九民運也和以往的歷次運動 一 樣

，

基本上是一 次由客觀形勢所

逼出來的自發運動。甚至比學生年長的知識界和學生們 的老 師

，

也大都是隨着運動的高漲而情不自禁地被捲入的。自發運動

難以逃避的缺點是組織領導必然薄弱， 這就使八九民運缺乏有 遠見而且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 失。民運中的所謂

「

造的罪名。要是真有

黑手」 一

隻或

，

以擴大戰果和避免不必要的損

，

只不過是中共爲了便於鎮壓而捏

一

批被群眾所擁護的看不見的民主

高手（這手是潔白而決不是黑的）在那兒指揮就好了一一在此種 情況下，鄧小平恐怕早已頭破血流，中國的局勢也將是另一個 樣子。 八九民運雖然基本上是一次自發群眾運動，但卻比以往任何 一

次都有組織有紀律 ， 並且是在統治者的逼迫下

，一

步 一 步合乎

邏輯地發展起來的。這次運動發展的主要歷程或環節是： 胡躍邦的逝世引起學生的悲憤和提出正確評價胡耀邦等七點 要求。當局不肯正確對待，以致於四月十九和二十日先後與學生 在新華門前發生衝突。官方報刊對此作了偏袒軍警的不公正的報 道和發表威脅性的文字

，

引起學生們的反感。四月二十二日胡耀

邦出殯時，當局畏群眾如虎，採取種種卑劣的手法，始而規定天 安門於當日戒嚴；繼而當學生衝破禁令

，

夤夜趕赴天安門廣場守

候時，當局又反常地將靈柩從人民大會堂西側即後門運走，進一 步引起學生的憤怒和鄙視。這是使弔唁活動轉變成爲非暴力政治 運動的關鍵。 鄧小平在聽取過北京市委迎合上意、謊報軍情的滙報之後， 於四月二十四日作了殺氣騰騰的內部講話。擄此而發表的四月二

中共統治下的非是力鬥爭（下）

243

十六日社論使運動轉化爲對抗性矛盾，並發展爲群眾要求打倒鄧 小平的根本原因。而鄧小平之所以如此，則是與其一貫敵視學運 分不開的。他的屠戶面貌在八六學運時即已暴露，可惜 一 般人不 曾察覺。 四月二十六日在上海發生壓制（世界經濟導報）的事件，激 怒了全國特別是首都的新聞與出版界。他們與學生團結得更加緊 密，對運動產生了某種催化的作用，也給予江澤民以向上爬的政 治資本。 隨着學運的迅速高漲，政府不得不與學生對話以資敷衍，但 卻不從實質上解決問題，以致激發由數百人至數千人的集體絕 食，把運動推向新的高潮。天安門的集體絕食是中圍民運史上空 前的壯舉，也是世界非暴力鬥爭中所少見的。它使得中共草菅人 命的面目暴露無遺，引起各界人民的強烈不滿。以胡績偉等爲首 的數十名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提議召開緊急人大會議討論學運 問題。工自聯和個體戶組織的飛虎隊給予學運以大力支持。首都 數百萬市民誓死保衛學生，導致軍民的流血衝突，因而北京市民 便成爲「六四」屠殺的主要對象。 學生停止絕食後的長時間靜坐示威，稍嫌失策。在廣場建立 民主大學和樹立民主女胂像等活動已屬強弩之末的維繫靜坐群眾 的措施，民運已經接近尾聲。即使如此，鄧小平之流仍然要使用 殺人的辦法清場，足見天安門屠殺是一 次蓄謀已久的、處心積慮 的行動，是岌岌可危的統治者想殺人以立威的極端手段。 下面將大致依此線索，進 一 步逐項加以記述和分析。

第二節 一

一九八九年春季的形勢

九八九年的中園民運是一 九七六年「四五運動」和一九八

六年學運的繼墳。它之所以發展成篦比前兩次更激烈更龐大的群 眾運動，自有其客觀的必然性和運動期間所碰到的某些偶然因 素。這些必然與偶然因素歸納起來有以下幾點：

244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一、人民群眾對於現實政治的強烈不滿

冰凍三尺，非一 日之寒。中國人民對現實的不滿是多方面

的，並且由來已久。 首先是人民對共產黨及其政府的強烈不滿。幾十年的獨裁政 治和極左政策，弄得民困國窮，人民長期處於生活上極其貧困 政治上誠惶誠恐的條件之下

，

因而內心極端反感

。

建國初期對共

產黨的信仰和崇拜，逐漸轉變爲懷疑｀失望和堅決反對

。

這種不

滿情緒是從農村實行強迫性快速合作化的時候就開始了的 反右、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

，

終於發展到了怨聲載道的程度

，

一

民反專制、爭民主｀爭人權和要法制的鬥爭

一遇機會，這種不滿情緒就強烈地表現出來

一

浪高過

。一

、

浪

，

經過 。

人

只要

九八六年的學生

一

運動即其 例。 其次是國內矛盾的尖銳化。導致一 九八六年學生運動的種種 矛盾

，

特別是通貨膨脹｀官侄『貪污腐化和貧富不均等矛盾，不

但沒有解決，並且在趙紫陽取代胡繹邦之後 進一步發展和加劇了這些矛盾。例如 放和經濟的迅速發展

，

，

，

由於舉棋不定，還

隨着國家政策的進 一 步開

進行官倒的機會明顯增加 ， 貪污現象也愈

加普遍而且嚴重。官僚特殊階層迅速獲得暴利，貧富不均的現象 更加突出，引起人民的憤恨。政治上的

「

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

運動和經濟政策上的左右搖擺，動搖了國內外工商業者的信心。 李鵬的整頓措施產生了不少失業人員 一

業的威脅。這

，

並使得另外一些人感到失

切都是造成社會不穩定的重要因素。

再次是鄧小平鎮壓學運所留下的後遺症。鄧篦了打擊學運

，

採取高壓威嚇手段，並遷怒廢黜胡耀邦

，

展開「反對資產階級自

由化」的運動。這些做法極其不得人心

，

引起普遍反彈。壓力越

大，反抗力也就越大。八六學運所採取的高壓和向左轉的政策

，

是激起八九民運的直接導因。

二、

一

九八九年的特殊際遇 一

一九八九年是很特別的

年

，

對於中國人來說尤其是多事之

中共統治下的非是力鬥爭（下）

245

秋，從歷史和現實兩方面給予中圍人民群眾以強大刺激。 1. 從歷史方面講 一九八九年有許多重大的歷史節日，有利於引發中國的非暴 力鬥爭。 實踐證明，群眾運動常常在紀念歷史上重要革命節日時發 生。例如三年內戰時期，每當「紅五月」到來時，學生運動就如 火如荼，使蔣介石政權疲於奔命，這是因爲五月有一 連串的紀念 活動給予群眾以強大的刺激。 一 九八九年的幾個特殊紀念日所具 有的刺激性則是特別強烈的，它們是： 一九八九年是有名的五四運動七十週年，隆重的慶祝活動必 然會喚起中國學生的憂國憂民之心和激發他們採取某種行動。 一九八九年是法國大革命二百週年，世界性的紀念活動必然 會對中國學生的革命熱情起推動作用。 一九八九年是（世界人權宣言）簽訂四十週年，對宣言的宣 傳與讚頌必然使中國人觸景生情，引發爭取人權的鬥爭。 此外，建國四十週年，使人撫今思昔，要求政府改進工作； 而魏京生入獄十週年，也使人感到不平和希望政府早日放人。

2.

從現實方面講

以下幾個方面的因素，對於一九八九年的中國民運起了重大 的推動作用： 十年的改革開放和大批中國人的出入國門，特別是大批留學 生出國深造和回國服務，使得 一 向被鎖國政策所愚弄的中國人放 開了眼界。在中外對比，特別是跟中共 一 向以來所眨低的台灣和 南朝鮮對比之下，人們發現所謂社會主義的侵越性只不過是一身 圈王的新衣；再不急起直追，中國真有重蹈清末覆轍或者被「開 除球籍」的可能，因而人們對執政當局非常不滿，強烈要求迅速 進行改革。 蘇聯東歐如火如荼的政治改革，使中國人民對鄧小平式只改 經濟｀不改政治的做法產生強烈的不滿。蘇歐在政治上的進步， 對中國人民在爭取民主自由與人權方面的運動起了很大的刺激和

246

中國非綦力鬥爭史

推動作用。 四·五月間 一連串的重大外交活動 戈爾巴喬夫的來訪

，

，

特別是亞洲銀行年會和

束縛了統治者進行鎮壓的手腳

，

有利於群眾

運動規模的迅速擴大。外國記者因採訪中蘇兩大國自從分裂以來 的第 一 次首腦會議而雲集北京，並且帶來了許多極爲先進的傳播 工具。這在天安門屠殺發生之前，對學生起了鼓舞作用 鎮壓的政府起了抑制作用；而事件

一

，

對久思

旦發生，又起了向國內外傳

達真實情況、引起輿論支持和保存歷史真實面貌的重大作用。 以上國際方面的因素 亂」的「大氣候 」

三、

一

，

，

就是鄧小平在殺人後所說的造成「動

國內因素就是他所說的「小氣候 」 。

九八九年春季的民運徵兆

一

九八九年的民主運動並不僅僅是因胡耀邦之死才發生的

而是這年

，

一

開始就有了許多徵兆。

早在前一 年的年底 國人權委員會

，

，

中國人權同盟負責人任蜿町寫信給聯合

請求該會關注中國的人權問題。這可以算是風暴

即將到來的最早信號。在跨入 一九八九年後

，

爭取民主的活動就

逐漸活躍起來． 首先，這 一 年年初的一月六日，著名民運人士方勵之教授寫 信給鄧小平，請求釋放魏京生和其他政治犯。 其次

，

二

｀

三月間

，

由北島、老木等詩人發起

，

約集冰心、

嚴文井｀嚴家其等三十三位著名知識分子聯名向中共中央和人大 常委上書

，

生很大影誓

要求釋放魏京生等人。這封信在社會上廣爲流傳並產 ，

海外華人如劉賓雁等二千六百餘人先後公開表示附

議和支持。但是公開信發表十天以後 聯名寫公開信這種做法欠妥

，

司法部竟發表談話，說是

，

將會影響司法獨立云云 ， 引起社會

，

還有張顯揚三李洪林等四十二人的

反感。 繼三十三人簽名信之後

要求釋放政治犯的信件以及許多其他類似的信件 法制的強大聲勢。

，

造成要求民主

中共統冶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47

以上情況說明，早在一 九八九年的 一 、二｀三月間，國內的 政治氣候已呈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後來的胡耀邦之死則只是如 同在火藥庫裏扔進了 一 枚炸彈，立即引起震天的大爆炸而已。

第三節

胡耀邦之死激起強烈悲憤 與大規模悼念活動

一、噩耗激起無邊悲憤和大規模哀悼活動 必然性常常是通過偶然事件展現出來的。正當中國人民特別 是廣大學生滿懷不平之氣，要求發洩的時候，忽然傳來了胡耀邦 去世的消息，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群眾運動便藉此爲引信，以迅 雷不及掩耳之勢震撼了中國大地。 一

九八九年四月八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胡耀邦就教育問

題慷慨陳詞，也許因爲過於激動，引發大面積心肌梗死，經醫治 無效，於十五日七時五十三分逝世，享年七十三歲。當日下午四 點多，在訃告還未宣佈之前，就已經有人在天安門紀念碑前敬獻 花圈。 訃告廣播之後，來紀念碑前弔唁的人愈來愈多；到十 一時 已有數百人在碑前低徊不忍離去，並迅即發展成爲一場要求改 革、自一九四九年以來最強大的非暴力行動，其情況與一九七六 年的

「

四五運動」頗多相似之處，但卻較

「

四五運動」要強烈得

多。其所以如此，是因爲周恩來雖受過四人幫不少氣，但卻是死 於自然疾病。胡耀邦之死則顯然與兩年前被鄧小平廢黜有關；從 某種意義上講，可以說是被鄧小平整死的。胡耀邦的被廢黜，主 要是因爲他對一 九八六年底的學運採取了容忍和誘導的態度。廣 大學生懷念他的開明，感到政治上連累了他，欠他的情，因而就 對他的死感到特別沉痛，對迫害他的人特別憤恨。學生們趁此把 心中的種種不平之氣傾瀉出來。這就是爲什麼運動如此迅猛和免 不了以鄧小平爲攻擊目標的原因之所在；而運動之所以演成悲 劇，也與衝擊了鄧有密切關係。

24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二、弔唁轉變為強大的非暴力行動 社會各界紛紛起來參加對胡耀邦的弔唁活動。人們進行弔唁 的方式多種多樣，而且情緒激烈。他們召開追悼會，發表講演， 集合隊伍，發動遊行；更多的人則是自己單獨行動，寫成輓聯富 詩詞，掛在紀念碑上，並摔碎小瓶以洩憤

。

訃告發出不過三十多

個小時，就有北京大學、政治大學等數千人不顧在八六學運之後 未經批准的遊行是非法的這種限制，舉行了示威遊行。從此之 後，大小遊行不斷；在絕食與靜坐期間，幾乎天天都有遊行。這 些活動有一 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要求對胡耀邦作出評價，並進行 根本性的政治改革 。具體言之，在弔唁 胡耀邦和對他進行評價 時，人們要求對胡耀邦辭職 一事作出結論，並以最高規格料理胡 的喪事。人們稱讚胡是中國政治改革的旗幟 慨嘆：

「

有

一

4

新時代的開拓者，

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死了。 」 副輓聯則說： 光明磊落，官可做可不做，公僕永垂不朽。 老謀深算，休可退可不退，老爺萬壽無疆。

人們揚胡抑鄧的傾向是非常明顯的，對鄧的刺激也是很深 的。到後來，學生的要求長期得不到答覆時，發展到公開反對垂 簾聽政，反對太上皇，要求打倒鄧小平的程度。 不僅如此，人們還提出了有關政治改革方面的大批尖銳要 求：反對官倒，要求公佈高幹財產和收入情況，否定反資產階級 自由化運動，允許民間辦報，增加教育經費，客觀報道悼胡活 動，以及取消關於遊行的十條規定等。學生代表把這些要求歸納 爲與政府對話的七條主要內容。上海遊行的學生並明確提出要求 修改

「

四個堅持」

。

學生的要求合情合理，得到社會上廣泛的同情

。

執政當局倘

稍具開明風度，適當接受學生的意見，這場風波本來很快就可以 平息的。但是明眼人不難看出，學生的矛頭是針對個人獨裁和無 產階級專政來的。這剛好是鄧小平兩根最痛的砷經，他決然不肯 在這上面有絲毫放讓。這就是

「

六四 」 悲劇之所以釀成的關鍵所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49

在，下文還將對此作進一步的分析。

三、學生組織的建立及主要缺陷 任何大規模的非暴力行動都必須有相應的組織進行領導 名的五四運動所以成功

，

。

有

得力於當時各校的學生會。國共交戰時

期，蔣區學運之所以發揮了巨大威力

，

是因爲有各校爲左派所掌

握的學生會及由此發展起來的各地區學聯和全國學聯

。

共產黨深

知這種群眾組織的作用，因而一九四九年以後，各校的學生會組 織全都掌握在黨團所指定的聽話的學生手中 過任何進步的學生運動。四九年以後的 生的

，

因而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

一

。

他們從來不曾領導

切進步活動都是自發產

。

一九八九年的學運由於迅猛異常而且持瀆很久，因而就很自 然地由於需要而產生了相應的組織，從而使運動發揮了強大的威 力。但是由於統治者的蓄意破壞：不肯承認北京高校學生自治聯 合會（簡稱北高聯） ，不肯與北高聯而只肯與御用的學生組織對 話

，

迫使學生不得不另組對話團，也由於學生的缺乏經驗和某種

山頭主義，此後進一步成立了過多的疊床架屋而又不相統屬的組 織，大大影響了運動的指揮。 此次學生組織建立的簡單經過爲：運動爆發的初期

，

北京大

學便與人民大學｀清華大學立北京師範大學等校串聯，準備建立 組織。四月二十一日，成立了獨立的學生組織 籌備會 」

，

清華大學成立了

「

「

北京大學學生會

和平請願組織委員會 」

，

其他如北

京師範大學等也成立了類似的組織。緊接着．四月二十一日成立 了「北京高校臨時行動委員會」 運動

。

，

以統一協調並指揮北京的學生

四月二十四日定名篦「北京臨時學生聯合會 」

正式定名爲

「

北京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 」

話代表團 」

二十八日

。

後來爲了便於進行對話，又於五月五日成立了 。

，

「

高校學生對

對話團的成立雖有遷就政府拒絕承認北高聯之意，

怛政府卻並未因此就承認其爲唯一合法的組織，而是於對話時硬 要塞進一些御用的學生會和學聯的代表。對話團的最大缺陷是沒

250

中國非暴力鬥孚史

有明確其與北高聯的關係

，

因而造成指揮系統紊亂

五月十三日絕食開始時，又成立了 五日成立 止絕食

，

「

。

絕食指揮部 」

「

。

絕食請願團」

並於十

戒嚴令下後，絕食團與北高聯決定停

改爲靜坐示威。後因北高聯個別領導人宣佈撤退被罷

免，改由在廣場的高校代表組成「廣場臨時指揮部」 「

，

，

後改名爲

保衛廣場指揮部 」 。其後外地大學生加入靜坐的日多 ， 又成立

了

「

外地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 」

作

，

並以在廣場的「廣場營地聯席會議」爲最高決策機關

（簡稱外高聯） ，參加指揮工

上，這時外地來京學生已經成爲廣場上的主要力量 靜坐期間

，

是廣場上現有的組織也 未能很好協作 部的廣播互相干擡的現象

，

及 進行。後期所組織的

，

即使

例如曾發生絕食團與指揮

不同派別間也幾乎發生暴力衝突。此

外，運動期間曾想組織「全國學生團結聯合會 」 「

實際

。

不僅北高聯未能很好協助廣場的指揮工作 ，

。

，

但也沒有來得

首都各界聯席會議 」 則是 一個鬆散而無

決策與指揮權力的機構。 就這樣，由於缺乏 一個統一而且權威卓著的領導機構，沒有 比較固定的領導成員和合理的民主辦事程序，因而就不能經常硏 究形勢和做出適當的決策 反覆搖擺

。

，

以致表現爲在許多重大問題的決策上

例如在停止絕食·恢復絕食以及是否撤退與何時撤退

等問題上，常是爭論不休和拿不定主義

，

往往靠走馬燈式上台的

新領導人物和廣場上靜坐的少數成員用

「

大民主 」 方式決定事關

整個學運的大事，這就導至失去了爭取更大勝利與盡量避免損失 的良好機會。

第四節

威嚇丶拖延和整肅高層使矛盾激化

八九民運的成就是輝煌而且傳大的，因爲它喚醒了全國人 民

，

大大縮短了中囷民主化的進程

成功也是當時條件注定了的

。

。

但八九民運不能獲得完滿

在當時，聰明的民主鬥士只能是

擴大成果和減少損 失 ，而決不能改變當權者對運 動 的對立態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度。這是因爲

，

正如本書反覆指出

251

只改經濟不改政治是鄧小

，

平的鐵定決策。他 改經濟是因爲「窮則變」並且嘗到了甜頭 以爲這不會影響當權者的政治地位

，

儘管將來的歷史會說明並

，

非如此。不改政治是因爲這幫當權的老頑固把奮鬥幾十年、犧 牲幾千萬人所打下的江山

當作他們 一 群 一 黨的私產，誰要是

，

想動搖這 一 黨專政的局面，特別是動搖毛和鄧個人獨裁的局 面

，

那就是反 革命，就 要堅決鎮壓

是在所不惜的

。

即使是再死上幾千萬人也

，

鄧的政治資本沒有毛多，但狠毒與無恥則遠勝

於毛。此時他在充當毛澤東式的獨裁者。然而歷史潮流卻把他 逼進了 一條死胡同裏 所 說，進

一

。

從獨裁者的立場來看

步則生 ，退

不 ， 退路是有的

。

一

確如鄧小平 之流

步則死。真的已經無路可退了麼？

只要順應時代潮流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

，

站在人民一 邊，就可以

但是對於每個細胞都浸透了專制病

毒的鄧小平來說，這條 路 他是絕對不肯走的

。

他從當權 之日

起，就把 民主自由看作洪水猛獸，把爭民主的學生看作敵人； 早在一 九八六年就下定了 要開殺戒的決心 十萬人換二十年安定 」 合算的

。

，

。

對鄧來說，

「

用二

特別是保住他自己的獨裁地位，是很

這就是爲什麼「六四」之後他既恐懼又高興的原因 所

在，因爲對這個獨裁者來說，果真 小的」 。保住眼前要緊

，

「

成績是大大的，損失是小

世人唾罵由他

懂得了這點 ，就能很

。

一

好理解執政當局爲什麼會從 開始就對 民運採取威嚇、 拖延政 策

，

和下狠心整肅高層反對派。 然而

，

八九年那時的共產黨還沒有腐敗到足以激起全民起義

的程度 廣大中國人民群眾則因累世受壓，其爭取民主自由的要 。

求遠不如東歐迫切；加上十年的改革開放又給人民帶來了 一定的 好處和希望，因而鄧小平就能夠恩威並用

，

在殺人之後趕緊做幾

樁人民所關心的好事，暫時逃過了滅頂之災。

一丶對民運加以威嚇 鄧小平有他的反動政治敏感性

。

運動一開始

，

他就知道矛頭

25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是對着黨和政府，特別是對着他自己的；因爲人民要自由，要民 主，要人權，要法治。這 一 切都是與他所宣揚的「四個堅持」水 火不相容的。特別不能承認新的學生組織，鄧把它叫做「團結學 生會」

，

即波蘭團結工會似的組織。

放黨禁。至於給胡耀邦平反

，

一

旦允許成立，就等於是開

否定反資產階級自由化，則更是否

定他自己，當然也絕對不能容許 。 正因爲如此，所以鄧明察秋毫，一 開始就把學運按自己的邏 輯定性爲「動亂」

，

誣衊爲「黑手」操縱的陰謀，要快刀斬亂

麻，把民運掐死在搖籃裏。 鄧小平在聽取北京市委迎合上意謊報軍情的匯報之後，於四 月二十四日發表內部講話，聲稱這次不是一般學潮，而是受自由 化分子的影霍搞起來的動亂，是有計劃的推翻共產黨的陰謀。他 要迅速採取得力措施，旗幟鮮明地反對和制止動亂；不能退讓， 否則會像波蘭一 樣，愈讓愈亂；不要怕名瘠不好，不要怕人家罵 娘，不要怕國際反應。 他並且認爲這次動亂的原因，在於胡耀邦軟弱退讓，沒有搞 好

「

四個堅持」和認真進行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污染。 鄧強調要堅持人民民主專政，依靠四百萬人民解放軍，並指

出不可能避免流血。 鄧還指示要發表 一 篇有份量的社論。後來成爲運動死結的四 二六社論，就是根擄鄧的這次內部講話寫成的。 有人以爲天安門屠殺是北京市的陳希同｀李錫銘等人謊報軍 情的結果，道樣說高估了他們的能量。這批「逢（迎）君之惡」 和「（助）長君之惡」的壞蛋自然會有遭到清算的一 天；但他們 當時之所以能夠得逞，正是因爲摸透了鄧的心思。 然而，時代潮流又逼得共產黨不能不靠說假話過日子。一 方 面學生的口號合情合理，特別是反官倒、反腐敗、反物價高漲的 要求大快人心；另方面胡耀邦又深得人心，總不能給進行弔唁的 廣大學生加上應被鎮壓的罪名；何況此時正逢進行一 連串重大外 事活動，也不便對大規模群眾運動進行鎮壓。於是中共當局就只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53

得採取恐嚇、拖延的辦法，並着手整肅高層內部，然後再做「挽 狂瀾於既倒」的大手術。這就是爲什麼從運動 一 開始，各大報刊 就奉命連篇累牘發表誣衊與恐嚇的文章，說什麼少數人破壞安定 團結，把矛頭指向黨和政府，必將受到法律制裁等等。當局還利 用內部通知，要各報不得刊登激烈的文字與圖像。 鄧小平並不理解，當代青年深爲祖國的落後所苦惱，他們有 爲國損軀的勇氣，決不會被政府所嚇退。這些威嚇的唯 一 效果是 告訴學生有人準備鎮壓。因此，學生們特別自覺地採取了理智、 冷靜、克制、有秩序的鬥爭方式，以致社會上絕對大多數人都一 致認爲學生是愛國行動，而並不是動亂。這就加深了劊子手鎮壓 的困難。 對於鄧小平這種利用報刊以控制學運的政策，各地執行的情 況不盡相同，而以江澤民所領導的上海市委跟得最緊。江對於 （世界經濟導報）的壓制最爲突出，並對於八九民運產生了不小 的影響。事情的經過是：在悼念胡耀邦的過程中，北京不少知名 人士在（新觀察）主編戈揚的主持下·舉行了追思座談會。（導 報）不顧上海市委要求刪改的指示，在四月二十五日的報紙上刊 登座談內容。江澤民便下令將該報總編輯欽本立停職，並派工作 組到該報進行整頓。此舉引起了震動全國新聞界、文化界的軒然 大波，並成爲學運中 要求新聞自由的強烈刺激因素。江澤民則終 於頑固地堅持其鎮壓措施，從而大爲鄧小平所賞識，得以飛黃騰 達。

二、拖延對話使學生憤怒 在一 九八九年，廣大學生並沒有與政府為敵的思想。他們最 初連「西單牆」人士的反獨裁思想都拒絕採納。他們只希望政府 改好，肅清官倒與腐敗，給人民以憲法所賦予的基本權利。運動 一

開始他們就要求與政府對話。道是任何 一 個略有良心的政府都

不能拒絕的合理要求。全國人民熱烈支持學生的要求，督促政府 早日與學生對話。

254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然而，由於鄧小平的既定方針是及早實行鎮壓，壓根兒就沒 有通過對話來解決問題的誠意。但是，當局又不能夠公開拒絕對 話的要求，於是就採取了敷衍應付的拖延方針，使學生感到忍無 可忍，被迫升高了運動的打擊目標，一 度明確提出打倒鄧小平、 反對太上皇·反對垂簾聽政的口號。這恰好提供鄧小平以學運是 反黨動亂的藉口。 當局的所謂對話，最初只是北京市於四月十八日委派三位北 京選出的全國人大代表在人民大會堂前接受學生的意見書。他們 既非人大常委，也不是政府要員，僅僅是表示會將意見轉呈上級 而已，這當然使得學生失望。 四月二十二日，聚集在人民大會堂前面靜聽追悼會的學生強 烈要求與政府對話。他們的三位代表頭頂意見書，長跪在大會堂 前等待達四十分鐘之久。當局始而允許接見，終而爽約，使學生 及市民感到萬分憤慨。 四月二十四日，政治局安排與學生對話，但卻規定必須以御 用學生會組織爲對象，不承認新成立的學生組織；以致第二天對 話時，所安排的主要是官方指定的代表。清華學生因此不肯出 席，當日的對話歸於流產。 四月二十九日，國務院發言人袁木、國家教委副主任何東 昌｀北京市常委袁本立及副市長陸宇等，與全國學聯所約集的北 京市高校學生四十餘人進行對話。政府方面所派出的並非真正能 對國家問題發表意見的負責人，而且談話時官腔十足，並將此次 學運與紅衛兵相提並論，引起學生嚴重不滿。北高聯就此發表聲 明，不承認這是正式對話。 四月三十日，北京市長陳希同、市委書記李錫銘、常委袁本 立等與全國學聯所邀集的二十九名學生對話，除打了 一 通官腔 外，所談都是一些不得要領的東西。會上有學生先後退席。北高 聯發表聲明，反對這種有分化意圖的、專與少數篩選出來的學生 所作的對話，認爲這只能算是 一 次座談會。 五月三·四兩日，趙紫陽先後發表紀念五四運動七十週年及

中共統治下的非是力鬥爭（下）

255

在亞洲銀行年會上的講話後， 學生比較滿意，因而情勢有所緩 和，有人甚至估計運動將就此結束。但是，由於當時趙與鄧小平 的分歧日見擴大，趙根本無力解決學生所提出的幾個主要問題， 如否定四二六社論，重新評價胡耀邦及否定反資產階級自由化 等。而學生方面則並不了解當時中共上層矛盾鬥爭的情況，沒有 作出妥協以支持黨內改革派的打算。因而在此期間，趙雖然吩咐 其下屬閻明復、芮杏文等分頭與知識界、新聞界等進行對話並取 得某種成就，但在與廣大學生進行對話方面則並無進展。這使得 比較激進的學生失望，以至有五月十三日的大規模絕食運動，把 運動推向新的高潮。 五月八日，中央信訪局接受北京二十四所高等院校關於對話 的請願書，並於八日表示已將請願書轉交中央，還說將於十一日 開始對話。五月十日，學生對話代表團要求中央就對話問題作出 明確答覆，否則將繼續罷課。但 信訪局卻於十一日答以對話問題 暫無結論，使學生萬般憤慨。 五月十四日，即絕食開始後的次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派李 鐵映 、閻明復、尉健行與學生對話團對話，絕食團的代表也參 加。對話僅就一般性問題交換了意見。學生要求現場直播，政府 方面認爲技術設備條件不夠而未予採納，對話無結果。此後對話 即陷於僵局。 五月十八日上午十 一至十二時，李鵬帶領閻明復、李鐵映、 李錫銘｀陳希同等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絕食學生代表吾爾開希｀ 王丹等。這是唯一一次中央主要負責人與學生的接觸，但這已經 是決定實行戒嚴的前夕了。李鵬等人來此並非對話，而是訓話， 是作爲鎮壓前假裝關心的一 種表現形式。 以上威嚇與拖延的措施已經引起學生很大的不滿，再加上政 府處處把學生看作洪水猛獸，採取不必要的懷疑與防範措施。例 如 前述四月二十二日爲胡耀邦 開追悼會之前宣佈天安門廣場戒 嚴，以阻止學生參加，出殯時反常地讓靈車從大會堂西門開往八 寶山以避開學生，以及五四七十週年紀念時宣佈天安門戒嚴等愚

25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蠢措施，在在引起學生反感和擴大他們與政府的距離，使矛盾難 於解決。

三、整肅高層的嚴重後果 鄧小平爲了把學運作爲動亂加以鎮壓，遭到了以趙紫陽爲首 的比較開明的改革派的反對。爲此他便下定決心換馬，儘管這將 給他自己的事業造成莫大的損害。 爲了透徹了解一九八九年鄧對高層整頓的情況，這裏有必要 簡單分析一下共產黨高層鬥爭的規律。 從來獨裁者在倒行逆施，作出愚蠢的決策時，常常是要事先 或同時整肅內部，把忠言直諫的部下消滅掉。這種故事從商紂王 殺梅伯、比干，到明崇禛殺袁崇煥，無數次地在中國和人類的歷 史舞台上重複獻演着。所不同的只是，在中國共產黨的獨裁統治 下，由於根深蒂固的封建傳統，加上從斯大林學得的法西斯統治 手段和個人崇拜；所謂的 領袖集團，正如本書所反覆指出，實質 上只不過是皇帝領導下的一支類似匈奴冒頓單于手下的侍從衛隊 而已。他們久已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被打擊的人只知道連聲檢 討，其他的人則是領袖指到哪裏就打到哪裏；即使是原來觀點相 同的成員之間也常常爲了自保而互相殘殺或落井下石，談不上形 成真正的反對派。廬山會議上打倒彭黃張周，文化大革命時打倒 劉鄧陶、彭羅陸楊，一 九八六年廢黜胡耀邦，都是按同一模式演 出的． 一九八六年胡耀邦下台時，姑無論趙紫陽在當時所抱的是何 種心理和起了些什麼作用，但他在繼胡繹邦當政之後，作爲一個 政治家，按理應該有所準備，不讓自己再做胡耀邦第二。然而， 憑趙紫陽的主客觀條件，卻絕對沒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首先，趟的資歷遠比鄧｀胡淺，既沒有公然反抗的 政治資 本，也組織不起來一套可靠的班底·其次，趙以感恩戴德的心情 繼承大統，充其量只有充當諍臣的心情，沒有爲了國家民族而與 鄧作殊死鬥爭的思想與氣魄。這便是爲什麼他只能是始則爭取鄧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57

改變觀點，終則以辭職爲下場。如果趙能夠對中國政爭的規律和 鄧的為人早有認識，並且早就有所準備，能夠在上層多爭取一 些 人的支持，不派萬里於緊急關頭遠訪異國，而萬里又能在當時的 氣氛影響下，接受四十六（亦作五十七）名人大常委的建議，召 開人大常委緊急會議，則局面很可能大不一樣。因爲這時留給鄧 小平的便只有實行軍事政變一條路了。鄧當時敢不敢出此，或雖 出此能否成功，都是未知數。然而，趙紫陽卻絕對不會這樣做。 什麼樣的土壤長什麼樣的莊稼。在幾千年專制統治和七、八十年 共產痲控制下的中國，在沒有經過血的洗禮之前，很難誕生既有 魄力又有民主胸懷的偉大政治家。鳴呼，中國！ 趙紫陽的政聲並不太好。當時中國群眾一 般都是無例外地反 對共產黨的執政者。正如 一 九八六年學生曾喊出「寧要四人幫也 不要胡耀邦 」一樣，八九年學生對趙每週打一次高爾夫球，特別 是對他兩個兒子也大搞官倒，十分不滿。但是，趙能夠在緊急關 頭堅持比較開明的觀點，一開始就主張對學運採取比較寬容的態 度，並因此與鄧發生分歧，從而察覺恐怕地位難保。但他從朝鮮 回來後，仍然能夠提出包括審査他兒子在內的五點建議，以寧爲 玉碎的辭職方式反對鎮壓，拒絕參加宣佈戒嚴的黨政軍幹部大 會，並利用僅有的最後一點自由到廣場探望絕食學生，灑下同情 的眼淚，可以算是對中國的改革開放善始善終，替自己的政治生 活史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至於鄧小平這方面，他跟毛澤東 一樣，對於搞垮不聽話的部 下，就好像「棄敝屜 」 或踩死 一 隻螞蟻 一樣，是毫不在乎的。當 年廢黜胡耀邦他尙且毫不猶豫，何況與己既無深厚關係、又無政 治勢力的趙紫陽。李鵬等看清了這一 點，並決心從中取利，充當 打手。於是趙便像胡當年一樣，很輕易地就被廢黜了。 但是，中共整肅高層的政爭，卻給運動帶來了重大影響。這 首先是鄧必須花時間和精力去說服幹部，爭取支持，和做好統一 思想的工作；加上當時重大外事活動頻繁，以致不能實現他快刀 斬亂麻，把運動掐死在搖籃裏的既定政策，於是坐看學生運動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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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生震撼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影響。其次是當時高層內鬥的情況通過 各種渠道散佈到群眾中，特別是趙紫陽於五月十六日接見戈爾巴 喬夫時宣佈，中共十三屆 一 中全會曾決定重大問題仍由鄧掌舵， 於是就激起了群眾對鄧的強烈不滿·，使運動的火候升級，直接間 接要打倒鄧小平的口號日多。這種現象既起到了加強衝擊主要目 標的作用，也給予鄧以指責學運爲「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荒唐藉 口；而極少數了解內情並且效忠於趙的改革派，在此險惡的情況 下孤注一擲，促使運動作困獸之鬥，而未能於恰到好處時乘勝收 兵，恐怕也是值得注意的因素之 一 。 正是上述執政當局對學生的防範與威脅，對談判與對話的敷 衍｀拖延和缺乏誠意，以及整肅高層內鬥所產生的影響，才使得 運動不斷升級。可見其責任完全在政府方面，而中共卻把它說成 是黑手操縱的動亂，則完全是別有用心的誣衊。

第五節

揪心裂肺的集體絕食運動

一、簡論絕食及其他激烈的非暴力行動 本書第 一 章中曾經對西方非暴力鬥爭的理論作簡要的介紹， 其目的就在於希望能夠對當代中國的非暴力運動有所幫助。非暴 力鬥爭在中國雖然有很長的歷史，但在極權而且敢於肆無忌憚地 進行鎮壓的共產黨政權下如何進行非暴力鬥爭，則既缺乏理論指 導，也沒有較多的實踐經驗。爲了正確評價八九民運所使用的戰 略戰術，這裏有必要對某些激烈的非暴力行動略加討論。 絕食或自焚，尤其是大規模集體絕食，是 一 種十分激烈的非 暴力行動，它一般不大適用於缺乏民主與人權的國家。正如本書 前言中所指出，在獨裁者眼裏，反對派絕食或自焚，等於自尋死 路，省得政府動手，真是太省力不過了的好事情。試想想，幾十 年來在莫斯科紅場，在北京天安門廣場，曾經有多少人自焚，或 在其他場合因絕食致死。他們何曾在社會上激起過一點死水微 瀾！在這種國家，只有當絕食者已經成爲新聞人物，能給統治者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59

施加巨大壓力時，像緬甸的昂山蘇姬那樣，絕食才能夠起一 定的 作用。 八九年天安門廣場的大規模集體絕食運動，雖然是在 一 個忽 視人權的國家舉行的，但卻舉行得正是時候，因為當時的學運、 當時的天安門廣場已經成爲全國和全世界注意的焦點，統治者無 法加以封鎖。這場絕食運動喚醒了全國人民對國事｀對改革、對 民主和人權的高度關心，暴露了統治者的冷漠｀頑固和草菅人 命，把愛國民主運動推向高潮。但是，其缺點是青年學生缺乏鬥 爭理論和經驗，不懂得國外有關非暴力鬥爭的理論界和實際活動 家早就認識到的規律：大規模的激烈 行動，如全面徹底的不合 作、全國性或全行業的總罷工｀非暴力閃電式總攻擊，以及經濟 關閉等，雖然能給對方以猛烈衝擊，但給自己帶來的後果 也是非 常嚴重的。群眾需爲此承受許多方面的痛苦和壓力，決不能輕易 和長時間使用，而必須於取得 一 定的戰果後，緊接着改爲採取其 他比較能夠持久的戰略。由作爲國民中精華的大學生舉行大規模 集體絕食，是國內外所罕見的非暴力行動，當然也是 一 種非常激 烈的行動，它給被進攻 一 方所施加的壓力是非常強大的。在運用 時，學生應該注意國際上的鬥爭經驗。學生們當時倘能於已經獲 得了國內外廣泛同情和支持，徹底暴露了統治者的頑固和殘暴， 並於大規模遊行挫折了政府的戒嚴令之後，宣佈乘勝收兵，就能 減少損失，避免天安門屠殺所造成的長期白色恐怖，其後果應該 會理想得多。

二、絕食團的組成和震撼中外的七天 1. 絕食是政府逼出來的結果

如前所述，中國學生乘弔唁胡耀邦之際，鼓起勇氣，不計後 果，發出全國人民積壓已久的呼聲，所得到的卻是誣衊與恐嚇｀ 拖延和敷衍，遲遲不肯進行認真的對話。學生們感到忍無可忍， 於是在少數積極分子的倡導下，很快就組成了首都各校學生的絕 食請願團。

26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五月十三日，四百多個簽名絕食的學生組成絕食請願團，在 幾千名同學的簇擁下，從北京大學出發，經北京師範大學來到天 安門廣場進行集體絕食。 絕食團是激於義憤而迅速自發建立起來的組織，它並沒有經 過已建立起來的學生組織如高自聯等的仔細研究，因而並沒有具 體的計劃，只是先後發表了好幾份悲壯的絕食宣言便開始了行 動。這些宣言以

「

北京大學絕食團 」 所發表的「遺書 」 最爲淒楚

動人。絕食團以替學運洗清

「

動亂 」 的罪名和與政府進行認真的

對話爲目標。不達目的，決不停止。 絕食請願團雖然是自發而且倉促組成的，但其行動卻很有組 織和有條理。他們讓絕食同學靜臥在廣場中央（地點後來曾經轉 移過） ，其他同學組成兩道以上的人牆進行保護。五月十五日， 絕食團建立絕食指揮部進行領導，使工作更加上軌道，並盡力避 免別有用心的人搗亂和同學因情緒失控而發生事故。指揮部還時 時用音樂｀歌舞給絕食同學以慰問。

2.

絕食使海內外華人曉夜不安

絕食消息 一 經傳出．立即引起全北京｀全中國｀海外華人以 及 － 切愛好民主和正義的人士的嚴重注意和震驚。他們立即從各 方面進行支援和敦促政府早日進行認真的對話。 自從絕食團進入廣場之後，北京和外地的學生不斷自動請求 加入，六所高校的部分教師也組團加入絕食。絕食師生從十三日 開始時的四百餘人，到十九日討論停止絕食時增加到三千一 百四 十人。這是 一支多麼悲壯的爭取民主的隊伍！ 從絕食的第二天（即十四日）開始，逐漸有學生因體力不支 而暈倒。十四日暈倒者有十餘人，此後逐日增加：十五日四十人 次，十六日六百 一十七人次，十七日二千餘人次（其中十餘人並 且堅決絕水，這對健康是非常有害的） ，十八日爲三千五百人 次，這數字說明學生的健康已經面臨非常危險的境地。救護車的 警笛在人群努力讓開的過道上悲鳴。人們特別是父老們的心隨着 救護車的輪子抖動，揪心裂肺的痛苦使他們流下傷心的熱淚。人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孚（下）

261

們在詛咒草菅人命的政府時，往往熱淚橫流，泣不成聲。北京成 了全世界關注的中心，海外各大電台用黃金時段廣播有關中國的 消息。海外華人也在電視機旁灑下不知多少憂傷的眼淚。 絕食開始後，北京各界乃至全體市民都把注意力放在關心和 支持學生上面了。各校教師支援尤其不遺餘力。他們送上衣物， 參與搶救和敦促政府。十四日，北大二百八十三名教師上書中共 中央，要求正確評價學運並與學生認真對話。各校紛紛組成慰問 團，到廣場來探視的絡繹不絕。一 位年愈花甲的老教授說： 們的孩子連命都不要了，我們還在乎什麼痲票？

」

「

我

有的家長看到

孩子挨餓，十分傷心，但認爲這種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的標語 上寫着：

「

學生挨餓，教師難過 」 ，

「

學生愛國，我愛學生」 ，

「拖延就是殺人！」隨着政府的拖延愈久，群眾指責和咒罵政府 的語言也就變得愈加激烈尖銳，公開提出反對或打倒李鵬｀鄧小 平的也就愈多。 其他各界，從知名學者和作家面士會著名人士、各民主黨派 知名政治活動家·工青婦群眾團體｀新聞出版界｀政府機關、中 央调屬黨委機關·中央黨校乃至現役軍人，也都紛紛寫信和發表 宣言支持學生，或組成隊伍參加遊行，並到廣場 慰問。甚至一般 市民也組成支持請願的隊伍。他們送糧送水，捐出自己所有的少 量銀錢，使人十分感動。當時所出現的動人事跡和鼓舞鬥志的語 言文字紛至沓來，可以匯編成冊。至於遊行隊伍，可以說是天天 不斷，這在中國歷史上真可以說是盛況空前，表明中國全民都已 經旗幟鮮明地站在學生一 邊。關於各界支援和遊行的盛況，下文 還將詳述。

三、停止絕食轉入新的鬥爭 學生們之所以發動絕食請願，是因爲覺得這個政府還可以爭 取，希望使它通過對話和政治改革，變成一個人民的政府。社會 各界之所以反覆上書請願，發表談話、宣言和聲明，也是因爲與 學生抱着同樣的希望。但是七天來，經過學生用健康和生命的爭

262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取，經過各界用盡種種辦法奔走呼號，並沒有能夠使當權者有一 絲一毫的感動。事實證明，這是 一個由獨裁者所掌握的政府，它 所關心的只是獨裁者的個人威信和權力，而對全民的心聲可以聽 而不聞。對這樣的政府請願已經沒有意義，而應該採取其他的方 式。因此，絕食指揮部在 明知當局即將採取高壓手段之 後，於五 月十九日晚上宣佈停止絕食。由於學生對於集體絕食這種激烈手 段的運用特點認識不夠，二十日在聽過李鵬關於戒嚴的講話之 後，曾於二十日下午因激於義憤而宣佈北京及外地二十萬學生集 體絕食，但二十一日下午四時又宣佈停止再度絕食。此後於靜坐 期間，學生也曾籌劃再徼集一千人進行絕食，終因人數不夠而未 實行。 屠城前夕，劉曉波｀周舵｀高新、侯德健等四人，於六月二 日宣佈進行二至三天的抗議性絕食，其性質與此前的無限期絕食 有所不同。

第六節

戒嚴、靜坐示威和軍民衝突

一、處心積慮的劊子手 1. 鄧小平早有殺機 對於了解中共極權政治和鄧小平之爲人的觀察家來說，發佈 戒嚴令和調集大軍屠城，都是合乎邏輯的必然結果。 早在運動一 開始，甚至早在 一 九八六年，鄧小平就已經把這 類學運定性爲動亂，並決心不惜流血鎮壓，更何況此次是明目張 膽地把矛頭指向他本人。 這次鄧之所以動手得晚，讓運動持續了五十 一 天之久，那是 因爲運動來勢太猛， 又是以弔唁胡耀邦爲導火線，不好馬上鎮 壓；後來又加上一系列特殊外事活動，難以下手；再往後則是把 運動掐死在搖籃的時機已失，全市乃至全國人民已經發動起來， 必須先作清理上層的工作和調集大批軍隊，才能實行有把握的鎮 壓。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

263

鄧調動大軍的可能性

不少人被某些老帥和將軍的開明言論所誤導，另 一些人則被 某些西方記者以看待中國北洋軍閥和當前某些亞非拉國家軍隊的 眼光，全憑主觀所作 的猜測，和社會上 一 些謠言所困惑，如說某 某部隊不服從命令，某某部隊之間有矛盾，以及某些軍隊屬鄧小 平，某些軍隊親趙紫陽，等等

。

這些都是不了解中國國情與軍情

的胡說。 中共常說

「

槍桿子裏出政權」

，

說法都正確，並且只是一個問題的兩面 起家

，

「

又說 。

黨指揮槍」

。

這兩種

中蘇都是靠武裝革命

斯大林、毛澤東之所以能建立獨裁統治（按：這並不符

合經典的共產主義理論） ，就因爲他們掌握了絕對的軍權。一 旦他們因軍權而掌握黨權 政權 之後，又反過來強調黨（即獨裁 者自己）指揮槍。在中國

，

只有共產黨的軍隊，而不像國民黨

時代那樣有李宗仁 、閻錫山、 馮玉祥等人的軍隊，並且同 一派 系之內又有陳誠·胡宗南等部隊之分。在中共軍內當然也有山 頭與派系，但那只能在桌面下偷偷摸摸地活動，並且早已被毛 澤東、鄧小平用摻沙子與混合編制的方法所制伏。軍隊國家化 或擁軍自重的情況，只有在老 一 輩的軍事強人死後才有可能出 現。 鄧小平在整肅黨政高層和逐個說服陳雲

1

彭真等老人之後，

於五月十七日在他家裏開政治局常委會，決定實施戒嚴與軍事鎮 壓，使得趙紫陽被迫提出辭職。然後鄧就飛往離京較遠｀不太受 運動影饗的武漢，使用毛澤東當年各個擊破以整頓軍區的老辦 法，分頭找各個軍區的首腦談話，說服動員他們同意出兵鎮壓暴 亂。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個軍頭膽敢表示反對，否則他自己的 地位就立刻不保

。

因此可以說

，

凡是調到北京的軍隊，都是已與

上層談好，前來鎮壓動亂 的軍隊。所謂抗命，拒絕入城，以及軍 隊與軍隊之間衝突等說法，都是出自 一 廂情願的猜測。至於軍人 思想上對鎮壓學生有反感，或個別人抗命的情況，也許是有的 但這在當時的條件下並不起作用。

，

26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3.

對所調軍隊的選擇與整頓

事實證明，鄧小平對於使用軍隊進行鎮壓是經過精心策劃 的。所使用的軍隊，除了原有駐紮在北京一帶的以外，盡量從彼 此不相統屬的外地調來，免得他們受學生的影響和互相串聯。不 僅如此，還在軍隊進京之前實行愚民政策，不讓他們看報｀看電 視和聽收音機。盡量抽調農村出身｀文化水平比較低的士兵，而 且有的還不告訴他們調來北京的目的。有些士兵和下級軍官在接 觸市民和學生之後，思想上受學運影響，便被馬上撤走，用歪曲 的材料進行洗腦，然後再開進來。而天真的學生還以爲他們是在 受到軍民一家的教育之後自行撤退了。共產黨的軍隊能夠自發行 動麼？ 就這樣，在愚民政策的欺騙下，在軍事紀律的約束下，以及 在上級長官槍口的逼迫下， 一 旦奉命屠城時，這些士兵便瘋狂而 失去了人性。道就是「六四」之所以會亂殺無辜與血流成河的原 因所在。

二、戒嚴令激起無比憤怒 五月十九日晚上召開了由喬石主持的黨中央和北京市黨政軍 幹部大會，李鵬在會上做了殺氣騰騰的講話，為實行戒嚴進行動 員。趙紫陽沒有出席會議。這 一情況很清楚地說明趙已下台，強 硬派已取得勝利，並且將對學生實行鎮壓。第二天又正式發佈了 戒嚴令，並實行新聞封鎖，調集大規模部隊圍城，企圈開進廣場 及各要害部門。 中共當局的這種做法，立即激起了北京學生、市民、全國和 世界人民強烈反對，當然也引起了部分人士的驚恐和畏縮。憤怒 的學生在停止絕食之後，改爲在天安門廣場靜坐示威，不達目 的，決不停止。 篦了挫敗政府的戒嚴令，天安門廣場的喇叭廣播着新聞界等 各方面寫來的抗議信、聲明和告全國人民書等，以與官方的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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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相對抗。廣大市民根本不理睬戒嚴令的種種規定，像過節日 一樣湧向街頭，湧向天安門廣場。廣場上及北邊的長安街上擁擠 着至少四、五十萬人。小道消息頻傳，謾罵之聲不絕。 全體市民對於軍隊強行開進北京城的企圖，實行了自發但卻 是敏捷而英勇的抵制。宣佈戒嚴的當天，就在東郊呼家樓、北郊 紅山口等多處地方，因市民阻擋軍隊前進而發生衝突。這種衝突 此後發展得愈來愈嚴重，以致屠城之日發生大批市民被屠殺的慘 局。 二十一日下午，以胡績偉、厲以寧爲首的五十七位人大常委 簽名或表態，要求立即召開緊急會議。這說明民運已經得到政權 機關許多重要人士的支持。工自聯和個體戶飛虎隊曾給予學運多 方面的支持。但可惜工自聯因組成倉促，力量薄弱，加上當局 竭 力阻撓，以致未能把廣大工人動員起來。

「

六四」以後，工人和

個體戶中的活躍分子受到了嚴厲的制裁。 同日下午，北京知識界組織龐大隊伍分別由東西長安街遊行 到廣場支持學生；次日又組織將近萬人的知識界隊伍做同樣性質 的遊行。二十三日，北京各界舉行百萬人大遊行。二十四日，各 民主黨派人士二千餘人舉行維護憲法尊嚴、反對戒嚴的遊行。二 十八日，八萬餘人舉行全球華人同步大遊行。其他較小規模的遊 行幾乎每天都有，很難－一統計。 不僅北京如此，全國幾十個大中城市也都無視國務院的戒嚴 令，舉行了規模巨大的遊行，支持北京學生發動的民主運動。五 月二十八日，香港舉行有一百五十萬至二百萬人參加的空前規模 大遊行，給予內地重大鼓舞。 總之，自從李鵬政府發佈戒嚴令以來，不僅在北京無人遵 守，並且激怒了全國人民，使他們紛紛起來遊行示威，衝破一九 八六年以來中央和地方政府所作違背憲法、限制民主權利的規 定。只是後來中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使用現代化部隊對和平 居民加以掃蕩，才使其戒嚴令暫時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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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靜坐示威 李鵬政府的驚人麻木，迫使學生放棄絕食請願的方式，改爲 採取其他手段進行鬥爭。正在群情憤慨之際，突然傳來政府決定 戒嚴與實行鎮壓的消息，學生當然更加氣憤，於是就在天安門駐 紮了下來。當時學生由絕食轉爲靜坐示威，本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情。問題是駐紮下來之後，沒有建立比較穩定而成熟的領導機 構，以致曠日持久，沒有能夠乘勝收兵和避免不必要的損失。當 時的弱點和情況可簡述如次： 1 ． 組織和決策上的弱點 此次運動在組織領導上的缺點，在本章第三節第三款中已經 指出。問題是此種缺點在鎮壓即將開始的干鈞一髮的時刻表現得 特別突出。這裏可以引用五月底當時廣場總指揮柴玲的一種也許 有些誇張的說法來作參考： 在位期間，換了

一

「

廣場上各種組織層出不窮。市高聯

百八十二任主席。 」 當時比較明顯的人事風波

就有：五月二十一日 ，北高聯主席吾爾開希因爲建議撤退被罷 免；五月二十九日，柴玲因建議撤退問題而提出辭職；六月一 日，外高聯總指揮連勝德因發表撤退聲明而遭罷免。暫且不去分 析這些人行爲的得失和罷免程序是否恰當，光從領導崗位於臨陣 時走馬燈式的換將這一點，就可以斷言其後果一定於軍不利。 實際上，當時實行的是一種由少數在場的學生（從整個學運 的角度看，他們當然只是很少的少數）用舉手或 聲音表決的方 式，以決定整個學運進程。這是一 種很粗糙的大民主，而且當時 廣場被憤怒的激情所支配着，表決者未見得能夠敢毫無顧忌地表 示自己深思熟慮過的意見。此種於軍不利的清況，也確實在當時 的決策上表現了出來。 在靜坐示威開始的時候，領導核心並不曾研究和提出過一套 準備實行的計劃。前後所做出的都是一些或因證明無效而早已放 棄，或是不着邊際而無法實現的決策，其中有些甚至是幼稚天真 的。例如在剛剛停止絕食不久，又於二十日宣佈廣場二十萬學生 實行集體絕食，其後也曾籌劃組織干人絕食團、三千人的梯級絕

中共紈治下的非蓁力鬥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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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等。北高聯五月二十五日的聲明則說：仁…..廣大人民和學生 已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將在適當的時候，舉行包括北京在內 的全画規模的更大的絕食鬥爭。 」且不去分析當時的北高聯有沒 有組織全画規模絕食鬥爭的能力，至少天安門剛剛結束的絕食鬥 爭已經證明，對於這個無視人權和草菅人命的政府，絕食已經毫 無作用，這時再度提出絕食有什麼威懾作用和意義？ 指揮部門曾經一再提出

「

不 達目的，決不罷休」和

「

主 動出

擊，把運動推向高潮」等口號，但領導者自己也不知道怎樣才能 夠達到他們所提出的目標。 又如天安門指揮中心等團體遲至五月二十二日還發出致鄧小 平的呼籲信函，信中說：

「

您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當前的形

勢，民心所向是非常明顯的了。雖然在遊行中某些人喊出了不利 於您的口號，可是我們相信對 大多數人講，這只不過是些氣 話。……您的功績人民是不會忘記的。對於國內外所公認的中國 頭號政治家，大家是在埋怨到目前爲止，您還沒有能夠對這次愛 國的民主運動作出您敏銳的頭腦所應該作出的明智判斷。 」然後 是就民運的定性問題，向他提出訴求，並希望他能利用自己在黨 政軍中的威信，讓李鵬等人下台，建立 一個順應民心的政府。這 不是一般的痴人說夢，而是一群天真的孩子，以爲可以用幾句甜 言蜜語去說服一個老奸巨滑的政客，豈非枉費心機與時間？誠 然，如有可能，鄧小平是應該 爭取的。問題是此次運動的難題就 在 於追悼胡耀邦和給批自由化平反，其矛頭必然指向鄧小平。如 果運動的領導人真有遠見，那就應在運動中盡量迴避鄧的問題， 並適時收兵，以給予當時還很稚弱的改革派收拾殘局與謀取生存 的機會。早不出此，而在兵臨城下、 刀劍出鞘的時候來求饒，當 然必無效果。 此外，各學生團體的聲明，彼此出入甚大。如五月二十日北 京高校對話團所發表的（告全國人民書） ，明確提出打倒鄧小平 並對他提起公訴；而其他組織的言行則對鄧盡量保持低調，有爭 取之意。對於當時的形勢，各個團體的分析也相差甚遠，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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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多被當時全國群眾的激情所誤導，以爲到了全國奮起乃至大起義 的時機，而儼重忽視了統治者磨刀霍霍、山兩欲來風滿樓的－ 面，以爲「李鵬如果不惜動用武力來維持他搖搖欲墜的統治，那 麼，倦萬中國人民誓將以鮮血和生命來爲中國鑄造民主」

。

直到

六月三日，那爲學生所景仰的四君子（劉曉波、周舵｀高新、侯 德健）當中，還有人判斷政府當不至使用暴力鎮壓。可見當時人 們對形勢估計得是多麼的不夠

。

在一個自發掀起的群眾 運動當中，有不同的聲音是很正常 的。但是作爲運動的核心領導部分，對八九民運來說，則是天安 門廣場的領導集團當中，必須求得共識和具有比較成熟的決策。 此次則正是因爲缺乏統 一而穩定的組織和比較成熟的決策，因而 就失去了爭取更大成績和盡量減少損失的機會。 2. 強弩之末的困守 廣場的靜坐示威在激起短暫的高潮之後，很快就走向低潮： 一

了

部分人或則由於政府的恐嚇，或則因看不到前途而傷心地走 。

到低潮時，廣場只剩下兩三萬乃至 一 萬 多人。組織領導上，

由於某些人懷有個人目的而內鬥頻仍，甚至還發生過「綁架」事 件。經濟上困難重重，自發的市民已經沒有能力爲曠日持久的絕 食與靜坐經常送茶送水；外來的大批捐款既無法保管，又因政府 的干涉而無法存入銀行。個別人官僚氣十足，並且在大批的捐款 面前迅速腐化，吃穿住上面揮霍無度，甚至有人貪污巨款，以致 港澳和海外捐獻的款項不敢交給學生。廣場秩序衛生和保衛工作 遠不如當初絕食開始時好。不少帳蓬變成了某些外地來京學生的 宿營地，他們當中有些人也許只是因爲在北京還沒有住夠而留下 的。因而，當時領導上忙於建立民主女神像和開辦民主大學，想 藉此穩住軍心 。 侯德健、劉曉波等四人舉行三天的抗議絕食，以 表示支援。學生準備堅持到六月二十日。實際上，如果不是遭到 鎮壓，待到六月二十日時，恐怕剩下來的人也會寥寥無幾。 這種強弩之末的靜坐效果並不好，威力很有限，市民對此已 經甚感困惑。但是人們對於政府要用暴力對學生加以鎮壓則萬分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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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感，他們仍然不顧 一切危險而保護着學生們。

四丶軍民衝突

早在四月下旬，人們就對政府調兵進京的事情十分警惕。自 從宣佈戒嚴之日起，北京市民就對於派軍隊鎮壓學生極端反感和 痛恨，準備不惜一切犧牲加以阻擋。他們之所以這樣勇敢， 一 方 面是因爲學生說出了他們心裏的話，他們深爲學生的愛國熱情所 感動，另方面也決不相信「人民解放軍」居然膽敢屠殺人民。這 支軍隊在四十年前進城時曾經是秋毫無犯

軍隊在 一 九四八年

冬天開進北京時，寧願露宿街頭也不進入民房。誰相信四十年之 後，鄧小平竟會使用國法汀黨紀｀軍令，把軍隊變成敢於向徒手 的和平居民開槍的野獸。因此，戒嚴之後，百萬市民便組成了無 法穿透的銅牆鐵壁。他們不只是千百成群，堵住 一切通道路口， 與企圖進城的軍隊 相對抗，並且許多人坐在或躺在馬路上、軍車 前，阻止軍隊前進。有時深夜，當人們發現近郊的某 一 路口有軍 隊行動時， 只需振臂 一 呼：

「

市民們，軍隊要開進城鎮壓學生

了！」就立即有千百成群的男女老幼趕往路口把軍隊攫阻下來， 和他們講理。有的人身披氈子，連穿衣服的時間也沒有。這使得 鄧小平的軍隊延誤了許多天才擠進北京城，並使得這班老頑固們 因而咬牙切齒。 北京市民也並非僅僅因爲不相信軍隊會殺人，才不顧 一切進 行阻瀾。他們爲了伸張正義，真的準備付出一切。因此，當他們 親眼看見軍隊開槍殺人時，也並沒有作鳥獸散，而是且戰且走， 例如從公主墳 一 直抵抗到西單。這是多麼可歌可泣的 犧牲精神 啊！有時在忍可無可忍的情況下，他們也被迫進行抵抗。建國門 立交橋下 一 名殘暴軍人 被打死並被懸屍示眾，就是市民爲了抗暴 所釀成的悲劇。後來李鵬之流以此事例爲法寶，想證明八九民運 是暴亂，這只不過是想證明人民在遭到殺戮時，他們連還手的權 利都沒有。 就這樣，從五月二十日起，北京市居民先後在六里橋｀豐

27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台｀公主墳、軍事博物館寸西單·東單等交通要道，不斷與軍警 發生對峙、毆鬥、流血衝突和傷亡事件。這種情況使軍閥劊子手 懷恨在心，因而在「六因」屠城時，所殺死的市民人數遠在學生 之上。

第七節

八九民運中的新氣象

八九民運除了規模宏大，時間持久，民主訴求明確·強烈而 且徹底之外，還有許多在中國以往所不曾見到的新鮮而且給人鼓 舞的現象。這主要是：

一、社會各階層勇敢的支援 對於以往的民運特別是學運，從反右直到一九八六年 的學 運，社會各階層只是在心中暗暗同情，但卻很少有人敢公開出面 表示支持。 一 旦運動被鎮壓之後，也僅僅是暗中咒罵黨和政府而 已，真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連發怒都不敢。這固的情況卻與以 往大不相同。人們由於改革開放以來思想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對 民主法制與人權的要求遠比過去強烈，對官倒腐敗等現象非常憤 恨，再加上被學生們不怕犧牲的愛國熱情所激勵，因而就一改以 往明哲保身的態度，大膽挺身而出，用個人和集體的名義，以發 表聲明、宣言，貢獻人力物力和參加遊行示威的實際行動，給予 學生以重大鼓舞，壯大了運動的聲勢。其中值得特別指出的是首 都知識界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的勇敢行動。 中國的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幾十年來 一 直是挨 整的主要對象，因而很多人膽小怕事，不願也不敢過問政治。這 回在各種條件的推動下，學術界｀教育界｀文藝新聞界和社會知 名人士，從德高望重的老知識分子、中間骨幹到後起之秀，像巴 金、冰心、夏衍｀艾青、蕭乾｀錢鍾書、吳組緗｀舒華｀嚴家 其｀包遵信｀李洪林、于浩成、戴晴、從維熙、劉心武，到王軍 濤寸張抗抗、北島等，絕大多數都積極投入，紛紛發表宣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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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公開信之類，強烈表示自己的意見。這些支持運動的文件， 有的委婉陳情，有的慷慨抗議，如果收集起來，可以編成 一 本動 人的革命民運文集． 具體說來，早在四月二十 一 日，包遵信

、

嚴家其等四十 一人

就曾聯名給黨中央寫信，要求聽取學生的意見。此後類似的信件 與聲明相繼出現，而以 衛憲法宣言」

、

「

「

五 一六聲明」

「

、

五 一 七宣言」

首都各界聯席會議十點聯合聲明」

中央、人大常委會

｀

、

「

｀

「

保

致中共

國務院的公開信」等的影響較大。其中由嚴

家其、包遵信等三十五人所寫的

「

五 一 七宣言」最篦激烈，宣言

雖只六百多字，但卻尖銳地指責政府不負責任和喪失人性，不是 共和國政府；宣言提出要打倒沒有皇帝頭銜的皇帝，打倒昏庸年 邁的獨裁者。 「

五 一 七宣言」第 一次大膽

、

公開而且直接地揭示了當代中

國的主要矛盾，引起了很大的反霍。有人感到大快人心，但也引 起某種非議，認爲有些過激過左，似乎與後來的鎮壓有某種聯 繫。其實這是不必要的牽扯。如上文所曾分析過的，八九民運最 初就要不要把矛頭指向鄧小平，從策略上講是一 個值得討論的問 題；但是從實際情勢來分析，則又是 而，所有這方面的分析都已經與

「

五

一

一

個難以控制的問題。然

七宣言」無關，因爲此時

鄧對民運決心實行鎮壓已成定局。鄧好比景陽崗的老虎，打與不 打，他都是要吃人的。其次，也不能用當時無法實現來對宣言加 以指責。要知道評論歷史文獻也正如同評價歷史人物一樣，不能 完全以成敗做標準，而首先應該看其所提要求是否合理。歷史上 許多重要文獻，從中國先秦的（禮運．大同）到法國啓蒙學派的 先進言論，有很多都是過了很久才實現，甚至到現在還沒有實現 的，但是你不能因此就否定它們的價值。 當時的知識界除了用口誅筆伐來支持運動之外，還組織了用 知識界名義的大規模遊行·五月九日 ，

一

千多位記者和編輯向領

導請願，要求取消新聞檢査，這在鄧小平看來真是大逆不道的事 情。甚至連北大、清華、北師大等十所大學的校長｀副校長也聯

27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名發表呼籲書，並到中南海找領導反映意見，這在過去是從來沒 有過的。 在這種氣氛的帶動下，團中央、全國青聯·全國學聯、民主 婦聯、全國文聯及各民主黨派，也都紛紛發表聲明。甚至中央黨 校富中直機關乃至現役軍人，也都以個人或集體的名義發表意見 或參加遊行，真可以說是盛況空前。此外，他們還組織了北京知 識界聯誼會和首都各界聯誼會，以團結自己的力量和協調各方面 的工作，對運動的開展起了良好的作用·

二、規模空前的遊行示威 八九民運所激起的遊行示威，其次數之眾多，規模之宏大， 在中國都是空前的。光是北京一地，萬人以上的遊行就有十餘次 之多。其中篦抗議四二六社論把學運誣衊爲動亂，於四月二十七 日所舉行的五十萬人大遊行，五月四日爲發揚五四精砷的三十萬 人大遊行，五月十日的高校自行車大遊行，特別是五月十七｀十 八兩日的百萬至一百五十萬人的大遊行，真是群情踴躍，空前悲 壯． 四二六社論發表之後，軍警殺氣騰騰，北京全市蘢罩着恐怖 氣氛。學生忍無可忍，決計在四月二十七日舉行盛大遊行以示抗 議，證明自己並非動亂。於是他們嚴密組織，在遊行隊伍的兩 旁，由糾察隊手牽手，保護隊伍的純潔，不給滋事者以搗亂的機 會。糾察隊的同學就這樣側身行走數十里，其艱苦卓絕的精砷感 人肺腑，深得北京市民的同情，爲此後學生與市民的良好結合打 下了基礎。 在五月的遊行高潮中，各民主黨派、群眾團體｀新聞機構｀ 外地出差幹部，甚至中直機關［公安幹警和軍事院校現役軍人， 也都以集體名義參加了遊行。有些必須上班的工人，下班後來不 及脫下工作服便投身到遊行隊伍之中去。還有許多從來不過問政 治的人也都參加了遊行：佛教徒打着「慈悲爲懷，愛人如己」的 牌子；中小學生手牽着手；甚至生命所餘無多的癌症患者也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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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着羸弱之軀紛紛參加了這悲壯的遊行，真是舉世罕見。五月二 十二日 由數萬知識分子所組成的大遊行，也是別開生面的。 在 外地，幾十個大中城市，特別是上海、廣州｀南京、天 津、武漢｀深圳｀杭州·成都、西安、合肥等名城，大規模的遊 行此起彼伏。上海｀廣州、太原等地的學生也舉行了絕食請願， 以與北京相呼應。全園各地的這些遊行請願彼此聲援，互相鼓 舞，並且把八六學運以來中央和地方政府對於遊行請願所施加的 種種限制衝得粉碎，形成使全國震盪的民主浪潮。 港澳及世界各地華人對中共政府的抗議和對民運的支援也空 前踴躍。全體香港居民，因爲不願回歸到一個獨裁的政權之下， 對八九民運的支持尤其不遺餘力，可以說是到了群情鼎沸的程 度，除在財力物力上大力支持之外，又舉行過大小十餘次的遊行 請願和抗議活動。其中五月二十一日的一百五十萬人大遊行，是 香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示威抗議活動。澳門和台灣也都有支援 祖國民運的大規模群眾活動。五月三十一日，台灣百萬學生冒雨 手牽手、心連心，組成由台北至高雄長達二百四十里的人鏈，象 徵中國青年組成「血肉長城 」 ，以表示對大陸民運的支持，其熱 情至爲感人。 海外各地留學生與華人紛紛到中國駐外使領館遊行請願，示 威抗議，尤以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歐洲的法、英、德等國 的示威抗議活動規模宏大，次數眾多，而且情緒激越。紐約華人 與學生萬餘人，於北京屠城之後冒雨遊行，並到總領館進行抗 議。其中很多步臏艱難的老人，靠做苦工度日的非法移民，以及 對華友好和關心民主的外國人士，也都加入了示威行列。這種情 況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總而言之，在八九民運當中，全中國各階層人民、全世界華 人以及一切追求民主自由和進步的人士，無不函電交加，紛紛發 表談話和宣言，或參加遊行示威，對民運表示支持，對殺氣騰騰 的鄧、李、楊政權進行警告、指責和聲討。 「眾怒難犯，專欲難成。 」 鄧小平之流倘使有一絲 一 毫馬列

27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主義的所謂群眾觀點，而不以砷聖不可侵犯的帝皇自居，就決不 會犯天下之大不韙，與國內外數十億人爲敵，做出遺臭萬年的｀ 用現代化國防軍大規模屠戮和平請願居民的兇殘而且魏惡的事情 來。

三、堅定的非暴力原則

像八九民運這種大規模的群眾性政治鬥爭，一 般都容易發生 某種規模的暴力事件，而這對運動是非常有害的。 八九民運最可貴的特點之 一 ，就是民運鬥士，特別是其領導 成員，明確而且堅定地採取了非暴力原則，自始至終以和平．、理 智｀冷靜｀克制和遵守紀律爲行動準則。他們懷着赤誠的心，希 望能夠通過和平而且合理合法的途徑，督促甚至祈求政府改進工 作。他們的代表甚至在人民大會堂前長跪不起，以求接見。然 而，他們的善良願望卻 一 再爲當局所忽視，他們被不可救藥的官 僚所激怒。但即使如此，並且在矛盾尖銳化的緊要關頭，他們也 抱定寧願忍受犧牲也不以暴易暴的決心。 一般的說，八九民運的參加者及其領導成員，都沒有或很少 接觸當代的非暴力鬥爭的理論，因而對於絕食｀靜坐等戰術的運 用還不甚得宜。但是，他們從中國的歷史和現實中得出經驗教 訓，知道在當前的中國，和平的居民在使用暴力上遠非手握槍桿 的當權派的對手，而落後國家的歷史反覆證明了槍桿子裏絕對出 不來民主政權，因此應該採取非暴力的途徑。特別是一九四九年 以來的歷史告訴他們，中共政權對於要求民主的異己份子，

一

向

是善於羅織罪名，並且鎮壓不遺餘力。即使你循規蹈矩，按黨的 號召辦事，尙且可加以 乃至

「

「

反黨反社會主義右派」或者「搞動亂」

暴亂」的種種罪名；而今倘稍有疏忽，必然會給政府實行

鎮壓提供藉口。正因爲如此，運動一 開始，學生就注意秩序和紀 律，防止群眾情緒失控和個別壞人乘機搗亂。每次遊行，隊伍都 是秩序井然，禁止呼喊不妥當的口號。

中共统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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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屠城 一一罕見的現代化軍隊對和平居民的埽蕩 一、頑固派盼望已久的時刻

天安門前持續 一 個月有多的學生運動，使全世界愛好民主自 由的人歡欣鼓舞，使痛恨官僚主義的人義憤塡膺，使深刻了解共 產黨政權的人憂心如焚，也使既得利盆的頑固派咬牙切齒。凡事 若爲親者所快，必爲仇者所痛。大大小小的頑固派覺得學生們太 過份了，他們巴不得政府早日狠狠地整治他們。 一般人很容易產生 一種錯覺，以爲所謂頑固派就是指以鄧爲 首的，包括彭真、王震之流的老頭子。這是一種錯覺，魯迅當年 就曾犯過這樣的錯誤，後來才覺悟到好壞的人各種年齡層都有。 誠然 ，老年人當中保守頑固派也許多一些，但青年人當中的壞 人，其手段也許更爲兇猛而且狠毒。例如，當天安門民運如火如 荼的時候，處身在西方的既得利益階級的子弟無不表現得十分開 明和同情民運。可是，誰能夠想得到，居然有人背地裏越洋打長 途電話，窺他們掌權的家長：

「

真是窩囊廢！怎麼還不開槍！讓

這幫小子越鬧影響越壞。早就該整治他們了！」真想不到人心險 惡， 一 至如此！ 然而，他們的父輩何嘗不想早些開槍，無奈事情並沒有那麼 容易。這回民主力量已經不是躺在搖籃裏的嬰兒，而是已經迅速 長大了的青壯年。他滿街叫嚷，並引起了海內外的注意和得到了 強烈的支持。這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批殺人，就沒有那麼容易 了。這樣做既需要勇氣，也需要充分的準偏。各種準備工作當 中，首先而且最根本的準備，就是調集大批的軍隊，並且用欺騙 加強迫的方法，使得他們肯動手殺害無辜的平民。這 一 點基本上 做到了。其次是製造輿論和強迫各有影響的單位表態支持鎮壓。 這方面的具體情況留待下文補充。 以上三者是互相影饗的，而以調集軍隊為最根本的因素。有 了大軍壓境，不愁各單位不表態支持鎮壓，而無須考慮他們前此

27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對民運是什麼態度。各單位表態支持戒嚴、支持鎮壓，這本身就 是一 種輿論；這種高壓下的所謂輿論，又起了強迫更多的人表態 的作用。 經過鄧小平將近 一 個月的慘淡經營，經過大軍壓境的威懾和 各種手段的軟硬兼施，強迫各重要單位表態支持戒嚴和製造支持 實行鎮壓的輿論道兩個目的終於已經達到，屠夫們現在已經可以 放手鎮壓，頑固派們所盼望已久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二、山雨欲來風滿樓 鄧小平雖然早在 一 九八六年也曾下定了血腥鎮壓學運的決 心，但要在一 向號稱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執行鎮壓，特別是在國 內外觀瞻所繫的北京實行大規模鎮壓，是一 樁很不容易的事情。 經過 一 段時間的軟硬兼施，鄧終於調集了二十萬以上的大 軍。在缺乏民主與法制的中國，有了軍隊就等於有了一 切。下 一 個步驟就是強迫各方面表態支持，製造應該鎮壓的輿論了。這其 實是比較容易的事情。 有的人不理解，何以許多大機構和知名人士會出爾反爾。他 們支持民運言猶在耳，在要求召開人大常委會的呼籲書上的簽名 墨跡末乾，竟然矢口否認，並反過來表態支持政府的暴行！其實 只要深入地思考 一 下，這在濫施暴政的極權國家，本來是司空見 慣的事情。古人說：

「

槌楚之下，何求而不得？」何況共產黨所

使用的遠遠不止槌楚，而是個人的終身前途和家人親友的身家性 命。所以運動 一來，常有親戚朋友乃至父子夫妻互相揭發的事情 出現。對此，不能過多地責怪當事人的骨頭太軟，而應該資怪的 是暴政扭曲了人性。記得在反右初期，有位民主人土某甲作了慷 慨激昂的發言，另 一位知名人士某乙當場讚揚說：

「

你說得太好

了。誰要是敢加害於你，我用自己的腦袋保衛你的安全。」可是 反右開始之後，這位捧場的乙先生終於不得不起來對甲加以揭 發。在共產黨統治下由來如此，只有極個別的硬骨頭才能夠寧死 不屈。對於 一 般人我們不應該求全責備，而應該從人們的道種屈

277

中共统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服窺測出其背後的刀光劍影來。 關於鄧小平敵視民運和決心鎮壓的心態 分析

，

這裏要補充的是，在鄧眼裏

前此已經作過多次

，

這些學生以及支持他們的知

，

識界人士是無法爭取和不可救藥的敵對勢力。早在一 九八一 年批 （苦戀）的運動中

，

當時掌管思想意識工作的胡喬木想搞折衷，

打算通過協商勸白樺修改劇本 指斥道：

「

，

之後准其獻演，但鄧卻對胡厲聲

不用再白費力氣了！這批人比五七年的右派還壞，跟

他們沒什麼可商量的。 」而今天安門廣場上的學生對他的冒犯 跟白樺的（苦戀）相比，不知要超出多少倍

，

鄧豈能有與之妥協

的餘地？所以四二六社論的拋出和戒嚴令的頒佈 至。而所謂對話等安排，對鄧來說 救兵到來而已。他驕橫 的掙扎？經過

一

一

，

，

只不過是

「

，

都是勢所必

虛與委蛇」

，

待

世

，

而今已到垂暮之年，豈能不作垂死

番困獸之鬥

，

他終於用各個擊破的手段，不僅調

來了他所需要的軍隊

，

而且獲得了各大軍區支持戒嚴的表態。軍

區表態了，軍區所屬的省市當然也就跟着表態。於是從五月下旬 起

，

各大軍區、軍委三總部｀主要省市｀中直機關｀中央部委·

中顧委、中紀委、政協及各民主磁派，以及退而不休的老人如陳 雲·李先念｀彭真等

，

都先後表態支持戒嚴和武力鎮壓

，

萬里也

從出訪美國時支持學運的立場於返國後忽而轉變爲支持戒嚴。一 些曾簽名或通過電話表示要求召開人大常委會的人士

，

也煞有介

事地否認之前的要求。 此外，中央軍委等大單位相繼到郊區慰問進京部隊。郊區幾 個縣發動了主要由農民組成的「擁護戒嚴」的遊行，並且焚燒方 勵之的草人像。

一

些機關掛出擁護戒嚴的大幅標語，報刊相繼發

表不署真實姓名的群眾來信，要求制止動亂。某些知名人士忽而 變得嘌若寒蟬

，

躲避外國記者唯恐離得不遠。火車站｀電台等要

害部門相繼被實行軍管。這一切與 一 九五七年六月八日（人民日 報）發表（這是爲什麼？）之後的政治氣候突變相比，形勢之險 峻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

真可以說是

「

山雨欲來風滿樓」。有經驗

而且了解共產黨的人士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

，

中共當局在幕後施

278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加了多大 的政治壓力，以及隨之而來的將是一場怎樣嚴厲的鎮 壓。他們中有人曾含淚寫下這樣的句子： 無限憂思是我心，常愁學子太天真。 中華自古行專制，與虎謀皮定喪身！ 可惜的是廣場上的學生，以及支持他們的北京市民和知識 界，或則因爲太年輕，或則爲革命激情所支配，或則爲一時的偉 大場面所陶醉，或則爲

「

人民政府」

｀

「

人民軍隊」中的「人

民」兩字所誤導，甚至忘記了自己幾十年在暴政下所受的磨折， 竟然不肯相信中共真的會敢於實行血腥鎮壓，不相信人民解放軍 會向手無寸鐵的學生和市民開槍，以致子彈打到身上了還以爲只 不過是橡皮子彈。這是多麼令人慨嘆的悲劇！ 當時唯一補救的辦法是及時乘勝撤退，使鄧小平的軍隊無用 武之地。可惜的是學運領導中無人有見及此；而且即使有見及 此，也未見得能夠勸服悲憤已極的學生撤退。這教訓只好由後人 來吸取。

三丶難以置信的瘋狂屠殺 從四二六社論發表的時候起，以鄧小平爲首的老人幫和頑固 派，早就下定了用武力血腥鎮壓的決心。五月二十日戒嚴令發佈 之後，鄧、李、楊即調集大軍，準備清場。無奈廣大市民太難對 付。他們雖然對於日見退潮的學運已不如當初那樣興奮，也疲於 在物力與金錢方面繼續大力支援，但是對於政府準備用軍隊鎮壓 學生則極端反感並大力抵制，於是就造成了嚴重的軍民對峙與衝 突。這是使得執政當局最感棘手而又最惱羞成怒的大問題。因爲 法 不治眾，對這樣多的人，

「

誅之則不可勝誅」 。然而，鄧小平

之流又絕對不可能容許這般不聽話的群眾向其至高無上的權威挑 戰。他們及時撤了被學生和群眾所「軟化」了的軍隊，用封鎖消 息和虛假的 「 暴行資料」給戰士洗腦。再加上軍事紀律的約束和 槍口的威逼，據說還有可能在實行屠殺之前強迫戰士服用了興奮 劑，再加上許多戰士都是來自地區偏遠、消息閉塞和文化水平較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79

低的部隊，於是就在欺騙宣傳、軍事紀律、槍口威逼乃至興奮劑 的作用下，使許多戰士變成了瘋狂的野獸，展開了駭人聽聞的大 屠殺。 準確說來，這次北京的大屠殺是從六月一日就開始了的。這 天已有大批身穿便服的軍人乘地鐵進城，也有武裝的整隊軍人出 現在車站等地，並上街示威和操練， 一 副儼然要進行鎮壓的氣 派。六月二日深夜，有軍車在行動中於西單壓死三人，傷 一人。 六月三日，在東長安街北京飯店門前｀人民大會堂西門及新華門 等地發生激烈的軍民衝突。這時軍隊已經開始使用催淚瓦斯，衝 突中已有傷亡。 六月四日零時三十分，廣場上信號彈滿天，全面鎮壓行動開 始。早已圍城的大批軍隊從四面八方湧向天安門廣場，並發生了 難以令人置信的大屠殺。 關於屠殺的具體情況，由於中共實行新聞封鎖和欺騙宣傳， 而目睹者又因接觸面有限，且多係於九死一生的恐怖情況下所作 的回憶，或只記下聽到的傳說，因而某些報道與事實不盡相符， 準確的真相 一 時很難搞清。中共便藉此說明這些控訴是沒有根據 的。這是枉費心機的抵賴，因爲有各國媒體所拍攝的幾英里長的 錄像帶和陸續傳出的照片，無可否認地證明軍隊曾向密集的群眾 開槍掃射，坦克橫衝礪闖，屍橫街巷，血流成河。中共用現代化 軍隊大肆屠戮和平居民的滔天罪行，是絕對無法否認的。 經過事後多方面的査證，大致的情況是： 四日凌晨，圍城的軍隊從東西南北面一一主要是從東西兩線 向天安門進發。而在西從翠微路到西端，東從建國鬥到東端，南 從永定門到虎防橋、珠市口，北從安定門往南這四條挺進的道路 上，遇到了市民的阻攫。用當時北京市長陳希同的話說：

「

在數

十個路口，有數百輛軍車被堵。」包括不少老大爺、老大媽在內 的成群的市民坐臥在馬路上阻止車輛前進。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極 爲感動。但是他們只能觸動善良人的心。專制成性的統治者卻另 有看法：青年學生特別是大學生，從古以來就屬於 一 個特殊階

280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層，從秦漢到五四， 一 直有鬧事的傳統，他們不聽話還可以理 解；而且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難對付。沒想到滿城百姓一在 中共眼裏他們只不過是群氓或市井無賴一—居然也乘機瞎起哄， 給鬧事的學生火上加油，並膽敢阻撓大軍前進，真是可惡之極！ 對於這些膽敢阻撓大軍進城的百姓，當局真是咬牙切齒，雖殺死 成干累萬也是毫不手軟的。所以大軍進城之前就三令五申，凡膽 敢阻撓清場者，格殺勿論。於是隊隊軍人高喊「人不犯我，我不 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口號，殺開 一 條血路前進。 然而 ，

一

九八九年的北京市民已非段祺瑞、蔣介石統治時代

的小百姓可比。他們 一 心要做主人，他們不相信

「

人民解放軍」

竟敢屠殺挺身保護愛國學生的人民。所以他們組成人牆，反覆堵 截，即使目睹大批同胞被殺，仍然且戰且走，散而復合。軍人則 追趕着人群，大肆屠殺。但是由於人牆太多，這些殺紅了眼的軍 人，即使用衝鋒槍、機槍、坦克、催淚瓦斯乃至國際上禁用的達 姆彈，也遭到抵抗和阻撓，比預訂的時間晚了四小時之久才到達 天安門廣場。 憤怒的市民在目睹軍人殺人時，不禁大罵「土匪」

、

「

法西

斯」 ，有的人從樓上扔磚頭瓶罐狠砸他們。軍人則用衝鋒槍乃至 機槍射擊。在受阻最厲害的木樨地 一 帶，軍人幾乎向 一切有燈光 的窗口開槍，不少人無故被殺。據說住在高幹樓的多災多難的李 立三的家屬也死於非命。 首都市民在驚恐之餘，爲滿腔怒火所驅使，奮起反抗，也打 傷了一些軍人。在崇文門附近，有一個軍人 一 連殺死數名老弱， 因而被憤怒的群眾打死，被焚屍和吊在過街橋下示眾。這種以暴 易暴的悲劇，完全是某些軍人的暴行所逼出來的，但卻又變成了 民運是暴亂的證明，和當局鎮壓有理的藉口。 衝突中，約有幾十輛軍車被毀，不少武器流失。但也有人認 爲這是當局故意拋棄，以便給群眾製造罪名的陷害伎倆。 死人最多的是從木樨地到天安門廣場北面的長安街 一 帶。但 是，真正在天安門廣場清場時，當局卻玩弄了陰險的兩面派手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法

。

281

當局知道這次大規模屠殺必然激起國內外強烈的抗議，爲了

欺騙世人，說政府是文明清場，沒有開槍殺人，於是便在廣場上 裝得比較文明，僅僅是和平地迫使學生撤離

。

當局並且對清場的

全過程作了錄像，以便混淆視聽。 總之，中共最痛恨的是那些敢於阻擋軍警的市民，決定大開 殺戒以立威。而今這 一 目的已經完滿實現，當然就樂得放走幾千 靜坐的學生，以表示自己的寬大了。 這次七個多小時的屠殺，究竟死傷了多少人，正如當年台灣 的二二八事件 一 樣，在局勢根本改變、 一

個不解之謎

方

一

。

一

切解密之前，將永遠是

各方面所公佈的數字相差甚遠

。

執政當局說是雙

共死了三百餘人。海外與港台媒體有各種估計，說是死了五

百到一兩萬的都有

。

此外，也有一些外國記者受傷，被拘禁，或

其影像器材被毀。幾個月之後，中共對司局長級幹部的傳達說是 一共死了 一 千九百餘人，這 一 估計應該是大致可信的

。

在同 一天，四川成都也發生了類似的慘案，死亡約三、四百 人，傷千餘人。成都慘案進一 步證明，天安門屠殺乃是執行 一 種 既定政策的結果，而決非偶然事件。

四丶餘震 像這樣使中外驚駭的大慘案，當然不可能如中共所期望的， 馬上換來

「

血腥的穩定」

。

它像一 場大地震一樣，隨後產生了一

系列使人心悸的餘震，主要是： 1 ． 人民對共產黨與軍隊怒目而視 慘案發生當天，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英語台居然不顧危險，用 英語發佈了屠城的簡略消息

。

批准這 一 節目的人是副總理吳學謙

的兒子，但他也立即被投進了監獄，拖了很久才得以從輕發落。 這件事情說明中國人民覺醒了，不怕犧牲的鬥士是隨處可見的。 屠城的消息終於通過各種途徑傳出，全國許多大中城市不顧 軍警威脅，發動了憤怒的抗議與示威遊行

。

上海五萬多市民舉行

了盛大而悲痛的追悼會。 北京各校設置靈堂，張貼「血債血

282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還」

、

「

打倒法西斯 」 等大標語 ，舉行追悼會和討論會，並下半

旗誌哀。當局派出大批軍警到各校進行實質上的軍管。廣州｀福 建等地的高校實行空校運動，使抗議運動持續下去。 「六四 」 屠殺之後，海外媒體 一 度盛傳有關死難者家屬利用 運動中拾得的槍枝組織敢死隊，展開游擊戰的活動。這可能是出 自記者的想象力。愛好和平的中國人民還沒有被逼到揭竿而起的 程度。但是確曾偶爾發生過市民用槍枝襲擊軍警的事件，使當局 在相 當長的時期內處於誠惶誠恐之中，並發佈嚴厲的收繳槍枝武 器的佈告。 最使當局頭痛的，還是北京市民那種怒目而視的無聲抗議與 不合作運動。以往威信甚高的人民解放軍，一 夕之間變成了人民 的眼中釘。人民對他們不是不予理睬就是冷言冷語，拒絕賣雜物 和日用品給他們。這使得軍人假日上街時不敢穿制服。諷刺與咒 罵政府的怪話四處可聞。街頭巷尾時常出現 是對屠夫的

2.

一

「

尋人啓事 」

，

其實

種變相抗議。

空前的紅色恐怖

獨裁者們自然不能容許人民長期對抗下去。最有效的手段就 是實行恐怖統治。其主要措施是： a. 號召檢舉：公安部公佈了一 系列的舉報信箱和舉報電話。 舉報者無須署名負責。任何人一旦被檢舉就立即被捕入獄，先是 一

頓毒打，然後是不斷的刑求。這就給挾嫌報復者以坑害他人的

機會，許多人只因與人有仇或因事業有成遭人嫉妒而被舉報，並 吃盡苦頭；後來雖然無罪釋放了，政府連道歉的話都不肯說 一 句。有位女士已辦好出國手瀆，登機前只因爲本單位有人眼紅， 打舉報電話說有關暴亂的錄像帶中有個女人的背影像她，便立即 被叫到公安局接受審査

，

因而耽誤了出國學習的機會。 一 時真是

風聲鶴唳，恐怖感籠罩北京與全國。 b. 人人過關：與檢與同時，各單位都組織學習鄧小平鎮暴講 話等文件，並強迫「人人過關

－— 」 表態支持政府的鎮暴行動，

殊不知其結果只是證明當局自己心虛和增加人們對政府的不滿。

中共统冶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83

C. 通緝逮捕：政府曾先後公佈幾批通緝名單，並用追捕和強 迫自首的方式，先後拘捕了幾千民運人士，使得大批志士仁人不 得不隱姓埋名於苦力隊伍之中或流亡國外。 d. 槍斃：當局曾先後於北京、上海、濟南等地，以暴徒、反 革命等罪名公開處決數十人。至於刑訊至死者則難以統計。 3. 對民運人士的無聲援助 「六四」之後，雖然全國 一 片紅色恐怖統治，到處展開了大 張旗鼓的緝捕行動，但真正抓到的人並不多。原因是人們對民運 人士非常關心、同清，給予無聲的援助。不僅一般人不肯檢舉， 有時軍警人員明明發現了通緝對象，也裝作沒有看見而不願邀功 領賞。幾乎每個脫險來到國外的民運人士都有不少受到人民庇護 的生動故事。個別人因爲膽小或其他原因而檢舉了自己的親友， 就立即成爲人們唾罵的對象，感到十分孤立。香港正義人士的所 謂

「

黃雀行動」等營救計劃之所以能成功，主要民運人士之所以

能夠安然出國，原因在此。 而今的國內情況，已與抗日和內戰時 期相反，民運人士與群眾魚水相得，而執政當局則成了睜眼瞎。 這難道不是對中國未來前景最有深意的暗示麼？ 4. 政府和經濟上的重大衝突 大屠殺之後，不僅 一個時期內北京路斷人稀，失去了前此的 繁榮景象，並且使改革開放的事業受到重大打擊。左派和老頑固 們乘機攻擊改革，計劃經濟與各種保守政策呼之欲出。國內外企 業家失去信心，外來投資銳減，有的廠家並準備撤退人員和資 金。世銀等單位停止給予中國的貸款。國際上譴責、抵制與制裁 的壓力相繼到來。有些長期支持中共的外籍人士彷彿若有所失， 痛哭失聲，相繼離開中國。中共領導人成爲過街老鼠，到國外出 訪時碰到重重困難。來華旅遊的人士大幅度下降，飛往中國的民 航機一度幾乎無人乘坐。成批的中國外交官、有些出國團體的全 部或大部分成員請求政治避難，國外乃至國內成批的共產纖員公 開聲明退纖，駐外使領館成爲人們抗議的目標所在。 一 時真可以 說是四面楚歌，使當權派吃盡苦果。如果不是鄧小平有 一 定的務

28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實精砷，立即以另一種形式採納了此次民運所提出的意見，大力 宣稱繼續開放改革，立即作出反腐敗、反官倒等幾件人民所關心 的事以緩和民怨，鄧李楊獨裁政權的破舟完全有可能就覆滅在這 次狂濤之中。

第九節

八九民運的偉大成就和經驗教訓

一、八九民運的偉大成就 八九民運雖然被血腥的大屠殺鎮壓下去了，但烈士們的鮮血 決沒有白流，因爲它所取得的成就是空前偉大而且具有深遠影響 和歷史意義的。它的成就已經大大超越了當代中國人不分左右派 所共同稱頌的五四運動，因爲它不只是規模巨大，時間持久，參 加的階層廣泛，並且第一次狠狠打擊了厲行專制的中共獨裁統 治，第一次鮮明地提出了中國人民爲真正當家作主而在民主·自 由、法制·人權等方面的具體要求。尤其難得的是，即使遭到了 殘酷鎮壓，它卻仍然在國內外保持了革命的火種，使中共鐵腕統 治下第一次出現了

「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頑強的持不同

政見者和反對派。 不僅如此，八九民運還大大地推動了蘇歐的民主化運動，促 進了世界冷戰的真正結束。這是有盆於全人類的不朽功績。 八九民運以其英勇頑強的鬥爭精砷，喚起與凝聚了海內外華 人的團結精神，並在世界人民面前重塑了中國人的形象。 由於這些成就的意義偉大，有必要就其主要部分作進一步的 陳述。 1. 提高了全民覺悟 中國人民在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時，就曾提出追求科學與民 主的目標。可惜那只是少數先進人物的理想，廣大窮苦的中國人 民則依然受傳統封建思想的束縛，只知爲衣食奔走，沒有真正捲 入爭取民主的鬥爭。 三十年代，共產黨以反對資產階級的假民主，爭取無產階級

．

中共統，台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85

真民主｀真自由｀真平等相號召，曾經激起以知識分子篦代表的 廣大人民的鬥爭熱情。然而共產纖掌權以後，所建立的是更加獨 裁的制度，一 系列的鎮壓和整人運動，把人們整治得膽小怕事， 深深壓抑着心中追求民主的願望。 八九民運由熱情而勇敢的大學生帶頭，旗幟鮮明地提出了爭 取民主·自由與人權的要求。由於學生們說出了群眾的心裏話， 因而獲得全社會廣泛、公開而大膽的支持。以往人們對於一黨獨 裁雖心懷不滿，但從來不敢公開表達；而今學生們卻明確提出反 對個人獨裁，反對一黨專政，要求人權與法制，要求言論·結社 與新聞自由。這些訴求天經地義，深得人心，而文革以來嚇大膽 了的群眾也敢於公開擁護。就連極反動的頑固派也只能從「暴 胤」等大帽子上做文章，而不敢對群眾的要求正面提出反對。 可以毫無疑問地斷言，民運高潮雖然暫時被壓制下去了，但 是這些民主種子一旦深入人心，必然會在適當的條件下發芽成長 的，其開花結果只是 一 個時間問題。

2.

狠狠打擊了一黨專政的獨哉制度

中國人民有許多優點 ，但是幾千年的封建統治，使許多人變 得無限制地容忍而且健忘。一 九四九年以後，由於嚴厲的鎮壓， 無孔不入的控制，以及滴水不漏的新聞封鎖，因而中共雖然做了 許多壞事，犯下了搞死幾千萬人的大錯與罪行，卻能夠依然以一 貫正確自居，硬把自己說成「成績偉大」，與缺點只是「九個指 頭與 一 個指頭」之比，因而自己永遠是

「

光榮寸韋大、正確」

＇

繼墳飛揚拔扈。這種錯誤與罪行要是發生在民主國家，可以使執 政黨下台幾十次；而中共卻要求人民永遠讓它統治下去，其唯 一 的根據則是：它既然領導中國人民打下了這天下，這天下就應該 永遠是它的。年輕娃娃想把他們趕跑，他們就是殺個二、三十萬 也是在所不惜的。 這種邏輯，在一手執劍、 一手傳經的形勢下，長期爲人們所 默認。文革之後，這種邏輯雖然已從根本上動搖，但十年的改革 開放又替這個黨贏得了一定的資本。然而，這種用不正當手法所

286

中國非暴力門孚史

贏得的合法性，卻在

「

六四 」 的滔天血腥暴行F輸光了。它已經

人心喪盡，僅僅靠軍隊和法網來維持。 心」 ；

「

「

「

日曷喪， 予及汝皆亡」的心情盯着它。 死」

。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

失天下有道，失其民，斯失天下矣 」

，

中國人正以

「

時

干夫所指，不疾而

獨裁統治的終結，已經是指日可待了。

中共在組織與人事安排上，也受到了莫大的衝擊。八九民運 之後，鄧小平爲了貫徹其高壓政策，不得不像當年廢黜胡耀邦一 樣，翦除趙紫陽及其主要助手，並且饑不擇食地把江澤民捧上台 來。這就大大削弱了他自己的班底，爲這個政權日後的內鬥安下 了伏筆

。

天安門屠殺之後，獨裁者不只在國內天怒人怨，在海外尤其 孤立

。

過去幾十年的統戰工作崩潰於 一 旦

右三派，而今忽然都變作反對中共的

一

。

派了

以往華人分左富中｀ 。

中共的海外使領館

冷冷清清，而台灣駐各國機構所舉辦的各種活動則熱鬧非凡 約一份親中共的華文報紙，只因在

「

六四

」

之後發表了

一

。

紐

篇頌揚

鄧小平的文章，便立即遭到讀者的斥責和抵制而歸於倒閉，足見 人心向背的威力之強大。 3. 點燃了革命火種 以往中共統治下，民運特點是 一 旦遭到鎮壓，人們爲了自己 的生命事業和子女親友的安全，便紛紛檢討和倒戈，即使有志氣 者也只能嘌若寒蟬

。

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國內的反抗力量長期

此起彼伏，不少人蔑視 一 切迫害，公然站出來與政府作合法鬥 爭。 在海外，第 一次形成了較爲強大的反政府集團，並且一度曾 經聲勢浩大，以與國內遙相呼應，給獨裁者以很大的威脅。其後 雖然由於中國經濟的發展，而各國當權派則只顧眼前經濟利盆， 以及海外民運領導者的某些嚴重缺點而暫時低落，但是只要一旦 形勢轉變，國內外的現存民運力量就將迅速整合起來，發揮重大 作用。 4. 顯示了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力

中共統治下的非綦力鬥爭（下）

287

如本書第二章中所述，中國人有悠久的愛好和平、反對暴力 的歷史傳統

。

但是近半個世紀以來，由於受馬列主義階級鬥爭論

和暴力革命學說的影響，殘酷鬥爭與暴力衝突流行，文革時期尤 其如此。人們幾乎忘記了非暴力鬥爭的傳統， 加上幾十年的封 鎖，對於西方世界的非暴力鬥爭理論所知甚微，因而對於中國在 爭取民主時應該走什麼樣的道路，糊塗觀念甚多 命小團體往往屬意於武裝奪取政權的老模式， 鬥爭

一

。

許多自發的革

般都輕視非暴力

。

經過八九民運，廣大人民開始認識到非暴力鬥爭的強大威 力。倘使今後再有計劃地進行宣傳，則未來的中國問題通過非暴 力鬥爭加以解決是極有可能的。這無論對中國，對東亞，乃至對 世界，都是 一 樁意義重大的事情。 5. 鼓舞了蘇歐人民的鬥志，促進冷戰的結束 八九民運牽動了世界人民的心弦，鼓舞了他們的鬥志。當時 世界各大電台，無不以黃金時段對天安門事件做長篇報道，運動 的經過 與吉凶禍福爲全世界盡知。與中國情況相類似的東歐，奮 起要求進行全面改革

。

天安門大屠殺之後，中共沾沾自喜，以爲只用幾千人就換來 了天下太平，成就不小，擄說還準備把這寶貴經驗向東歐 、特別 是向羅馬尼亞輸送。沒想到東歐共黨已經被天安門的慘劇和全世 界的譴責所驚呆，不敢效尤。只有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想一意 孤行，結果用他們夫婦的性命作了共產主義獨裁制度的殉葬者

。

因此，許多人認為，八九民運對世界民運，特別是對東歐的民主 化，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人們形象而生動地說：在天安門怒放 的民主之花，在東歐結下了豐收碩果

。

光是這一 點，就可以證明

那鮮血沒有白流。 6. 重塑了中國人的形象 「浮華世界人眼淺，只重實力不重人」

。一

個半世紀的積弱

與貧困，使得世界上很多人看不起中國人，認爲中國人是 一 盤散 沙，愚昧落後

。

中國人自己也有濃厚的自卑心理 。 八九民運以生

288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動實例向全世界昭示：

一

旦中國人民覺悟過來，起而鬥爭，他們

是多麼英勇頑強！王維林隻身阻擋 一 列坦克的鏡頭， 使世界人 民，從美國總統到普通百姓欽佩不已。他們爲這種偉大精砷所激 發，感到必須站在中國人民 一 邊。運動過程中，歐美各國有許多 友好人士積極加入遊行行列，並向英勇的中國人民致意。 八九民運給中國人重塑了嶄新的形象。中國人民必定會在新 形勢的鼓舞下，繼續高舉八九民運的大旗，使祖國早日民主化並 真正富強起來。 鐵案如山的波匈事件｀台灣二二八事件，都先後平反了，五 七年的右派也局部平反了；爲

「

六四」平反並且悼死慰生的日

子，難道還會遠麼？

二、八九民運的經驗教訓 天安門屠殺之後，許多人對事件的前因後果作了詳盡的檢討 與研究。其中曾經有人鑒於損失的慘重，因而對當時民運領袖有 一

些指責。於是有的學運領袖十分關心學術界對他們的評論。 這裏必須明確指出，慘案的發生，完全是由於獨裁者篦強化

其專制暴政所必然採取的行動，與學生的堅持鬥爭無關。其責 任應該完全由統治者承攙。至於民運領導者方面，他們是被屠 殺｀被迫害者，根本談不上責任問題。他們所應該總結的，只 是領導這次運動的經驗教訓，即當初如果怎樣怎樣做便可以擴 大成果和減少損失，亦即用運動的經驗教訓供今後的民運參考 和借鑒。 關於

「

六四」的責任問題，南宋學者呂祖謙有一段話可說極

爲中肯。他說：

「

釣者負（對不起）魚，魚何負於釣？獵者負

獸，獸何負於獵？」如果他今天還活着，一 定會補充道：

「

屠夫

鄧李楊有負於學生和市民，學生市民何負於鄧李楊？」 此外，還有 一種極爲有害的想法，那就是有些人看到這幾年 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國家地位的相應提高，似乎有些接近中國 人夢寐以求的富強之路，於是就覺得「六四」民運似乎是多餘或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甚至是 一 種有害的干擡

，

「

甚至說沒有

六四 」

289

也許今天的大陸

，

會更加繁榮。這是忽略了下述三種主要事實和道理，因而產生的 糊塗觀念。 首先，

「

六四 」 之前

，

國內各種矛盾

，

特別是官倒與腐化等

問題，已經發展到了極爲尖銳的程度，所以才會激起大規模學潮 與民運。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鄧小平在殺人之後 幾樁群眾滿意的 事情，以爭取民心。也就是說 式，部分地採納了民運方面 的意見 「六四」

，

，

， ，

才決定馬上做 鄧以另 一 種 方

才有今天這個局面。沒有

特權階級到今天真不知會把中國糟蹋成了什麼樣子，

哪裏還談得到順利發展？ 其次，安定只是某種條件而並非目的，並非任何一種安定都 有益而且能夠持久的。吸血鬼當然希望其獵物永遠安定地躺着讓 他吸吮

，

的安定好

但被害者絕對不答應。被害者認為活着的不安定比等死 ，

何況他們起而奮鬥並非爲了製造不安定

，

而是爲了追

求合理的新安定。不合理的安定不僅不能持久 而且還必將帶來 ，

災難性的後果。五十年代憑鎮反｀肅反、反右等運動和其他相應 的措施

，

使中國達到了相對的高度安定

其結果是容忍出一個暴

，

君毛澤東和文化大革命來。難道我們今天還要再蹈覆轍

，

追求那

種沒有民主、沒有人權的安定麼？ 第三是這些人誤解了定定｀群眾運動和經濟發展之間的關 係。所謂社會安定與否

，

並非指有無遊行示威或其他抗議活動

，

而是看有沒有一個爲廣大人民所接受的國策。西方民主國家把群 眾運動看作是人民表達意見的重要方式

，

不僅不認爲是動亂

，

而

且認毘是化解矛盾的有效方式。美國、西歐 、 日本乃至南韓此起 彼伏的民主運動

，

並沒有妨害他們的 經濟發展。唯獨妄稱舉國 一

致｀極端仇視民運的中共政權

，

展畫上等號。這種謬論必須駁斥

才把民運與不安定和妨害經濟發 ，

這種陰謀必須戳穿。 一 切善良

的人們應該從這種糊塗觀念中擺脫出來 。 可以肯定，八九年鄧小平如果不使用暴力 學生的合理要求

，

並繼續堅持改革開放的政策

，

雍容大度地接受

，

就可以避免

「

六

290

中國非是力鬥爭史

四 」 屠殺所產生的大震盪和隨之而來的西方世界的制裁，則中國 的經濟建設會比目前更加有成效得多。 然而，因爲付出了昂貴代價的經驗教訓，爲了以利來者，對 於這次運動中確實存在的不少缺點和錯誤則是應該認真加以總結 的。個人以爲，這次運動中有以下 一些的主要缺點和經驗教訓： 1. 缺乏統一或者互相協調的組織領導 八九民運中各種組織頻頻出現，但是這些組織既不互相統 屬，也沒有正式的協調機制。各種組織的自身也既不健全，又不 穩定。於是就顎得群龍無首，不能有比較穩定而成熟的領導集團 和作出正確的決策，而是用沒有科學決策過程的粗放的大民主進 行領導。廣場上的學生跟整個運動的人數相比，只是很少的少 數，但卻由他們用舉手或喊話的方式決定堅持與撤退等大問題， 當然就不能十分得體。 另一方面，由於沒有統一或協調的組織機構與民主的辦事程 序和監督機制，因而在發現個別或少數領導成員不稱職或犯有錯 誤時，也不能加以糾正或撤換。 民運組織領導上的缺陷，是中共長期剝奪人民結社自由的必 然結果，但是參加者如果有較好的素養，這種缺陷是完全可以在 運動興起之後迅速加以彌補的， 2. 缺乏成熟的戳略戳術和失去了光榮撤退的機會 這與上述缺點是密切相關的。既然沒有相對穩定並具有權威 的領導班子，就當然難以作出比較完善的決策（戰略戰術）並及 時加以調整，因而就坐失了許多可以擴大戰果和避免或減少損失 的良好機會。 作爲中國民運的決策者，首先應該明確，實行民主－－特別 是在封建傳統深厚的中國實行民主—－是一個漸進而且相當長期 的過程，應該在取得階段性勝利時就適可而止，必要時甚至要作 暫時的撤退，而不應該抱畢其功於 一 役的幻想。具體說來，八九 民運有以下 一些問題值得商榷： 首先，鄧小平對改革開放有功，當時國內群眾的覺悟還不到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91

打倒獨裁者鄧小平的程度，也不具備打倒鄧的力量。雖然爲了重 新評價胡耀邦，就必然會衝擊到鄧小平，但似乎應該暫時迴避打 倒鄧小平的問題，並盡量保護政府中的改革派，以便分化反對派 的力量。運動後期，有些領袖似乎已經察覺到這一問題（參閱五 月二十二日天安門指揮中心等團體致鄧小平的呼籲函件），但爲 時已晚，裂痕已深，改變不了鄧實行鎮壓的決心

。

其次，學生受中函傳統清高思想的影響，企圖使運動獨立於 政爭之外，不懂得爭取政府中改革派的重要性。甚至當傳來趙紫 陽下台的消息時，廣場上竟是一片歡呼和喧笑聲，彷彿因學運衝 擊了中央高層而欣賞自己力量的偉大。殊不知改革派的下台，只 說明中國局勢在向惡化方面發展。民主運動本身就是 一種激烈的 政治行動，必須善於利用在朝在野的各種政治力量，豈可自鳴清 高而坐失在政爭中發揮作用的機會！至於中國改革派的弱小與無 能，既沒有起而反抗保守派的決心，也沒有誘導與利用民運力量 的本領，則是他們終歸失敗的根本原因。 再次，這次運動中的最大失誤是不懂得非暴力鬥爭的基本知 識，不知道運動中的激烈和極端手段只能有限制地使用，必須適 時改變策略

。

用北京老百姓的話，這叫做

「

見好就收」 ，否則不

僅會殺傷敵人，也會使自己後繼無力而受到嚴重損害乃至遭受失 敗

。

八九民運中有幾次可以

「

光榮撤退」

．

「

得勝還朝」的好機

會，可厝輕輕放過了。第一次是趙紫陽五四講話之後。當時情況 已大有緩和，有些香港記者認為運動已近尾聲，準備「打道回 府」

。

這時倘能適當遷就，由政府口頭肯定學運是愛國行動，不

必要求書面否定四二六社論，使鄧小平有下台餘地，其他種種自 由今後自會逐漸擴大，而不必突然繼之以大規模的絕食運動。這 樣，以趙爲首的堅定改革派就不至下台，群眾也不會付出幾千條 生命的代價。更主要的是中國不會出現長時期的恐怖統治，而是 會保持八九年以前的政治上比較活躍的局面並逐漸向前發展。 第二次是五月二十二日宣佈戒嚴之後

。

當時長達七天之久的

292

中國非瀑力鬥爭史

絕食已經收到了喚醒群眾和揭露政府的良好效果

。

這時如果憤怒的

群眾一方面宣佈因爲政府草菅人命，不值得用絕食去向它請願而停 止絕食；另方面用多次的盛大群眾遊行示威以表示對戒嚴令的蔑 視，然後宣佈勝利撤退，以其他方式進行持久的鬥爭，則鄧小平之 流雖有大施淫威的決心， 但卻只好因失去了機會而

「

乾瞪眼」

。

第三次是採納首都各界聯誼會的建議，於五月三十日舉行勝 利大遊行之後撤退，也仍然可以既避免損失，又使獨夫無用武之 地。 由於以上一 連串的失誤，終至在堅持靜坐的隊伍十分零落時 被清場，付出了幾千人的生命並換來一場恐怖統治

。

這是非常可

惜的。 此外，在對話時，學生要求與 政府作對等談判，要求現場直 播，要求發表簽字公報等條件，都是不適當的。政府是全國人民 的政府， 政府的決策自有其法定程序。民運中的對話只能是溝通 方式之 一種，不能要求政府把對話當作一種談判，並於當場作出 決定

。

3. 沒有工農大眾的積極參與 八九民運得到了國內外

4

特別是北京市民的積極支持。它在

動員群眾方面所發揮的威力在中圍是空前的。但是由於當時主客 觀條件的限制，特別是由於十年改革使農民得到了不少好處，工 人生活也沒有受到重大威脅，不少人生活有了改善，因而工農大 眾對於學生只是深深同情，而沒有捨身捲入的決心；因爲他們還 遠沒有走上絕路，還沒有到揭竿而起的時候。新成立的工自聯力 量薄弱，加上政府早有防範， 採取了許多軟硬兼施的手段，阻止 工人介入或舉行大罷工以示支持；而學生方面的口號也與工農大 眾的切身利益結合 不夠。因此，這次運動依然與以往有些相似， 只是一次由學生或者學生與知識界相結合以包打天下的運動 時

一

。

當

切「實行全國總罷工 」 等口號都是空想，廣大農民更是缺少

反應，於是運動就威力有限。這就是鄧敢於 用屠刀來對付的原因 所在。

．

中共統，台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93

4. 民運精英沒有充分發揮作用 一

般說來，學生對當時的民運精英如方勵之、嚴家其等人是

很信任和尊重的。但是這些精英們由於受群眾的革命熱情所 鼓 舞，竟然和學生 一 道，漸漸失去了冷靜分析時局的頭腦。這可以 從對話團及精英們多次的聲明和談話中看出。例如他們當中許多 人都認爲政府不敢使用暴力；劉曉波等在六月三日還認爲政府不 至使用軍隊；並且認爲萬 一 使用軍隊，這政府就將葬身於億萬群 眾的憤怒反抗之中。這說明他們被當時的許多流言所誤導，錯誤 估計了形勢，以爲黨的上層矛盾重重，軍隊不穩，中國人民這載 舟之水已經到了可以覆舟的時候了。而對於鄧控制軍隊的能力以 及這劊子手的殘酷性，他們認識得很不夠，所以才會把達姆彈當 作橡皮子彈。 另外，若干與趙紫陽有親密關係的人，雖然認識到了形勢的 險惡，但也許由於「保主心切」而採取了孤注一擲的做法。個別 人，包括有的學生領袖，則懷有一種偏激情緒，他們雖然明知政 府會殺人，但卻認爲死一點人對於鼓舞今後的革命有好處。正如 同當年譚嗣同、秋瑾等烈士，雖然有路可退，但卻要殺身成仁以 勵來者，殊不知辛亥革命主要不是用秋瑾｀譚嗣同等人的鮮血灌 溉出來的。革命者固然應該有不怕犧牲｀視死如歸的勇氣，但在 領導群眾運動時，應該盡可 能地保護群眾，避免可以避免的損 失。 以上各種因素結合在一起，遂至他們未能發揮應有的領導群 眾撤退的作用。五月十四日，著名學者和活動家嚴家其、李洪 林｀戴晴、于浩成、溫元凱、劉再復等十四人雖曾到廣場去進行 勸說，希望學們停止絕食回校，並表示要給政府施加壓力，使之 接受學生意見。但是由於當時學生火氣正旺，又沒有能夠控制局 勢的領導班子，而進行勸說的人自己對局勢也缺乏真正深刻的認 識，所以無功而還。此後嚴家其、溫元凱、高皋等人也曾多次個 別前往勸說，當然更沒有收到效果，於是這場悲劇就因鄧小平之 流的嗜殺成性而終於發生了。

294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5.

個別領導人素質太差

八九民運中有些學運領導人素質太差。他們爭名爭利，自立 山頭，驕傲自滿，互不團結，脫離群眾和不聽忠告。有的人不知 天高地厚，竟然以孫中山自比。個別人在大量的捐款一－－特別是 美鈔港幣一面前迅速腐化，給民運帶來了不少損失。 任何大規模運動的參加者，都是良秀不齊、魚龍混雜的。問 題不在於某些人素質不好，而在於民運組織沒有選稍汰劣的人事 機制和有效的群眾監督。 八九民運中的這種領導人素質不良的缺點，不只在當時大大 地影霍了工作的開展，並且還帶到了海外的民運中來，使得民運 領導的形象不佳，工作受到很大的損害。

第十節

對未來中國的展望

一、屠殺與開放挽救不了獨裁制度的命運 震驚世界的

「

六四 」 屠殺之後，全世界人民怒目切齒，想知

道這個獨裁政權還能夠橫行到幾時。於是，有些民運人士曾經確 有把握地斷言，這個政權只能維持幾個月、 其實這只能算是

一

一

年或兩三年之久。

種情緒性的詛咒，而並非儼肅的科學預見。

到如今，幾年時間過去了，中共不但沒有垮台，並且日子似 乎過得還不錯。這是因鄧小平究竟不失爲一個有魄力的務實人 物。他知道自己的改革（儘管是局部的）與開放政策深得人心。 如果按照左王們的想法，從此倒退，則中國必亂。反之，只要一 面依靠槍桿子，一面堅持改革開放，並且變相而且偷偷地接受民 運所提的某些意見，在反官倒和反腐敗等方面做幾件人民所關心 的事情。威嚇與利誘齊下，中國人民就不會馬上造反。鄧小平也 知道，帝國主義罵娘只是暫時的。他們從自己的利盆出發，雖然 關心中國的民主化，但是他們心中所更關心的則是自己的錢包。 只要中國真正開放，他們就放不下這塊肥肉，這個世界上最大｀ 最富有潛力的市場。至於港台資本家，由於在自己國家投資總比

中共統治下的非暴力鬥爭（下）

295

在異囷好；只要多給優惠，他們一定會接踵而來的。 果不出他所料，港台資本彌補了西方制裁所造成的困難。日 資則繼港台資本之後湧入，想乘機霸佔中國市場。歐洲寸奧大利 亞、加拿大和美國也都幣不住了，相繼改變調子，與中國交往起 來。於是中國就用鮮血贏得了 相當時期的繁榮。 中國經濟的奇跡般成長，既使得華人高興，也使某些關心中 國民主化的人迷恫。他們擔心中國民主化的前途還很遙遠。有的 人甚至因此消極悲觀起來。 鄧小平果真用坦克殺出 一 條血的生路了麼？ 沒有也絕對不可能。一 切有遠見的政治家甚至包括鄧小平自 己也知道，當今的獨裁制度是不改革要滅亡，改革也要滅亡的。 他正在做並且也不得不做自掘墳墓的工作。他現在走的是 一 條不 歸路。他無力也永遠不可能實現他在 出的目標：維護

一

「

六四 」 後重整班底時所提

個核心，使自己的陣腳不亂，以頂住世界潮

流，堅持社會主義和共產黨的領導。須知所謂核心，並不是你想 形成就可以形成的，更不能在沒有思想基礎的情況下形成。毛澤 東的核心地位的形成，自有其長時期的特殊歷史因素。鄧小平饑 不擇食，想臨時隨拼湊出一個核心來，只能是枉費心機。 至於主義，世界大同和人人均富的思想，雖則永遠激動人 心，但馬恩列斯毛的所謂科學社會主義早已徹底破產。鄧要堅持 的所謂社會主義是什麼東西，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那

「

摸着

石頭過河」的所謂理論，只不過是沒有理論的另一種說法，絕對 不可能代替已經沒有市場的社會主義去鼓舞人心。如今是提倡民 主｀自由｀法制和人權的時代，世界共產獨裁體系已相繼崩潰， 罪行罄竹難書的中共豈能獨存？ 在探討中國問題時，完全可以先避開 一 些熱門話題，如改革 的方式應該是激進還是漸進，或者政改與經改是否必須同步還是 可以誰先誰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中國人民在經過一 段經濟 建設，生活逐漸富裕之後，再也不會相信共產黨恒常有理的那套 胡說，耽誤了人民幾十年，以至遠遠落在台灣、南韓之後，還硬

296

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把責任推在「國民黨的爛攤子」身上。人民也不會相信它別的種 種遁詞，而會要求進 一 步的改革。中國人民決不再是被人所誣衊 的那種飽暖之後只知淫慾的群氓。中國人 一 旦富裕之後，在圈門 開放｀東西風勁吹之下，在從五四運動到八九民運精砷的鼓舞 下，他們 一 定會拼命爭取民主｀自由｀法制｀人權，而不再做任 人驅使 的奴隸，這難道還會有任何疑問麼？

二、解決中國問題的方式 屠殺只能是以信瘠與合法性的徹底破產爲代價，換來暫時的 沉獸，卻絕不能使中國人民屈服。

「

六四」屠殺之後，群眾鬧事

的風波依然時有所聞，如一九九二年的深圳股票風潮，九三年四 川仁壽的大規模農民騷動，江蘇鹽民騷動，乃至北京西單女人街 商業城的罷市等·擄統計，僅

一

九九三年一年就曾發生遊行示

威｀罷工罷市｀集會抗議等事件千餘起。這說明，只要 一 旦人民 的切身利盆受到損害，他們仍然會挺身而出，進行抗爭的，只不 過目前還沒有發展到提出民主·自由、法制｀人權等高級的訴求 而已。 中國必須改變，中國

一

定會在近期發生巨變·這是盡人皆

知，連鄧小平本人都不懷疑的事情。所以他才枉費心機地爲安排 後事而努力。至於這巨變還要等多久，則大致受 一 個傳統規律所 支配，即中國巨變往往發生在鐵腕人物死亡之後。秦始皇一死， 陳勝｀吳廣就起兵於大澤。毛澤東 一 死，才二十六天，老婆侄子 和走卒就被捕。鄧小平＿旦身亡 ，過不了多久，就會以替「六 四」平反作突破口而熱鬧起來。至於中國問題終歸將採取什麼方 式解決，本書在前言中就曾經有所探討。爲避免重複，這裏僅作 簡單的例舉而不再做具體分析。 人們所想到的解決方式不外： 一 、 天下大亂說·這可以用小說（黃禍）爲代表，認爲將由 內戰而引發核子戰爭和世界大戰。這只是一 種無稽之談． .::... ｀表期內軑說。認爲又將回到北洋軍閥時代的長期內戰狀

中共統治下的非蓁力鬥爭（下）

297

態，或者像蘇聯、南斯拉夫解體後的各共和國之間的混戰。殊不 知北洋軍閥時代的那種國內外條件已經不復存在，人民已經覺 醒；而中國的國情也遠非民族矛盾重重的前蘇聯與南斯拉夫可 比，不可能再發生長期內戰。 三丶 用非暴力鬥爭和平過渡說。這種可能性極大，因捨中國 不再可能產生毛、鄧那樣的鐵腕人物，各派力量只能妥協，而妥 協即是民主的前身

。

不過，由於中國國大人多，而又公私積怨甚

深，在國家轉型時期，不可能不發生小規模和較短時期的暴力衝 突乃至武裝鬥爭。但是，就總體而言，仍然不失爲 一 種有中國特 色的

「

和平轉變」

。

這裏也必須指出，中國不會出現像蘇歐那樣使共產黨立刻瓦 解的局面。這是因爲從北伐戰爭以來，中國從來 沒有出現過真正 的政黨政治，而只是兩大軍事集團的生死搏鬥 一

中共實行

。一

九四九年以後

氯專政，除幾個破花瓶似的所謂民主黨派外，沒有產

生過足以與中共抗衡的政黨。 一 旦黨禁開放之後，雨後春筍般新 成立的小纖不可能立即取得人民的擁護

。

而在共產瘋方面，一 則

其過失與罪行不易爲群眾所知曉，再則一 九四九年以來的「流風 善政，猶有存者」 ，而四千多萬磁員中又不乏有志之士，一 旦中 央失去強力的控制之後，必有開明領袖湧現，進行改革，以適應 新的形勢

。

於是在 一定的時期內，很可能產生由開明的共產黨爲

主和多黨共存的局面，然後再逐漸成捨政治多元化的現代國家 。 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共將步台灣國民黨的後塵，或者說「國民黨 的今天是共產黨的明天」

。

政治預測與算命不同，論斷得太具體未免唬人；但應看到中 國的傅統精砷是

「

事在人爲」 ，

「

可以人定勝天」

。

倘使關心中

國命運的人，以當前國際上的非暴力鬥爭理論爲指導，以中圍五 四以來｀特別是八九民運中的非暴力鬥爭為實例，說明用非暴力 鬥爭取勝的可能性與必要性，則前面所述的和平過渡方式是完全 可能實現的。 力爭中國問題以非暴力鬥爭的方式解決，這就是本書的宗

298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旨．也是個人旅美期間上下求索所得出的結論，願與國人共勉 之！

三、為建設民主自由、富強康樂的新中國而奮鬥 我們的祖先雖然創造了輝煌的歷史，遺憾的是近一個半世紀 以來，他們的子孫太不爭氣了。他們長期爲昏庸的皇室及軍閥獨 裁者所苦，國力遠落人後，人民多災多難，被比較發達的圈家所 輕視，並使得許多中國人對自己也失去了信心． 但是，韓戰．越戰的殊死拼搏，八九民運的英勇鬥爭，近期 奇跡般的經濟建設，以及中國人在國內外各條戰線上的光輝成 就，這一切都在在說明中華民族自有其優秀傳統和光煇前程。中 圈人聰明｀勤奮，在正確領導下是勇敢有爲的。在經過百餘年苦 難的洗禮和幾番英勇搏鬥之後，相信中華民族一定能夠獲得新 生，獲得真正的解放，建立既具有中國文化優秀傳統｀又博採西 方的現代文明的具有高度自由民主、講求法制人權的富強康樂的 現代國家，恢復歷史上的光榮傳統，自豪地屹立於世界先進國家 之林，為發展人類文明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有人說， 二十一世紀是中圍人的世紀。能否如此，端看全球 華人的努力，

後

記

寫完正文後，覺得有幾句話需要補充 一 下。 首先，通過對中國非暴力鬥爭史的分析，我深深感到非暴力 鬥爭，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外國，都是古已有之的鬥爭方式，並 且其力量是真正無比強大的。它不受時間、地點、民族｀國度和 政治體制的限制。實踐證明，那種認爲在具有長期專制傳統和嚴 厲獨裁制度下的中國不適宜採取非暴力鬥爭的說法，是完全站不 住腳的。 其次，儘管在寫作時，我力求把視線從「學生運動」移開， 多向其他階層的政治活動中去找材料，但是寫作的結果卻依然離 開不了以學生運動爲主體這一 特色。這是因爲受到了中國特殊的 歷史條件的限制。 在中國，從遠古以來， 首，

「

士庶人」

時代，

「

｀

「

「

士」就一直是處身於社會各階層之

士農工商」等提法就是例證。早在春秋戰國

處士橫議」的現象就已經盛行，游說之士在當時的政治

舞台上曾經發揮重大的作用。從此以後，學生和知識分子 一直在 政治變革中充當先鋒隊的角色。在西方，學生們上街遊行， 一 般 不甚引人注意；而在中國則往往是使社會震動的大事，中共更是 對學生運動恨得要死和怕得要命。 中國知識分子和大學生之所以有這種特殊作用，有多方面的 原因：他們是官僚體系的主要後備軍，因而其地位受人尊敬。他 們與社會各階層有廣泛的聯繫，因爲早自戰國秦漢開始，中國就 可以「茅厘出公卿」。知識分子至少在表面上是屬於全民的，他

300

中國非蓁力鬥爭史

們有豐富的知識，能夠了解國內外的局勢與動態。他們所受的傳 統教育，是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們思想敏銳， 容易接受新鮮事物。作爲 一 個階層整體，他們有濃厚的愛國主義 傳統，有憂國憂民之心和以天下國家爲己任的獻身精砷，並經常 走在時代的最前面。再加上他們一般都有一 定的社會地位，有的 人並且與上層社會有密切聯繫，政府不敢輕易鎮壓。因此，從古 以來，學運在中國政治生活中一直起着很重大的作用。 至於中國工人，由於資本主義不發達，在歷史上並未成爲主 要力量；農民則只有在生路斷絕時才會揭竿而起，平時很少捲入 政治鬥爭當中去。所以，他們在歷史上很少起主導作用。 中國學生運動的主要缺點是與工農大眾結合不夠。八九民運 時，學生已經開始注意改正這種缺點。今後隨着工人隊伍的壯大 和工農隊伍中知識分子的增加，以往學運與工農脫節的情況必然 很快就發生改變。 再次是通過對中國非暴力鬥爭史的敘述，人們不難發現，聲 東擊西和旁敲側擊戰術是中國非暴力鬥爭最顯著的特色。這是在 中國專制高壓下的必然產物。這種戰術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 的，但其基本特點則是用沒有說出的語言表達出很多不言而喻的 東西，給予對方以強有力的衝擊，然而又可以逃避專制政府的迫 害。有時政府雖想鎮壓，但卻無從下手。例如一九七六年的「四 五運動」 ，通過痛悼周恩來以顯示對四人幫的鄙視和對鄧小平的 支持；八九年通過對胡耀邦的痛悼和高度評價，以譴責鄧小平對 胡的迫害；又如通過歌頌楊開慧以傳達對江青的鄙視；近年通過 毛澤東熱以表達對開放後某些缺點的不滿，等等。在國民黨時 代，許多老革命通過到孫中山墓地去哭陵，以表示對蔣介石的抗 議。除此之外，人們還使用種種既似流言又似怒罵的政治笑話。 如八九民運時傳說：江青認定四二六社論是姚文元寫的，既然姚 已釋放，自己也應該釋放。凡此種種，都曾經在展開攻勢和打擊 敵人方面發揮不小的作用。它必然會在今後的運動中繼續出現和 值得加以利用。

後

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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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群眾在與殘民以逞的統治者作鬥爭時，爲了避免損 失，還曾使用高度的智慧和靈活的技巧。例如五二0運動時，上 海地區學生舉行盛大集會歡送請願代表進京，而實際上代表們則 已於會前悄悄乘火車離滬，使國民黨的破壞阻撓計劃無用武之 地。 末了，還想就編撰方面作 一 點說明。作者在撰寫 本書時，自 認態度是非常嚴肅的。在所舉事實方面，處處言必有據，沒有想 當然的東西。但由於寫作的目的是向關心祖國命運的人士，特別 是向民運人士喊話，希望在祖國發生巨變時，本書能夠對勸說人 們採取非暴力鬥爭起一分動員作用，而不是在做歷史資料的匯編 與考證；因而爲簡便計，沒有在每一 種理論和每一樁事實下面注 明出處或作煩瑣考證，而是於書末附

一

簡要參考書目，以供有興

趣作進一步研究者參考。在古書今譯時，以便於讀者接受爲主， 故不爲準確性所拘束，而在用詞上採取了 一 定的靈活性。

主要參考書目 （名著一般不錄出版者）

M.K. Gandhi, Nonviolent Resistance (Satyagraha). New York, Schocken Books. H.D. Thoreau, Civil Disobedience. Adam Robert (ed), C」vilian Resistance as a National Defense. Harrisburg, Stockpole. Joan V. Bondurant, Conquest of Violence: The Gandh1an P加Josophy of Conflict.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 sity Press. Gene Sharp, The Politics of Nonviolent Action (3 Vols). Boston, Porter Sargent. Hugo Adam Bedau (ed), Civ」l Disobedience: Theory and Practice. Anders Boserup & Andrew Mack, War W」thout Weapons: Nonv」olence in N ational Defense. New Y o rk , Schocken. Gene Sharp, Civilian-Based Defense - A Post-m」1」「ary Weapons Syste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孔子（論語） （孟子） （禮記） （老子） （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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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非暴力鬥爭史

（墨子） （韓非子） （孫子兵法） 錢穆， （中國思想史），台灣，學生書局。 司馬遷， （史記）。 司馬光， （資治通鑒）。 范文瀾， （中國通史簡編）。 張廷玉等， （明史）。 平政通， （中國政治思想史），台灣，水牛出版社。 黃大受， （中國近代史），台灣，文史哲出版社。 吉鴻廷， （中國近代史），台灣，三民書局。 胡繩， （從鴉片戰爭到五四） ，人民出版社。 北京大學歷史系， （北京大學學生運動史），北京出版社。 （在第二條戰線上），中國青年出版社。 共青團中央青運史研究室， （解放戰爭時期學生運動論文集）， 同濟大學出版社。 華彬清， （五二0運動史），南京大學出版社。 共青團江蘇省委， （今陵風雨），中國青年出版社。 丁抒， （陽謀—一反右前後） ，香港，九十年代雜誌社。 嚴家其、高皋， （文化大革命十年史） （修訂新版），遠流出版 社。 聯合報編輯部， （天安門 一 九八九）。 吳牟人等編， （八九中國民運紀實），紐約。 江之楓， （王牌出盡的中南海橋局），中央日報出版社。 邢國強主編， （中共違反人權實錄），台北，政大國際研究中 心。 （光明日報） （北京）， 一九八九年四至六月。 （人民日報） （北京），一 九八九年四至六月。 （文匯報）（上海） ，一 九八九年四至六月。

民主大學簡介

民主大學是一九八九年「六四」後在香港成立的民間教育團 體，宗旨是繼承八九年民運期間北京天安門民主大學的精神，以 公開形式探討中國民主化的道路，以多種形式｀不同媒介傳播民 主思潮，推動民主教育和實踐。 自成立以來，民主大學的工作包括舉辦課程、論壇、講座、 研討會、研習班，出版期刊、書籍，並與其他團體合辦紀念

「

六

四」的藝術展覽。至一九九八年五月，民主大學開辦的課程和系 列講座近七十項。修讀過這些課程的部份學員自發組成民主大學 同學會。民主大學與同學會共同合辦民主教育推廣計劃，舉辦的 活動計劃曾一連兩年（九三至九四年度｀九四至九五年度）獲得 香港公民教育委員會評選篦該兩年度傑出公民教育活動冠軍；而 出版定期刊物（公民報） ，至九八年一月已一共出版十九期． 民主大學的經費來自成員的會費、課程的學費、出版物的售 賣收入，以及友好人士的捐助。

民主大學出版物 至一九九七年八月，民主大學已出版下列書籍： 改革與新思維 米·謝·戈爾巴喬夫著

岑鼎山、何容江等譯

21 x 14cm • 350頁，1990年3月出版（巳售罄）

轉折期的台灣政治 翁松燃 陳玉璽 李怡 黃毓民 司馬文武著 18.5cm x 13cm • 170頁，1990年11月出版 定價港幣28元 民主理論與民主制度 余錦波

李彭廣

雷競璇

王耀宗著

18.5 x 10.5cm • 126頁，1992年9月出版（已售罄）

春

寀 王希哲著 18. 5 x 10. 5cm · 128頁，1993年4月出版 定價港幣30元

十年風雨坐：司徒華一九八五至九五年立法局言論集 司徒華著 21 x 14cm · 280頁，1995年12月出版 定價港幣80元 探討中國刑法中的

「

反革命罪」（民主大學叢刊O)

21 x 14. 5cm • 83頁，1995年2月出版 定價港幣25元

批判

「

四個堅持」

一

南京民運人士徐水良論文集

（民主大學叢刊＠） 21 x 14.5cm • 78 頁， 1995年5月出版 定價港幣25元 魏京生：假釋以來言論集 魏京生著 21 x 14cm, 201頁， 1996年2月初版（已售罄） 1997年2月增訂再版，245頁 定價港幣60元 王希哲自傳：走向黑暗 王希哲著 21 x 14cm'278 頁， 1996年7月出版 定價港幣68元 徐文立1大中家書 賀信彤編 21 x 14cm • 556 頁， 1996年9月出版 定價港幣130元 共產安違法案紀實 郭羅基著 21 x 14cm • 250 頁， 1997年8月出版 定價港幣70元 以上各書籍，歡迎向民主大學直接郵購，請將購書名單連同付款 支票（抬頭寫「民主大學」）寄香港灣仔軒尼詩道郵局20237號郵 箱民主大學收，不另收郵費及包裝費，但如需以掛號寄付，請說 明及繳付郵費港幣13元。

什麼是非暴力l弓畢？有哪些方式？ ＼ 兎即四史上有非暴仂 鬥爭嗎？ 茌中酮共產黨统治不能遑行非暴力鬥爭嗎？ 本畫對違些問題作？詳細荷具體的陳述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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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國僅懾是­ ＂乎全是青關暴力 r'囯鼠、篡奪和戰爭的記錄。究竟在中國是否存 鼴非·刀鬥·史？黎惜旵諷授用具有説服力的「有」來回

答了這一個 間魍。

最納德·麥卡錫 美國麻省愛因斯坦硏究所 科研經費部主任 非暴力 F] 爭的蘊鴯巢實璽，在中國並沒有引起社會上的重 ，迄今還不且有 一 4本系統研究中國完曇力鬥爭問題的著作出

版。這本書可區彙駟 一 平素統研究中國非暴力鬥爭的著作。但願 此書能超在中國發生巨變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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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閾 祖 IJ 內扣平濱變發生一慧h 黍滑平 本書作者

本相作 ：卅為中囑大庄户名的清漯社會科學家。早年在求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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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僧參力 反嶢國洪渭戰齡！層生運動，共後歷經中共治下的連串 治邃動。'\..九年技溢美國哥命汜亞大學..紐約市立大學及麻墻 II

愛因斯壇吁畫所苧曇街機＊＂＇訪問學者及客座肝究員。本書即面 因斯瀘硏薑睛漬嶋撰寫。 ISBN 962 一 8363-02 一 6

9 11789628 11 36

定價：港幣九十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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