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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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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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
中文摘要
英文摘要
引言
1 苦难叙事的表现形式
1.1 城乡“交叉地带”
1.2 人物形象
1.3 苦难主题
2 路遥苦难叙事情结的生成原因
2.1 童年经历
2.2 婚姻爱情
2.3 地域文化
2.4 中外作家影响
3 苦难的升华
3.1 在承受中淡化苦难
3.2 在反抗中超越苦难
3.3 承载理想与信念
4 苦难叙事的意义
4.1 生命启示
4.2 文学意义
结论
参考文献
附录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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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作为我国 20 世纪末期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其小说创作有着浓厚的苦难情 结,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创作风格,而这种创作风格也影响到了中国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人, 其中篇小说《人生》和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已经成为了青年人手中的“圣书”。路 遥之所以如此重视苦难叙事,最主要还是受到了个人经历以及社会经验的影响,其中就 包括了童年经历、婚姻爱情、地域文化以及中外作家的影响。但是,路遥作品中的苦难 叙事,并非对苦难的宣泄,而是对苦难的一种升华,路遥作品中的人物能够在苦难的砥 砺下建构起高贵的品格,始终不放弃对理想的追求。路遥通过作品中的苦难叙事,向读 者说明:苦难是不能够被注销的,但我们却可以战胜苦难,在苦难中让自己的精神与心 灵得到慰藉,这其实就是路遥作品中苦难叙事的价值所在。在本论文当中,重点对路遥 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形式做出了集中的论述,总结了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具体表现形式, 分别为城乡“交叉地带”、人物形象以及苦难主题,然后从其童年经历、婚姻爱情、地 域文化以及中外作家熏陶等几个方面入手,研究了路遥小说中苦难叙事情结的生成原 因。本论文认为,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完成了对苦难的升华,能够在承受中淡化苦 难,在反抗中超越苦难,其苦难叙事承载了人类的终极理想与信念。路遥小说中的苦难 叙事是有着深刻价值意义的,其中就包括了人生意义与文学意义。通过本论文的研究, 能够明确路遥小说作品中的“苦难叙事”对 20 世纪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独特贡献,从 而能够深入认识路遥创作的主题和风格,这对研究路遥作品有着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 义。 关键词:路遥小说;苦难;叙事;个人经历

III

Abstract Lu Yao as China's late twentieth century's most influential writers, the novels have a strong feeling of suffering has become a unique creative style, influenced generations of young people in China. The novella "Life," novel "Ordinary World" has become the young people in the hands of the "holy book." Yao is not the novel's narrative of suffering generated by chance, but by the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environment, the most important is the local culture, personal life experiences and the influence of foreign writers. Yao suffering unique narrative works, images of the vent is not suffering, but suffering in the initiative to construct high tempered personality and pursuit of the ideal life. Yao nature of the pain from their own experience, he resolved to show us the suffering, the way to overcome suffering. Suffering can not be written off, only the existence of human society, there will be suffering, so we are suffering the attitude is not to escape, but the courage to bear, like Lu Yao did open arms to welcome suffering, get our spirit and soul filling, which is the great writer Lu Yao writing the value of suffering. In this paper, which focus on the suffering of the novel's narrative Yao made the focus of the discussion, summed up the novel Lu Yao suffering specific forms of narrative, namely urban and rural "cross zone", characters and theme of suffering, and then from personal life experiences, local culture and the influence of foreign writers and other aspects, the suffering of the Yao novel generation of complex narrative reasons. The paper believes that the suffering of the novel narrative Yao complete sublimation of suffering, Lu Yao used as rafters Jubi, carrying the ultimate ideal of humanity and faith, and be able to afford to play down the suffering, the resistance beyond the suffering. Lu Yao is the novel's narrative of suffering a profound sense of value, including the meaning of life and literary significance. Through the thesis, to confirm Yao novel "suffering narrative" is the realism of the 20th century Chinese literature and the unique contribution, which can be 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creative themes and styles Lu Yao. Key Words: Lu Yao fiction; suffering; narrative; personal experience

IV





中文摘要………………………………………………………………………………… Ⅲ 英文摘要………………………………………………………………………………… Ⅳ 引言……………………………………………………………………………………… 1 1

2

3

4

苦难叙事的表现形式 ……………………………………………………………… 4 1.1

城乡“交叉地带”……………………………………………………………… 4

1.2

人物形象………………………………………………………………………… 6

1.3

苦难主题………………………………………………………………………… 8

路遥苦难叙事情结的生成原因………………………………………………………10 2.1

童年经历…………………………………………………………………………10

2.2

婚姻爱情…………………………………………………………………………12

2.3

地域文化…………………………………………………………………………13

2.4

中外作家影响……………………………………………………………………14

苦难的升华……………………………………………………………………………17 3.1

在承受中淡化苦难………………………………………………………………17

3.2

在反抗中超越苦难………………………………………………………………20

3.3

承载理想与信念…………………………………………………………………23

苦难叙事的意义………………………………………………………………………27 4.1 生命启示………………………………………………………………………… 27 4.2

文学意义…………………………………………………………………………29

结论……………………………………………………………………………………… 32 参考文献………………………………………………………………………………… 33 附录……………………………………………………………………………………… 35 后记……………………………………………………………………………………… 36

V





路遥,原名王卫国,于 1949 年出生在陕北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其笔名“路遥”是 从 1970 年开始沿用。路遥 7 岁那年,因为家境贫寒,难以度日,被过继给自家的伯父 收养,直到 20 岁的时候才得以返家。路遥高中毕业后,在村内的小学教过 1 年书,然 后在家务农,中间曾经外出打工。1973 年考入延安大学中文系,正式开始文学创作。大 学毕业之后,历任《陕西文艺》 (即今天的《延河》)期刊编辑、陕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书 记、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路遥终其一生,都是在贫寒与动荡中生活。童年时期受尽苦难,成年后婚姻与爱情 则十分不幸,有过极其痛苦的失恋经历,甚至差点自杀。而在人生与事业有成之后,却 英年早逝,因癌症于 1992 年 11 月 17 日逝世,时年仅为 43 岁。但是,这位自身受尽苦 难的作家,却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中国 20 世纪末期成就最大的作 家之一。路遥在 1980 年发表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文,荣获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 说奖,后来的中篇小说《人生》 、 《在困难的日子里》也都获得巨大的成功,尤其是《人 生》在被改编成为电影之后,更是轰动全国。而在 1991 年创作完成的长篇小说《平凡 的世界》更是获得有“中国诺贝尔文学奖”之称、代表我国最高荣誉的文学奖——茅盾 文学奖。 综观路遥小说作品,始终贯穿着苦难叙事的主题,这也是路遥小说的一大特色。目 前,我国学术界对路遥苦难叙事方面所做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作家研究 和文本人物研究。 (1)对作家本身苦难经历所做出的研究。这主要集中在 1992 年路遥逝世之后,发 表在《延安文学》1993 年第 1 期上的文章,比如高其国的《一颗被拦腰砍断的树》、刘 凤梅的《铭刻在黄土地上的哀思》、张子刚的《回忆路遥同学》、史铁生的《悼路遥》、 周明的《欲哭无泪——痛悼路遥》以及高歌的《困难的日子纪事——上大学前的路遥》 等等。在这些回忆类的作品当中,大都是对路遥苦难的个人生活经历做出了阐释,展现 了路遥一生的苦难人生旅程。 (2)对路遥小说文本当中人物苦难的研究。这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是对《人生》中高加林的研究。比如曹锦清发表在《文汇报》1982 年 10 月 7 日 上的《一个孤独的奋斗者形象——谈中的高加林》,在这篇文章当中集中讨论了 1

高加林是否属于个人奋斗者的问题,曹锦清认为:高加林是“一个孤独的奋斗者形象”; 雷达发表在《青年文学》1983 年第 2 期上的《简论高加林的悲剧》 ,在这篇文章当中, 集中讨论了高加林的弱点,那就是辨别不清城市文明与农村文明的差别。雷达认为,高 加林是农民母体在经历了 10 年文革动乱之后所诞生的一个新生儿,同时这也是他经历 磨难的一个重要原因;陈骏涛发表在《人民日报》1983 年 3 月 22 日上的《对变革现实 的深情呼唤》,在这篇文章当中,陈骏涛认为,高加林是处在人生岔路口的农村知识青 年的典型形象,在他的身上聚集了多种矛盾的性格,而这些矛盾的性格也使得高加林陷 入了精神与肉体上的苦难当中。 二是对《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孙少平兄弟所做出的研究。比如李星发表在《花 城》1987 年第 3 期上的《平凡的世界,坎坷的人生——浅议孙少安、孙少平的形象内涵》, 在这篇文章当中认为,孙少安、少平兄弟虽然和高加林一样有着远大的理想与抱负,但 是他们却并非好高鹜远之人,他们有着为理想奋斗的坚定决心,却不是孤独的奋斗者, 与高加林相比,他们更愿意把个人理想的实现附着于整个农村现状的改良环境当中;曾 镇南发表在《小说评论》1987 年第 3 期上的《现实主义的新创获——论》, 他在文中指出,孙少安和孙少平是古老的黄土地孕育出来的历史之子,同时也是时代变 迁催生出来的现代之子,他们的苦难,也是民族的苦难,他们的成功,也是民族的进步; 在作家出版社 1994 年出版、由蔡葵、韩瑞亭所著的《大叙事品格论》一书中,认为孙 少平是路遥对苦难生活的一种创造性的升华,是路遥全部小说作品当中最具思想价值与 艺术光彩的人物,同时也是最能够引起广大青年读者,尤其是有着苦难生活经历的读者 共鸣的人物。 纵观以上研究,虽然已经对文本做出了解读,但是却大都未能将路遥的全部文本做 出整合,也缺乏对其苦难叙事主题的把握,尤其是对路遥本体所做出的研究还不够重视, 没能结合路遥的人生经历来解读路遥的叙事情结,而这也正是本研究力求解决的问题。 苦难在现代汉语词典里解释为“痛苦和灾难” ,前者指“精神和身体感到非常难受” 侧重内在主体体验,后者指“为天灾人祸所造成的严重损害和痛苦” ,[1]这种解释包含了 主体与客体两个层面。由此能够看出,苦难应该是主体和客体两个层面共同构成,它除 了指那些有形有因的具体生存困境障碍以外,还指那些孤独、痛苦、恐惧、绝望等心理 体验。本文试图以“苦难叙事”为切入点,综观路遥及其小说人物中苦难的物质生活、 精神世界以及苦难的爱情,全面、客观而深刻地阐释“苦难”的精神实质,道出苦难叙 2

事的具体表现形式,通过童年经历、婚姻爱情以及中外作家熏陶等四个方面,来论述路 遥苦难叙事情结的生成原因,并集中论述了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文本精神升华,确认路 遥小说“苦难叙事”是对 20 世纪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突出贡献,从而能够深入认识路 遥创作的主题和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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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苦难叙事的表现形式 路遥小说苦难叙事有着多种的表现形式,也正是这些不同的表现形式,共同支撑起 来了路遥小说苦难主题的表现空间,使得苦难叙事能够将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多角度地 呈现给读者。

1.1

城乡“交叉地带”

在路遥小说的苦难叙事中,最主要的一个表现形式就是城乡“交叉地带” 。 “交叉 地带”一词是由路遥在 1981 年 10 月首次提出的,当时是在陕西西安召开“关于农村创 作题材选择”的座谈会上,路遥发表讲话说:“农村和城镇的‘交叉地带’,色彩斑斓, 矛盾冲突很有特色,很有意义,值得去表现,我的作品多是写这一地带的……种种矛 盾……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相互折射。面对这种状况,不仅要认真熟悉和研究当前农村 的具体生活现象,还要把这些生活放在一种更广阔的社会背景和长远的历史视野之内进 行思考。”[2]在此之后,路遥又多次阐释了这个词汇的概念内涵,“目前我国社会就像北 京新建的立交桥那样,层层叠叠,相互交叉,在不同的交叉点上,形成了一个个交叉地 带。而农村和城市之间,也有着‘交叉地带’,这是现代生产力发展的结果。社会的进 步,使得城市与农村之间的相互交往变得广泛起来,特别是农村初级阶段教育的发展普 及,有大量的农村初高中毕业生返乡加入农民行列,他们受到了现代城市生活方式与传 统农村生活方式的矛盾冲击,从而构成了当代生活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倾向。”[3]由此在这 里能够看出,路遥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在社会转型的过程当中,在城市和乡村相互激荡 的广阔生活空间里面,有着非常复杂的矛盾冲突,而这种冲突也正是时代主题之一,作 家只有将自己的笔触伸向这一城乡交叉的区域当中,才能正确反映出时代发展的主题。 很明显,路遥抓住了这一契机,给自己的小说苦难叙事找到了绝佳的表现形式。路 遥曾言:“我是贫苦农民的儿子,从小在黄土高原的田野上长大,然后有幸从那里走了 出来;先是到了小县城,然后又到了西安甚至是北京等大城市当中定居。但是,我一直 熟悉的依然是农村。至于城市,却是正在尽力的熟悉着。我要说的是,我最熟悉的,还 是农村与城市之间的交叉地带,这是由于我本人就曾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而且是长时 间的。我也曾经和人讲过,我对于那些身上既带着‘农村味’又带着‘城里味’的人, 是非常熟悉的。这是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4]因此,路遥将自己的苦难叙事表现 形式定位到了“城乡交叉地带”之上,从而完整地重现了农村知识青年在时代变革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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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心灵变迁之路。在这个特定的生活区域当中,路遥将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完美地展现 出来。 由路遥所设定的城乡“交叉地带”,在地域上主要指的是陕西省北部地区级、县级 城市与环绕这些城市的农村交接地带。城乡交叉地带作为一种介于农村和城市之间的生 活空间,里面的城市文明与农村文明有着严重的对立矛盾,很难做到真正的平等沟通。 而在对立的局面中,无疑城市占有着优势地位,比如严格的城乡二元户籍制度,使得农 村人口难以流入城市,最终导致了社会结构封闭。而在改革开放之后,由于一系列城乡 政策得以落实,从前那种对农村严格限制的制度逐渐放松,农村与城市之间的人口流动 程度加大,“传统的那种僵化沉闷的农村政策,以及普遍穷困的经济状况,还有大集体 式的耕作方式,正在受到极大的冲击。封闭的农村社会已经逐渐地被打开,旧有的观念 以及社会结构正在崩坍,于是,新的价值观念以及日常行为终于具备了赖以生存的土 壤”。[5]所以,路遥所表述的城乡“交叉地带”不仅是城市和农村的地域交叉渗透,同时 也代表着变革时期新旧时代的交叉。路遥借助这种城乡“交叉地带”,来描写在互相交 融的社会结构当中农村与城市的矛盾冲突,而在冲突当中,处于漩涡中的人则会有着独 特的苦难体验。 路遥在 1983 年谈到农村方面的一些问题时,曾言:我们应该清楚地看到,既有的 农村经济政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导致了农村生活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尤 其是农村人精神上的变化,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旧有的矛盾被 克服,但是新的矛盾也随之产生。但正是这种新的矛盾,来推动着体制上的变革。总而 言之,面对着农村生活的转变,我们应该多去看一看,多关注一下。这就能够证明,路 遥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城乡融合给农村人带来的精神变化,而且在《在困难的日子里》 一书当中,路遥也借马建强之口表述了城乡差异问题:我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不就 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吃国库粮的好爸爸吗!这种城乡差别,使得马建强在同学面前感到深 度的自卑,事实上,马建强的这种自卑与不平衡的心理状态,也是那个时代广大农村青 少年的普遍性情感写照。而在中篇小说《人生》当中,路遥更是直观地展现出了城乡融 合给农村知识青年带来的心理情感变化,而这种变化也是非常痛苦的。 可以说,城乡“交叉地带”这个典型环境,是路遥的一大发现,由地域交叉、新旧 时代交叉、精神交叉共同构成了 “交叉地带”,同时也成为了路遥小说中苦难叙事的主 要展示空间。 5

1.2

人物形象

在路遥小说苦难叙事当中,一大表现形式就是人物形象的塑造。路遥在《在困难的 日子里》、 《人生》以及《平凡的世界》中,塑造了一系列艰难成长又不断抗争的农村知 识青年形象,并且将他们在面对苦难过程中的情感体验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在苦难的 日子里》中的马建强,到《人生》中的高加林,再到《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孙少 平兄弟俩,可以说,他们几乎完整地重现了 20 世纪末期中国农村知识青年的苦难历程。 《在困难的日子里》中的马建强,于 1961 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立高中,然而, 那时也正是我国建国以来最困难的历史时期,他的家庭难以负担他的日常花销。于是, 骄傲变成了不幸,没有办法,马建强只能背着乞讨来的粮袋入学。而这“百家粮”并不 足以养活一个长身体的青年,于是,饥饿也就成为了马建强难以摆脱的现实压迫,“饥 饿经常使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走路时东倒西歪,不时得用手托扶一下什么东西才不至 于栽倒。”但是,相对于物质上的忍饥挨饿,更加让马建强感到难以忍受的是由于穷困 潦倒所带来的蔑视与嘲弄,这种心灵上的苦难才是最大的折磨。自尊而又自卑的马建强 时常一个人偷偷跑到荒郊野外,“田野里虽然空无一人,但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亲切友爱 的,而在人声鼎沸的那里,我知道我会多么孤独。”在这种物质与精神上的极度贫困下, 马建强只能自己孤独地品味悲凉与辛酸,这种苦难,让马建强这个知识青年难以忍受, 却又不得不忍受。 《人生》中的高加林,则是一个接受过城市文明的洗礼,然后对自己所处的现实农 村生活环境感到强烈不满的农村知识青年。高加林时刻渴望着摆脱农村土地的束缚,他 不愿意将自己桎梏在农村这个封闭的空间当中。但是,现实却是非常残酷的,他不仅难 以进入城市生活,就连农村中的代课教师职业也被无情地剥夺,于是,他不得不延续父 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面对这种苦难,高加林时常会以一种自虐般的姿态 来宣泄: “近一个月来,他每天都是这样,睡得很早,起得很迟。其实真正睡眠的时间倒并 不多;他整晚整晚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从搅得乱翻翻的被褥看来,这种痛苦的休息简 直等于活受罪……他从枕头边摸出剩了不多几根的纸烟盒,抽出一支点着,贪婪地吸着, 向土窑顶上喷着烟雾。他最近的烟瘾越来越大了,右手的两个手指头熏得焦黄。可是纸 烟却没有了——准确地说,是他没有买纸烟的钱了。当民办教师时,每月除过工分,还 有几块钱的补贴,足够他买纸烟吸的。”[6] 6

生活仿佛是在和高加林开着玩笑,它让高加林有过短暂的辉煌,之后又将他踢向农 村,这是一颗找不到精神家园的痛苦灵魂。就如高加林所吸的纸烟,如果从来没有吸过, 也不会有断烟的痛苦,问题是,他却曾经吸过,而且有足够的钱买,而现在却没了,这 种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是导致高加林悲剧的主要原因。 而《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所经历的苦难,则是每一个生活在社会 底层的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而做出的艰苦奋斗过程中所必经的情感体验。孙少平出身 卑微,他虽然有着不次于城市青年的知识与见识,甚至能让顾养民、田晓霞感到由衷地 佩服,但是,其出身于农村的既定命运,注定他要回到双水村延续父兄辈的生活。但是, 他的理想与抱负使得他注定不会甘心在双水村静静地生活一辈子,他决心要到城市闯荡 一番: “到外面去闯荡世界的想法,还是一直不能从他心灵中勾销。随着他在双水村的苦 闷不断加深,他的这种愿望却越来越强烈了。他内心为此而炽热地燃烧,有时激动得象 打摆子似的颤抖。他意识到,要走就得赶快走!要不,他就可能丧失时机和勇气,那个 梦想就将永远成为梦想。现在正当年轻气盛,他为什么不去实现他的梦想呢?哪怕他闯 荡一回,碰得头破血流再回到双水村来,他也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聊以自慰了;如果再过 几年,迫不得已成了家,那他的手脚就会永远被束缚在这个‘高加索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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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孙少平,为了实现自己的这个强烈愿望,在通往理想高塔的阶梯上,他已经 不顾一切了,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他也深知,出去闯荡路途注定是不会平坦 的,而且在双水村还有着他深爱的亲人们,他只能“尽量笑着挥手向亲人们告别。而并 不知道两颗泪珠早已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到了黄原城之后,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只能象大部分流落异地的农民一样去揽工——在包工头承包的各种建筑工地上去做 小工,扛石头,提泥包,钻炮眼……”,受尽了苦难的折磨。 和马建强、高加林以及孙少平相比,孙少安的苦难虽然也是来自于自己贫困农村家 庭身份上的压力,但是,毕竟孙少安连初中都没有念完,所以也就没有接受过城市文明 的洗礼,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自卑心理,除了面对田润叶时会表现出一点。在孙少安的身 上,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孙玉厚等父辈所表现出来正统农民气质,那就是任劳任怨,埋 头苦干。孙少安虽然偶尔也会有精神上的苦难折磨,但是更多时候却是物质上,比如他 会为没有钱粮筹办婚礼而发愁,会为没有婚房而郁闷,会为没有能力让自己亲爱的家人 过上较好生活而自责。而在这种苦难的重压之下,孙少安始终没有自暴自弃,没有为自 7

己的身份而有半句怨言,而是表现出来了坚韧的毅力与决心,在致富的道路上,他不畏 艰辛,不惧挫折,毫无怨言,百折不挠,只是默默挥洒自己辛勤的汗水,最终拥有了自 己的事业,成为农村当中最先富裕起来的人。而在他事业有成之后,回报父母,养活妻 儿,又不惜重金重修双水村小学,让下一代能够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以上这些极具苦难经历的人物形象,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物的共同苦难,而这种苦 难也更加能够让读者体会到人生的悲凉,更加感受到生活的艰难与沉重。

1.3

苦难主题

在路遥小说的苦难叙事中,苦难主题突出的是个人奋斗。路遥所选择的社会生活场 面是非常宏大的,而这种宏大的场面也更加能够显示出个人奋斗力量的存在与价值,同 时也有着极强的真实性。为了能够表现出自己狂热的生命激情,路遥只能选择中立的客 观立场来表现自己的价值观,而为了能够直观展现出自己苦难主题的典型性,路遥也只 能用建功立业的“丰功伟绩”来表达人可胜天的认知。于是,在路遥的苦难主题创作中, 他把希望留给了文学,却把绝望留给了自己。在同样也是以表现苦难主题的作家史铁生 那里,所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貌。如果说路遥苦难主题的揭示是以群体为 本位,人的生命在与现实苦难的较量中呈现出重要意义,那么史铁生则是以个人的立场 向生命发出追问。在 21 岁时,突然患了重病,双腿瘫痪,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而这 种生理上的残缺,却使得史铁生明确了生命的意义,于是获得了精神上的新生。在其代 表性散文作品《我与地坛》中,史铁生写他腿残之后,某日无意中来到了地坛公园中, 被这园子的神秘气氛感染了。从这以后,史铁生开始像其他人正常上下班那样,每日准 时摇着轮椅去地坛。在那样的一个宁静环境之下,史铁生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于是 “我如此这样的想了多年,最终终于理解了:一个人的出生,是上帝已经交给他了的事 实,这种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这样的结论便引出了无法抗拒的观念:所谓的人生其 实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命运,其中就包括生命中的苦难,是不能选择的必然经历,这种 个体生命之外的既定事实是个人难以改变的。史铁生感到,“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 这个世界,因为存在苦难而有着明显的差别。如果不幸的命运如果为你安排了苦难的角 色,你怎样去度过你的人生,你能找到救赎之路吗?也就是说人到底应该怎样看待自己 的苦难。史铁生的回答是,静静地坐在园子一角,听唢呐声在夜空里低吟高唱,这使史 铁生对自我所执的超越。 史铁生面对苦难的态度,是从容面对,身心不惊;而路遥面对苦难的态度,则是艰 8

苦奋斗,摆脱苦难,路遥在宏观上让我们看到一种伟大、一种自强、一种激情澎拜的生 命之流。 路遥的小说创作,是处在 20 世纪 70 年代到 80 年代中国社会刚刚变革的初始阶段, 这时正是百业待兴的时代,是含苞待放的时代,与此相对应的是,这一时期的文学也大 部分表现出昂扬向上、积极进取的主题。所以路遥对苦难主题的表现,也是呈现出一种 伟大的潮流精神,他试图通过对苦难主题的描写来体现出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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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路遥苦难叙事情结的生成原因 文学创作发展的历史已经证明,在作家创作过程当中,会将自己的普遍性经验融入 到文本情感中,直接影响到作品的情感倾向。路遥在小说创作的过程当中,之所以如此 注重苦难叙事,有着如此浓重的苦难情结,这和他的自身人生经历及其相应的人生经验 有着密切关系。 “情结” (complex)一语是由华森于 1898 年首创,荣格在与弗洛伊德合 作的时期,共同将这个词汇发扬光大。荣格认为,情结是由相关的观念、情感以及意象 综合构成的情感体,属于无意识当中形成的一个结。1910 年荣格在词汇关联测验当中证 实,接受测试者的行为模式会暗示此人的无意识感觉和信念。这个观点也被弗洛伊德认 可,他认为情结是受自主意识压抑而持续在无意识中活动的,以本能冲动为核心的一种 欲望。由此能够分析出,路遥小说叙事的苦难情结,就是他亲身经历或者是目睹了一些 艰辛困苦,并受到外在客观环境,比如地域文化、他人影响等,由此潜藏在心底,从而 形成一种对苦难情感的重视,在创作中表达出来。

2.1 童年经历 童年时期,是人生命的初始阶段,在这一时期所产生的一般性经验会对人的一生产 生深远的影响。而对于作家而言,其童年经历对于日后创作的影响甚至是起到决定性作 用的。通常而言,作家在面对生活时的感知方式、情感诉求、艺术表达等,会无意中受 制于先在意向结构。而心理学研究表明,人的先在意向结构大都是从童年时期开始建立 的。对于作家而言,他们的童年生活经历,不管是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会留下一个 深刻的印象,而这种印象又会成为最深刻的先在意向结构核心。深入研究路遥的小说创 作能够看出,在其先在意向结构中,始终有一个明显的苦难叙事情结。 路遥出生在一个陕北地区的贫困农村家庭,而且那个时期也正是中国社会经济困难 时期。尽管路遥的父亲任劳任怨,但仍然无法养活一家十来口人。据路遥后来回忆说: “我家里有十来口人,却只有一床被子盖;整日缺吃少穿,几乎就是叫花子状态”[8], 为生活贫困所迫,路遥在 7 岁那年被过继给了住在他乡的伯父。路遥在描写自己被送人 的情景曾经这样写到: “那种印象是永生难忘的。当时,父亲跟我说是带我到这儿玩玩,住几天,我知道 父亲是要把我仍在这里,但我假装不知道,等待着这一天。那天他对我说,他要上集去 下午就回来,明天咱们在一起回老家,我知道他是要悄悄的溜走。我一早起来,乘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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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不知道,我躲在村里一棵老树背后,眼看着我父亲踏着朦胧的晨雾夹着个包,像小 偷似的从村里溜了出来,过了大河,上了公路走了。我特别伤心,觉得父亲把我出卖了。 这时候我有两种选择:一是大喊一声冲下去,死活要跟我父亲回去一我那时才是个七岁 的孩子,离家几百里路,到了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我咬牙忍住了,因为我想到, 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而回家后父亲没法供我上学。”[8] 7 岁的儿童,心灵是非常脆弱的,却又恰恰已经懂事,对于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景, 几乎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这必然会给路遥幼小的心灵带来无法慰藉的创伤。现代精 神分析理论针对“出生创伤”做出了特别的研究,结果证明:“出生创伤可以成为潜意 识与全部心理特征的根源,会对个人日后的生活与文化创造带来决定性的影响。”[9]关于 童年经历在路遥心中留下的创伤,路遥自己写到:“童年的回忆是不堪回首的……无法 统一的矛盾,一出生就需要面对这样的现实——食不果腹。三四岁的时候就可以看清自 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卑微处境,而且还需要明白,如果想要活下去,就需要靠自己,而指 不上别人。在 7 岁时父母养活不了,一路讨饭把你送给别人,你就需要平静的接受这个 冷酷的现实,独立做人,由此开始。”[10]童年所遭受到的心理创伤,已经成为了路遥人 生经验的一种潜在情结,同时也构成了路遥小说中苦难叙事情结产生的根源。 然而,路遥在童年时期最困窘、最屈辱的经历,并非是被送人,而是他的个人上学 阶段。“路遥所就读的小学是延川县城关小学,四年级以下招收的都是县城干部子弟, 穿戴都很讲究,吃的也好。五六年级开始通过统考招收城关公社的农村学生,路遥就是 这样考进来的,发现需要住校,更严重的是要交米面和菜金。”[11]很明显,这些都是路 遥难以承受的,他只好“在家里用菜叶和麦麸蒸成干粮,然后每日带到学校的灶上热热 吃,冬天还好,夏天炎热的时候,这种糠菜团子就会时常发霉,却仍舍不得丢弃,就是 硬着头皮也要强噎下去。没到这个时候,他就偷偷地离开饭队,躲到无人的角落,闭上 眼,伸长脖子,把糠菜团子几口吞下肚,喝一碗刷锅水,这就吃了一顿饭。”[11]路遥的 中学阶段,更是依靠同学们的接济才读完的,自然也是避免不了生活困顿。在路遥第一 次与班级同学见面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卑感,他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县城 里的干部职工子弟,衣食富足,这和穿得破破烂烂的路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时学校 食堂的饭菜分成三个等级——甲级、乙级和丙级。甲级自然是与路遥无缘,乙级也是吃 不起,只能吃丙级,无非就是一些黑窝头与酸菜。更令人心酸的是,就是丙级也时常吃 不饱,会经常断炊,每日饿得眼花。路遥的好友作家高建群,曾经这样写道: 11

“庭长说了路遥上中学的一些事情,较之向彬老师谈到的,这些事情更见悲惨,更 令作为朋友的我伤感。 庭长说,路遥总没有吃的,看见谁手里有个馍馍,于是一把夺过来,待那同学来抢 时,路遥就给馍上吐两口唾沫,同学见状,放弃了,于是路遥便就着自己的唾沫,将这 半个黑馒头吞下。 庭长说班上有一个同学,家境好一点,口袋里时常有馍吃,于是就用这个馍逗路遥。 他说: “王卫国(路遥)同学,你学两声狗叫,我就将这馍给你吃!”路遥于是学两声狗叫, 这同学又说: “我将馍掰成蛋儿,往空里扔,你用嘴接!”路遥又答应了.于是,在延川 县立中学的操场上,便演出了这一幕,一个人不停地向空中扔着馍蛋儿,一个人用嘴去 接,接一次学两声狗叫。”[12] 这段文字读来几乎令人不自觉的颤抖,将现实的生存环境的残酷和狰狞,直观的展 现给了我们。这种贫寒与困顿,已经将一个求学者的尊严踩到了脚下。在文字背后,有 一颗受伤的心灵在滴血。可以想见,这种屈辱的苦难经历,定会成为路遥终生难以忘记 的梦靥,同时也对其创作中的苦难情结造成了直接的影响,比如在《平凡的世界》中, 孙少平在学校里只吃丙级伙食,偷喝别人剩下的菜汤,这几乎就是路遥个人童年经历的 一个再现。

2.2 爱情婚姻 在路遥的个人生活经历中,成年之后爱情婚姻的不幸,也给路遥的苦难人生添上了 浓墨重彩的一笔。路遥 20 岁那年,曾经与一个女知青谈起恋爱,初恋的甜蜜,给路遥 的心灵带来很多慰藉。路遥是非常爱这位初恋女友的,以至于“城里工厂招工,路遥与 女友一起被公社推荐到了县里,然而指标却只有一个,于是路遥就偷着自己退出,把宝 贵的招工指标让给了女友。”[13]路遥是无私的,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封分手的书信。 这种背叛与失恋的打击,让路遥几乎一蹶不振。对于路遥而言,这不仅仅是爱情的失败, 更是人性丑陋的一种直观展示。路遥深切的感受到了现实的黑暗与无情,以至于差点儿 自杀。这段初恋给路遥带来了永远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 后来路遥认识了另外一个女知青林达,最终结婚。然而结婚后的路遥,为了创作长 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每日奔忙,甚至和煤矿工人一起下井体验生活,这几乎就是用 生命作为抵押来搞文学创作。这样自然难以顾及到自己的家庭,而林达当时任西安电影 厂的编辑,事业心也是非常强的,不想为了路遥的创作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当一名普通 12

的家庭妇女。在这种矛盾中,路遥的婚姻生活一直都不顺,路遥也很少谈起自己的妻子 林达。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最艰难的时期,路遥曾经写道“极其渴望一种温暖,渴望 一种柔情。整个身体硬的如同一块冰。写不下去,痛不欲生,写得顺利,欣喜若狂。这 两种时候都需要一种安慰和体贴。”[13]这时候的路遥需要有温暖家庭的慰藉,然而事实 上却没有,只能孤独的一个人伏在窗前,凝望着别人家温暖的灯光,自己想象着别人家 全家围坐在一起吃饭,安详欢乐。 这种爱情婚姻上的不幸,使得路遥成年之后的生活充满了苦难,同时也形成了潜在 的苦难情结,比如《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的初恋,是和郝红梅,然而最终郝红梅却因 为追求物质上的生活,转而与家庭条件好的顾养民谈起恋爱,给孙少平以无情的打击, 无形中加重了他的苦难生活。还有田润叶与李向前的婚姻,由于前期没有共同的感情基 础,让双方都经受了无穷的痛苦,使得李向前酗酒开车,撞残了双腿。 可以说,路遥小说中的人物,爱情几乎都是不幸的,是充满苦难的,除了孙少平与 郝红梅、李向前与田润叶以外,还有高加林与巧珍、金波与牧马女子,等等。

2.3 地域文化 由于受到历史特质、人文因素以及地理环境因素的影响,在不同的地域会形成不同 的地域文化。而这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在不断的沉淀与磨合之后,就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文 化心理。对于文化创作来说,地域文化会通过影响作家的文化心理,来对其作品创作产 生深远的影响。而现代文化领域研究也能够证明,每个人所长期生活的地方的地域文化 会对其产生直接的影响,“作为个体人,在出生的时候,他周围的风俗习惯就会对其经 验与行为塑造成型;而到了能够讲话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所属地域文化的产物了;成 年之后,在参与社会活动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社会习惯带进去。”[14] 路遥出生在陕西北部的清涧县,生长于临近的延川县。这两个县区都属于黄土高原 地带,千沟万壑,满目都是黄色的海洋。某位学者是这样描述陕西北部的:“陕北冬为 御寒多裹皮毛,又因水少,很少更换洗涤,其状实可想见。以食杂粮为主,住窑洞,出 行困难,劳动强度大,担挑背驮,四季辛苦”[15]著名国际友人斯诺在她的《西行漫记》 中,则是这样记载陕西北部的:“陕西北部的大旱灾整整持续了 3 年,我曾亲眼看到成 千上万的人饿死在路旁”[16]。陕西作家高建群在《雕像》一文当中说,“陕西多灾难, 尤其是旱灾,人们最怕见到的就是毒辣辣的日头无情的炙烤着黄土高原,因为,这往往 就是意味着即将挨饿。”[17]土地的贫瘠,屡屡发生的灾荒,给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13

带来无穷的苦难。而这种苦难的意识则转化成为一种集体意识,最终沉淀到了当地人的 心灵深处。而农民作为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群体,一直都是苦难的常见载体。路遥作为陕 北农村走出来的作家,对于农民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认同心理,尤其是承受苦难的心理, 可以说,农民的疾苦一直都被他放在心里,这自然会对其文学创作产生重要的影响。路 遥在小说中多次真实地描述了陕北农民的苦难生活。在《平凡的世界》第 46 章当中, 路遥是这样描写黄土高原的: “在漫长的二三百万年间,这片广袤的黄土地已经被水流蚀割的沟壑纵横,支离破 碎,四分五裂像老年人的一张粗糙的脸——就在这无数黄色的褶皱中,世世代代生活和 繁衍着千千万万的人。无论沿着那一条‘皱纹’走进去,你都能碰见村落和人烟,而且 密集得叫人不可思议。那些纵横交错的细细水流,如同瓜藤一般串联着一个接一个的村 庄。荒原上的河流——生命的常青藤。有的村庄实在没办法,就被挤在干山上;村民们 长年累月用牲口到沟道里驮水吃,要么,就只能吃天上降落的雨水了。在那些远离交通 线的深山老沟里,人们谈论山外的事,就如同山外的人谈论国外的事一样新鲜。”[18] 在这段文字当中,直观地展现了陕北黄土高原的贫瘠与悲怆,这会对生存在这里的 人们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恶劣的自然生存条件,使得苦难的人们往往为了各自的利益 而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家和家之间、村和村之间,往往会为了水源而大动干戈。在《平 凡的世界》第 26 章当中写道: “严重的旱象使双水村沉浸在一片悲哀中,山上的庄稼眼 看没什么指望了。全村人现在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川道的那一点水浇地上……除了村 口的几口井,双水村再也没有一滴水了。”[18]双水村面对旱灾,几近绝望之后,将仇恨 从老天爷的身上转到了河水上游的村庄之上,于是,为了抢水灌地,双水村村民全村总 动员,趁着夜色将上游的堤坝挖开,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吞咽下堤毁人亡的恶果。 他们在付出了艰辛劳动之后,却仍然未能将自己从苦难中挣扎出来,于是,只能最终产 生狭隘落后的小农意识,这就是一种地域的悲剧。 路遥所生活的地域,就是这种充满着无穷苦难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人们,包括路遥 在内,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这里的青年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只能选择冲出这片 土地,转而寻求新的生活。同时也正是这种特殊的地域文化,使得路遥小说中呈现出特 殊的苦难叙事情结。

2.4 中外作家的影响 在文学创作中,作家与作家之间会产生直接的影响。同样,路遥作为一位作家,其 14

苦难叙事情结的产生也自然会或多或少的受到中外优秀作家的影响。 路遥在读书的时候,就开始大量阅读中外优秀的文学名著,在这个过程当中,获得 了艺术感悟能力与文学底蕴,这对他后期的小说创作带来了一定的艺术启示,其中就包 括了苦难叙事情结。路遥曾言这样写道:“在我阅读的大部头的长篇小说当中,外国文 学作品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我认为中国传统的长篇小说,成就最突出的还属《水浒 传》、《金瓶梅》、《三国演义》以及《红楼梦》,这其中《红楼梦》应该是一个顶峰,能 够与世界上任何一部长篇小说相媲美。而在现当代的中国长篇小说当中,我还是要推崇 柳青的《创业史》”[10]。由此可见,对路遥创作产生影响最大的,就是作家柳青及其代 表性作品《创业史》。路遥在开始写《平凡的世界》之前,曾经多次阅读《创业史》,可 以说,路遥已经将柳青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导师。柳青的文学创作风格对于路遥的影响是 相当大的,尤其是柳青那富有乡土气息与现实主义精神的创作手法,被路遥在《平凡的 世界》中继承了下来。而在柳青的《创业史》中,对于陕西地区的农民所经受的苦难做 出了深入地描写,尤其是在第一部中,蛤蟆滩上勤劳农民梁三,其父在艰难创业之后给 他留下了三间房子,也娶上了媳妇,然而在天灾来临之后,牛死妻亡,连父亲留下的三 间房也被迫卖掉了。梁三不甘心,于是苦苦劳动十年,然而光景却还是破败,最终收获 的依然是失败与屈辱, “得到的就是脖梗上的死肉疙瘩以及喉咙里永远咳不完的痰” 。[19] 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就直接借鉴了柳青关于陕北农民苦难生活的描述, 将梁三的经历移植到了孙玉厚的身上。[20] 路遥不单能够从中国古今作家作品上吸收营养,还能够积极主动地借鉴世界其他国 家作家的文化财富。文学评论家李星曾言:“路遥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所面对的不应 该只是中国,还应该有整个世界。在继承与发展的过程当中,路遥的眼界是极为宽阔的, 他不仅汲取了儒释道文化,还汲取了基督教文化和伊斯兰文化。从中国的曹雪芹到鲁迅, 从外国的莎士比亚到艾特玛托夫,路遥都阅读了大量的作品,而且作出了较为深入的了 解。”[21]在外国文学中,由于受到上个世纪中国特殊社会环境的影响,路遥接触最多的 还属俄苏文学,他自己也曾经这样说:“对俄罗斯古典文学以及苏联文学有着极为特殊 的青睐”[22]。而俄罗斯古典文学由于受到拜占庭基督教的影响,同样也有着较为明显的 苦难叙事情结,这对路遥的文学创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很多俄罗斯古典文学作品当中, 都对当时俄罗斯下层人民的苦难生活做出了生动的描述,同时也间接地表达出了作家对 于苦难的特殊理解与体验,在有些小说中甚至充满着对于忍受苦难行为的赞美,体现出 15

主动承受苦难的心理。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其创作的小说当中,就认为苦难是伟大的, 在接受苦难的时候,会在心里产生伟大并且崇高的理想,苦难可以拯救世人。在陀思妥 耶夫斯基的苦难学说当中,虽然透露出比较浓重的宗教气氛,但是对于苦难的理解,尤 其是认为苦难可以产生理想的论述,和路遥还是比较相通的。对路遥小说创作苦难叙事 情结影响尤为深远的,就是前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艾特玛托夫同样是生长在一个非常 偏僻的小山村,在他 10 岁的时候,父亲在大清洗中被杀害,这使得他的幼年生活是在 动荡与痛苦中度过,曾一度中断学业。为了自求生计,艾特玛托夫做过一些微末的工作, 最终通过自己的努力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这艾特玛托夫的苦难童年经历,和路遥比 较相似,这使得艾特玛托夫能够深切的感受到下层劳动者的所经受的苦难,所以在他的 文学作品当中有着较为浓厚的苦难叙事情结,能够给予遭受苦难者以深切的同情。 还有就是,在路遥所钟爱的一些俄罗斯作家当中,有很多都是长期遭受沙皇政府迫 害的,往往被流放甚至奴役过,这就使得他们从心理上到身体上都遭受苦难的折磨,但 是他们依然能够坚守自己的理想与人格,从而摇摇的激荡并且感召着路遥的文学创作心 理,同时也将俄苏文学的严肃现实主义精神带给了路遥,使得路遥能够使用传统的现实 主义手法,展现了生活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人们的苦难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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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苦难的升华 3.1

在承受中淡化苦难

正如李泽厚所说,中国文化中蕴含的“乐感”文化大大超过了 “悲感”文化。这 里所指的乐感文化并不主张对客观世界作抽象玄思,也不主张探究外在世界本原,其将 关注的重心集中在对世俗生活方式的研究方面。我国著名学者朱光潜曾说:“中国人是 一个最讲实际,最从世俗考虑问题的民族,他们不大进行抽象的思辨,也不想费力去解 决那些和现实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的终极问题。”[23]身处逆境之时,主张弱化矛盾, 凭借生存的欲望战胜面临的生存困境,中国文化中的乐感文化对客观世界的秩序与自身 的命运自始自终并没有进行较为彻底的理性怀疑,其保持着听于天命,顺应天意的思想。 儒家主张的隐忍和中庸,道家主张的超脱和自然,佛家主张的忘我和弃世以及其他 各家的主张都是中国文化的精髓。尤其对一直以来受到封建集权统治的民间社会来说, 这些思想精髓都是人们对统治阶级政权和人生苦难的控诉,是消弭自我痛苦的寄托,是 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路遥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特别是 “隐忍”和家庭本位思想在 他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在路遥的小说中,描写了很多顺从环境,苟活隐忍的人物 形象。他们饱受人生逆境和沉重苦难的折磨,渐渐失去了抗争的力量,路遥为这些苦难 的人们指出了一条展示苦难的有效方式——忍耐。 路遥在《人生》中为读者描绘了高家林的父亲高玉德这一成功人物形象。高老汉是 大马河川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高老汉得知儿子高家林的民办教师职位被大队书记高明 楼的儿子顶掉时禁不住失声痛哭,内心极度悲伤。然而当他看见儿子家林要写状子控告 高明楼时, “他感到这比看见儿子操起家具行凶还要恐慌”。高老汉劝告气愤至极的家林: “告么,人家通着天哩!公社县上都踩的地皮响;不但不能告,以后见到高明楼还要主 动叫人家叔哩!脸不要沉,要笑! ” “人活低了,就要按低的来。”生活的不公与不幸教会 了高玉德忍耐,他放弃了反抗的权利。当劳动局长的弟弟问高家林为何不教书时,高老 汉急忙应话: “现在学生娃少了,用不了那么多教师,就回来了。”他心里非常害怕家林 会控诉高明楼,他心里认为“不管怎么说,明楼是咱们村的领导不能惹!”几十年的人 生苦难教会了高老汉一套生存哲学——忍耐。面对权贵的压榨,他无奈地选择顺应天命。 无独有偶,《平凡的世界》中的孙玉厚老汉和高玉德老汉拥有着同样的生存哲学。孙老 汉一生勤劳简朴,是一个种庄稼的能手。他追求吃饱穿暖的平凡生活,对于其他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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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多的奢望。这是这样一个憨厚朴实的庄稼汉却走过了不凡的苦难人生。他年幼就没有 了父亲,成为家庭的顶梁柱,供养母亲、抚养弟弟长大成人。他借下了一河滩的债只为 给弟弟安个家。在弟媳提出分家后,他二话没说主动将祖居的窑洞让给弟弟,自己带着 老老小小的全家寄居在别人家中。他整天在黄土地里干活,勤勤恳恳、没有半句怨言。 人到中年,要为上学的孩子操心,还要为大儿子的亲事张罗,自己半辈子挣来的窑洞又 让给了新婚的大儿子。大儿子孙少安在公社为猪饲料挨批的时侯,孙老汉始终默默跟随 批斗人群,以免儿子有什么不测。女儿兰香的丈夫是个十足的“二流子”,让他操碎了 心。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算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劳作,一年到头全家老小也 吃不上一顿白馍。孙老汉凭借着瘦弱的身躯忍受着生活中的所有不幸和苦难。《黄叶在 秋风中飘落》中的高广厚也是如此。他出生不久父亲就瘫痪丧失了劳动能力,养活一家 三口的重担压在了母亲身上。多亏了政府的救济,他们才能活下去。高广厚是在父亲整 日的痛苦呻吟声中和母亲不断的流泪中长大成人的。当他通过努力,费尽周折当上了山 村教师、娶得漂亮大学毕业生做媳妇之后,又要忍受妻子刺耳的挖苦、埋怨和责骂,最 后妻子丢下了年幼的孩子,远嫁城里。高广厚和高玉德、孙玉厚的人生同样惨烈,他们 没有选择反抗,只是无边无际的忍耐。 路遥的作品诠释着他是一位情感性作家,著名学者李建军曾评论路遥的作品:“激 情多于思想的写作,是宽容的同情多于无情的批判的写作。”[24]高玉德、孙玉厚、高广 厚们面对苦难人生选择苟活隐忍的生存方式并没有成为路遥批判的对象。其笔下的忍耐 渐渐转化为一种宽容,包产到户之后,孙玉厚默默帮助曾经整治过自己儿子的干部田福 堂;高广厚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曾责骂、挖苦自己,抛弃自己的妻子。他们对命运选 择了顺从,对他人选择了宽容。“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 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越, 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25]路遥凭借同情的笔调突出表现了这些 人在苦难面前不失尊严的高贵品质。 路遥在塑造这些人物的过程中,最大限度地突出着苦难的遭遇及人物的承受能力, 面对人生的苦难,他们并没有用消沉的态度诅咒现实的不公。路遥为他们苦难的生活注 入了一缕温情之光,读者也能在感叹孙玉厚、高广厚们悲惨命运的同时,享受着亲情和 友情带来的感动、幸福和温暖。《平凡的世界》中处处充满了亲情的温暖。虽然孙玉厚 一家经济窘困,但是他们的精神生活是有声有色的,他们拥有浓浓的亲情。在苦难的人 18

生中,这种带有丝丝酸楚的温情更能撼动人心,带给人精神的抚慰。孙玉厚的女婿王满 银因贩卖老鼠药被劳教,带给家人无尽的痛苦和羞辱。孙玉厚也因此和他劳改了一天, 在受尽屈辱之后,这个朴实善良的老人还没有忘记叮嘱儿子为王满银“把家里的粮食准 备一点,再腾出一床铺盖来”,而“少安他妈就装起了一罐高粱黑豆稀饭,她心疼女婿 在饭罐上面的碗里放了几个吃剩的黑面馍和几筷子酸白菜,吩咐少平送去”。朴实的言 语中渗透着浓浓的亲情,在这苦难的人生中显得十分珍贵。也就是在家中因姐夫劳改乱 成一团时,孙玉厚的小女儿兰香默默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例如放学回到家 里就赶忙拾柴喂猪等等,她想为家人做点事,可以说窘困的生活培养了她明事懂理的心 性。在孙玉厚厉声训斥妻子忘记喂猪时,女儿兰香的一句 “妈,我已经喂过了……” 带给全家人的是无法形容的感动。小儿子孙少平因为家庭苦难,在学校忍饥受饿,可是 当他用润叶姐给他的粮票换了十五斤面粉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将粮食扛回家给奶奶和 两个外甥吃。剩下的钱为年迈的奶奶买了一瓶止痛片和两瓶眼药水,他在心里说:“奶 奶,如果我长大了,有办法了,你还活着,我一定教你好好享几天福……”路遥在叙写 孙玉厚一家人苦难命运的过程中,突出表现了兰香的明事懂理、少平的孝顺懂事,浓浓 的亲情冲淡了逆境带给全家人的苦难。孙玉厚常常会因为子女感到骄傲,他对孩子们的 爱和孩子对家人的爱是他活着的最大意义,也是他生存的全部价值。孙少平在城镇揽工 时,虽然生活环境十分艰苦,但是他却感到十分幸福,他知道不论他走到哪,家人的爱 始终在他的身边。他也用自己的爱回报着他工作的地方,他与工作的领导和同事结下了 深厚的友情。就是这些浓厚的情冲淡了孙少平人生路上的痛苦。著名评论家李星曾这样 评价《平凡的世界》:“小说将农村一代又一代人生活的悲哀和心酸,同农村家庭生活、 人伦关系的温暖情素,溶解于人的经济、政治关系中,让严酷的人生氤氲着温馨的人情 味是《平凡的世界》成熟人生态度的又一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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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叶在秋风中飘落》中的高广厚

饱受着穷困的折磨,卢若琴主动帮助他照看孩子,他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他人的 善意和友情使这个在苦难中挣扎的人儿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浓厚的亲情、真挚的友情在 路遥笔下成为缓解个体和现实冲突的润滑剂。与此同时,作品中温情画面的展现也消减 了路遥作品的震撼力,削弱了矛盾冲突。在塑造人物形象的过程中注入了过多的情感导 致路遥的作品中没有像余华作品中的福贵、许三观那样将生命之苦的惨烈推向极致,让 人物在苦难的暗夜里孤独无助;也没有人人得而诛之的反面人物。《平凡的世界》中的 反面人物也就有可爱、可怜、值得同情的一面,甚至可以说他的作品中并没有真正意义 19

上的反面人物;像乔伯年,田福军那样的正面人物更是他的想象产物,人物塑造的略显 苍白。路遥并不是看不到社会中某些丑恶的行径,只是其自身的苦难经历使他产生了对 于人和人之间美好温馨情爱的缺失性体验,他将自己缺少的情感融入到作品中,从而获 得心灵的慰藉,这也是路遥小说中苦难叙事的一个特点。

3.2 在反抗中超越苦难 路遥对经受苦难的中人们给予深切的同情,但是,这并不是路遥的最终目的。路遥 的小说在苦难叙事中所要表达的,是对苦难的抗争,事实上,这也正是路遥本人的人生 真实写照。路遥曾经发誓一定要走出农村,不再延续父辈所经受的苦难困境。这是路遥 对自己的苦难人生发出强有力的呐喊,在反抗中超越苦难,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路遥的 笔下,青年一代几乎都有着这样的品质,比如高加林、马建强、孙少平。 高加林作为农村新一代的知识青年,在县城里接受过良好的知识教育,虽然在高考 之后只能回到农村,但是,却已经将父辈身上的懦弱与忍让洗脱。他不满足于现状,他 要抗争自己的苦难命运,他渴望能够走出这片黄土地,拥有新生活。尽管在抗争的过程 当中受尽挫折,但是仍然没有灰心丧气。高加林没有选择和自己亲爱的巧珍在黄土高原 终老一生,因为他想要在社会的面前,与高明楼那样的人争个高低。如果想要超越高明 楼,那就不能继续待在高家村。高加林这种强烈的报复欲望,是苦难生活与社会的不平 带给他的。事实上,如果没有高明楼在那里比着,高加林很可能就会服从命运的安排, 在高家村里忍受一辈子的苦难,像自己的父亲那样。 尽管最终高加林的反抗没有成功,但是这个结果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反抗苦 难的过程。事实上,当高加林燃起反抗热火的那一刻,那就已经超越了苦难。路遥是站 在现代意识的高度上去赞扬农村知识青年追求个人理想的。路遥认为,高加林之所以没 能取得成功,就是因为他在个人奋斗的过程的当中,放弃了一种更为重要的精神,那就 是群体协调进步。高加林属于孤独的奋斗者,所以路遥只能让他最终走向失败。路遥在 《人生》的结尾部分留下了四个字——“并非结局”,这能够表现出,路遥在对苦难叙 事的把握上有着清楚的认识,预示着高加林虽然暂时回到了农村,但这绝非最终的结局, 高加林不会放弃对苦难的反抗。读者们也应该可以想象,在农村政策改变之后,谁敢保 证高加林不会成长为农民企业家?高加林有文化,有抱负,有能力,他所缺的,只是一 个契机。 事实上,在路遥接下来创作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里面,孙少安、孙少平兄弟 20

应该就是高加林反抗旅程的延续。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俩的家庭出身,决定了他们必然 会在反抗苦难的道路上摸索前进,路遥也正是通过孙氏兄弟俩,表现出了个人反抗苦难 意识的真正觉醒。孙氏兄弟有坚韧的性格,有脚踏实地的作风,所以他俩能够承接起高 加林反抗苦难的重担。 哥哥孙少安由于家庭贫寒,而且缺少劳动力,小学刚毕业就下地干活,用自己稚嫩 的肩膀挑起了全家的重担,苦难的生活造就了他坚定、刚毅的性格,尽管让苦难折磨得 遍身伤痕,却依然没有后退半步,他要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为父亲、母亲、奶奶、妻子、 儿子、弟弟、妹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和高加林相比而言,孙少安没有太多的幻想, 能够勇于面对现实,就像和田润叶的爱情那样,既然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就不如早早 放手。但是孙少安的勇于面对现实,却又并不是像父辈孙玉厚那样安于现状,而是有着 新时代农村人的反抗苦难的意识,而且他这种意识并不孤独,起码在双水村就有田海民 一路同行。孙少安白手起家,在淘得人生“第一桶金”之后,又办起来了烧砖厂,虽然 路径不平,中间屡遭磨难与挫折,甚至被村里人挖苦、挤兑,但是仍然凭借顽强的奋斗 精神挺了过来,终于成为“走路能把石讫节公社地皮踩得扎扎响”的人物,能够用自己 赚下的财富让孙家摆脱生存苦难的困扰,同时也洗尽了孙家在苦难日子里受下的屈辱, 孙玉厚老汉到集市上割肉,卖肉人会抢着把最肥、最好的肉割给他。孙少安反抗苦难, 最终也超越了苦难。 弟弟孙少平对苦难的反抗,则直接延续了高加林那种逃离黄土地的方式。中国传统 的农业文明,使得农村人安土重迁,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其实这就是一种对未 知生活的恐惧,这种恐惧使得他们不敢让自己的生活轨迹脱离常规。所以孙少平的这种 “出走”的方式,表明的是“长期受压制的主体自由的复归。”[27]如若说哥哥孙少安对 于苦难的反抗与超越是从物质生活方面,那么弟弟孙少平就是从精神生活方面去反抗并 超越苦难。城里人在面对农村人的时候,不只是从物质生活方面表现出蔑视,还会从文 化精神上表达出不屑,认为农村人没文化、没教养。面对这种境况,孙少平用自己崇高 的人格,做出了强有力的回击。在县城读书期间,跛女子侯玉英曾经奚落过、得罪过他, 但是,当侯玉英被洪水冲击命在旦夕的时候,孙少平仍然毫不犹豫的冒着生命危险将其 救起;当那位曾经抛弃过自己的旧时恋人郝红梅在门市部偷手帕当场被抓的时候,他也 凭借自己认识门市部主任的面子解决了这件事,使得郝红梅免于名声扫地;在黄原工地 干活的时候,看到包工头欺负小女孩,他以丢掉来之不易的工作为代价,救下了小女孩, 21

而且还把自己的血汗钱送给了她。孙少平的无私、仗义、大度,使其人格得到了提升, 他所追求的,是不想比城里人差。而事实上,孙少平也的确做到了。被桐城矿务局招工 之后,他面对艰苦的井下工作,咬牙坚持,一天工都不旷,最终用自己勤劳与汗水挣下 了财富,买下了原本属于宿舍里纨绔子弟的“蝴蝶牌”手表、红木箱子、皮鞋、衬衫、 毛料衣裤,让那些一开始看不起自己的纨绔子弟们俯首帖耳,“就是他咳嗽一声,这些 人也要仔细倾听,仿佛里面有什么奥妙”。同时也正是因为孙少平所具备的崇高人格与 思想境界,赢得了眼高于顶的地委书记女儿省报记者田晓霞的青眼有加,竟然不顾身份 差距和他谈起真正的恋爱。 孙氏兄弟对苦难的反抗是非常成功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苦难,但是,他 们的超越还不够彻底,而是有着一定的局限性。孙少安的砖厂取得成功,自己也成为乡 里首屈一指的富人,但是他的眼界还是没能真正打开,还是局限在乡镇之间。而孙少平 虽然能够将田晓霞当做自己的精神导师,学会关心国家的政治命运以及民族的发展走 向,能够成功地走出闭塞的生活环境,可以独立地思考问题。即使是在昏暗的工棚或者 是阴沉的矿井下,他也一有空闲就看书,在自己被毁容之后,也坚持学习文化知识,想 要报考煤炭学校。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孙少平也还是没能彻底的摆脱那种狭隘的小农 意识。比如在孙少平写给田晓霞的书信里面,他表示:想要攒一些钱,然后邮回家,让 自己家在双水村里箍一处崭新的窑洞,以便让自己的父亲孙玉厚老汉能够“晚年活得像 旧社会的地主一样,穿一件黑绸棉袄,拿一件玛瑙嘴的长烟袋,在双水村的闲话中心大 声地说着闲话,唾沫星溅别人一脸”,这里孙少平所说的别人,其实就是双水村其他的 农民,和不久之前的他一样。可见,孙少平虽然自己摆脱了苦难,但是却将苦难一手抛 给了其他的农民,这就是没能进入一个更高人生境界的具体表现。但是也不能苛责孙少 平,毕竟当时的城乡交叉地带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对立与矛盾即使今天也没能彻底化 解,同时这也是路遥当时真实心境的表现。如果路遥不是英年早逝,那么伴随着时间的 推移,他应该能够逐渐产生出一种宽容、哲理、自然、开放的人生态度,笔下继续塑造 出的孙少平式的人物,也更加能够超越苦难,能够自信大方地在城市或者是乡村当中生 活。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假设,路遥的离去,让孙少平们的超越苦难之路戛然而止。 反抗苦难、超越苦难,不仅仅是依靠个人的奋斗就可以实现的,还应该有着外在社 会客观大环境的变迁。事实上,反抗苦难,反抗的并非是苦难的本身,而是造成苦难的 那种外在力量。比如《平凡的世界》中孙玉厚老汉,年轻时性子也不弱于自己的儿子孙 22

少安,也是很有魄力的,曾经走南闯北,攒下了大洋之后,咬牙将自己的弟弟培养成了 工人,然而很快文革到来,弟弟辞工回家,一切的希望成为泡影,只能在黄土地上忍受 苦难。如果孙少安早生二十年,几乎注定也是难以反抗苦难、超越苦难。面对文革中的 “割资本主义尾巴”,王满银只因卖两包老鼠药,就被劳教,开办砖厂岂非笑谈!事实 上,孙少安开始也确因社会时代吃了苦头,带头分包责任田,被全乡通报批斗。文革结 束之前,贫穷才是硬道理,谁敢奢谈自己发家致富?是政策的放宽以及时代风气的改变, 尤其是孙少安参加了县里的“夸富会”之后,才燃起了雄心壮志,同时也得到了公社与 县里在资金方面的大力支持,最终走向了成功。 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升华,反抗苦难,超越苦难,也充满着道德焦虑,路遥曾经 说:在现实生活当中,虽然人们的物质财富增加了,但是精神境界和道德思想却下降了, 如果不能够扭转这种局面,那么一切的作为就都失去了意义,没有崇高性。而在实际的 创作中,路遥也的确将这种唯道德论融入了进去,比如,《人生》中高家林的就因为不 择手段地想要进城,而最终走向失败,这其实就是因为有悖道德而“被路遥惩罚”,事 实上,在现实生活当中,高加林式的人物也许更容易走向成功。路遥的这种思想,在《平 凡的世界》当中更加明显地表现出来,同样是想要反抗苦难,孙氏兄弟就因为走正路而 走向成功,而像王满银那样的二流子,则只能碰得头破血流,最终给孙少安打工。而事 实上,王满银作为较早一批闯荡社会做小买卖的农民,在当时社会变革的大潮流之下, 事业是更容易走向成功的,今天社会的富豪,有很多在 80 年代就是从王满银那样做小 买卖起家的。这种过度强调道德的自律性却没有重视道德的真实性,使得路遥小说中的 反抗苦难、超越苦难显得不够真实,同时也让小说中的人物被束缚了手脚。

3.3 承载理想与信念 “人与草木的区别,就在于人有理想与信念。”开展文学创作的目的之一,就是 为了能够不断地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自己心中的理想与信念,还有为实现理想与信念而坚 强不息。心中有了崇高的理想与信念,就可以不必像植物那样,卑微地存在着,也可以 不必像自然界的动物那样只知道互相残害,没有理性和道德。人类的这种与生俱来的神 圣使命,是不会被遗忘的,对于那些作家来说,更是如此。坚持理想与信念,才是真正 的实现了自我。作家创作作品,就是为了告诉人们,如何才可以有理想、有信念的生活 下去、路遥就是如此,在他所创作的小说中,苦难叙事的背后承载着人类的终极理想和 信念,从而让苦难得以升华。 23

第一,路遥作品中的人物在苦难中仍然保持着关爱、助人、宽容的高贵品格。 《惊 心动魄的一幕》中的县委书记马延雄就是代表之一,他生于动乱年代,身处逆境,在这 种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群众,甚至不惜牺牲个人的生命,维护群众的生命和财产 安全。 《不会作诗的人》中的党委书记反对 “四人帮”的极左路线,也因此被降职为小 酱油厂厂长,但他依然坚持为人民服务,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解决了全镇人吃酱油难的问 题。《你怎么也想不到》中的郑小芸也是关爱他人的典型代表。她大学毕业后放弃了留 在省城工作的机会,毅然回到条件恶劣的毛乌素沙漠,为家乡人民奉献自己的力量。通 过对这些人物形象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他们身上的为国为民的崇高使命感、责任感, 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让人感动。路遥站在广大人民的立场, 表现人民的欢乐与苦难,道出广大人民的心声,成为人民的代言人。路遥从小生活在黄 土高原,对周边的环境十分熟悉。他非常欣赏陕北农民的朴实、宽容和乐于助人的高贵 品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酷爱文学,在班级开班会或政治学习时,他将书藏在桌 子底下偷偷看。没过多长时间,他这种偷看“反动书”,不关心无产阶级政治的行为就 被班主任揭发了。告密者的人就是离他座位不远的跛女子侯玉英。然而,在侯玉英落入 滔滔洪水时,孙少平不计前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跳入水中,救回了这个曾经伤害过自 己的人。我们不得不感叹孙少平的胸襟多么宽广,这种宽容、舍己为人的精神是何等崇 高。 《在困难的日子中》的主人公马建强整日饱受饥饿的折磨,他幻想的美食竟然只是 几个烤土豆。当他美梦成真,拥有这顿盼望已久的美餐时,却将其毫不犹豫地送给了饥 饿的逃荒母子。如果说慷慨在安乐的生活中是一种可贵的品质,那么在苦难面前,在饥 饿面前,这种慷慨更显得高尚和伟大。 第二,路遥作品中塑造的人物面对人生的苦难依然保持勤勉、助人、坚忍的性格。 《平凡的世界》中,孙玉厚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他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他照顾母亲,抚 养弟弟长大成人。为了帮助弟弟成家立业,他欠下了几年也还不完的债务;为了满足弟 媳分家的要求,他主动放弃了属于自己的祖居窑洞,自己则寄住到别人家中。他整日辛 苦劳动与黄土地为伴,他没有半句怨言。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窑洞,却 又让给了新婚的大儿子孙少安。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即使这样努力, 一年 下来,他还是不能让全家人吃上一顿白馍,家人相互关爱、相互理解,他们从不抱怨生 活的困苦,只是默默地终日劳作着。孙玉厚的小女儿兰香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拾柴,主动 24

帮着家人干这儿干那儿,有好吃的好喝的总是第一个想到让给奶奶。孙玉厚的长子孙少 安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为了弟妹的前程,主动放弃学业,和父亲一起分担家庭重担。孙 少安没有被生活压倒,他没有去咀嚼生活带给他的苦果,他将所有的爱献给了长辈和晚 辈,正因如此,他和新婚不久的妻子矛盾重重。家人的关心和爱护、体贴和照顾成为他 们生存的重要支柱。路遥叙写的温暖的人伦之情并不是他的主观想象,也不是封建道德 观念熏陶的结果,这种情感来自人的心底。每个家庭成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爱和义务,这 是封建伦理观念泯灭不了的人的信念,是古老传统中的人性因素,是穷困的黄土高原开 放的精神花朵。正是这种神奇的力量,消解了人生的苦难,人类才能生生不息地繁衍下 去。 《黄叶在秋风中飘动》中,路遥也为读者塑造了相同类型的人物———高广厚。他 拥有一个坎坷、困苦的人生,用高广厚的话讲 “在他 33 岁的生命历程中,欢乐的日子 也并没有多少。”在他刚刚出生,父亲就瘫痪了,丧失了劳动能力,养活一家三口的重 担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好在有社会的救济,一家人才能活下来。高广厚的父亲整日 痛苦地呻吟着,他的母亲则每日以泪洗面,他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长大成人。通过自己 的努力他成为了优秀的山村教师,还娶回了个漂亮媳妇,然而,媳妇整日的挖苦和嘲讽 令他苦不堪言,最后,妻子丢下年幼的儿子嫁到城里,高广厚饱受着不可言喻的伤痛。 高广厚的苦痛人生并不次于路遥小说中的其他人物。路遥为高广厚指明了一条展示苦难 的有效方式——忍耐。整篇小说也因这种宽阔的忍耐,变得沉郁、悲痛而坚定。这里没 有痛不欲生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高声尖叫,甚至没有埋怨和愤怒,文中表现的只有 高广厚被生活磨炼出来的无限忍耐。直到最后,高广厚不计前嫌,用博大的胸怀重新接 受了曾经抛夫弃子的妻子。高广厚们拥有的这种对命运的屈从转换为善良、宽容和忠诚, 他们身上拥有像黄土地一样的沉着和隐忍。路遥作品中的孙玉厚、高广厚们凝聚着我国 广大农民身上拥有的容忍、勤勉、尊老爱幼等优秀品质。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们依然保持 这种优秀品质,在物资丰厚的今天,我们更应该继承发扬,绝对不能漠视、抛弃我们身 上的这些瑰宝。 第三,路遥塑造的人物面对苦难生活时,始终保持自信、自强、勇敢、顽强的高贵 品质。他笔下的马建强、高加林、孙少平和孙少安们都拥有自信、自强、勇敢、顽强和 敢于向命运抗争的优秀品质。他们出身贫寒,家庭窘迫,少年时期的他们就面临物质生 活的窘困,在城乡巨大的贫富差距下饱受精神的折磨。当改革开放的大潮席卷而来,他 25

们曾经接受过的现代文化教育有了用武之地,这些知识青年发挥自己的特长,敏锐地把 握住时机,在更为广阔的人生舞台上努力拼搏着。他们最想改变的是穷困恶劣的生存环 境,渴望到大的城市寻找展示自我的机会,获得更大的人生发展空间。他们来自生活的 最底层,在努力拼搏的人生之路上无可奈何地扛起了苦难的大旗。即便是在这种恶劣的 生存环境下,他们依然坚持对精神境界的追求,始终保持着高尚的人格、维护着做人的 尊严和操守。孙少平走出了情意浓浓的家,到城市去过流浪的生活,他成为一个平凡的 揽工汉,为了基本的生活需求,每天要完成繁重的工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任然坚 持挑灯夜读,认真地观察和思考生活,没有沉溺在世俗的欲望之中。孙少平这种强烈的 求知欲让人欣赏,他努力奋进、与苦难抗争的精神深深地感动着每一个人。 《在困难的日子里》中的主人公马建强不但要忍受着饥饿的折磨,还要背负着自卑、 屈辱、被他人误解的痛苦。尽管受到这样的煎熬,他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清白、维护着自 己的尊严,即便是饿得“心火缭乱”,他也不会偷食他人的半点粮食和瓜果。在他的心 中,保持自己的清白是他生存的唯一精神支柱,他曾说:“假如我真的因为饥饿做出什 么不道德的行为来,那不光是别人,连我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由此可见,生活的苦 难并没有击倒马建强的自尊,他人的误解和嘲讽并没有使他颓唐消沉、自轻自贱,与之 相反,正是生活的苦难让他拥有了那些对于人生来说最为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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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苦难叙事的意义 4.1 人生意义 从人类走出丛林,开始直立行走的那一刻,苦难就一直相伴左右直到今天。因此,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最根本的解决道路并非是试图绕过苦难,而是应该承认苦难,接受 苦难,并且在对苦难的认同过程当中学会思考自身存在的人生价值,这才是苦难的价值 之所在。大部分哲学思想以及宗教精神都相当注重苦难对人的重塑作用,事实上,哲学 与宗教在原始起源上,是与苦难密切相关的。“宗教的出现以及传播都与人生当中的苦 难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能够证明这一点就是:社会越黑暗,宗教就越光明。苦难的重 “在那些被压迫者的叹息之下,于是宗教 压之下,方显神明的仁爱。 ”[29]而马克思也说: 就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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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那些密切关注人生苦难的各种学说当中,宗教学说始终都是占

据主要位置的。宗教能够正视人生的苦难,而且一直在寻求把人们从苦难中解脱出来的 道路。在基督教派的学说当中,认为人类苦难主要是源自于人类的堕落。而想要将自己 从苦难当中解脱出来,就必须信仰上帝。但是事实上,人是不可能完全脱离苦难的,对 此,上帝似乎也是无能为力。上帝能够做到的一点就是:与世人共同受难,所以他被钉 到了十字架上。上帝,也就是耶稣的形象,也一直都是受难者的形象。所以在基督教中, 人生当中的苦难存在的价值,就是通过接受苦难来为自己赎罪,这样才会上天堂,远离 苦难。而佛教也将苦难当成人生的一种固有本质,苦难是人类命运存在的基础,同时也 是人生的价值所在。确切地说,就是人的生命、生存以及生活的本身都是一种痛苦,只 要还活在这一世,就需要接受苦难。想要摆脱苦难,只能脱离这一世,到达彼岸的世界, 幸福,就是彼岸花。 综上所述能够看出,这些宗教思想都是看似在对苦难作出肯定,实际上还是否定了 苦难,只有否定了苦难,才能让人们接受宗教的信仰,以应对苦难、摆脱苦难。但是, 在我国传统的文化当中,尤其是儒家的思想文化,却与宗教思想当中的对苦难的态度截 然不同,认为“君子固穷”,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些儒家入世 的思想对于苦难有着明显的消解作用。传统文化认为,苦难的价值就是,能够激发对个 人功业的理想与追求,今时承受苦难,是为了能够在日后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或者是 造福众生。范仲淹寄居寺庙读书,每日划糜而食,不可谓不苦,日后却高中金榜,才有 了庆历新政,造福万民。而即使不能够建立自己的功业,也应该乐观地接受苦难,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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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独善其身”,孔子之所以最钟爱弟子颜回,称赞“贤哉,回也” ,就是因为颜回能 够做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而对于现当代的作家来说,他们更多的是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所以他们同样 也是认为对苦难的肯定,应该是以人生价值为基本前提。他们承认苦难存在的必然性, 但也认为人应该在在苦难中追求自己的人生意义。近三四十年以来的作家群体,他们对 于苦难的价值,做出过明显的膜拜,比如张洁的《沉重的翅膀》,阿来的《尘埃落定》 、 《棋王》,这些作品中都描绘了人类在苦难境况下,所表现出的理想与激情。路遥同样 也不例外,他的思想也受到了儒家思想文化的深远影响,这在陕西作家群体当中是非常 正常的,比如贾平凹、陈忠实等,他们都有着浓厚的儒家思想文化情结。路遥始终是将 苦难看作实现个人理想的试金石。苦难能够砥砺人,让其变得更加锋利,这样才能够在 人生的激流当中勇往直前。同时,人也能够在苦难中树立崇高的品格,这时路遥小说苦 难叙事的一大追求。路遥曾在公开场合说道:“贫困固然是可悲的,但是更可悲的是因 为贫困而失去了伟大的人格。”苦难可以抑制一个人的生命活力,但是却不能够抑制一 个人的思考精神,苦难可以让人更加懂得思考人生的价值与意义。在路遥小说的苦难叙 事中,大部分的苦难都可以转化成为独特的人生顿悟,也可以转化成为积极向上的人格 精神。别林斯基曾言:“人类只有先获取承受苦难的能力,才会获取享受幸福的能力。 没有品尝过苦难的人,也就不会真正体会到幸福的快乐。”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当中, 孙少平就是在苦难当中体会到人生的真正意义,在他的认知世界当中,生活在社会底层 的人并不代表着卑微与下贱,而苦难的生活虽然很可怕,但是也能够让人历经苦难之后 享受到真正的“生活之蜜”。路遥通过孙少平这个小说人物所表达的关于苦难的认知, 确实有着独特的哲学思想,这是和别林斯基关于苦难的认知比较相近的。对于孙少平而 言,如果没有经历过苦难,也就难以为自己的人生做出正确的抉择,也就不会成长为真 正的男子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苦难成就了孙少平,也可以说是苦难成就了路遥。 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是在告诉人们: “苦难是生活的不幸,但也是对人的一种砥砺”。 假如世界上苦难永远消失,那么人性里面最美好的那一部分也会一同消失,这个世界也 永远难以出现伟大的人、高尚的人、坚强的人,于是,这个世界也就是不完整的世界。 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是在告诉人们: “苦难无法最终摆脱,但是可以克服”,只有在 成功地克服了苦难之后,才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 如果路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苦难,那么也就不会有路遥小说中生动深入的苦难叙 28

事,其小说作品也就不会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意义,那么这些作品的艺术性也就会大打折 扣,同时也不可能成为一代又一代青年人手中的“圣书”。苦难的路遥,是在用一种发 自内心的神圣性情感来书写小说中的苦难。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路遥本身已经超越了苦 难,那么他的苦难叙事也就可以用一个成功者的姿态,来对已经逝去的苦难生活做出描 述,从而沥出那些值得我们珍惜的因素,那就是苦难的人生意义。

4.2 文学意义 对于一个自然人来说,苦难可以增强他的承受能力;而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苦难则 可以激发他的文学创作能力,这在文学界早已经成为一个公认的事实。文学最本质的特 征,就是审美。而文学范畴的美,并不等同于日常生活当中的什么标准,而是有着文学 艺术价值的,就都是美。苦难无疑有着深刻的人生质感,能够道出人生的本质,所以也 就可以产生艺术美感,于是,苦难也就有了文学意义上的审美价值。于是,从文学诞生 的那一刻起,苦难叙事也就与之相伴。《诗经》作为我国古老的文学著作,其中固然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对美好生活的叙述,但同样也有“中 谷有蕹,嗅其干矣”,这是对自然灾难的描述;“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这是对 个人苦难生活的揭发。文学作为人类中的作家群体对于自然世界以及生命本质的理解, 决定了其与苦难悲剧是密不可分的。文学和苦难之间的关系,不仅是指文学能够反映苦 难,还指的是文学创作者,也就是作家在经历过苦难之后,将自己的这种情感付诸到了 文字中间,使之得以酝酿发酵,成为一杯苦涩、却诱人的美酒。换言之,就是说只有真 正经历过苦难的作家,才能够创作出深沉伟大的著作。是苦难成就了文学,使其艺术价 值得以丰富。 在路遥的小说当中,如果没有了力透纸背的苦难叙事,其文学价值也就会大打折扣。 路遥小说中重视苦难叙事,不是为了苦难而苦难,而是为了通过苦难表达出特质的文学 价值,因为苦难是文学的一个关键词。正是因为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当中的苦难叙事 达到了一个顶峰,才能够最终成为一代又一代的青年手中的圣书。路遥对于苦难叙事的 文学意义理解得非常通透,所以他能够通过对高加林、马建强、孙少安、孙少平他的苦 难叙述,激励当年青年人能够在苦难的人生历程当中,像孙少平他们那样勇敢拼搏,无 所畏惧;让他们能够在困难中看到希望的曙光,增强了自信心,不会自暴自弃。事实上, 也确实有很多在苦难中生存的青年,通过阅读《平凡的世界》而最终激发起雄心壮志, 最终走出窘境。 29

在路遥进行文学创作的 20 世纪 80 年代时期,正是所谓的“新时期”文学发展阶段, 当时对于苦难叙事来说,是一个非常常见的文学主题。这种苦难叙事不仅是对文革十年 浩劫的控诉,还是在促进新思想意识的诞生。换言之,就是说“新时期”文学当中对于 苦难的叙述,其实就是在借着批判“文革”的契机,来产生出现代性的话语。当时所注 重的,就是产生出社会主义新人类。但是对于这些社会主义新人类当时不同的作家也有 着不同的见解,比如张贤亮就认为,这些社会主义新人类也有着“食色性”的需要,于 是在他创作《绿化树》中,就塑造了一个知识分子章永璘,他就是在农场接受劳动改造 的时候,也回味了满足自己的“食色性”而奔忙。但是,这一时期的路遥却和张贤亮有 着截然不同的理解,路遥小说中的马建强,他可以忍受饥饿的折磨,可以独自承受自卑 和屈辱,但是却拒绝偷盗他人的庄稼,能够在苦难生活中严守自己的节操,马建强一直 认为,“假如我真的因为饥饿做出什么不道德的行为来,那不光是别人,连我自己都要 鄙视自己了”。在路遥的小说当中,真正的人在苦难面前会有着乐观向上的生存理念, 而不会被苦难击倒。 当然,如果仅只如此,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文学价值还不够大,也只能是沦为中国 版的《老人与海》。而事实上,路遥小说中承受苦难的人和海明威作品中的老渔夫有着 明显的不同。路遥小说中的人物除了高加林之外,大都不会孤军奋战,而是会用一种对 生活本身与社会其他人的质朴和博爱来融化苦难。比如《人生》当中的德顺爷爷,他一 生饱受风霜雪雨,却一直保持着乐观豁达的精神,这其实就是代表着一种精神上的传承, 是对中国几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同时也是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一种传承,这也凸 显了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文学价值。别林斯基曾言:“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 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植根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中。”路遥正是这样一位“伟大”的作家。 作为贫苦农民家庭中走出的作家,路遥十分热爱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他深度关 切着这些人的内心情感,他曾言:“更重要的是,我深切地体会到,如果作品只是顺从 了某种艺术风潮而博得少数人的叫好但并不被广大的读者理睬,那才是真正令人痛苦 的。大多数作品只有经得住当代人的检验,也才有可能经得住历史的检验。那种藐视当 代读者总体智力而宣称作品只等未来才大发光辉的清高,是很难令人信服的。因此,写 作过程中与当代广大的读者群众保持心灵的息息相通,是我一贯所珍视的。”从中可以 看出,路遥的小说创作苦难叙事突出了“人民性”原则。事实上,毛泽东同志在新中国 建立之前,就已经深入的论述过“我们的文艺是为什么人的”问题,多次强调文艺要服 30

务于普通大众,也就是“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 。毛泽东同志在 1942 年的《在延安 文艺座谈会的讲话》中就直接指出,文学应该为以工农为代表的占总人口绝大多数的社 会基层群体服务。在中国 1978 年改革开放之后,邓小平同志也这样讲过: “一切进步文 艺工作者的艺术生命,就在于他们同人民之间的血肉联系。忘记、忽略或是割断这种联 系,艺术生命就会枯竭。”但是,自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伴随着“新启蒙文学” 思想在中国文坛上逐渐扩大影响,关于“人的文学”就被渐渐的边缘化了,尤其是文艺 理论当中关于“人民性”主要原则,更是被无情的抛弃了。而这时候,则显示出了路遥 小说中苦难叙事的可贵之处,因为他还是在默默坚持地为大多数人写的基本原则,这在 当时有着非同一般的文学意义,能够与那些玩弄文字技巧的“纯文学”泾渭分明的区分 开来。 时间发展到了今天,当年那些鼓吹宣扬自我的“新启蒙文学”,则彻底地蜕变成为 了无聊甚至是庸俗的商业文学,只是一味地书写人的身体与感官的刺激,这不能不说是 文学发展的悲哀。但是,这类的文学的生命力是非常脆弱的,在喧嚣之后也只能被埋进 废纸堆当中。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路遥的小说却一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能够 得到海内外非常高的评价,能够受到广大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的喜爱,这本身也就有 力地证明了,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文学意义,是非同寻常的,这也是为人写作、为苦难 写作的文学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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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 苦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无比沉重的话题,因为苦难是对人性深处最脆弱角落的

一种拷问,苦难能够带给人痛苦与恐惧、带给人孤独与悲凉,甚至是绝望。而路遥正是 因为亲自经历过个人与社会的变迁,深切体验过贫民所经历的苦难生活、情感屈辱,才 会对现代文明有着发自内心的渴望,这样才创造出来了一部部感怀人生苦难的文学作 品。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直接体现出了陕西作家的文学苦质精神,但是路遥小说作品 中的苦难叙事,并非对苦难的宣泄,而是对苦难的一种升华,路遥作品中的人物能够在 苦难的砥砺下建构起高贵的品格,始终不放弃对理想的追求。路遥通过作品中的苦难叙 事,向读者说明:苦难是不能够被注销的,但是我们却可以战胜苦难,在苦难中让自己 的精神与心灵得到慰藉,这就是路遥作品中苦难叙事的价值所在。在本论文当中,重点 对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形式做出了集中的论述,总结了路遥小说苦难叙事的具体表现 形式,分别为城乡“交叉地带”、人物形象以及苦难主题,然后从其童年经历、婚姻爱 情、地域文化以及中外作家熏陶等几个方面入手,研究了路遥小说中苦难叙事情结的生 成原因。 通过论文研究,笔者认为,路遥小说中的苦难叙事,完成了对苦难的升华,能够在 承受中淡化苦难,在反抗中超越苦难,其苦难叙事承载了人类的终极理想与信念。路遥 小说中的苦难叙事是有着深刻价值意义的,其中就包括了生命意义与文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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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学习和生活即将结束了,这段学习和生活的经历对我来说是极其宝贵和终生 难忘的,我不仅学到很多学术方面的知识,锻炼了自己的工作能力,更重要的是明白了 很多人生的道理。 首先要感谢我的导师周雪花老师,在这次论文工作中,从论文的选题到论文的完成, 每一个细节周老师都是认真指导、严格把关,提出许多宝贵的意见。导师严谨的治学态 度、求实的工作作风、深厚的知识功底和人文修养、富于开拓性的思维方式都将对我的 未来产生深远而积极的影响。在此,我要向导师表示衷心的感谢和深深的敬意! 还要感谢河北师大各位老师在我课题研究过程中给予的热情帮助和巨大支持,也感 谢关心、帮助我的每一个人,真诚地祝福他们身体健康,工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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